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平
今年第一期“新批评”栏目讨论的主题是:文学写作中的城市与故乡。
城市与故乡,可能是相对应的两个概念:当你的故乡是乡村,而你此刻寄身于城市,他乡之客难免萌生乡恋与乡愁。也可以是并列的两个概念:如果你出生于城市,而此刻并没有上山下乡到广阔天地去接受再教育,依旧谋生于城市,你的简历只是安居故乡终老一城,或者是一出双城记、三城记。对于大多数当代中国人而言,要么本人出生于乡村,要么父辈祖辈出生于乡村,如果依照籍贯确定故乡,故乡约等于乡村。
所以这实际上是两个主题:文学写作中的城市,文学写作中的故乡。
本期项静的《流动的城市与乡村》谈到了城市经验与乡村经验在当代文学写作中的有效性,以及二元化对立预设所导致的困境。李壮的《“不可见”:城市化时代的故乡叙事》回溯了中国文学中“故乡”这个概念的复杂多义,它的衍变,及其在当代文学中的多彩呈现。
城市意味着集约,意味着秩序与契约,意味着文明、前卫与时尚。故乡意味着最初的出发与最后的归属,中途的遥望与回望,文学履历上的第一口深井,甚至是开掘不尽的文学富矿。城市与故乡都只是一个巢穴,但自由的飞鸟内心没有疆界,翅膀所能抵达的地方,都能成为他的归宿,新的故乡。现代乡村生活受发达的传媒影响,不自觉地以城市生活为典范,放弃了审美自主性,残存的宗法关系也被新的社会结构彻底取代。半封闭的、自给自足的、田园牧歌式的乡村记忆,已经成了历史标本;写作者如果不及时更新、重组乡村经验,面对新农村的山乡巨变,难免错愕、失望和无能。
“文学之所以叫做文学,就因为它是按照生活原有的样子来描绘生活的。”在一封致友人的信中,俄罗斯文学家契诃夫如是说。
萧耳的《秋雨又落下》是一组体察细微的读书随笔,谈到了几部长短不一的当代小说,林白的《北流》,金宇澄的《繁花》,葛亮的《燕食记》,鲁敏的《金色河流》,张炜的《河湾》,路内的《关于告别的一切》,周嘉宁的《浪的景观》《再见日食》,以及萧耳自己的《种牙》《中產阶级看月亮》。她读出了故乡与他乡、城市与乡村、此岸与彼岸的相对性,美食中的世相与人生,异乡的诱惑,文化的地域性以及其他设定如何被一一突破,网络时代四海一家自由的人民如何成为浮花浪蕊。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他乡作故乡。所有优秀的文学作品都能跟“城市与故乡”这个主题连上线通上电源,足见这个话题宏大、深广又贴心贴身,值得我们一谈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