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风止咳汤联合慢咳穴位贴治疗风痰证感染后咳嗽疗效观察

何海艳,冯淬灵

(1. 北京市和平里医院,北京 100013;2.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北京 100044)

呼吸道感染本身急性期症状(发热、咽痛、鼻塞、流涕等)消失后,咳嗽仍迁延不愈,临床称之为感染后咳嗽(postinfectious cough,PIC),患者多表现为刺激性干咳或咳少量白色黏痰,可持续3～8周,胸部X射线检查无明显异常。在PIC患者中,初始病因以普通感冒病毒所致最为常见,流感病毒也可引起,以往亦称之为“感冒后咳嗽”。PIC临床多见,是亚急性咳嗽最常见的原因[1],其发病机制尚不完全清楚,认为与气道上皮损伤、气道广泛炎症、气道高反应性、气道神经炎症等多种机制相关[2]。PIC具有一定自愈性,但也有部分患者症状顽固,迁延不愈,甚至发展为慢性咳嗽,频繁剧烈的咳嗽严重影响了患者的工作和生活。病毒诱发的PIC抗生素治疗无效,西医主要为对症治疗,可以短期应用镇咳药、抗组胺药加减充血剂[1],上述有的药物可以诱发头晕、嗜睡、恶心、食欲下降等不良反应。中医认为本病为风邪犯肺,邪气留恋,肺气上逆所致,首要疏风宣肺止咳[1,3]。临床常见患者因痰作痒,因痒而咳,痰出痒止而咳平,对于此类风痰证PIC患者,笔者运用疏风止咳汤联合慢咳穴位贴治疗,内外合治,疗效满意,现报道如下。

1 资料与方法

1.1诊断标准

1.1.1西医诊断标准 参照《咳嗽的诊断与治疗指南(2015)》[1]制定:①起病前有上呼吸道感染或感冒病史;②刺激性干咳或咳少量白色黏液痰;③病程为亚急性,持续3～8周,少部分慢性;④血常规、C反应蛋白、X射线胸片检查无异常;⑤排除其他引起咳嗽的病因。

1.1.2中医诊断标准 参照《咳嗽的诊断与治疗指南(2015)》[1]和《咳嗽中医诊疗专家共识意见(2011版)》[3]拟定风痰型咳嗽诊断标准。症状:①咳嗽,发作频繁,呛咳阵作;②咳嗽常因冷风、异味刺激、气急、说笑等因素诱发或加重,夜卧晨起咳剧;③咽痒,痒即作咳;④咳痰,因痰而嗽,少量白黏痰或泡沫痰,咳痰不畅,或咽喉异物感,自觉有痰,可伴有胸闷。舌脉:舌淡红,苔薄白或腻,脉浮弦或滑。

1.2纳入标准 ①符合上述诊断标准;②14岁≤年龄≤85岁,男女不限;③愿意接受本试验且服从随机分组,签署知情同意书。

1.3排除标准 ①合并有慢性支气管炎、支气管哮喘(包括咳嗽变异型哮喘)、支气管扩张、肺结核、鼻后滴流综合征、胃-食管反流性咳嗽等其他导致咳嗽的疾病者;②伴有肝肾功能不全、其他全身严重疾病和精神病患者;③取穴位置皮肤有湿疹、破溃及对中草药过敏等不适宜做穴位贴敷者;④妊娠及哺乳期妇女;⑤正在参加其他临床试验者。

1.4脱落标准 ①主动退出研究者;②因各种原因未能完成随访者;③治疗过程中发生严重不良反应者。脱落病例的处理:①当受试者脱落后,研究者完成所能完成的评估项目;②发生严重不良反应者给予相应的治疗措施;③脱落病例均妥善保存相关资料留档,并继续补充新的病例入组。

1.5剔除标准 ①治疗过程中出现违反入排标准情况者;②依从性差,未按规定用药,合用其他药物或治疗者。

1.6一般资料 收集2021年1月—2022年10月在北京市和平里医院门诊收治的PIC患者共90例,按随机数字表和受试者单盲法分为西药组、单纯中药组、中药加贴敷组各30例,试验过程中无脱落病例。3组患者性别、年龄、病程、治疗前症状积分、咳嗽视觉模拟评分(VAS)、生活质量问卷——莱斯特咳嗽问卷(LCQ)评分等一般资料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均>0.05),具有可比性。见表1。本研究经北京市和平里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核通过(BJSHPLYY-IRB-KYXM-2021-19)。

表1 3组风痰证感染后咳嗽患者一般资料比较

1.7治疗方法

1.7.1西药组 给予复方氢溴酸右美沙芬糖浆(右美舒坦,湖北凤凰白云山药业有限公司,100 mL/瓶,每10 mL含氢溴酸右美沙芬30 mg、愈创木酚甘油醚200 mg)口服,每次10 mL,每日3次,疗程14 d。

1.7.2单纯中药组 给予疏风止咳汤治疗。药物组成:炙麻黄6 g、苦杏仁10 g、白前10 g、前胡10 g、陈皮10 g、桔梗10 g、荆芥10 g、蝉蜕10 g、防风10 g、炙紫菀10 g、炙百部10 g、乌梅10 g、炙甘草6 g。采用现代配方颗粒剂型(江阴天江药业有限公司),开水冲服,每日1剂,分2次服用,疗程14 d。

1.7.3中药加贴敷组 在口服疏风止咳汤基础上联合慢咳穴位贴治疗。慢咳贴药物组成:川贝母0.5 g、莱菔子1 g、化橘红1 g,选用现代配方颗粒剂型(江阴天江药业有限公司)。贴敷穴位:双侧肺俞、天突。用法:将以上药物颗粒剂型用姜汁调成糊状,搓成黄豆大小丸,固定于5 cm×5 cm透气无纺布中央,以生姜涂抹穴位后,将药丸贴敷于穴位上,每日1次,每次贴敷4 h,疗程14 d。

1.8观察指标 ①比较3组患者治疗前、治疗14 d后症状积分(评分标准见表2)、咳嗽VAS评分[4]和生活质量LCQ评分[4]。②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试行)》[5]和文献[6]拟定疗效判定标准。积分和=症状积分+VAS评分,采用尼莫地平法计算,疗效指数=(治疗前积分和-治疗后积分和)/治疗前积分和×100%。治愈:临床症状消失或基本消失,疗效指数≥95%;显效:临床症状明显改善,70%≤疗效指数<95%;有效:临床症状有所改善,30%≤疗效指数<70%;无效:临床症状无改善,甚至加重,疗效指数<30%。愈显率(%)=(治愈+显效)例数/总例数×100%,总有效率(%)=(治愈+显效+有效)例数/总例数×100%。③记录3组治疗过程中头晕、头痛、困倦、易激动、心慌、食欲减退、恶心、便秘、皮肤过敏等不良反应发生情况。

表2 咳嗽症状评分标准

2 结 果

2.13组患者治疗前后症状积分、咳嗽VAS评分、LCQ评分比较 治疗后3组患者症状积分、VAS评分均低于治疗前,LCQ评分均高于治疗前,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均<0.05)。与单纯中药组和西药组相比,治疗后中药加贴敷组症状积分、VAS评分更低,LCQ评分更高,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均<0.05)。治疗后单纯中药组与西药组症状积分、VAS评分、LCQ评分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均>0.05)。见表3。

表3 3组风痰证感染后咳嗽患者治疗前后症状积分、咳嗽VAS评分及生活质量LCQ评分比较[M(IQR),分]

2.23组患者疗效比较 中药加贴敷组愈显率、总有效率均明显高于西药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均<0.05)。中药加贴敷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单纯中药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4。

表4 3组风痰证感染后咳嗽患者治疗14 d后疗效比较 例(%)

2.33组患者不良反应比较 3组患者均未出现严重不良反应,西药组有8例(26.7%)出现不良反应,其中头晕、头痛、便秘各1例,困倦3例,食欲减退2例;中药加贴敷组有1例(3.3%)出现贴敷部位皮肤泛红,均能耐受,未影响继续治疗;单纯中药组未出现不适反应。单纯中药组和中药加贴敷组不良反应发生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且2组不良反应发生率均低于西药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均<0.05)。

3 讨 论

PIC属于中医“外感咳嗽”范畴。风为百病之长,“风性善行而数变”“风盛则痒”“风性主动”“风盛挛急”,本病常表现为呛咳阵作,突发突止,咽痒作咳,具有风邪致病的特点,且常反复发作,缠绵难愈,故临床多以“风咳”“顽咳”论治。其发病机制主要为风邪犯肺,肺失宣肃,治疗不当导致表邪不解或发而不畅,余邪稽留于肺,肺失宣肃,气逆而上,故咳嗽不止,迁延难愈,其中风邪为主要病理因素[7-8]。然“百病多由痰作祟”,肺为水之上源,主通调水道,风邪袭肺,宣肃失常,水道不通,可致津停水聚为痰,风痰交搏,阻于气道,肺气不利而发咳嗽,临证常见该类患者因痰而嗽,痰出而咳缓,因此风痰证为PIC常见证候[9],立法疏风宣肺、化痰止咳。

疏风止咳汤为冯淬灵教授经验方,是在三拗汤、二前汤、止嗽散、过敏煎基础上变化而成,方中炙麻黄、荆芥疏风宣肺解表,桔梗、陈皮理气化痰止咳,共为君药;防风祛风散邪,二前汤降气化痰,杏仁润肺止咳,共为臣药;蝉衣祛风解痉,配伍荆芥,利咽止痒,炙紫菀、炙百部润肺化痰止咳,乌梅生津止咳,防止风胜化燥,共为佐药;炙甘草调和诸药为使药。全方温凉并用,升降相宜,润燥共济,共奏疏风宣肺、解痉止痒、化痰止咳之功。药理研究显示,麻黄中的麻黄碱和伪麻黄碱、杏仁及乌梅中的苦杏仁苷可以松弛支气管平滑肌,降低血管壁通透性,抑制过敏介质释放;荆芥中的挥发油、陈皮中的黄酮类物质及挥发油、前胡中的香豆素类物质及挥发油可以起到抗病毒、抑菌、抗炎等作用;桔梗、紫菀中的皂甙类物质可以调节气道黏液分泌量;百部中的生物碱可以控制呼吸中枢神经的兴奋性,乌梅中的果酸可以抑制变态反应;蝉蜕可通过改善气道“微观血瘀”状态,减轻气道慢性炎症,降低气道高反应性,全方具有抗病毒、抑菌抗炎、镇咳祛痰、解痉平喘及免疫调节等作用[10-18]。临证可根据患者表现化裁应用,偏风寒者加苏叶6 g;偏风热者加桑叶10 g;偏肺燥者加南沙参10 g、川贝母6 g;黄痰者加黄芩10 g、浙贝母12 g;白稀痰者加干姜10 g、细辛3 g、清半夏9 g;伴胸闷、喘憋者加地龙10 g、穿山龙30 g;咽痒甚者加僵蚕10 g、木蝴蝶10 g;久咳甚,无痰者加诃子10 g。

人体以五脏为核心,以经络通达表里上下、五官九窍、四肢百骸和皮毛腠理,腧穴乃经络气血汇聚之处。穴位贴敷为中医特色外治疗法之一,结合了药物透皮吸收、局部穴位刺激和经络传导三方面作用,共同发挥综合治疗优势[19]。肺主气,司呼吸,连气道喉咙,开窍于鼻,在体合皮毛,尤其适用于穴位贴敷疗法,已经广泛应用于多种呼吸系统疾病。朱宇芳等[20]发现冬病夏治贴敷疗法可降低慢性支气管炎患者肺泡Ⅱ型上皮细胞功能,维护肺泡-毛细血管屏障,降低炎性反应,减少急性发作。王瑞瑜[21]发现穴位贴敷结合叩拍疗法能够有效减轻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气道黏液高分泌,改善炎症状态,提高疗效。一项穴位贴敷治疗支气管哮喘的Meta分析显示,穴位贴敷疗法能明显提高支气管哮喘患者的治愈率[22]。石文英等[23]发现三伏穴位贴敷在减轻支气管哮喘患者症状、减少发作次数及调节免疫功能方面均优于三伏针刺治疗。赵娟萍等[24]、胡凤臻等[25]和鲁宗民等[26]研究表明,穴位贴敷可通过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促进药物渗透吸收,调节机体细胞及体液免疫功能,清除氧自由基,降低气道炎性反应,抑制蛋白酶-抗蛋白酶失衡等多种作用机制起到抗炎、脱敏、解痉、平喘的效果。

慢咳贴为北京市和平里医院院内制剂,用于治疗慢性咳嗽、气喘,方中川贝母清肺化痰、润肺止咳,尤宜于久咳痰嗽;化橘红散寒燥湿、利气消痰,尤宜于风寒咳嗽、喉痒痰多之症;莱菔子下气定喘治痰,药效力佳。《病机式要》云“脾湿动而为痰也”,素体脾虚湿盛者易成风痰之证[9],化橘红、莱菔子健运脾胃,培土制水而化痰。药理研究显示,三味药物含有生物碱、多糖、黄酮类、香豆素类等多种活性物质,具有良好的抗菌消炎、化痰祛痰、镇咳平喘、抗氧化及免疫调节作用,其中所含的挥发油、脂肪油还能更好地促进药物透皮吸收[27-30],且均为药食同源之品,外用于皮肤,安全无刺激,依从性好。生姜本身具有一定的抗菌抗炎作用,外用于感冒、咳嗽、哮喘都有不错的疗效,且能扩张毛孔和局部毛细血管,有利于贴敷药物的渗透吸收。肺俞穴和天突穴为肺部疾病常用腧穴[3],疗效肯定,选穴简单,操作方便。

本研究结果显示,中药加贴敷组在改善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上优于单纯中药组和西药组,且总有效率高于单纯中药组和西药组,愈显率高于西药组,无明显不良反应。提示疏风止咳汤联合慢咳穴位贴治疗PIC效果优于单纯中药和西药治疗,同时应用中医治疗PIC的不良反应发生率低于西药治疗。本研究为PIC的选方用药以及内外合治提供了一定的临床思路。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