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忻州方言属于晋语五台片,在与异方言和共同语接触的过程中,产生了丰富的文白异读现象。笔者通过田野调查和自省法,对忻州方言中的文白异读词语做出了整理与分类,初步将忻州方言文白异读分为声母异读、韵母异读两大类,并在分析中得出忻州方言文白异读具有区别词义、固定搭配性的特点,反映了不同的历史层次,进一步探讨了忻州方言文白异读的发展趋势,这对于研究忻州方言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忻州;方言;文白异读
【中图分类号】H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22-0083-04
忻州市忻府区位于山西省北中部,东连定襄县,西邻静乐县,南靠阳曲县,北依原平市,东西相隔55公里,南北相距43公里,总面积1980平方公里。忻府区下辖秀容街道、长征街街道、新建路街道、云中路街道、九原街街道、旭来街街道、桥西街街道共7个街道,囊括八个镇——奇村镇、三交镇、庄磨镇、豆罗镇、董村镇、西张镇、忻口镇、合索镇和三个乡——兰村乡、东楼乡、北义井乡。在《中国语言地图集》中,忻府区方言被划分到了晋语五台片忻州小片中。本文记录的就是忻府区市区三个街道办的文白异读现象。徐通锵指出:“文白异读是汉语中常见的一种语言现象,是指同一个词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读音是不同的。‘文与‘白代表两种不同的语音系统,白读指本地方言的土语,文读指本方言音系所许可的范围吸收某一标准语的成分。”通俗来讲,即某些字在书面语和口语中是两种不同的读法,如忻州话中,“蒸”在“蒸汽机”一词读作[t???],而在“蒸馍馍”中读作[t??]。忻州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在忻州方言中存在着大量的文白异读词语,本文采用自省法和田野调查法,并结合《忻州方言志》对忻州方言中的文白异读现象进行了整理,简要分析了其特点和发展趋势。
一、忻州方言音系介绍
(一)声母系统:
(二)韵母系统:
说明:[yɑ]韵母能写出来的只有一个“曰”字;[?]韵母能写出来的只有“着”和作为名词词尾的“子”
(三)声调系统:
二、忻州方言文白异读现象归类
在与共同语的接触中,忻州方言形成了特有的文白异读,主要表现在声母和韵母上。因此,在下文我们会从这两方面来对忻州方言中的文白异读进行一个更细致的分类探讨。
(一)声母文白异读
1.在忻州方言中,有这样一类字,文读时声母是送气音,白读时为不送气音,这类文白异读的现象主要集中在古全浊声母今读塞音、塞擦音,且主要表现在澄母、並母上,如下表4:
2.文读时声母是舌面前音[?],白读时声母是舌根音[x],这类现象的声母字主要是古匣母开口二等字,如下表5:
3.文读时声母是零声母,白读时声母是[?]或[n],这类现象的声母主要是古影母字的开口三等和古疑母字的开口二等,这类文白异读现象在忻州方言中比较少,具体如下表6:
4.文读时声母是舌尖前音[?]或舌根音[k],白读时声母是舌面前音[t?],这类字的文白异读只有如下几例,如下表7:
5.此外,在忻州方言中,还存在一些孤立的声母异读现象,如下表8:
(二)韵母文白异读
1.文读韵母是鼻化韵[ɑ?],白读韵母为[?],这类字主要是古宕摄、江摄,且主要集中在宕摄开口一等字和三等字上,如下表9:
2.文读时韵母是[iɑ?],白读时是[i?],这类字的文白异读现象比较多,主要集中在宕摄开口三等字上,且文读时为鼻化韵,白读时变为口元音,如下表10:
3.文读时韵母是[uɑ?],白读时是[u?],这类文白异读现象主要分布在江摄和宕摄上,且文读时为鼻化韵母,白读时为口元音,如下表11:
4.文读时韵母是[i??],白读时是[i],这类字的文白异读现象也比较多,主要集中在梗摄上开口三等字和开口四等字上,且文读时为鼻尾韵韵母,白读时为开尾韵韵母,如下表12:
5.文读时韵母是[??],白读时是为[?],这类字的文白异读集中分布在梗摄和曾摄上,大多数为曾摄开口三等字,且文讀时为鼻尾韵韵母,白读时为开尾韵韵母,如下表13:
6.文读时韵母是[??],白读时韵母是[?],这类字的文白异读情形只分布于梗摄开口二等上,比较少见,如下表14:
7.文读时读作开口呼韵母,白读为齐齿呼韵母,这类字的文白异读分布在止摄、梗摄和曾摄上,如下表15:
8.文读时读作开口呼韵母,白读为合口呼韵母,这类字的文白异读在忻州方言中比较少见,见于效摄和宕摄的开口字上,如下表16:
9.此外,在忻州方言中,除了以上这些有规律的文白异读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异读现象存在,如下表17:
通过以上对忻州方言文白异读现象的整理归类,我们可见其丰富性,上述这些文白异读现象涉及了澄、並、匣、邪、影、疑、精、见、从、禅10个声母和宕、江、曾、梗、通、止、效、深8个摄,且声母和韵母内部的文白异读又具有其规律性,其中声母内部又分为了有规律的四种,韵母内部又分为了八种情况,此外还有不成规律的一些字词,其复杂性可见一斑。
三、忻州方言文白异读的特点
(一)具有区别词义的功能
在区别词性和词义方面,文白异读在忻州方言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同一个字的文白读音往往表现着词性的差异,如“平”字,作动词时,“平田整地”的平读作[phi??],作形容词时,“平地”的平读作[phi]。同一个词语文白读音不同,则意义不同。如“饼子”,白读为[pi?? t?]时,一般指烧饼,文读为[pi t?]时则专指用稀面摊成的薄饼。文白异读也和构词密切相关,如“张”字,做姓氏时读文读音[t?ɑ?],在构成地名时则用白读音[t??],像称呼人“张教授”时只能念[t?ɑ?],而“张村(在忻州市高城乡)”“西张(在忻州市西张乡)”“张家山(在忻州市合索乡)”里的“张”都要念作[t??]。
(二)具有固定的搭配性
一个字的文白读音在一些词汇搭配中体现得更为明显,文白读音往往对应着不同的词汇搭配,是不能任意搭配混淆的。如“秤”字,在“过秤”一词里读为[t?h??],在“一杆秤”里面读作[t?h?]。这些字在不同的词组内其读音是各不相同的,且这种搭配是固定的。
(三)反映了不同的历史层次
文白异读和词的历史层次也有关系,白读反映较早的层次,文读反映较晚的层次。如:“枪”字,文读[t?iɑ?],白读[t?i?]。在旧时用的“火枪”里,“枪”念[t?i?],在后起的“手枪、机关枪、冲锋枪”里,“枪”都要念[t?iɑ?]。
四、忻州方言文白异读形成原因及发展趋势
(一)形成原因
徐通锵先生在《历史语言学》中指出:“白读代表本方言的土语,文读则是以本方言的音系所许可的范围吸收某一标准语(现代的或古代的)成分,从而在语音上向这一标准语靠拢。”所以,文白异读其实是不同语言间相互影响下的产物。语言发展是有自身规律的,但在自身演变过程中又不可避免会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其中,内部规律应该占主要方面,而外部的影响仅仅是因为“本语言系统有所许可”。因此从语音自身的发展来看是有方向性的,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发展的快慢有所不同,出现了不同的音韵层。这种不同的音韵层可能来自其他语音系统,也可能来自自身的发展。
忻州方言文白异读,一部分是由于本方言内部变化的结果,忻州方言内部演变主要是指语音的弱化,即鼻化韵不再鼻化和鼻音韵尾的消失。忻州方言韵母数量最多的是古宕、江、曾、梗四摄,宕摄在文读时为鼻化韵,白读时为纯口音,如文读为[ɑ?]、[iɑ?]、[uɑ?],白读时变成了[?]、[i?]、[u?]。且曾摄、梗摄在白读时都脱落了[-?]韵尾。这种现象徐通锵先生在《历史语言学》中解释为“不少方言都经历了从鼻化韵尾到鼻化元音、再进而消失鼻化成分而成为口元音的发展”。另外,语言具有社会性,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人们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当地,势必会去往经济更加发达的城市发展,这样就会学习其他地方的语言,受到其他语言的冲击,从而使得忻州方言在自身音系的基础上会吸收其他方言的优势而产生文读音。
语音的演变与历史文化的发展也息息相关,正因为忻州不间断的文明以及厚重的历史文化名城的熏陶,使得忻州方言中保存了较为丰富的文白异读现象。
(二)发展趋势
徐通锵先生指出:“文读形式在产生之后,在语言系统中就出现了文与白的竞争,竞争的总趋势一般都是文读形式节节胜利,而白读形式则节节败退 ,最后只能憑借个别特殊的词语与文读形式抗争。”为了方便交流,语言不再口耳相传,近代以来,随着普通话的大力推广以及文教习传的深入等因素,这为文读音的发展提供了很大便利,反之,白读音会受到一定的阻碍。忻州方言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文读音向着普通话在靠拢,白读音在逐渐消失。
其实,文白读音都是语言系统的产物,双方各有其价值所在,都是人们用来交际的重要工具,我们不该一味地舍弃白读音来追求标准化的文读音。场合不同,使用不同,文读庄重典雅,白读通俗易懂,双方各司其职,二者都为一个地区的语言贡献着各自的力量,展现了方言雅俗共赏的共存风貌,是一个方言区不可或缺的两种语音系统。
五、结语
综上所述,忻州方言文白异读现象丰富复杂,在声母和韵母方面均存在大批系统的文白异读现象,其中以韵母方面的文白异读居多。通过分析,我们也得出了忻州方言文白异读现象具有固定性和区别词义的特点,同时它也可以反映不同的历史层次。如今忻州方言文白异读表现出了不断减少的现象,我们要以发展的眼光来看待这一趋势,同时在当今普通话盛行的大环境下,我们也要注重对方言的整理与保护。总之,文白读音的判定是比较复杂的,要结合语境、语用及语音等多角度来考察,这值得我们进一步去思考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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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韩璐璐(1996-)女,山西忻州人,汉族,山西大同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