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宝
新闻是人们了解国内外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最佳途径,对新闻从业人员来说,真实与客观是他们一贯坚持的准则,而这也体现在实际的新闻生产中。但在当下,互联网的发展改变了传统的信息传播方式,人人都拥有发布与传播信息的能力。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0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2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51 亿,较2021年12月新增网民1919 万,互联网普及率达74.4%,较2021年12月提升1.4 个百分点。[1]我国网民规模不断扩大,网民不再是单一的信息接受者,也成为信息的传播者,甚至是信息的生产者,网民可以通过互联网自由发表着言论,这就为虚假信息的传播扩散埋下隐患。
同时,发生突发性公共事件时,部分媒体为追求新闻时效性,抢占头条,会对获得的信息不加考证,导致大量虚假新闻产生,对媒体的公信力也产生了负面影响。在2018年重庆公交坠江事故中,多家媒体为抢夺新闻头条,未对事故进行仔细核实就发布了带有“女司机”“逆行”等具有偏见性标题的新闻,如《新京报》发表文章说公交车坠江是因女司机逆行导致。消息一出,那名女司机瞬间被推上舆论高潮,直到后来警方证实女司机并未逆行才洗刷了女司机的冤屈。如果《新京报》的编辑能多方验证信息源,就可以避免造成如此恶劣的社会影响。
“对信息进行审核是开展新闻工作的本质要求”,[2]传统媒体的把关人由编辑担任,但在新媒体时代,随着把关人角色的削弱,网络上谣言泛滥,假新闻横生。在这样的背景下,如何提高新闻报道的质量,重塑媒体的权威与公信力,成为了当下工作的重中之重,事实核查也就在此应运而生。
截至2022年2月19日,在中国知网上以“事实核查”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共搜集到中文文献333 篇,外文文献603篇。事实核查发源于西方,在研究成果方面比国内丰富是毋庸置疑的。史安斌、饶庆星在《事实核查类新闻的兴起:救赎还是纵容?》中,以西方“政治事实”(Politi Fact)网站和“搜视”(Storyful)平台为例,[3]讲述了事实核查类新闻在西方的演变史,同时还分析了两家机构的内容生产方式、新闻核查流程以及发展所面临的困境,最后指出事实核查类新闻正成为社交媒体时代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4]张滋宜、金兼斌在《西方媒体事实核查新闻的特点与趋势》文章中重点介绍了三家各具特色的事实核查类新闻栏目或媒体:《华盛顿邮报》Fact Checker栏目、“政治事实”网站和“搜视”平台,总结了西方事实核查类新闻的发展现状与趋势,最后对西方媒体事实核查新闻发展问题做出进一步反思。[5]岳小玲则是以“搜视”平台为研究对象,介绍其在社交媒体时代对事实核查平台与方式的变革,并对未来发展方向提供可供借鉴的思路。[6]
我国的新闻事实核查相对于国外起步较晚,直到2007年才在知网上开始出现,且多是研究外国案例。从2015年起相关文献开始增多,内容也从研究国外案例转为研究国内事实核查的发展现状。如李凌凌、秦瑞在《我国事实核查网站现状及发展趋势》一文,就以腾讯旗下的“较真”平台作为研究对象,梳理该平台的内容特点与运作机制,对我国事实核查的发展提供了借鉴。[7]刘畅则以人民网“求真”栏目、腾讯“较真”平台以及南京大学“NJU 核真录”这三家平台做对比分析,对它们的选题及核查机制进行研究,最后总结了当下它们的发展机遇与传播效果上的困境。[8]
综合国内外文献来看,事实核查在社交媒体时代已得到广泛关注,但通过文献阅读,不难发现目前国内对这方面的研究依旧较少,缺少对当下我国事实核查发展现状的深度剖析。本文立足于国内研究现状,以主流媒体新华社的“求证”平台为例对其生产与运作模式进行分析,希望为我国事实核查的发展做出合理化建议。
进入21世纪,虚假新闻泛滥,我国对此也开始了对事实核查的探索,并根据我国国情,逐渐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事实核查机制。在我国,核查的对象主要是谣言和虚假信息,核查的主体多为官方权威机构,如人民网“求真”栏目、新华社“求证”平台等。此外,还有一些非官方组织的核查平台,如“微博辟谣”、微信“谣言过滤器”“果壳网谣言粉碎机”等,在对虚假新闻的核查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谣言层出不穷,非官方组织首先开始尝试事实核查。2011年5月由网民自发组织并成立的“辟谣联盟”,是我国首个民间辟谣组织,主要针对微博谣言进行核查,曾间接促进了新浪微博出台相关规定加强对谣言和不实信息的监管。
2011年12月,人民网“求真”栏目正式上线,以“扶正抑偏,探寻事件真相”为宗旨,功能定位为辟谣类新闻栏目,开设至今已有十几年。该栏目以网上广泛流传的各种谣言为核查对象,涵盖经济、社会、民生等诸多领域,经常针对社会或网络中的热点话题开展事实核查,极大满足了公众的知情权。
2013年8月,我国首家辟谣平台“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在北京成立,是在北京市网信办和首都互联网协会指导下,由千龙·中国首都网联合搜狗、新浪微博、搜狐、网易、百度等6 家网站共同发起的辟谣平台。[9]内容涉及谣言粉碎、谣言举报、钓鱼网站曝光、宣传科普等。
2018年8月,由中央网信办举报中心主办、新华网承办的中国互联网联合辟谣平台在北京正式上线,辟谣范围涵盖时事热点、公共政策、科学常识等领域,人们不仅可以在上面获取最新的辟谣信息,还可以通过“辟谣线索提交”一栏提交谣言信息进行查证。
在疫情期间,“真相还在路上,谣言已跑遍世界”,对疫情防治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为此,新华社于2020年2月上线“求证”平台,设置“问答”“求证”“征集”三类服务功能,及时回应网友疑问,发布辟谣信息,引导网络舆论。
新华社是中国共产党最早成立的新闻机构,是我国国家通讯社和世界性通讯社,是我国进行新闻传播的重要机构。疫情期间,为应对肆虐的谣言、减少群众的恐慌,新华社客户端专门上线了事实核查平台“求证”,及时辟谣,普及健康知识,阻断谣言的传播。
本文选取了2022年2月新华社“求证”平台发布的600篇核查报道,从选题角度、核查主体、呈现方式、传播渠道等角度进行分析。
选题分布。
由表1 可知,在新华社“求证”平台2022年2月发布的600 篇核查报道中,疫情相关的选题共302 篇,占比50.3%;其次就是社会民生类的选题,共195 篇,占比32.5%;食品安全、国际社会、科学教育分别为51 篇、13 篇和39 篇,占比分别为8.5%、2.2%、6.5%。由此我们可以看出:
表1 新华社“求证”平台选题角度
表2 新华社“求证”平台核查主体
第一,新华社“求证”平台的内容定位紧紧围绕疫情防控展开,及时发布疫情相关信息。在这302 篇核查报道中,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几类:科学防疫、疫情管理和相关信息等。首先是科学防疫,共31 篇,主要是对如何科学防控疫情进行纠偏。比如,“听说慢性肾病会增加新冠患者的死亡风险?”“兽药伊维菌素是治疗新冠的神药?”等问题,平台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进行权威科普,而后再由平台进行详细整理来回答。其次就是疫情管理,共142 篇,主要回应疫情期间的城市交通管制、确诊隔离等信息。例如,“请问大连真的要封城了吗?”“坐标甘肃,听说天水至麦积区要封城十四天?”“我在小红书上看到兰州即将封城,是真的吗?”等,平台或从权威渠道获取信息,或直接转发当地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的通知通告来回答,官方信息更具权威性,可以更好地进行辟谣。最后就是疫情相关的其他信息,主要针对因为疫情而产生的一些衍生信息,共129 篇。例如,“坐标内蒙古,声称花50 元就能伪造核酸检测报告?”“听说扬州在疫情期间隔离的所有社区在接到群众的蔬菜订购单后会向供货商索要回扣?”等谣言信息,平台邀请相应专家进行辟谣,回应民众关切。
第二,围绕社会热点,扩大核查半径。新华社“求证”平台不仅限于核查疫情防控类信息,同时还关注社会民生、食品安全、国际新闻等领域的信息,不断拓展选题范围,贴近群众生活。比如,“网红‘抗幽牙膏’真的有用吗?”“量子计算机已可完全取代经典计算机?”“山西今年春节解禁烟花爆竹?”“全球食品价格升至近7年来最高水平?”等,随着疫情防控工作进入常态化管理,新华社“求证”平台也不再仅仅着眼于疫情防控角度,而是积极拓展“求证”范围,借助强大的后台支撑,从多方面满足群众需求。
核查主体。
通过对选取的“求证”平台600 篇核查报道的核查主体进行分析,得知核查信息主要来自国家权威部门发布、记者亲身调查、专家分析以及转载其他媒体报道等。其中,来自国家权威部门发布的核查信息占多数,为303 篇,占比50.5%;其次是记者亲身调查的有218 篇,占比36.3%;再者就是专家分析及转载其他媒体的核查文章,分别为46 篇和33 篇,占比分别为7.7%、5.5%。由此分析得出:
第一,引用国家权威部门的通知公告可以更好地起到辟谣效果。政府部门具有天然的权威性和公众性,发布的信息更容易被人们信赖和接受。通过对这600 份核查新闻分析,不难发现引用权威部门信息的辟谣报道最多,在解答疑惑、消除矛盾上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能够有力回击虚假不实信息。比如,受疫情影响,封城、交通管制、新增病例等问题极易引起人们的不安,部分网民就在平台上发文求证,“求证”平台就根据网友疑问及时转载党中央、国家卫健委以及各级政府权威部门的公告,并注明文件来源,以证明信息的真实性和权威性,以此进行辟谣。
第二,记者也是事实核查的重要主体之一,这就意味着记者要有较高的职业素养。新华社作为官方主流媒体,其对记者的职业素养自然有着较高的标准。依托新华社庞大的信息采集网络,新华社记者可以在短时间内拿到第一手资料,保证辟谣信息的迅速和真实。但疫情中谣言滋生迅速,记者要针对谣言进行资料的搜集与整理难免精力有限,无法对所有问题及时回应,所以如何提高核查效率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三,除了权威部门和记者本身,新华社“求证”平台积极拓展信源,建立多渠道核查机制。平台不仅与其他媒体开展合作,利用地方媒体扎根基层的自身优势,提高事实核查的时效性,还通过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进行讲解,从科学的角度回应不实信息。
呈现方式。新华社“求证”平台页面在呈现方式上也独具特色。首先是版面简约,主页上“证实”“不实”“回应”标签清晰呈现,每个标签下的内容都是以信息卡的形式呈现,其中包含问题、大致回答和详细的超链接内容,方便人们获取信息与碎片化阅读。同时,进行多种元素相融合的呈现方式。报道内容不再局限于文字,图片、图标、视频等各种形式的表达元素应有尽有。比如,新华社联合一批漫画师共同制作了有关于病毒消杀、居家隔离、返校返岗等主题的系列漫画。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科普,相比于长篇大论的文字,多元素的表达增加了报道的趣味性,更直观也更易于人们理解,传播效果自然也更加显著。
传播渠道。依托强大的新华社传播矩阵,“求证”平台可以将事实核查报道同步更新于新华网的“两微一端一号一抖”,利用其丰富的品牌优势和资源优势,短时间内让广大受众看到这篇报道,达到迅速传播的目的。同时,也通过与中国互联网联合辟谣平台、科学辟谣等平台合作,转载“求证”平台上的优质内容,拓展传播渠道,扩大传播范围,这也有利于资源整合与共享,实现共赢。[10]
近十几年来,我国事实核查类平台发展较为迅速,在疫情谣言四起的时候,能够迅速做出反应,承担社会责任,对与疫情相关的不实信息及时核实,粉碎谣言,缓解了人们面对疫情的恐慌心理,维护了社会的稳定。但我国事实核查起步较晚,发展相对滞后,存在一定的局限。
选题角度的局限性。当下,我国事实核查类平台的选题主要以回复网络上的各种谣言为主,对其中的不实信息进行纠正,以及时阻止谣言传播。我国目前存在着官方、商业、高校等不同组织创办的事实核查平台,依托不同的背景,其选题的侧重点也有所不同。如对于人民网“求真”栏目来说,官方辟谣类选题相较于其他平台来说,官方辟谣类选题最多。而腾讯“较真”平台依托腾讯网,多以核查生活类谣言为主,与大众需求相契合。新华社“求证”平台则倾向于针对新冠疫情相关的谣言,此外还关注社会民生等问题。不同的平台在选题上各有侧重,没有建立信息合作及共享机制,可能会造成资源浪费。
技术手段的不足。目前,我国事实核查类平台对网络信息的核查方式很大程度上以人工核查为主,核查主体主要是国家权威部门、记者调查以及专家科普等,效率低下。面对数字时代海量的网络信息,这无疑会拉长核查周期。而追求和体现时效性是新闻必备的品质之一,对此,必须依托大数据等技术提高信息处理能力。
加强平台协作。事实核查是一个持续的系统工程,单靠一家平台进行核查,效率明显不高,且我国事实核查发展相对较晚,目前尚未建立一个资源整合共享的机制,导致资源浪费。各平台、官方与民间可以建立相互联系的信息共享通道,立足于自身的内容定位与其他平台开展合作,既可提高效率又能实现互利共赢。
进行技术革新。目前,人工智能技术正高速发展,已经广泛应用于各个领域,其高效率的信息处理能力是最大的优势。我们可以向西方学习,不能单靠人力进行事实信息的核查,将大数据处理、人工智能应用到核查工作中,辅助工作人员进行信息的快速筛选和审查。同时,也可以引进国外已成型的事实核查技术,加以借鉴,开发适合于我国特色的核查技术,提高核查的效率与准确性。
事实核查是对新闻真实性的一种追求与坚守。本文以后真相时代为背景,以新华社“求证”平台为研究对象,剖析了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新华社“求证”平台的运行模式,对我国当下事实核查的发展进行了深入思考,发现其当下面临的发展困境,并以此为鉴对我国事实核查的未来发展提出一些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