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发展规模、层次及其经济效应的比较研究
——基于2000—2019 年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3-11-24 08:30赵文学
现代教育论丛 2023年5期
关键词:成渝珠三角城市群

赵文学

(华东师范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上海 200333)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近些年来,城市群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热门概念,是我国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的重要抓手。“十四五”规划中提出,要“优化提升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成渝、长江中游等城市群”。据《中国统计年鉴2020》和《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20》,该五大城市群总人口约占同期全国总人口的38.65%,拥有普通高校数占全国的48.14%,生产总值占全国的份额高达54.29%。可见,分布于“东、西、南、北、中”的这五大城市群,无疑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核心力量。在知识经济时代,城市群的长期稳定发展,离不开高等教育输送的大批高素质人才,各类高校产出的科技及人文社科成果也是城市群创新发展的关键力量。

以往关于高等教育区域布局及其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关系的相关研究,大多以省级行政区域为地理单元,如胡耀宗梳理了1998—2009 年我国31 个省份高校数量和在校生数的增长情况,并就省际高等教育发展不平衡样态进行了分析讨论[1];刘六生等基于2005—2013 年省域面板数据,对各省高等教育与经济社会的协调程度进行了评估[2];樊星利用C-D 生产函数,对我国31 个省份1996—2015 年高等教育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进行了测算[3]。以省级行政区为单位进行研究,无论是数据的获取,还是政策建议的提出,都更加方便和具有针对性,对于了解我国高等教育的宏观面貌和区域差异具有重要意义。

随着城市群的深入发展,产生了跨行政区的区域一体化发展趋势,如上海、苏州、杭州等长三角核心城市之间产业、资本和人才交流关系密切,打破省际边界。以城市群为单位进行区域高等教育的研究开始涌现,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长三角、京津冀及珠三角这三大城市群。如闵韡、王新凤等总结了长三角高等教育一体化发展的历程,并提出未来协同发展的策略[4][5];齐艳丽,薛二勇等梳理了京津冀高等教育一体化发展的进程,并对高等教育区域布局优化进行了探究[6][7];梁爽、卓泽林等以三大城市群为研究对象,揭示了高等教育对于区域经济社会创新发展的作用及影响因素[8][9]。随着中西部城市群的发展,成渝、长江中游等城市群也开始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如何万国等分析了成渝地区高等教育布局和结构问题,认为产业结构升级、新型城镇化和高等教育普及化是成渝地区高等教育布局结构优化的三种动因,并提出市场调节、政府导向和院校主动三种调整机制[10];陈林心基于长江中游城市群2003—2016 年的面板数据,研究了高等教育集聚对于区域创新创业的影响[11]。相关研究为区域高等教育研究开辟了新天地,为高等教育赋能城市群发展提供了诸多助益。

文献回顾发现,关于城市群高等教育的研究大多以某个城市群为研究对象,对于不同城市群之间的对比分析较少;研究重点往往侧重高等教育布局结构与区域经济的协调程度,对于城市群高等教育规模、层次等的经济效应尚缺乏实证分析。鉴于我国五大城市群突出的战略定位,本文拟对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的规模和结构进行时空对比分析,以了解我国主要城市群高等教育发展的历程、现状及趋势,并在此基础上构建模型,实证高等教育规模、层次结构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为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的未来发展提供参考。以相关政策文本为依据,并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将五大城市群所包含的城市界定为表1 所示。

二、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规模

生活中,民众讨论高等教育区域布局时,常提到“XX 地区大学比较多,XX 地区缺少大学”,学术研究中高校数量也常作为人们衡量高等教育规模的一个重要指标,如高杨等分析了区域高校数量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及其溢出作用。[12]考虑到不同高校的在校生规模相差巨大,如吉林大学2019 年毕业生总计16 124 人,而中国农业大学同年毕业生仅5251 人,不足前者的三分之一,可见将学生数量作为高等教育规模的衡量指标或许更加合理。①两校毕业生人数来自两校2019 届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大多相关研究均选取学生人数作为区域高等教育规模的指标,如周光礼以学生人数为指标预测了雄安新区未来的高等教育规模。[13]另外,不同高校之间生师比也有较大差异,如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生师比一般较低。因此,本文认为专任教师数也应作为高等教育规模的参考指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以“普通高校数”(以下简称“高校数”)、“普通高校在校本专科学生数”(以下简称“大学生数”)和“普通高校专任教师数”(以下简称“教师数”)为指标,一窥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规模及其变动趋势。本节数据整理自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一)五大城市群高校数分布特征

图1 展示了五大城市群部分年份高校数及变动情况,可见近二十年来五大城市群高校数均快速增长,其中珠三角2019 年高校数为2000 年的近四倍,增速最快;长三角2019 年高校数比2000 年增加了204 所,增量最大。横向比较可以看出,长三角高校数遥遥领先,京津冀和长江中游居中,成渝和珠三角高校数较少。高校数量的多寡不仅要看绝对数量,还应基于当地人口判断“高校密度”。图2 以“每百万人拥有高校数”对五大城市群高校密度进行展示,可以看出2000—2010 年之间各地区高校密度增加较快,这与我国1999 年开始的高校扩招有着密切关系;2010 年之后增速下降,本文认为这是高等教育规模(密度)达到一定程度后,规模扩张趋缓而更加重视学历层次提升和内涵式发展的结果。北京市教委公布的《2022-2023 学年度北京教育事业发展统计概况》[14]显示,2023 年北京高校毕业生中研究生总计16.1 万人,超过了13.6 万人的本科生,这是北京首次研究生毕业人数超过本科生毕业人数。横向对比发现,珠三角地区高校密度增加最快,现在已经是高校密度最大的城市群;成渝地区高校密度一直较小,虽然持续增加,但仍然明显低于其他城市群,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继续扩大规模或许是成渝地区高等教育发展的关键。

图1 五大城市群普通高校数变动情况

图2 五大城市群每百万人拥有高校数

(二)五大城市群高校学生分布特征

大学生作为重要的人力资源,拥有大量年轻的大学生群体,对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重大而长远的意义。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本小节以普通高校在读全日制本专科生作为区域高等教育规模的指标,由于未加入研究生人数,可能存在稍许偏差,但考虑本专科生是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在读学生数量上的主体,因此偏差不至于造成太大影响。分析发现,2000—2019 年这二十年间,各城市群之间大学生数的排序稳定,均为“长三角>长江中游>京津冀>成渝>珠三角”的格局,这与各城市群人口基数关系密切。从增速来看,2000—2019 年大学生数增速为“珠三角(653%)>成渝(576%)>长江中游(429%)>长三角(354%)>京津冀(280%)”,珠三角和成渝地区增速较快与这两区域高等教育规模相对较小、早期基础较为薄弱不无关系。

“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是衡量高等教育密度的重要指标,可客观显示区域高等教育发展水平。同时,经济总量与学生规模具有密切关系,本文以“每亿元GDP 在校大学生数”对区域经济与高等教育的协调程度进行初步判断,若某区域该指数较低,则该区域可能处于高等教育人力资源匮乏状态,若该指数过高,该区域可能面临较大的高等教育财政压力,区域内高等教育或因经费不足而发展受限。图3 和图4 分别对五大城市群“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和“每亿元GDP 在校大学生数”进行时空对比分析。

图3 五大城市群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变动情况

图4 五大城市群每亿元GDP 在校大学生数变动情况

由图3 可知,成渝地区高等教育密度长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2015 年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与全国持平,2019 年略高于全国;其他四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密度均明显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其中珠三角和长三角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已经超过3000 人。由图4 可以发现,2005 年之后各个地区每亿元GDP 在校大学生数均呈下降趋势,即经济规模增速大于高等教育规模扩张速度。至2019 年,全国每亿元GDP 在校大学生30.59 人,京津冀与全国持平;成渝和长江中游该指数偏高,区域内高等教育发展可能受限于财政压力;长三角和珠三角尽管高等教育密度已遥遥领先,但该指数明显偏低,预示了这两地区高等教育生均经费或仍有继续加大投入的经济基础。

(三)五大城市群高校教师分布特征

教师是教育事业发展最重要的资源,高校专任教师是高等院校履行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等职能的主体,拥有大批高素质教师对于高等教育乃至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意义重大。生师比是衡量高校教育教学质量的一个关键影响因素,一般认为,较低的生师比对于提高教学质量具有积极作用。图5 展示了每十万人高校专任教师数量的变动情况及区域差异,与图3 具有较大的一致性,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区目前高校专任教师密度最大,尤其是珠三角地区增长迅猛,从2000年到2019年教师数密度增加了3.5倍;成渝地区尽管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在2019 年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但每十万人高校专任教师数仍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由此判断师资短缺可能也是成渝地区高等教育发展的制约因素。由图6 发现,2000—2005 年全国及各地区高校生师比快速增加,这是高等教育扩招初期生源迅速增加而师资增长相对较慢的必然结果。2005 年之后全国生师比呈缓慢增加态势,但各城市群变动情况存在明显差异:京津冀自2005年之后生师比始终在14 ~14.5 之间,远低于全国及其他城市群;长三角自2005 年之后生师比呈现缓慢降低的态势,至2019 年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京津冀和长三角汇聚了我国最多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这与较低的生师比是相符的;珠三角和长江中游2019 年生师比均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但珠三角自2015 年以来生师比呈减小趋势,这体现了珠三角地区在加强高校师资队伍建设、提高高等教育质量方面做出的努力;而成渝地区在2015—2019 年之间生师比快速增加,2019 年生师比远高于其他地区,结合图3 和图6 可得,这是成渝地区近些年在校大学生数迅速扩张而专任教师数未能同步增长的结果。

图5 五大城市群每十万人普通高校专任教师数

图6 五大城市群普通高校生师比情况

三、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结构

区域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及其经济社会功能的发挥,不仅与规模有关,结构是否合理也是重要影响因素。本文从空间布局结构和学位层次结构对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结构进行对比分析,前者考察高等教育空间分布的均衡性及其与区域内各城市间经济发展的协调程度,后者关注区域内研究生教育规模和教育综合指数。

(一)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区域分布均衡程度

空间基尼系数是一种应用广泛的衡量产业在空间集聚程度的指标,也可用该指数来衡量高等教育在区域内的集聚(均衡)程度[8],结果在0 ~1 之间,越接近0 表示越均衡,越接近1 表示越集聚。公式如下:

公式1 中,G 表示空间基尼系数,n 表示区域内城市个数,hi和hj表示i 城市和j 城市的高等教育资源(本文取在校大学生数作为计算指标),μ 是高等教育资源平均值。由于五大城市群包含城市数量差异较大,为了便于对比分析,每个城市群均取2019 年在校大学生数前13 名的城市进行空间基尼系数的计算。计算结果如图7 所示。可见近二十年来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空间分布均呈现“发散”格局,这是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推进,高校布局从集中在省会等中心城市向普通地市州扩散的结果,各个城市群内高等教育发展均趋于均衡。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均衡程度的排名稳定,近二十年集聚程度一直都是珠三角>成渝>长江中游>京津冀>长三角。从空间基尼系数结果值来看,至2019 年京津冀和长三角空间基尼系数小于0.5,处于区域内城市之间高等教育资源分布相对均衡状态,其他三大城市群均大于0.5,属于高等教育资源高度集聚状态。

图7 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空间基尼系数

高等教育资源布局均衡程度的判断,不能脱离区域经济结构和人口分布,如珠三角地区高等教育的高度集聚,与广州、深圳在经济和人口上的高度集中是相伴而生的,2019 年广州、深圳两市,占据珠三角14 市27%的人口和54%的经济总量。只有将经济布局、人口分布结合起来,才能对区域高等教育均衡程度做出更合乎实际的判断。图8 和图9 分别计算了五大城市群生产总值和人口分布的空间基尼系数,分析可知:长三角作为高等教育布局相对最均衡的地区,其经济发展和人口分布的均衡程度也较高,且呈发散变化趋势,这与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国家战略不无关系;长江中游人口分布最为均衡且平稳,经济发展则呈现集聚样态,与高等教育的发散趋势呼应,表明长江中游高等教育与经济发展的协调程度得到改善;成渝地区人口分布集聚程度远高于其他城市群,主要是由于重庆市人口在区域内占据绝对优势。成渝、珠三角和京津冀地区高等教育与区域经济发展空间布局变化趋势相似,在高等教育扩散发展的同时,经济发展更加集聚,二者空间基尼系数的差值明显减小,表明高等教育与区域经济发展的协调性在提高。

图8 生产总值空间基尼系数

图9 人口分布空间基尼系数

(二)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区域分布层次特征

分析发现,部分城市之间高等教育规模与经济总量呈负相关关系,如上海和南京,2019 年上海GDP是南京的2.7 倍,但上海在读大学生数仅为南京的60%,这其中有城市高等教育传统分布等因素,但学位层次结构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尽管上海在校大学生数低于南京,但博士生数量高于江苏全省,可见,较高的经济总量在趋向于扩大高等教育规模的同时,较高的人均产值也倾向于提升高等教育学位层次。由于市级层面的学位层次结构数据未能采集,城市群内部的学位层次差异难以准确评估,本文仅以各城市群主体省份①为考察对象,对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学位层次进行估计。由于五大城市群与各自主体省份的主要城市高度重合,因此分析结果具有较高的可靠性。借鉴已有研究[7],教育综合指数值越大表明该区域高等教育学位层次越高,公式如下:

其中K 表示教育综合指数,B、S、X 和W 分别表示博士、硕士、本科和专科在校生数,数据整理自教育部官网。计算得五大城市群教育综合指数如图10 所示,整体教育综合指数呈上升趋势,可见研究生教育发展速度要高于本专科。横向对比发现,京津冀教育综合指数遥遥领先,长三角稳步提升并在2010年之后仅次于京津冀居于第二,这表明了两地区研究生教育规模的持续扩张,与图6 中较低的生师比类似,得益于两地区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的集聚。珠三角和长江中游教育综合指数起点较低,二十年来稳步上升;成渝地区则变动较小,至2019 年,三地区教育综合指数基本持平。珠三角地区教育综合指数一直较低,2019年位于五大城市群之末,与前文基于高校数、大学生数和教师数均最大的高等教育密度形成强烈反差。一方面是由于本测算采用了广东全省的数据而非仅珠三角地区,导致数值略偏低,另一方面也表明大力发展研究生教育、培养更高层次人才将成为今后珠三角(广东省)高等教育发展的关键,在粤港澳大湾区深入发展的背景下,珠三角高等教育层次的快速提升是可以预见的。

图10 五大城市群教育综合指数

①各城市群主体省份:京津冀——北京、天津、河北;长三角——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珠三角——广东;成渝——四川、重庆;长江中游——湖北、湖南、江西。

四、高等教育规模、层次结构的区域经济效应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对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二十年来的宏观发展脉络及现状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研究过往是为了展望未来,那么,未来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发展的战略如何选择?这是一个宏大的命题,本文仅从高等教育的经济效应入手,分析高等教育相对规模、层次结构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以从中获得启示。

(一)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自人力资本理论提出以来,人们普遍相信大力发展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对于满足人民群众接受高等教育的诉求[15]、对于经济增长[16]均是有利的,但也有研究发现高等教育规模扩张对经济增长的解释力出现了下降。[17]本文在此基础上尝试提出一些思考和假设:高等教育规模(主要指大学生数量)扩张可为经济发展提供更多高素质劳动力,高等教育学位结构提升可培养更高层次的高水平人才,但由于过度教育[18]、人才过剩等原因,规模并非越大越好,学位层次也并非越高越好,二者都面临边际效应递减的风险。下面我们将通过构建模型,验证以上思考是否具有现实依据,并基于分析结果对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发展提出参考建议。

根据经典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经济增长的动因主要包括资本投入、劳动投入和技术进步,高等教育主要通过提供劳动力(包括数量和质量)促进经济增长。根据计量经济学的相关理论[19],引入二次函数可验证高等教育规模和学位层次促进经济增长是否具有边际递减效应,本文建立面板模型如下:

PGDP 表示各城市群人均GDP,STU 以在校大学生数占区域总人口的比重表示各城市群高等教育(相对)规模,或称之为高等教育密度,K 以教育综合指数表示各城市群高等教育学位层次水平。α1和α2分别表示各城市群高等教育规模的二次项和一次项系数,β1和β2分别表示各城市群高等教育学位层次的二次项和一次项系数,根据二次项系数和一次项系数的正负关系和显著性水平,可判断高等教育规模和学位层次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例如,如果回归结果显示α1为负数,α2为正数,且二者均显著,根据二次函数的基本特征,表明高等教育规模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呈“倒U”型,即存在“拐点”(二次函数图像的最高点),当高等教育规模超过拐点时,对经济增长的效果反而会减弱,即出现边际效应递减。γ 表示控制变量,包括就业指数labor(用单位就业人员占区域总人口比重表示)、投资指数capital(用固定资产投资占GDP 比重表示)和产业结构indus(用第三产业产值占GDP 比重表示)。根据产业经济学的基本理论,随着技术水平的提高,经济总量中第一产业占比持续减低,第二产业占比升高到一定值后保持平稳,第三产业占比则有不断升高的趋势,可见用第三产业产值在总产值中的占比表示产业结构具有可靠性,也可作为区域技术水平的表征。由此可见,三个控制变量的选择与柯布-道格拉斯函数相一致。C和e 分别表示常数项和误差项;i 和t 表示城市群和年份。为了消除异方差问题对参数估计带来的影响,对PGDP 取自然对数处理。模型中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 所示。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情况

(二)分析结果

利用五大城市群2000—2019 年的面板数据,基于公式3 的非线性回归模型,采用逐次添加变量的方式进行计量分析,以减少回归结果的有偏估计。豪斯曼检验显示,应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各模型回归结束后,采用自变量滞后1 期进行了模型的稳健性检验,发现各变量的系数和显著性水平均没有大的改变,证明了模型的稳定性。各模型中各变量的回归系数与显著性水平见表3 所示。

表3 回归模型估计结果

结果显示,随着纳入控制变量的影响,高等教育规模和学位层次的线性估计具有一致性,而且随着所有变量全部添加至回归中,模型的拟合程度逐渐升高,表明模型的解释力在增强。具体而言,模型(1)至模型(5)的线性回归中,高等教育规模和学位层次的一次项系数取值均为正,且结果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表明高等教育规模扩张和学位层次提升对经济增长具有促进作用,该结果与人力资本理论等传统观点及已有研究[20]相一致。模型(6)至模型(10)中,我们加入了高等教育规模和学位层次的二次项,发现两个核心自变量一次项系数仍然均为正值,但二次项系数均为负值,且都通过了不同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这表明,高等教育规模扩张和学位层次提升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可能呈现一种“倒U 型”的非线性关系,即存在“拐点”。当小于拐点时,扩大规模或提升层次有利于促进区域经济增长。但当超过拐点时,继续扩大规模、提升层次可能出现边际效应递减。另外,就业指数、投资指数和产业结构等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几乎都在不同显著性水平下呈正值,这与传统的经济学观点相一致,表明提高劳动参与度、加大资本投资和优化产业结构,有利于促进经济增长。

根据二次函数的基本特征,“倒U”型抛物线的顶点即为拐点,该点横坐标的取值为x=-b/2a,其中a、b 分别为二次项和一次项系数。根据模型(10)计算得高等教育规模拐点横坐标为0.030226,即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为3022.6 人;高等教育学位层次(教育综合指数)拐点横坐标为1.045。将该结果与图3 和图10 进行对照分析,长三角、珠三角地区高等教育相对规模已经略超过拐点,可能面临甚至已经出现边际效应递减,而其他三大城市群高等教育规模红利依然存在,仍可以也应当通过继续扩大高等教育规模为区域经济发展积蓄人力资源。除京津冀教育综合指数接近拐点外,其他四大城市群教育综合指数距拐点尚远,通过提升学位层次结构、培养高层次人才拉动区域经济增长大有可为。

五、结论与建议

(一)主要结论

本文基于对我国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发展时空分异的分析,构建模型实证了高等教育规模与学位层次水平的经济效应存在拐点,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2000—2019年,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规模扩张迅速,但成渝地区高校数、教师数仍处于较低水平。从每百万人口拥有高校数和每十万人口高校专任教师数来看,成渝地区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其他城市群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从每十万人口在校大学生来看,成渝地区近几年“追”上了全国平均水平,其他城市群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尤其是珠三角和长三角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超过3000 人,处于领先优势;从每亿元GDP 在校大学生数来看,长江中游和成渝地区高等教育发展可能面临财政压力,珠三角和长三角生均经费充足或仍有加大高等教育投入的经济基础。

第二,五大城市群高等教育空间布局均趋于均衡,教育综合指数逐渐提高,京津冀地区教育综合指数遥遥领先。空间基尼系数的结果排序为:珠三角>成渝>京津冀>长江中游>长三角,即珠三角集聚程度最高,而长三角集聚程度较低。近二十年五大城市群空间基尼系数均呈减小趋势,即布局趋于均衡。随着研究生教育规模的扩张,教育综合指数即学位层次水平均有所提高,京津冀地区依托北京超强的高等教育优势,教育综合指数显著高于其他城市群,长三角位居第二。

第三,高等教育规模扩张和学位层次提升对区域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存在边际递减效应。通过构建模型并进行回归分析发现,高等教育规模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的拐点为每十万人在校大学生数3022.6 人,学位层次水平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的拐点为教育综合指数1.045,珠三角和长三角已经超过了高等教育相对规模的拐点,京津冀接近了教育综合指数的拐点,多数地区仍处于拐点的左侧。

(二)政策建议

由研究结论可知,推进高等教育普及化进程,继续扩大高等教育规模,大力发展研究生教育提高高等教育层次,仍然是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有效途径。对于本文关注的五大城市群,未来高等教育发展的战略选择应有所差异,具体可分为三条路径。

第一,加强区域内高等教育协调发展。京津冀作为高等教育层次水平最高的地区,教育综合指数已经接近拐点,但高等教育相对规模相比长三角、珠三角还有较大差距,究其原因主要是区域内高等教育发展不协调,河北省高等教育相对规模偏小、层次偏低,制约了京津冀高等教育的协同发展。[21]北京作为我国高等教育集聚程度最高的城市,应以雄安新区、中国(河北)自由贸易试验区等的建设为契机,在疏解非首都功能的过程中,支援河北高等教育发展,适度将部分高校向河北转移,拉动河北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张,以高等教育协调发展促进区域协同发展。

第二,扩大研究生教育规模,提升高等教育层次。珠三角、长三角地区高等教育相对规模已经超过拐点,但教育综合指数距拐点还有较大距离,可见,两地可依托自身雄厚的经济实力,扩大研究生教育规模,提升高等教育学位层次。基于现实的考量可获得更多思考和经验支撑,实证研究表明珠三角和长三角是高水平大学毕业生就业的主要集聚地[22],这种现象也证明了当地对高层次人才是亟需的。通过扩大研究生教育规模,培养更多经济社会发展所亟需的高层次人才,应作为两地高等教育发展的战略选择。特别是自2017 年提出“粤港澳大湾区”概念以来,珠三角的范围被拓展,香港、澳门的加入明显加速了广东高等教育发展的进程,例如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的建立,对于加强粤港澳大湾区高端人才培养和科技创新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大大增强了广东地区高等教育的实力。名校云集的香港与人才科技需求旺盛的广东省密切合作,粤港澳大湾区有望成为今后我国高水平大学和高层次人才的新高地。

第三,做好师资和经费的保障,推进高等教育稳定发展。长江中游和成渝地区面临相似的发展困境:高等教育相对规模和教育综合指数距离拐点均有较大距离,即仍有较大的规模扩张和层次提升的理论空间;但每亿元GDP 在校大学生数和普通高校生师比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表明师资和经费已经成为两地高等教育规模扩张和层次提升的关键制约因素。考虑到研究生教育需要更多的经费和师资力量,建议两地区优先发展适合本地产业结构的本专科教育,走先通过本专科扩大规模,然后循序渐进提升层次的发展道路。

本文对高等教育相对规模和学位层次拐点的测算,是在建模的基础上基于五大城市群近二十年高等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的面板数据得出,但因各城市群经济社会发展的阶段及产业结构等存在差异,各自真实的拐点可能偏离测算值,如珠三角地区经济发达,人口增长迅速,高等教育规模的拐点可能向右偏移。高等教育促进区域经济增长功能有多个维度,本文关注的规模和学位层次在一定阶段内有利于促进经济增长,但均存在拐点,当二者都接近甚至超过拐点时,只有走内涵式发展之路,通过不断推进专业结构调整、课程体系优化等中微观变革,才能保证高等教育为经济增长提供持续动力,这也是普及化进程中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必然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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