曹之然
(聊城大学 商学院,山东 聊城 252000)
Bandura[1]从治愈恐惧症的实践中创造性地提炼出“引导式精熟(guided mastery)”和“自我效能感(self-efficacy)”两个重要的概念。以治愈恐蛇症为例,首先引导恐蛇症患者透过单面镜观察隔壁房间中一条悬挂在演示者身上的蛇的动向。然后把患者带到那个敞开的有蛇的房间门口,让他站在那里向里观望。接着在演示者抓住蛇头和蛇尾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让患者带着皮手套试着去触摸蛇的身体。最后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让患者尝试裸手抓蛇。经历一系列循序渐进的步骤,恐蛇症患者被治愈了,治愈时间的长短取决于恐惧程度的深浅。Bandura把他治愈恐惧症的方法称为“引导式精熟”,即通过引导人们亲历一系列小幅渐进的可控步骤帮助人们消除恐惧。它整合了渐进式任务、社会说服、替代学习等心理学工具。在回访过程中,被治愈的恐惧症患者描述了自己被治愈之后的其他变化,比如开始骑马了、成为了无所畏惧的公众演说家、在工作中探索了新的可能性等。Bandura发现患者克服恐惧的戏剧性经历改变了他们的信念系统,他们开始相信自己能够做出改变,并尝试做出更多改变,Bandura把他们新获得的这种自信称为“自我效能感”。事实上,Bandura用过去50年的文献数据证明了通过引导式精熟能够帮助人们获得自我效能感,进而引发更多积极的改变。
受此影响,Kelly等[2]开发出由移情、定义、创意、建模、测试构成的设计思维流程,帮助人们找回了创造力自信。作为创业教育工作者,我们思考的是:有没有创业恐惧症患者?如果有,我们能否开发出一个有效的流程,帮助患者治愈创业恐惧症?创业恐惧症的治愈是否引发了积极的蝴蝶效应?这些问题指向一个明确的研究主题——创业自我效能感(entrepreneurial self-efficacy,简称ESE)。为了给后续相关研究奠定较高的起点,并且保持后续研究之间的逻辑连贯性,本文将在梳理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未来研究进行展望。
国外文献的收集借鉴了Newman等[3]的方法。首先在Web of Science、百度学术等相关数据库检索出标题、关键词或摘要中含有“entrepreneurial self-efficacy”的同行评审文献,发表时间限定为1998-2022年。然后对已经确定的文献进行详尽的向后和向前的引文检索,其目的是补充那些虽然标题、关键词或摘要中不含“entrepreneurial self-efficacy”但确实是关于ESE的文献。最后依据“该文献可在ISI(Institute for Scientific Information的简称)的同行评审期刊上获得”与“该文献聚焦于ESE而非一般自我效能感”两条标准筛选出高质量的ESE文献。结果收集到国外文献156篇,其中定量研究149篇,定性研究7篇。
国内文献的收集采用了类似的方法,同样经过了文献的检索、补充和筛选3个环节,本文不同之处在于,使用了中国知网(CNKI)、维普资讯中文期刊服务平台和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等数据库,并且将文献来源限定在CSSCI(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文献发表的起始时间不做限定。结果收集到国内文献71篇,其中定量研究58篇,定性研究13篇。横向来看,它们分布在工商管理、教育、数量经济、心理等9个学科,其中工商管理30篇,占比42%;教育21篇,占比30%。说明ESE得到了不同学科的关注,尤其是工商管理和教育。纵向来看,最早的一篇文献出现在2007年,此后每年持续不断,年均发文量5篇,最多的一年9篇,说明ESE得到了持续关注,但每年的高质量文献偏少。
创业自我效能感来源于自我效能感,自我效能感又根植于社会认知理论。作为社会认知理论的创始人、自我效能感概念的提出者,Bandura[1]认为自我效能感是个体对能否完成某项特定任务的感知,其本质是个体的主观感知,而不是被感知的客观对象。大多数学者都认同这一观点,即自我效能感离不开特定的任务情境,它只有在特定领域中才有意义,比如针对特定职业的自我效能感、针对创造性活动的自我效能感。以Scholz等[4]为代表的少数学者持有不同的观点,认为存在一般自我效能感,一种关于个体解决未来任何类型任务的能力的总体信念。创业自我效能感是自我效能感在创业领域中的延伸,它是特定自我效能感,而非一般自我效能感。
创业自我效能感究竟是什么?本文收集整理出较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ESE定义,并以“属+种差”的定义方法为视角进行分析,结果见表1。仅从字面来看,ESE定义中的属可以归纳为自我评估、自我感知和自我信念,貌似学者们在ESE的属概念上有分歧。然而深入概念内涵不难发现,自我感知是自我评估的前提,自我信念是自我评估的结果,它们是前后相继的连贯过程,不可分割。就这一点而言,汤明[5]的定义比较完善,它表明了自我评估与自我信念之间的逻辑关系。ESE定义中的种差也存在类似的情况,虽然从字面来看表述不一,比如适应创业者身份、扮演创业者角色、参与创业活动、执行创业任务、达成创业成果、实现创业目标、成功创办企业等,但实质上它们都是创业能力的体现。此处,Scherer等[6]的定义值得特别关注,它指明了个体在进行自我评估时要回答的两个问题,即“是否拥有创业能力”和“是否能够发展出创业能力”,前者是静态评估,后者是动态评估,其结果可能截然相反。这就引发出一个新的议题——在进行创业能力的自我评估时,应该采用静态评估还是动态评估?静态评估是否会让个体束手束脚而错失机会?动态评估是否会让个体盲目乐观而身陷泥潭?总体来看,学者们在创业自我效能感的内涵上具有一致性观点,认为创业自我效能感是对创业能力的自我感知、自我评估及自我信念;但也存在静态评估与动态评估方面的问题有待解决。
表1 创业自我效能感定义分析结果
2.2.1 有子维度的测量
在测量ESE时,绝大多数学者都采用了这一方法。①Chen等[7]基于对3篇文献的内容分析和5位创业者的访谈,依次确定了六大创业角色、30项创业任务和36个测量题目。然后由30名商科研究生对每个题目的必要性打分,结果其中的26个测量题目被保留下来。最后基于对由141名学生、175位小企业主和高管合并而成的有效数据进行的主成分因子分析,得到了一份由营销、创新、管理、承担风险、财务控制5个维度构成的量表,它总共有22个题目,子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介于0.65~0.86之间,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该量表得到了最广泛的应用。②De Noble等[8]基于对创业者访谈的内容分析,即让创业者描述自己在公司初创期和早期发展中面临的关键问题,以及对359名学生问卷调查的数据分析,开发了一份由开发新产品和市场机会、营造创新环境、与投资者建立关系、定义核心目标、应对意外挑战、开发关键人力资源6个维度构成的量表,它总共有35个题目,子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介于0.74~0.94之间,该量表是继Chen等[7]之后应用最广泛的量表。③Lucas等[9]开发了一份由创新效能、风险承担、机会识别、关系协调、组织承诺5个维度构成的量表,总共有22个题目,该量表也得到了比较广泛的应用。④Barbosa等[10]开发了一份由机会识别、社会关系、新企业管理、不确定性容忍4个维度构成的量表,总共有18个题目,该量表更加关注创业过程前期的自我效能感。⑤Mcgee等[11]依据搜寻、规划、整合、实施4个创业阶段,开发了搜寻机会、规划、整合资源、实施人力资源、实施财力资源5个维度构成的量表,总共有19个题目,该量表新增了以往测量中不存在的时间维度,反映了创业和发展过程中不同阶段的自我效能感,适用于初出茅庐的创业者和经验丰富的企业家。⑥韩力争等[12]开发了一份2阶9维的大学生ESE测量量表,2个二阶因子分别是基本能力效能感、控制效能感,基本能力效能感有创业自信、创业目标成就、领导能力、人际关系协调与合作能力、创新能力、学习能力6个维度,控制效能感有意志不坚、力不从心、自我怀疑3个维度,它总共有92个题目。⑦Barakat等[13]开发了一份由创新、财务评估、团队协作、产品开发、启动过程、领导力、创造力7个维度构成的量表,每个维度只有1个题目,该量表尚未得到实证研究的应用。
由表2可知,上述学者都一致认为ESE是一个多维变量,但是在维度划分、题项设置上存在分歧。相较而言,国内学者在ESE量表上涌现更多的是应用者而非开发者。事实上,具有广泛共识,尤其是扎根中国土壤的原创性ESE量表尚未出现。所以,ESE的维度结构及题项设置仍有研究的必要,相关的问题比如各个维度同等重要吗、题目过多影响量表信度吗、题目过少影响量表效度吗、该测量是不是在以偏概全等。
2.2.2 无子维度的测量
在测量ESE时,只有少数学者采用了这一方法。①Zhao等[14]开发了一份由“我在成功发现新的商业机会方面有多大信心”“我在成功创造新产品方面有多大信心”“我在成功进行创造性思考方面有多大信心”“我在成功将一个创意或新开发项目商业化方面有多大信心”4个题目构成的Likert5点量表,分值从1分“没有信心”到5分“完全有信心”,它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8。研究表明该测量方法与一般自我效能测量显著适度相关,但是与Chen等[7]的测量相关度更高。②Wilson等[15]开发了一份适合大学生初创群体的量表,共计6个题目,反映了个体对解决问题、说服他人、管理财务、创新、领导、决策等能力的自我评估。③Linan等[16]编制了一份6题项量表,包含“创办并运营一家公司对我来说比较容易”“我有能力掌控公司创建的全过程”“我清楚创办一家公司的必要细节”“我知道如何制定创业计划”“对于创办企业,我成竹在胸”“如果我创办企业,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很大”。④Townsend等[17]使用PSED(the Panel Study on Entrepreneurial Dynamics的简称)数据,对316名初生创业者进行了纵向跟踪研究。在测量能力预期时,要求受访者在Likert5点量表上回答3个与创业能力相关的问题,分别是“总的来说,我的技能和能力将有助于我创业”“我过去的经验对创业很有价值”“我有信心自己能够为了创业而付出努力”,这3个问题的平均分就是个体的能力预期分数。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85,尚未发现它被用于最初研究以外的实证工作中。⑤GEM(Globe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的简称)测量ESE的题项只有1项,即“我具备创办企业的知识、技能和经验”,同意或强烈同意者得分为1,不同意或强烈不同意者得分为0。
由表2可知,上述学者认为可以用少量题目甚至是一个题目对ESE进行整体测量,但在具体题目的设置上存在分歧。同样,开发者多是国外学者,应用者多是国内学者。这一表象反映的问题是什么,背后的成因又是什么,怎样才能更具创造力?有学者认为整体测量要优于要素测量,因为整体测量弥补了要素测量以偏概全的先天缺陷。也有学者认为整体测量难以让人信服,因为它笼而统之、过于模糊。两种测量方法孰优孰劣?测量时是非此即彼,还是融合使用、相互印证?创业自我效能感的测量仍是一道难题。
表2 创业自我效能感的测量
2.3.1 个体层面的影响因素
(1)性别。有的学者认为不同性别在ESE上有显著差异。陈权等[18]对江苏省3所普通高校的550名在校生进行了调查研究,结果发现大学生的ESE处于中等偏上水平,男大学生的ESE显著高于女大学生,不同年级、不同专业之间的ESE无显著差异,情商、创业经历、创业课程培训和性别对大学生ESE有显著影响。有的学者认为不同性别在ESE上无显著差异。Cheng等[19]基于性别图式理论,调查了中国261名女性和265名男性创业者在性别角色特征和ESE上的差异及其关系。结果表明,男性和女性创业者在ESE或男性性别角色特征上没有显著差异,但在女性性别角色特征上有显著差异。就女性创业者而言,女性特征在创业搜索和规划阶段对ESE有积极影响,男性特征在创业搜索阶段对ESE有积极影响。就男性创业者而言,女性特征在创业搜索和规划阶段对ESE有积极影响,男性特征在创业组织和实施阶段对ESE有积极影响。此外,女性特征“友善”在创业组织阶段对男性创业者的ESE有积极影响,女性特征“友善”和男性特征“竞争”对ESE的影响大于其他特征。还有的学者认为不同性别在ESE的不同维度上的差异不同。Das[20]基于对来自学生群体的210份原始数据分析发现,有抱负的男性和女性在ESE的动机维度和能力-技能维度上没有显著差异,但在抓住市场机会的能力维度上女性更强。此外,年龄、社会经济因素和ESE之间不存在显著关系。不同性别在ESE上究竟有无显著差异?要解决好这一问题,就必须先解决好ESE的维度和测度问题。
(2)人格特质。陈小容[21]研究了高职生创业目标设定、创业关注度、成就动机和ESE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高职生ESE整体水平不高,高职生创业关注度、成就动机与ESE高度相关,并据此提出了高职院校创新创业教育目标导向模式。唐炎钊等[22]以创业认知和职业锚理论为基础构建了理论模型,对覆盖全国7个地区、所有层次高校的240份有效问卷进行了数据分析,结果发现创造性人格对ESE及其各个维度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梅云等[23]对986名大学生调查研究发现,成就动机、情绪智力对ESE均有显著影响。以上研究样本来自高校或高职院校的在校生,验证了某些人格特质对ESE的显著影响,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ESE的部分来源。
(3)创业学习。周必彧等[24]研究发现家庭内部学习、社会关系学习和创业教育学习3种创业学习模式都对大学生ESE产生了积极影响,男性创业者的家庭内部学习、社会关系学习更容易促进其ESE的培养,专业相关性正向调节社会关系学习对ESE的影响。陈寒松等[25]调查研究了244名创业者,发现由经验学习、实践学习和认知学习建构的创业学习对ESE有显著影响,社会网络对创业学习与ESE之间的关系有正向调节作用。Shen等[26]抽样调查了411名新生创业者,研究发现创业导向强化了创业学习对ESE的正向影响。上述研究以大学生或创业者为研究对象,以性别、专业相关性、社会网络、创业导向为调节变量,验证了创业学习对ESE的积极影响,但在创业学习结构维度上存在分歧。创业学习与ESE之间的关系研究有赖于各自的维度与测度研究。
2.3.2 企业层面的影响因素
企业层面的影响因素研究有2篇。李厚锐等[27]基于创业团队理论,对131家新创企业进行了调查研究,发现变革型领导显著影响ESE。李朔等[28]对291份有效样本数据进行了实证分析,发现创业型领导显著影响ESE,团队创新氛围对创业型领导与ESE之间的关系有调节效应。值得探究的是,什么是变革型领导,什么是创业型领导,变革型领导与创业型领导有本质区别吗,企业层面还有没有其他影响因素值得关注。
2.3.3 环境层面的影响因素
(1)社会支持。有的学者谓之外部环境支持,有的学者谓之社会支撑体系,还有的学者谓之创业支持。它们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指来自家庭、朋友、业务伙伴、政府等的创业支持,具体内容包括政策、资金、技术、人才等。杨文燮等[29]认为外部环境支持是社会环境、家庭环境的支持,包括政策支持、教育支持、资金支持、孵化支持4个方面,它们对ESE有显著影响。李爱国等[30]验证了包含创业教育和创业社会保障的社会支撑体系可以通过增强个体的安全感和消除对失败的恐惧进而增强个体的ESE。翁贞林等[31]认为创业支持由家庭支持和政府支持两个维度构成,它对ESE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李慧慧等[32]认为社会支持是家人、朋友和业务伙伴的支持,对ESE有积极影响。根据上述社会支持的内涵,不难发现社会支持来自于社会网络,表现为社会资本。
(2)社会网络。有的学者认为社会网络中的强关系和弱关系都对ESE有显著影响。钟卫东等[33]基于对中国企业孵化器在孵企业及创业者数据分析发现,科技创业者的社会网络关系中的强关系与弱关系对ESE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有的学者认为社会网络中只有强关系对ESE有显著影响。王雨等[34]验证了家人、学校等社会网络强关系对大学生ESE的积极影响,并建议强关系可以通过提供创业支持正向影响ESE。社会资本是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资源,社会网络是社会资本的载体,二者不可分割。吴溪溪等[35]对陕西省722名农民工创业者进行了调查研究发现,社会资本的关系资本、资源资本和结构资本3个维度都在1%显著性水平正向影响ESE。至此,不免心生疑虑,文献中出现的社会支持、社会网络、社会资本、社会嵌入等概念是一回事吗?如果不是,它们之间又有怎样的逻辑关联?谁才是问题的关键?
(3)创新创业教育。鉴于研究创新创业教育对ESE影响的比较集中,将其单列。潘炳超等[36]验证了理论性创业教育和实践性创业教育对大学生ESE的影响。徐振浩等[37]认为MBA创新创业教育要促进多学科资源的交叉融合,加强对学生ESE的培养。Wang等[38]基于对来自江苏省和浙江省的365名大学生的调查研究,验证了创业教育对ESE的积极而显著的影响。Setiawan等[39]调研印度尼西亚高等教育机构的334名青年发现,在创业教育中,感知到的教育者能力和感知到的社会支持是ESE的重要驱动因素。以上研究聚焦高校创新创业教育对在校生ESE的影响,需要进一步探索的问题有:如何建设高质量创新创业教育、能否用ESE衡量创新创业教育质量等。
(4)文化背景。环境层面的影响因素还出现了文化背景。李晓青[40]基于海峡两岸4所高校774份有效样本,调研了不同区域亚文化背景下的潜在创业者ESE的差异,发现海峡两岸大学生ESE总体上并无显著差异,维度层面除中国大陆大学生的创业机会识别效能显著高于台湾地区外,其余维度均没有差异。
综上,将ESE的影响因素绘制成图1,系统地反映了国内已有研究成果和国外最新研究成果,为追溯ESE的成因提供了参考。面对如此众多而又相互交织的影响因素,需要进一步考量的是,ESE的关键影响因素到底有哪些?它们之间又有怎样的逻辑关联?ESE的底层逻辑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的解决有助于抓住问题的关键和本质。
2.4.1 个体层面的结果变量
(1)创业意向。创业意向是研究最广泛的结果变量,它是指个体开始一项新业务的行为倾向,被视为创业行动之前的一种准备状态。多数学者应用Ajze的计划行为理论解释ESE对创业意向的影响。比如,靳义君[41]采用横向问卷调查法和纵向数据追踪法,发现大学生ESE与创业意向呈显著正相关,ESE能够积极预测创业意向。大多数研究都将ESE视为单一结构,只有少数研究将ESE视为多维结构,检验了ESE的各个子维度对创业意向的不同影响。比如,余虹等[42]研究发现大学生ESE对创业意向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其中机会识别效能感、风险容忍效能感和关系协调效能感对创业意向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创新变革效能感对创业意向的影响不显著。虽然现有文献普遍表明ESE和创业意向之间存在积极关系,但是调节变量却暗示了这种关系的可能边界条件。比如,Hsu等[43]研究了感知契合度对ESE与创业意向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发现当感知契合度水平较高的时候,ESE强烈地预测了创业意向。相反,当感知契合度水平较低的时候,无论ESE如何,创业意向都很低。
图1 创业自我效能感作为结果变量
(2)创业行为。ESE与创业过程中的各种行动和行为密切相关,如规划、机会识别、工作努力、目标承诺、财务投资等。与创业意向的研究一样,创业行动的研究通常也是以计划行为理论为基础。John等[44]通过调研252名在澳大利亚工作的B2B销售人员发现,ESE强烈地影响了销售人员的创新创业行为,并最终对个人销售业绩产生了积极而显著的影响。有些学者认为是某一中介变量介导了ESE对创业行为的影响。比如,张秀娥[45]探讨了创业热情在ESE和创业坚持之间的中介作用。有些学者认为ESE与创业行为之间的关系受到某些变量的调节。比如,Boudreaux等[46]发现创业者的自我效能感和感知机会的警觉性促进了创业行动,而对失败的恐惧则阻碍了创业行动。并且,这些关系的强度取决于制度背景,ESE和警觉性更可能在经济自由度更高的国家建立新的企业。姜忠辉等[47]却认为ESE是创新机会识别的促进因素,这一观点可能夸大了ESE的好处而忽视了其潜在的成本。他们发现ESE对信息扫描频率有负向影响,而信息扫描频率的降低不利于创新机会的识别;信息扫描频率在ESE与创新机会识别的关系中发挥负向中介作用,而创业经验可以缓解信息扫描频率的负向中介效应。他们提醒人们要同时看到ESE在机会识别过程中的“黑暗”面。
2.4.2 企业层面的结果变量
企业层面的结果变量集中体现在创业绩效。比如,吴溪溪等[35]、Shen等[26]验证了ESE对创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有的学者发现是某一中介变量介导了ESE与创业绩效之间的关系。比如,苏晓华等[48]发现不同的ESE激发出不同的创业决策逻辑,即效果逻辑或因果逻辑,进而导致了不同的创业绩效。
综上,本文将ESE的结果变量绘制成图2,它较为全面系统地反映了国内已有研究成果和国外最新研究成果,为研究ESE的影响提供了参考。需要说明的是,各个层面的结果变量并不是简单的并列关系,因为前面梳理发现,ESE通过影响个体层面的创业导向或创业决策影响了企业层面的创业绩效。不同的结果变量之间到底有什么本质差别?究竟哪些结果变量是问题的关键?它们之间又存在怎样的关系?这些问题的解决有助于正确认识ESE的意义或价值。
图2 创业自我效能感作为前因变量
Newman等[5]梳理了ESE对创业态度与创业意向、家庭财务支持与创业意向、主动性人格与创业意向、感知到的财务绩效与创业意向、创业培训与创业热情、即兴发挥与销售业绩、即兴发挥与工作满意度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在此基础上,按照因变量分别是创业意向、创业行为、创业绩效的逻辑框架,补充国内已有研究成果和国外最新研究成果。
Zhang等[49]研究了新冠肺炎全球疫情对大学生创业意向的影响机制,基于对913名大学生的问卷调查,发现ESE在调节后疫情创业环境对创业意向的影响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李纪珍和李论[50]对69名志愿者开展了1个月的动态追踪研究发现,ESE具有双重调节作用,既会显著减弱挑战性压力与创业努力之间的正向关系,也会显著减弱阻碍性压力与创业努力之间的负向关系。杨道建等[51]基于168份大学生新创企业样本数据分析,发现ESE正向调节网络结构嵌入和关系嵌入对大学生新创企业绩效的影响。Yang等[52]基于对177名创新创业项目的参与者和65名具有不同跨文化经验的创业者的调查研究发现,跨文化经验对创业绩效有积极影响,ESE和对机会的警觉性增强了这种关系。
综上,将ESE作为调节变量时的逻辑关系绘制成图3,它较为全面系统地反映了国内已有研究成果和国外最新研究成果,也为研究ESE的影响提供了参考。
图3 创业自我效能感作为调节变量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ESE的测评存在诸多问题,比如,应该采用静态评估还是动态评估、采用整体测量还是要素测量,反映了ESE的测评方法缺乏一致性。Newman等[5]呼吁未来测量ESE时采用一致的方法,以确保研究结论的可推广性和可比性。但是,需要反思的是,ESE测评方法的不一致性是否有其合理的成分?比如,针对儿童、青少年、大学生、创业者等不同的研究对象,是不是就应该采用不同的测评方法?不同的测评方法是不是正如黑猫和白猫,只要能够真实地反映主体对创业的恐惧程度就行?本文认为测评方法的有效性是比测评方法的一致性更加重要的问题,未来研究应该致力于开发更加有效的测评方法。
从文献梳理的结果来看,ESE的形成机理尚不完全清晰。一是ESE的影响因素过多,以致于难以抓住关键因素;二是ESE的影响因素处于简单罗列的状态,因素与因素之间的复杂关系有待进一步理清。关于ESE的形成机理,未来的研究思路有两个:一是悬置理论的案例研究。它扎根实践、就地取材、萃取要素、复证逻辑,有助于挣脱已有理论框架的束缚,发现未曾发现的真理,从而带来理论创新。二是基于理论的推理验证。如前所述,现有研究基于社会认知理论、性别图式理论、职业锚理论、计划行为理论、社会嵌入理论等展开。事实上,越底层的理论,其解释力越强,也越有助于洞察本质,是未来研究的基石。真相只有一个,两个思路应该殊途同归,研究结果应该互相印证。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ESE的影响作用体现在ESE作为前因变量和ESE作为调节变量两个方面,现有研究更多地关注到了ESE的正面影响,对其负面影响的关注极其有限。姜忠辉等[47]提醒人们要同时看到ESE的“黑暗面”。其底层逻辑可以借鉴“过犹不及效应(the too-much-of-a-good-thing effect)”的元理论原理,表明在典型的有益前因变量的水平达到临界点之后,它们与结果变量之间的关系就从线性的、正向的转变成曲线的、负向的。本文认为ESE遵循这一原理是一把双刃剑,过高的ESE意味着过度自信、过度乐观,可能产生认知偏差,进而带来负面影响。未来研究应该给予ESE水平高的主体更多的关注。
概括而言,本研究在Newman等人[5]的研究基础上完成了两项工作:一是补充收集并梳理了国内已有研究成果和国外最新研究成果,具体内容包括ESE的内涵、ESE的测量、ESE作为结果变量、ESE作为前因变量、ESE作为调节变量;二是对未来的研究进行了展望,具体内容包括ESE的测评方法、ESE的形成机理、ESE的影响作用。期望本研究成果能为后续相关研究奠定基础、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