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楼（五首）

李峥

黑 屏

对，断了线的风筝

也不过如此而已

它已承载了太多秘密

再多一条显然不再可以

切断自己

如鱼绝于水

如树木绝于空气

可笑的人

怔怔然，在屏幕前出神

黑掉的何止是屏幕？

为何不是一段关系

亦或心底一处记忆？

如同创可贴贴不住绽开的肉

谎言般的技艺并不能再让屏幕亮起

人工智能的时代里

谁又能逃得过机器？

不如走吧！

逃跑去海底

见一见别的秘密

菩 萨

你静静地看着山下

一切尽在眼底

你站了千年

等待与鸠摩罗什的相遇

在形如麦垛的麦积山上

你一日一日地期盼

人们把你唤作泥菩萨

你模糊了形容因风水日晒雨淋

千年以后的我，跨越几千里来看你

在你脚下

我分明看到了水花与云朵

菩萨，你也如我一样在爱着吧？

爱听这山间的声音

爱看这凡尘的起落

我伸出手摸摸你：

多么粗粝

多么美

不 朽

不朽是什么颜色？

诗人说：“淡淡的蓝”

不朽到底有多久？

小说家说：“一刹那或恒久远”

诗琴弹奏者会否不朽？

她的美如诗如歌，属于逝去的世界

偶然出现，像面庞上偶然长出新耳朵

她，一位时间的艺术家

并不属于时间

夜晚，她用音乐给灵魂打气

膨胀的灵魂之腔，嗡嗡震颤：

小说是俗世的婚礼

诗歌是仪礼的殿堂

秋 夜

雨水填满仲秋的夜

弥漫空中的水珠散布诗行

一滴水的生死与轮回

可以有無数个方向——

不似枫叶总飘落于土壤

不似诗人总心系远方

诞生于秋日

注定满腹才华愁肠

注定期盼白雪的圣洁

邂逅血红的月亮

静夜思，不论发生在柯马罗沃

还是京杭

都不会阻挡仲秋前夜

一颗又一颗沸腾的心

秘密感知的消息——

一个大日子正在来临

那一日：为诗人加冕

为生辰咏唱

迷 楼

想象一座七世纪的迷楼

寻帝王留下的诗酒香气

在河道两旁聆听旧日的消息

《春江花月夜》伴着水流

从你的家乡流淌到我的家乡

从旧歌诗变为新乐章——

暮江畔，春花开得烂漫

月晖下，娥皇女英归来

吴歌的家乡歌声依旧在？

载满欲望的迷楼

消失了会不会再来？

耕几亩想象之田于河岸

召集酒徒把酒言欢

看对倒的世界里大地蠕动

荒诞始  万物变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