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文化记忆视角下的书法艺术

2023-11-30 01:14赵阳
书画世界 2023年10期
关键词:书法艺术

赵阳

关键词:书法艺术;城市文化记忆;吉林市书法城

引言

2023年全国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博士研究生导师王澍提出了一份关于保护城市实体文化记忆的提案,呼吁“严格立法来保护城市实体文化记忆”[1]。中国的城镇化率从1978年的17.8%,一跃发展到2010年超过50%,仅用30多年的时间,走完了西方近200年从农业社会到城市社会的过渡过程。[2]3在如此迅速的发展中,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西方符号和外来文化印记,而传统的中国元素符号的意象在减少!或者正在丧失![2]101

21世纪以来,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审度这一现象,并做出了应对。冯骥才从影像、文学出发,拍摄并出版了《天津老房子》系列作品;阮仪三从名城保护着手,以期留住平遥、周庄、丽江等古城的历史和文化之根;曹保明通过收录整理口述史的方式,再现了大量东北地区历史记忆的文学作品;罗中立在校园规划建设中坚持传承地域文化、展现重庆工业重镇的历史记忆;发轫于青岛的“城市记忆工程”活动,随后在全国各地展开,对城市文化和城市精神的传承具有巨大的社会历史意义。[3]

針对城市文化记忆的丧失,学者们迫切地寻找能够弥补城市化进程带来的这种缺憾的解决方案,以期重构城市文化记忆。虽然有了丰富多样的理论与实践,但鲜有从书法艺术角度保护城市文化记忆的研究。书法艺术在城市发展中,以卷轴书法、碑刻、匾额、楹联等物质形式存在,承载着不同地域的文化魅力,同时也是城市历史的“记录者”。书法历史的流变,不仅记载着人文历史和城市风貌,也成为城市文化记忆的载体。

2012年吉林市因书法艺术积淀深厚、赓续传承较好,被命名为“中国书法城”。因此,本文选取吉林市作为研究目标,探讨书法艺术在城市发展进程中如何保存实体文化记忆,以及以何种方式延续非实体性文化记忆。

一、书法艺术承载城市实体文化记忆

城市文化记忆的重塑和建构,首先是以历史为基础,历史也是文化记忆的另一种模式。文化记忆并不是单一学科的研究对象,而是跨学科的现象。[4]这就意味着,要解决城市文化记忆丧失的问题就要重点关注与之相关的历史、媒介等问题。因为书法艺术既是记忆的媒介外化形式,又是记忆本身。

(一)碑刻

碑刻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载体,散布在白山松水之间,是吉林古代资料的重要组成部分。据统计,从明初永乐年间到民国,500多年间吉林地区共有384通碑①(古时吉林地区的行政划分与今天有所不同,这里收录的数目是古时吉林地区的范围)。纵观吉林历代碑刻,有摩崖、记事碑、寺庙碑、功德碑、墓碑、祠堂碑等多种类型,内容涵盖了江城吉林的历史、地理、经济、制度、风俗、宗教、郡望、世系、职官等多个方面的文化记忆。

1. 摩崖

“刻石之特立者谓之碣,天然者谓之摩崖”[5],古人将单独大型石块略作加工,在其上铭刻的文字叫作“碣”,在天然山崖上直接刻写的叫“摩崖”。

在吉林省吉林市丰满区阿什村,松花江北岸、吉丰铁路隧道南侧断崖上,有两块明代摩崖,名为阿什哈达摩崖。其文字始刊于1891年长顺监修的《吉林通志》卷一二〇《金石志》,但由于其著录错误较多,不足为研究的依据。[6]其后相继有学者亲赴摩崖现场调研、墨拓,而后考订。现今除少数字衍夺外,已无歧见。[7]174第一摩崖高135厘米、宽70厘米,摩崖文字三行,正书,竖写。第二摩崖与第一摩崖相距30多米,摩崖文字周围有一上圆下方的碑形刻线,中间高122厘米,两侧高均为108厘米,上宽61厘米、下宽62厘米,文字刻在花岗岩原石上,七行,正书,竖写。[7]174

第一摩崖文字:

骠骑将军辽东都指挥使刘,大明永乐拾玖年岁次辛丑正月日,甲兵李任记。

第二摩崖文字:

钦委造船总兵官骠骑将军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清,永乐十八年领军至此,洪熙元年领军至此,宣德七年领军至此。本处设立龙王庙宇永乐十八年创立,宣德七年重建,宣德七年二月廿日,庚申朔己酉立。[7]174

有意思的是,此摩崖石刻中记录的“龙王庙”现今并无遗存,学者李澍田考据《明实录》及《明史·列传》后认为确有其事,而且有口碑可证。据摩崖东邻,86岁高龄的王香九老人说:据老辈讲,刘清捐资修龙王庙,道人感恩施主,刻石题记。这龙王庙原在摩崖下,当年江岸土山突起,后洪水冲刷崩塌,加之龙王庙年久失修,以致“大水冲了龙王庙”。传闻可证龙王庙的存废。[7]176摩崖不仅记载了昔日历史,碑中故事也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民间传说。2006年5月25日,阿什哈达摩崖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古人非常重视历史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在吟诵“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感叹自然奇幻魅力的同时,他们并没有忘记将历史融入其中,“奔腾瀑布穿云落,断裂碑文刮藓看”,这反映出中国古老的“天人合一”的哲思。古人将一腔心绪付诸深山岩壁的摩崖,寄托于石头的坚实耐久,以赓续不同时代、地域的历史记忆。

2. 德政碑

碑经过演变与发展,逐渐有了“树碑立传”“金石不朽”的文化意义,先民们开始在碑石上刻录死者的生卒年月、生平事迹及歌功颂德等文字内容。从东汉早期碑石定型以后,碑基本上由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组成,碑身也有了碑阳和碑阴的区别,碑身的两边则被称为碑侧。[8]

吉林市北山德政碑林位于西峰脚下,自西向东共有石坊一座、石碑五座,为民国时期吉林市的三位官员所立。其中《代省长王公维宙德政碑》(图1)共两通,碑首均雕刻二龙戏珠图案。碑文正面镌刻碑文16行,行46字,共计656字。[9]296《代省长王公维宙德政碑》由吉林市书法家成多禄书丹。成多禄师法欧阳修、王羲之等人,细品此碑,可窥见颜体书法的结构,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下笔浑厚,挺拔开阔,应是其晚年作品,与成多禄早年习欧风格迥异,是成氏书法艺术流承弥足珍贵的实物资料。

3. 记事碑

记事碑是传承记忆的实体,同时也是一种交流场域,人们在场域内交流攀谈,历史与记忆就在此产生了传播的可能。记忆主体的人成为媒介,记忆客体的纪念碑成为记忆对象,在此场域内可发生传播城市文化记忆的事件。这是人们与同时代的人共同拥有的回忆,其典型范例是代际记忆。这种记忆在历史演进中产生于集体之中;它随着时间而产生并消失,更准切地讲,是随着它的承载者而产生并消失的。当那些将它实体化的承载者消失之后,它便让位给一种新的记忆。[10]44

吉林北山廉泉井石刻,在井两侧有石柱,左侧石柱上刻有“北岭生甘醴”,右侧石柱上刻有“南江是远源”,石梁上正面镌刻双钩楷书“廉泉让水”四字,背面刻“中华民国六年(1917)十一月二十日立”。[9]77可惜随着城市改建,诸多记事碑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4. 宗教碑

吉林旧地,庙宇林立,碑刻繁多。《吉林通志》载,吉林府所辖(仅吉林地区一部分)关帝庙即有41座之多。吉林临江门外西安路原有一座山神庙,于雍正元年(1723)初建,乾隆十八年(1753)、道光十七年(1837)重修再建。因此,有一通吉林山神庙重修碑记。此碑为汉白玉制,断为四块,今存吉林市文庙博物馆。碑高165厘米,宽69厘米,厚17.5厘米。碑文16行,行44字不等,石碑上方镌“流芳百世”四字,四周镌刻环以菊花图案,内容记录了道光十七年(1837)吉林船厂各商铺捐资情况及“功名录”,为研究170多年前吉林手工业经济的发展、商业的繁荣提供了真实的史料。[9]138

此外还有北山关帝庙碑记、北山关帝庙捐款记名碑、吉林文庙碑记、重修天齐庙碑记等。大部分碑刻今天仍存有,例如吉林文庙碑记,碑身为汉白玉,高160厘米,宽69厘米,厚22厘米。碑文16行,行42字,碑首镌“百世流芳”四字,背镌“圣旨”二字[9]154。

正如《社会如何记忆》这本书中所言:“过去的全部人类活动,只有通过了解其遗迹才能加以了解。”[11]当人们驻足在遗迹前,我们才能回溯那段文化历史,通过摩崖、碑刻等书法艺术形式向后人传递信息。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说,城市中的文化记忆通过游览、观看这一行为,存留在个人的记忆之中了。倘若我们在此对书法艺术产生了美的享受,那我们此时便是有了通晓古人之境的机会,与书法之美产生连接,达到了朱光潜先生认为的美是主客观的统一,也用自己的实践印证了李泽厚先生所说的美之社会性。

(二)匾额、楹联

匾额和楹联是中国传统建筑、园林景观、名胜古迹中最为常见的艺术装饰品之一,具有观光助兴、增长知识、寓教于乐的功能,对周围的山水园林具有画龙点睛的作用。

1. 匾额

中国的古建筑中,凡是题于宫室、殿堂、亭榭、书斋等建筑的门额上的大字,均称匾额。[12]清代的吉林城因地处“龙兴之地”,历来备受统治者青睐。龙潭山上的“福佑大东”四字匾额,原为乾隆东巡吉林城登龙潭山时所题写,后制成匾额悬挂于观音殿正殿之上,意为保佑吉林一方。不过,乾隆真迹已经不复存在,现存的匾额为书法家苗子书写。1891年,光绪皇帝手书吉林龙潭山匾额“挹娄泽洽”(图2)。“挹娄”是满族早年的族称,整体意思为神龙保佑满族老家风调雨顺。可惜原匾丢失,现在是署名为仲南的书法家所题。“吉林八景”中提及的“龙潭胜迹”,“胜迹”说的就是龙潭山的皇帝真跡。早在民国期间,就有文人提出“吉林八景”这一文化景观说辞。“吉林八景”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包含松江渔舟、白山鹿囿、药庙晚钟、德碑夕照、团山对峙、八卦孤悬、龙潭印月、猴石凌云;第二种说法包含龙潭胜迹、鹿苑遗踪、桃源晓日、灵岩晚钟、北山双塔、天坛孤松、玄观吊柱、大江弯弓。

2. 楹联

吉林北山泛雪堂上的匾额原由清朝状元、光绪帝老师翁同龢题书,楹联为宋小濂题写的“脚底烟云堪憩息,眼前城市隔喧嚣”[13],现匾额为那致中所题,原楹联已无。虽原迹已不在,但泛雪堂曾作为说书讲古的场所,其热闹非凡的历史仍被后人津津乐道。据老人讲,新中国成立前的泛雪堂,弦一拨、鼓一敲、演员一亮嗓,连山下都可以听见。南门匾为宋小濂篆书“山阴道上”,楹联“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13]这副对联出自“明四家”之一的文徵明,清末金石家赵之谦也曾题于拙政园梧竹幽居亭。这副对联重复使用修辞手法,上联重复“借”字,下联重复“观”字,真是字字珠玑,诗词的巧妙和书法艺术的古朴完美融合。伫立泛雪堂前,观此联,我们不禁会生发对古人文化意趣的感叹,在穿越时空的、自然的清风、流水、青山之中,更能体味到阅尽千帆的人生之境。

3. 桥额

所谓桥额,即桥上的匾额。吉林作为临江城市,不得不提的是众多的跨江桥梁。临江门大桥上的桥额为书法家赵玉振所题。松花江、桥梁、书法这三个元素形成了吉林独特的城市文化意象。

无论是匾额、桥额还是楹联,不仅是景点的注解,同样承载着文化与城市记忆。当匾额与自然景观交相呼应时,由书法产生的文化氛围便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城市景观中,成为城市记忆的一部分。

曾经,艺术常给大众以高高在上的感觉,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艺术已经不再神秘。自从杜尚的《小便池》开始,当代艺术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和生活。但是,与此同时,当代艺术挣脱了道德与心灵的束缚,各种怪诞现象也裹挟而来。当代书法艺术与很多其他当代艺术一样,也出现了“吼书”“用女性头发写字”等怪诞现象。倘若我们能够静下心来,走到这些城市古迹之中,感受这些历史的痕迹,触摸这些传承下来的文化艺术,那么我们也许可以从古老的文化记忆中,找回属于我们中华文化的根、中华文化的魂,确定当代艺术的新走向。

二、书法艺术回溯城市非实体性文化记忆

文化记忆关注的是过去中的某些焦点。[10]46历史被回溯时,能够成为当下的依据和解释,因此被人们一遍遍提及。书法艺术在吉林市的传播与发展是以群众为基础的不断“回溯”,这种回溯使城市的历史和文化不断被重复提及,群众聚焦的关于城市的记忆内容也被不断加深。

(一)文学记忆

吉林城市的渊源,可追溯到《史记·周本纪》:“成王既伐东夷,息慎来贺,王赐荣伯作贿息慎之命。”[14]这里说的息慎即满族祖先肃慎人,是东北地区最早见于我国古代文献记载的古老族群。[15]真正出现吉林城,通常认为是从康熙初年安珠瑚带领东海旗丁建造吉林木城开始。康熙二十一年(1682),康熙帝巡幸吉林,写下《松花江放船歌》。

松花江放船歌

松花江,江水清,夜来雨过春涛生,浪花叠锦绣縠明。

彩帆画鹢随风轻,箫韶小奏中流鸣,苍岩翠壁两岸横。

浮云耀日何晶晶?乘流直下蛟龙惊,连樯接舰屯江城。

貔貅健甲皆锐精,旌旄映水翻朱缨,我来问俗非观兵。

松花江,江水清,浩浩瀚瀚冲波行,云霞万里开澄泓。

诗中有“连樯接舰屯江城”之句,故吉林市亦被誉为“北国江城”或“江城”。

清朝康熙皇帝、乾隆皇帝“东巡”先后到过吉林。两位皇帝“东巡”,除谒陵祭祖、望祭长白山之外,还考察官兵、寻访民情、行围狩猎、观山游水等。两位皇帝在“东巡”过程中,根据所见所闻,创作了近百首咏吉林的诗篇。[16]1这些诗作,一是描写了吉林地区独特的自然风光,如“长白遥看数点青,鸡翘五色韵旗铃。滕骧八骏来天厩,环拱群峰据天地灵”。二是记录了吉林丰富的物产资源,如对人参的描写:“性温生处喜偏寒,一穗垂如天竺丹。五叶三桠云吉拥,玉茎朱实甘露。”三是描写了当时的风土人情,如“播谷艺麻群力作,弯弓习射暇中兼”。四是记述了在当地的行围狩猎,如“闻说弯弧亲射处,棱棱神武至今传”。五是赐诗激励吉林官兵,如“将军底事无勋绩,累洽重熙值太平”。[16]5

通过这些文学作品,我们既可以通晓彼时的吉林人文历史,又可以回溯吉林的自然风光、物产资源。在历史上,吉林市经历了多次政权更替,如辽、金、元、明、清等朝代的统治。而文学艺术通过书法的形式,始终在历史进程中占据着一定的文化流量密码,伴随着历史的车辙不断前行。

(二)书家记忆

北国江城钟灵毓秀,从汉朝至清末共数十位书家活跃于此。其中最著名的当数清末民初享誉关东的宋小濂、徐鼐霖、成多禄,世称“吉林三杰”。年纪相仿的三人以“治国平天下”的爱国情怀建功于边塞之地,书写了许多爱国诗篇,留下了许多墨宝。“吉林三杰”翘楚成多禄,精诗文、功书法,墨迹遍及东北三省,成为清末民初吉林文坛第一人。其书法造诣颇深,取法欧、颜、苏、翁各体,自立独派,卓然成家。书风劲道清秀,形神兼备,挥洒自如,被视为东北四大书圣之一。继“吉林三杰”之后,“吉林四老”赵玉振、那致中、金意庵、刘廼中的书法艺术亦为人称颂。赵玉振临池七十余载,笔耕不辍,书法作品博采各体众长,笔力遒劲、结体端庄、章法严谨,既有宏伟之势,又具古朴之意。在20世纪80年代,赵玉振曾为许多大学、中学题写校名,作品远播美、日、韩等国。那致中的书法作品既有颜柳风骨,又有右军神韵,形成了动静有致、气度超然的“那体书法”。那老对经史子集的研究也造诣颇深。金意庵乃乾隆皇帝后代,虽身份显赫,但他仍孜孜不倦地追求着艺术的高峰,终成诗、书、画、印于一身。“后四老”以李林、竇黎明、张运成、周云芳为代表,他们通过不懈的努力推动了吉林市书法艺术的进一步发展。通过一代代的书法艺术家的传承,吉林市的文化底蕴得以永续,书法艺术逐渐融入了城市血脉之中。

(三)“地书”记忆

吉林市人民政府在城市建设中,深挖文化软实力,建设城市品牌,塑造船厂古韵、吉林乌拉等历史文化风貌,擦亮中国书法城“金字招牌”。从书法城的创建,吉林美术馆、吉林三杰陈列馆、金意庵艺术馆的建设,设计临江门康熙东巡雕像等举措,我们可以看出政府打造城市文化标签的决心与动力。同时,吉林市是全国首创“地书”协会的城市,在吉林市的广场、江边,“地书”艺术随处可见,广大群众将书法艺术发展成为强身健体的新手段,甚至有“地书”爱好者自编顺口溜。吉林市地面书法的流行,反映出书法艺术在百姓生活中普及得十分成功。

从吉林市的书法城创建各项举措和兴盛的“地书”艺术,我们不禁要思考,支撑书法艺术经久不衰的是什么呢?虽然有的碑刻已经残破,有的匾额已经更替,甚至有的历史遗迹已经拆除,是非实体性文化记忆支撑起了书法艺术的经久不衰,这种记忆的形成可以是源自一段文学作品、一代书家,甚至是普通百姓,它们共同构筑了这无形的城市文化记忆。

三、书法艺术守望城市文化记忆

一幢幢摩天大楼打破了古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意境,霓虹闪烁的都市生活让我们逐渐忘却了这座城市的历史和文化。如今,采用商业化和娱乐性的改造,已经不能满足人民对高雅审美的追求。如甘肃的天水古城是西北地区现存规模较大和保存较完整的明清时期居民院落群,斥资9亿的修建工程遭到古建专家和游客的批判,称之为“面目全非”“古城不古”,可见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城市发展建设不能单纯地娱乐化,更不能抛弃中华民族的优秀传承。

如今,在打造城市文化记忆方面有不少好的案例。例如,《最忆是杭州》是导演张艺谋、王潮歌、樊跃合力打造的“印象系列”之一,他们将剧场置于西湖的岳湖、曲院风荷与苏堤之间,以湖面为舞台,利用高科技声光技术渲染场景、由众多演员演绎情节,再现了杭州的江南美景与民间传说;《又见敦煌》是大型实景情境融入式演出项目,剧目从敦煌悠久的历史文化中选取典型场景、串起剧情的故事脉络,采用“流线式”空间体验方式演出,让观众在演出中步行“穿越”藏经洞、莫高窟以及丝绸之路,身临其境地感受敦煌文化和丝路文化;2023年开馆的“只有红楼梦·戏剧幻城”,是位于河北省廊坊市的大型“沉浸式”剧场,主办者以东方美学特有的“亦真亦假、虚实留白、轮回穿越”为创作手法,采用移步异景、迷宫幻境的景观设计理念,融合最新情景装置艺术与舞台沉浸技术,上演一幕幕《红楼梦》中的故事,以中国审美讲述中国故事。

根植于传统文化、城市底蕴的“大型项目”在众多创作者的努力下,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出现,终于打破了美国迪士尼乐园的商业霸主地位。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逐渐回归,并发展出新的时代魅力。在打造城市文化特色上,展现出“物质文化+记忆主体+媒介”的模式。“物质文化”方面,创作者采取深挖城市传统文化底蕴的方式,以期全面展现城市的文化特色。例如,我们一提到西湖就会想到杭州,一提到石窟就会想到敦煌,一提到泼水节就会想到云南,一提到风筝就会想到潍坊……“记忆主体”,其中记忆是人的行为,城市自身并不会记忆。[17]创作者尤其关注“城市文化记忆”较少的新生一代和外来人口,研究他们的心理模型,因为他们是一个更趋年轻化和家庭式的群体。“媒介”既包含广播、电视、网络、手机、报纸、杂志、书籍等传播工具,同时也包含“传递”本身。学者德布雷曾将传递解释为“传递强调时间的维度,意味着是在不同的空间—时间—领域当中的信息运动,是基于参与者的能动性和环境要素的结果”。

正是“物质文化”“记忆主体”“媒介”三要素之间互为因果、相互关联,不同城市才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城市文化记忆。

结论

书法艺术作为中国文化的根脉,既可以让我们回望传统文化的印记,又可以让我们展望未来文化的无限可能。吉林市作为中国书法城,目前所做的还远远不够。我国有许多因书法艺术而焕发生机的城市,例如,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学,兼及书画”为宗旨的西泠印社所在地杭州;因王羲之《兰亭序》闻名遐迩的江南水乡绍兴;收藏中国古代碑石时间最早、数量最多的西安碑林所在地西安;被史学界称为“石刻唐书”的洛阳……书法艺术以繁多的种类、多样的形式出现在城市之中,成为城市的文化记忆和名片。当我们通过书法艺术保护城市文化记忆的时候可以发现,艺术在社会发展中起到的重要功能、作用,艺术和社会是处于一种连锁反应般的相互依赖的关系之中。书法艺术以其赓续不断的血脉、基因楬橥了传统文化在当今时代的重要性,新时代新征程,广大书法创作者要守正创新,以书法助力城市文化记忆的生成,展现中国书法强大的生命力与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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