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
清晨,阳光穿过高楼的间隙,斜斜地洒在校门口。新学期的第一天轮到我导护,我早早地就站在校门口,等候着迎着晨曦走来的一张张稚嫩的面孔。
仓促间,遇见了尴尬的他
“谁叫你一天天玩手机,现在手机被老师收走了吧?我跟你说啊,你不要再找我要手机,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玩玩,你上什么学……”伴随着高昂且尖锐的声音,我手里竟然被一名陌生的老奶奶塞了一个手机,她正指着一个男孩大声斥责。那男孩埋头走路,看不清表情,大概对这怒斥声已经习以为常了。周围的孩子频频回头,但他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校门。我有些唏嘘:大庭广众之下,他大概觉得挺没面子的吧!
没想到,这个在校门口丢面子的孩子——彬彬,竟然是我新接手的班级中的一员。我了解到,他父母离异,跟了父亲,但父亲长年在外地工作,奶奶独自照顾他。“语言是窗户,或者是墙。”他奶奶对他下意识的斥责,一定会造成他内心的自卑,也给他的心筑下一道墙。墙里没有母亲的温声细语,没有父亲的耐心陪伴,墙外还有同学的疏远。
拿什么来慰藉这颗孤独的童心呢?我反复思考:过往不论,新学期,我想他应该有新的开始。
“亲其师,信其道。”这根“橄榄枝”理应由我先抛。
微妙中,打开了一扇温暖的窗
开学初的家访中,彬彬奶奶细数自己如何不易,再次当面数落孩子的不是,说他如何调皮……彬彬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岔开了彬彬奶奶的话题,拍了拍彬彬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开学一个星期,彬彬表现挺好的,作业按时交,也很守纪律。课堂上如果再积极些,他进步一定会很快,我很看好他!”彬彬稍微抬起了头,看我的眼神里有点疑惑和惊讶。
那天道德与法治课上,小组学生轮流分享和好朋友的故事。轮到彬彬时,他站起来,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此时有学生急不可耐地插嘴:“他没有朋友,他以前总是动手打我们。”还有几个学生随声附和。我严肃地说道:“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就像你们刚才随意插话一样。彬彬同学虽然有缺点,但他这学期知错能改、表现很好,而且他做事认真,从不撒谎。老师觉得凭这些优点,彬彬就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下课了彬彬就是老师的朋友。”彬彬的表情很复杂:从难为情到忐忑不安,继而是羞涩,最后又有点小骄傲。孩子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教师的情感支持是儿童培养社交能力的关键。学生是有向师性的,自从我当众表示交了彬彬这个朋友之后,他陆续收获了同学们的友善。一天,他悄悄兴奋地跟我说:“下课有同学来找我玩了!”我想,“朋友”这扇窗我已经帮他打开了。
风波里,更新了处世的原则
不承想,这刚开的窗差点又关上了。
一天下课,彬彬的同桌突然伸着手指来找我哭诉,小姑娘手指被划破了皮。我给她消好毒,让她先回教室,随即把“罪魁祸首”彬彬請了过来。我有些生气,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但我还是强压住了怒火,先听他说。彬彬有点紧张、着急,语速比平时要快,他一五一十地交代:自己上课折纸玩,同桌阻止他,抢了他的纸,他就上手抓了同桌。对于原则性问题,我一向不留情面,一份检讨必不可少。但我认为彬彬的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瞟见他手上也有红印,就问他怎么回事。一开始彬彬不愿意说,在我的追问之下,他才小声回答:“我自己掐的。”“为什么掐自己?”他说:“想让她原谅我。”我语气缓和了下来:“掐自己痛吗?”他点头,没说话。“是的,你掐自己觉得痛,你抓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很痛。今天事情发生了,你掐自己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要做的是去面对,去解决,去把你的歉意表达出来。”我尽可能地温和引导。
午后,我询问彬彬事情处理得如何,他却一脸委屈地说:“我道歉了,她不接受。”我有些不悦,直言:“她有权利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也不必在这里委屈。做错了事,不是你道歉了别人就得接受。你要尽力去弥补,让她知道你的歉意不是嘴上说说。”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我,我无奈,只好给他出主意:“早上来了擦桌子,把同桌的桌子也一并擦干净。看见她有困难了要及时帮助。”他有些天真,一边说好一边点头。
在这场风波里,在从家庭往社会过渡的人际关系里,这个孩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他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属实可贵。在化解了这次“友谊危机”的同时,我也帮他更新了他为人处事的原则。他开始注意约束自己的言行,学会关心他人的感受。后来,他用一颗温暖的心收获了更多的友谊。
反复间,迎来了可贵的自信
就餐第一周,彬彬就“脱颖而出”:吃饭时忍不住说话,在食堂奔跑把菜汤洒在地上。我在班上对就餐礼仪这个问题着重表扬了大部分学生,其中并没有彬彬。之后彬彬稍有收敛,显然他也想成为我口中的“优秀的大部分”。
奈何好景不长,某次就餐我不在,彬彬立马“打回原形”。于是次日晨会上,我以自己的经历为突破口说:“昨天下午,我去别的学校听课,其他老师问我来这么早,中午吃饭班级里没老师陪怎么行。我自夸说你们素质很高,就算我不在,你们也能约束自己,有序就餐。你们觉得我吹牛了吗?”孩子们有的捂嘴笑,有的摇头,有的埋着头。随后我让学生就“素质高”这一优点展开讨论,他们七嘴八舌,最后我总结道:“素质高是由内而外的散发,不是只在人前的表现;是不管老师在不在,你们都一样能做好自己。”
很明显孩子们能领会到我的意思,有个学生愤愤不平想举手告状。我用手势阻止了他,并没有点名个人,只对全体学生做了期许:“老师一直都相信我们班是一个有素质的班集体!”
把集体作用于个人,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刺头”彬彬也成了缤纷花丛中盛开的一朵,且这朵花儿在持续地散发芬芳。他逐渐成了小组积分的中坚力量:课堂上积极举手,作业频频得“优”,值日勤快细致,还约组员跟他一起练字——要知道,之前他还因为字迹潦草被我批评过。
谁不喜欢这样的同学呢?新一轮组长推选中,彬彬当选。我问:“组长可要带着组员一起进步,你可以做到吗?”彬彬郑重地点头:“我可以!”“我可以”是回答,是承诺,也是孩子找回的自信。
关注学生的身心健康和人格的全面发展是班主任工作的重中之重。在彬彬这里,我运用皮格马利翁效应给予他正向的心理暗示,遵循教育家马卡连柯的“平行教育原则”,将集体教育与个别教育相结合,促使孩子与集体共同成长。我们的故事很平凡,但窗外的暖阳已经照进了少年尘封的世界。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通市海门区海门港新区实验小学)
(插图:Z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