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动态演进及空间集聚

2023-12-08 08:41韦宏耀乐欣婷周春喜
江汉学术 2023年6期
关键词:共享性区域间基尼系数

韦宏耀,乐欣婷,周春喜

(浙江工商大学金融学院,杭州 310018)

一、引言

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中国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归根结底是要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中共中央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党的二十大等重要场合,皆对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做出了重大战略部署。习近平总书记也强调,“要抓紧制定促进共同富裕行动纲要,提出科学可行、符合国情的指标体系和考核评估办法”[1]。要实现共同富裕的远景目标,首先要正确理解共同富裕的内涵,并依据共同富裕的内涵进行精准测度,把握中国各省份共同富裕的典型特征,分析其时空差异、分布动态及演变规律,聚焦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测度及其区域差异、动态演进和空间集聚特征。

共同富裕是一个多维概念,目前研究主要从“富裕”和“共享”两个维度展开。这类研究以李实及其团队为主要代表,他们将富裕维度划分为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裕。其中,物质富裕从收入、财产和公共服务三方面进行度量;共享维度则是指这三者的全民共同分享,可以由这三者在不同地区、人群中的分布差距进行表示[2-5]。万海远和陈基平(2021)[6]、刘培林等(2021)[7]、杨宜勇和王明姬(2021)[8]、邹克和倪青山(2021)等[9]也有相似研究。在富裕和共享两维划分的基础上,有研究者将共同富裕指标体系拓展为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三大维度[10-12]。其中,发展性包含富裕度、群体共同度和区域共同度3 项子维度,共享性包含教育、医疗健康、社会保障、住房、公共基础设施、数字应用和公共文化(精神富足)等7 项子维度,可持续包含高质量发展、财政、治理和生态等4 项子维度。李金昌和余卫也提出了三维度的共同富裕指标体系,包括共享性、富裕度和可持续性[13]。其他共同富裕测度研究还包括:张金林等(2022)[14]、Kakwani 等(2022)[15]、吕新博和赵伟(2021)[16]、蒋永穆和豆小磊(2022)[17]、胡鞍钢和周绍杰(2022)[18]、解安和侯启缘(2022)[19]、李瑞松等(2023)[20]。

整体来看,目前关于共同富裕测度的研究已有一定基础,但仍然主要停留在指标体系的设计上,并未充分利用数据对中国历年共同富裕特征和发展趋势进行量化分析。少部分涉及量化实证分析的研究如Kakwani 等(2022)[15]、万海远和陈基平(2021)[6]、陈正伟和张南林(2013)[21]、宋群(2014)[22]等,对于共同富裕的测度仅从收入分配角度展开,指标体系不够健全和完善;孙豪和曹肖烨(2022)[23]仅分析了2019 年中国省域共同富裕水平,未进行纵向比较;李瑞松等(2023)[20]在指标选取的丰富性和历史跨度上都有进一步拓展空间。基于此,本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上优化构建共同富裕指标体系,利用Dagum 基尼系数、Kernel 密度函数估计法和莫兰指数对中国2007—2020 年度省际共同富裕水平的地区差异及其动态演进进行定量刻画。本研究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延续陈丽君等(2021)[10]、李金昌和余卫(2022)[13]等三维度构建共同富裕指标体系的思路,在充分考虑数据可得性的基础上,选取了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三大一级指标,合计61 项具体指标,一定程度上优化了共同富裕测度指标体系;二是考虑到全国各地区因禀赋条件差异可能导致共同富裕水平呈现明显区域差异,采用Dagum 基尼系数测度全国及四大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总体差异,并通过对Dagum 基尼系数进行分解,分析共同富裕综合指数及一级指标的总体差异的来源及其相对贡献;三是使用Kernel 密度函数估计我国共同富裕综合指数及一级指标的分布动态及其演变特征;四是采用莫兰指数对各省份共同富裕及一级指标的空间相关性进行分析,研究共同富裕的空间集聚现象。

二、共同富裕指标体系的构建依据、构成与测度方法

(一)指标体系的构建依据和构成

本研究对共同富裕指标体系的构建主要借鉴郁建兴和任杰(2021)[11]、陈丽君等(2021)[10]、李金昌和余卫(2022)[13]等的研究,从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三个维度对共同富裕进行测度①。

发展性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前提,是人民富裕和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统一。人民富裕体现在居民收入、消费、财富水平等的富足和持续增长,而社会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是人民富裕的根本保证,只有不断提升创新能力,保持经济持续高质量增长,才能最终实现共同富裕[11]。据此本研究遴选出富裕度和高质量发展等2 项二级指标测度发展性,其中,富裕度包含了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等9 项三级指标。高质量发展包含了人均GDP 增长率、R&D 经费投入增长率等6 项三级指标。

共享性是共同富裕的本质特征。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因此,共同富裕强调经济发展成果能够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一方面,先富带后富,尽可能缩小城乡、区域与个体间的差异,促进收入分配的合理化;另一方面,促进教育、医疗、社保、基础设施、数字应用、公共文化等公共服务能够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但共享并不是整齐划一的共享,不是一种平均主义,是一种有差别的合理共享[2]。据此,本研究遴选出群体共同度、区域共同度、教育、医疗健康、社会保障、公共基础设施、数字应用和公共文化(精神富足)等8 项二级指标。其中,群体共同度包含居民收入基尼系数等4 项三级指标;区域共同度包含城乡居民收入倍差等3 项三级指标;教育包含人均地方财政教育支出等6 项三级指标;医疗健康包含人均地方财政医疗卫生支出等4 项三级指标;社会保障包含人均地方财政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等8 项三级指标;公共基础设施包含每万人拥有公共交通车辆等5 项三级指标;数字应用包含移动电话普及率等3 项三级指标;公共文化(精神富足)包含人均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等3 项三级指标。

可持续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包含发展的可持续和共享的可持续。发展的可持续要求发展必须建立在人口、环境和资源可承载范围内,实现环境友好型、生态保护型的可持续发展。共享的可持续性则不能仅通过加重个人、企业赋税负担,过多过高承诺社会保障水平来实现[11]。据此本研究遴选出财政、治理和生态等3 项二级指标。其中,财政包括人均财政收入等3 项三级指标;治理包括每万人拥有登记社会组织数等2项三级指标;生态包括森林覆盖率等5 项三级指标。所有指标详见表1。

表1 共同富裕指标体系

本研究所用数据主要源于《新中国60 年统计资料汇编》《中国统计年鉴》《中国金融年鉴》、Wind 宏观经济数据库等。其中,二级指标“数字应用”的测度指标之一“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指数”数据源于北大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二级指标“群体共同度”的四个测度指标“中等收入群体比例”“最低40%人口的人均收入”“居民最高最低收入倍差”和“居民收入基尼系数”依据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数据和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数据计算而得,部分缺失数据皆采用线性插补方式获得。本研究将研究范围追溯至2007 年,一方面是受制于数据的可得性,另一方面是可以与十八大(2012 年)以来更注重社会公平的现实诉求进行前后纵向比较。另外需要说明的是,对于部分逆向指标(表1 已经标出),本研究采用倒数处理方式。

(二)指标体系测度方法

由于各项具体指标计量单位和数量级不同,在合成指数之前,首先选用极差法(功效函数法)对各项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其次,确定不同指标的合成权重。本研究有三层权重需要确定,第一层是61 项具体指标合成13 项二级指标的权重,利用变异系数法进行计算;第二层是将13 项二级指标合成3 项一级指标;第三层是将3 项一级指标合成共同富裕综合指数,后两层皆采用层次分析法。层次分析法得到的权重见表1②。

三、中国共同富裕水平测算结果分析

(一)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特征

为直观展示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演变趋势,本研究详细绘制了2007—2020 年中国省级层面共同富裕发展水平的均值和中位值的柱状图以及中位值的增长曲线,如图1 所示。从图中可以看出,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有以下特征:第一,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在2007—2020 年间整体呈现稳步增长态势。均值由2007 年的17.15 增长到2020 年的37.28,年均增速为6.15%;中位值由2007 年的15.39 增长到2020 年的35.04,年均增速为6.53%。第二,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较小,且增速整体呈现下降趋势。目前我国共同富裕水平仍然较低,存在较大提升空间。2013 年后,我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增速开始持续下降,年均增速由2013 年之前的9.75%下降到之后的4.56%。因此,2021 年以来,中共中央、国务院开始鼓励浙江先行探索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强调“全面深化改革开放,促进共同富裕”,把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放在了重要的位置。

图1 2007—2020 年共同富裕水平的均值、中位值和增速

(二)中国共同富裕水平一级指标特征

图2呈现了共同富裕3 项一级指标的差异。整体来看,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三大一级指标的发展趋势存在一定差异。其中,“共享性”一级指标与综合指数的演变趋势较为一致,2013 年之后增长放缓;“发展性”一级指标则保持了相对稳定的增长;而“可持续性”一级指标在2013 年之后增速近乎停滞,期间年均增速仅有0.05%,这也是共同富裕总指数在2013 年后出现增速下滑的最主要原因。从一级指标指数大小来看,共享性指数最大,可持续性指数在2015年之后变为最小。这说明我国在财政支出、社会环境和生态环境的长远发展潜力方面还存在短板,也因此,2017 年,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首次提出“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经济体系”,明确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转变,可持续性指数在2017年后确实略有提升,但提升幅度有限。

图2 2007—2020 年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及其一级指标的变化趋势

四、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分析

(一)研究方法

为进一步揭示中国共同富裕综合指数及其各一级指标指数的区域差异和来源,本研究采用Dagum 基尼系数及分解方法对其发展水平的相对差异进行测算并进行分解。借鉴Dagum 的研究[24],将总体基尼系数定义为:

其中,G代表总体基尼系数,Yˉ为所有省份共同富裕综合指数的平均值,n表示考察省份数(本研究n取值为30,不含西藏);k为划分区域的个数,本研究将全国划分为东部、东北、中部、西部四大区域,k取值为4;nj(nh)为j(h)区域内省份数量;Yji(Yhr)代表j(h)地区内任意省份的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则区域j的基尼系数Gjj以及区域j和区域h之间的基尼系数Gjh可以分别定义为:

Dagum 进一步将总体基尼系数G分解为区域内差异Gw、区域间差异Gnb和超变密度Gt三部分,且满足G=Gw+Gnb+Gt。以共同富裕综合指数为例,Gw是四大区域内共同富裕水平差异,Gnb是四大区域间共同富裕水平差异,超变密度Gt表示四大区域共同富裕水平交叉影响的一种基尼系数余额。

(二)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及其来源

1. 区域内差异。图3(a)呈现了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全国总体及区域内Dagum 基尼系数。2007—2020 年间,全国共同富裕总体基尼系数呈波动下降趋势,基尼系数由2007 年的0.192 下降到2020 年的0.121,年均降幅为3.49%。具体来看,2007—2014 年间基尼系数下降较快,年均降幅达到5.52%;而2014 年之后全国基尼系数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年均降幅仅有1.06%。从四大区域内部差异来看,四大区域的Dagum 基尼系数大小依次为东部>西部>中部>东北,可见,东部省份间的共同富裕水平差距较大。

图3 中国共同富裕水平Dagum 基尼系数及分解

2. 区域间差异。图3(b)呈现了中国共同富裕水平四大区域间Dagum 基尼系数及其变化趋势。从区域间Dagum 基尼系数大小来看,东部—西部的区域间基尼系数最大,其次是东部—中部和东部—东北的区域间基尼系数,这表明东部地区共同富裕水平高于西部、中部和东北等地区,东部地区与其他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的差距是主要的区域间差异来源。从区域间Dagum 基尼系数变化趋势来看,所有地区的区域间基尼系数均呈波动下降趋势。

3. 区域差异的来源与贡献度。图3(c)呈现了全国共同富裕水平总体差异来源及其贡献度。整体来看,区域间差异对共同富裕水平总体差异贡献最大,是共同富裕水平总体差异的主要来源;且区域内差异、区域间差异和超变密度贡献度在样本期间变化都相对稳定。综合图3(b)和图3(c),要解决中国共同富裕总体差异问题,应着重从缩小区域间差异出发,而要想解决区域间差异应该重点关注东部和中西部差距问题,既要发挥东部地区“先富带后富”的市场引领作用,也要重视发挥“有为政府”的功能,加强中央政府对共同富裕整体性、关联性和协同性的统筹工作,以促进中国共同富裕各地区各省份协调、均衡发展。

(三)一级指标的区域差异及其来源

1. 区域内差异。图4 呈现了三大一级指标的全国总体及四大区域内Dagum 基尼系数。从一级指标的总体基尼系数来看,共享性指数的总体基尼系数下降最快;发展性指数的总体基尼系数在波动中下降;可持续指数的总体基尼系数则经历了先下降后上升的过程。从四大区域内Dagum 基尼系数来看,共享性和可持续性指数的区域内基尼系数都呈现出东部>西部>中部>东北的发展格局,与共同富裕综合指数相似;而东北、中部和西部发展性指数的区域内基尼系数比较接近,且远小于东部地区。

图4 三个一级指标区域内Dagum 基尼系数

图5 三个一级指标区域间Dagum 基尼系数

2. 区域间差异。从区域间基尼系数大小来看,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指数的东部—西部和东部—中部的区域间基尼系数在样本期内基本都是最大,说明与共同富裕综合指数相同,东部—西部和东部—中部的区域间差异是三大一级指标区域间差异的最主要来源。从变化趋势来看,发展性指数的区域间基尼系数呈现波动下降趋势,但趋势不明显;而共享性指数的区域间基尼系数的下降趋势较为明显;对于可持续性指数,东部地区与其他三个地区之间的区域间基尼系数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表明近年来东部地区和其他地区间的财政、治理和生态等方面的差距有扩大趋势。

3. 区域差异的来源与贡献度。表2 提供了三大一级指标指数分解及其来源情况,整体来看,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指数的区域差异均主要来源于区域间差异,贡献率均值依次为72.35%、65.56%和65.36%,发展性的区域间差异贡献率大于共享性和可持续性,可见,共同富裕水平区域间差异的主要来源是发展性指标的区域间差异。从区域内差异来看,三大一级指标区域内差异贡献率均值分别为20.88%、23.18%、22.63%,共享性和可持续性区域内贡献率较大,可见,共同富裕水平区域内差异的主要来源是共享性和可持续性的区域内差异。三大一级指标超变密度贡献率均值分别是6.77%、11.26%、12.01%,共享性和可持续性的超变密度贡献率较大。

表2 三个一级指标分解及其来源情况(单位:%)

五、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分布动态及演进

(一)研究方法

为进一步深入分析全国及四大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绝对差异及其分布动态演进趋势,本部分采用Kernel 密度估计进行分析。Kernel 密度估计通过连续平滑的密度曲线对随机变量在考察期内的分布位置、分布形态、分布延展性以及极化趋势进行描述,估计随机变量的概率密度。假设观测值Xi为满足独立同分布特征的观测值,n为观测值个数,f(x)为随机变量x的密度函数,则Kernel 密度估计公式如下:

其中,xˉ表示观测值的均值,K(x)表示核函数,一般需要满足非负性、对称性、归一性,本研究使用高斯核进行分析。h表示带宽,带宽h选取越大,密度函数曲线越平滑,估计的精度越低;反之,带宽h选取越小,估计的精度越高,但密度函数估计值波动越大。因此,本研究根据不同地区数据特征采用适应性带宽,使得分布动态图与现实更加拟合。

(二)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和一级指标的分布动态及演进

图6呈现了全国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及其一级指标的Kernel 密度图。由图6(a)可知,中国2007—2020 年30 省份共同富裕水平的分布动态呈现出以下四方面特征:第一,从分布位置看,分布曲线的中心位置及分布区间整体右移,考察期前期右移幅度大于后期,这说明全国共同富裕发展水平逐年提升,且前期提升速度较快,后期有减缓趋势。第二,从分布形态看,主峰形态在样本期内经历“尖而窄”到“扁而平”再到“尖而窄”的过程,除去新冠疫情暴发的2020 年,整体呈现往“尖而窄”的方向变化,但变化趋势并不明显。可见,中国各省份共同富裕水平的绝对差距有缩小趋势,但并不显著。第三,从分布延展性看,表现为“收敛—延展拓宽”的态势。由于北京、上海、浙江等省市的共同富裕综合指数较高,核密度曲线存在明显的右拖尾,这意味着考察期前期的省际相对差异缩小,而2014 年以后相对差异略有增大,但增幅较小。第四,从波峰数量来看,全国共同富裕综合指数核密度曲线样本期前期主要以单峰的形式呈现,2015 年后出现比较明显的多峰现象,说明共同富裕近年来出现极化现象和梯度效应,这仍然主要是北京、上海、浙江等东部省份在近年来的抢眼表现拉开了与其他省份的距离所致。综合来看,Kernel 密度估计结果再次印证了前文结论,中国共同富裕水平虽呈现逐年递增态势,但递增速率在减慢,各省份共同富裕水平存在一定差距且差距有所缩小。

图6 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及其一级指标的分布动态演进

图6(b)显示,发展性指数的分布曲线主峰右移,表明发展性水平逐年上升;主峰形态从“尖而窄”变为“扁而平”,有明显右拖尾现象,这表明发展性水平的绝对差异出现明显扩大现象。图6(c)显示,共享性指数的分布曲线主峰右移,表明共享性水平稳步上升;主峰形态由“扁而平”到“尖而窄”,有一定程度的右拖尾现象,表明共享性水平绝对差异在逐步缩小;多峰现象不明显。图6(d)显示,可持续性指数的分布曲线主峰右移,样本期前期右移较快,2013 年以来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这表明共同富裕可持续性水平的提升近年来有停滞现象;主峰形态由初始年份的“尖而窄”,日益变得“扁而平”,且右拖尾现象也逐年明显,这表明可持续性水平绝对差异在不断扩大;多峰现象不明显。整体来看,各地区发展性和可持续性水平的绝对差异表现出扩大趋势,而共享性水平的绝对差异呈现缩小趋势,三者共同作用使得各省份共同富裕水平的绝对差距有缩小趋势,但不明显。

六、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空间集聚特征分析

(一)研究方法

前文分析表明,中国共同富裕水平及其一级指标具有显著的地区差异,对于各省份间是否存在空间集聚特征还有待进一步验证。为此,本研究采用Moran 指数度量各省份共同富裕水平及其一级指标的空间相关性。局部Moran 指数计算公式为:

其中,正的Ii表示高(低)值省份i被周围的高(低)值所包围;负的Ii表示高(低)值省份i被周围的低(高)值所包围。一般通过坐标图形来呈现局部Moran 分析结果,横坐标z是观测值与其均值的离差向量(z=xi- -x),纵坐标wz是z的空间滞后向量,通过加权平均省份i周围的邻省得到,将二者绘成散点图,即为Moran 散点图。该图由四个象限组成,呈现四种不同的空间集聚类型。其中,第I 和III 象限分别是高值集聚(高—高)和低值集聚(低—低),本省与邻省的共同富裕水平都较高或都较低,位于这两类象限的省份多表明空间集聚程度较高;第II 和IV 象限分别是低值被高值包围(低—高)和高值被低值包围(高—低)。

(二)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空间集聚特征分析

图7和图8 分别绘制了2007 年、2011 年、2014 年、2017 年和2020 年的Moran 散点图。总体而言,大部分省份都落在第I 象限(高—高组合)或第III 象限(低—低组合),只有少数省份落在第II(低—高组合)和第IV 象限(高—低组合),这进一步表明中国共同富裕水平在空间分布上呈现高度集聚现象。具体而言,一是落在第I 象限的省份都是东部和东北地区省份,这些省份自身共同富裕水平相对较高,周围省份共同富裕水平也较高;落在第III 象限的省份除了海南以外,都是中西部省份,这些省份自身共同富裕水平相对较低,周围省份共同富裕水平也较低。二是样本期内只有5 个省份发生了象限的跃迁,其中,山东、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从第I 象限(高—高组合)迁移至第II 象限(低—高组合),湖北在第III(低—低组合)和第IV(高—低组合)象限间的来回跃迁。三是只有广东始终处在高值被低值包围的第IV 象限,表明广东省共同富裕水平较高,但相邻省份较低;与之相对的是河北省,处于第II 象限的最左上方,是自身共同富裕水平较低,但相邻省份较高。总之,我国共同富裕水平东部强于西部,呈现出“高—高”集聚与“低—低”集聚的趋势。

图7 中国共同富裕综合指数的Moran 散点图

图8 2020 年中国共同富裕综合指数和一级指标的Moran 散点图

(三)一级指标的空间集聚特征分析

图8给出了2020 年中国共同富裕综合指数和三大一级指标指数的Moran 散点图。由图中可知,与共同富裕综合指数基本相似,无论是发展性,还是共享性和可持续性,大部分省份都落在第I 象限(高—高组合)或第III 象限(低—低组合),只有少数省份落在第II(低—高组合)或第IV 象限(高—低组合),这进一步表明2020 年三大一级指标呈现空间集聚现象。具体而言,发展性指数落在第I 象限(高—高组合)的省份主要是东部省份,这些省份自身共同富裕水平相对较高,周围省份共同富裕水平也较高,安徽是唯一的中部省份;落在第III 象限的省份除海南外,都是中西部省份,这些省份自身共同富裕水平相对较低,周围省份共同富裕水平也较低。就共享性而言,除内蒙古外,落在第I 象限(高—高组合)的省份都是东部和东北地区省份;除福建外,落在第III 象限(低—低组合)的省份主要是中西部省份。就可持续性指标而言,中部省份江西落在了第I 象限(高—高组合),而天津和北京则分别落在第II(低—高组合)和第IV 象限(高—低组合)。

七、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在充分借鉴陈丽君等(2021)、李金昌和余卫(2022)等的既有研究基础上,从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三个维度构建共同富裕评价指标体系,测算2007—2020 年全国30 省份(不含西藏、港澳台地区)共同富裕水平综合指数及三项一级指标,并对其发展现状和演化趋势进行分析,之后使用Dagum 基尼系数、Kernel 密度估计和Moran 指数等方法对中国共同富裕水平的区域差异、分布动态演进和空间集聚现象进行研究,得到如下主要研究结论:

第一,中国共同富裕水平虽低但呈增长态势,可持续性指数是主要短板。共同富裕水平存在明显区域差异,呈现东部>东北>中部>西部的特征。从一级指标来看,共享性指数最大,可持续性指数在2015 年之后变为最小且近年来增长几乎停滞。第二,全国总体及四大区域共同富裕水平的基尼系数均呈波动下降趋势,区域间差异是总体差异的主要来源。从一级指标来看,发展性和共享性的总体基尼系数呈下降趋势,而可持续性的总体基尼系数先下降后上升,且三大一级指标的差异均主要来源于区域间差异。第三,Kernel 密度曲线表明全国各省份共同富裕水平的绝对差异呈缩小趋势,但并不显著。其中,共享性的绝对差异明显缩小,但发展性和可持续性的绝对差异都表现出扩大趋势。第四,全国各省份共同富裕水平存在明显的“高—高”集聚与“低—低”集聚的空间分布现象。各省份的发展性和共享性指数存在较强的空间集聚现象,但可持续指数的空间集聚现象不明显。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可得到如下政策启示:第一,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重视共同富裕的可持续性。在未来促进共同富裕的实践中更加重视追求创新、绿色的发展理念,发挥市场主导作用,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和制度创新。第二,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促进区域间共同富裕的协调发展。通过“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良好协同,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促进区域间共同富裕水平协调发展。第三,强化区域间交流合作,打造跨省域、跨地域的“共同富裕圈”。积极引导共同富裕高水平地区和低水平地区间开展多种形式的交流合作,加快生产要素的跨区域流动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充分发挥“先富带后富”的示范联动作用。

注释:

① 从一级指标来看,陈丽君等的研究包含发展性、共享性和可持续性,而李金昌和余卫的研究包含富裕度、共享性和可持续性,二者存在较大共性,本文最终选择了前者的表述方式。从二级指标来看,陈丽君等使用富裕度、群体共同度和区域共同度等3 项二级指标测度发展性,本研究认为群体共同度和区域共同度更适合测度共享性。同时,由于社会经济的稳步发展是居民收入增长的根本保障,故将高质量发展纳入对发展性的测度中,并将原二级指标住房包含的3 项三级指标分别纳入了富裕度和社会保障这两项二级指标。从三级指标来看,陈丽君等对指标的逻辑完整性考虑较为充分,但由于未利用数据进行共同富裕水平的具体测度,对指标的可得性和数据缺失问题考虑不够充分,因此,本文主要新增了“数字应用”中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指数、“群体共同度”中的居民收入基尼系数等16 项三级指标,删减了“公共文化(精神富足)”中的农村文化礼堂覆盖率、“治理”中的平安指数、志愿者活跃度等36 项三级指标。

② 层次分析法的权重结果借鉴了陈丽君等的研究成果,他们设计《“共同富裕指数”AHP 专家咨询问卷》,并邀请相关领域理论专家和实务工作者对一级指标和二级指标在指标体系中的相对重要性进行了两两比较,最终确定相应权重。其中,因拆分了陈丽君等研究中二级指标“住房”的3 项三级指标,本研究将住房的权重平均分配到这3 项三级指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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