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
一扇漏窗,當得起繁花。牡丹、芍药,或者茶花、绣球……在江南的园子里。
繁花在窗口摇曳,边线形状和几何图案,把一朵花加框固定在那儿,便呈现出它的姿态和神韵,浓与淡,动与静。
纯白杏花, 有淡香, 花开活泼,仪式感极强。杏树先开花,后长叶,花褪残红青杏小,花落之后始见“青小”,一颗、一颗,细细圆圆的小青杏, 懵懂青涩, 让人不忍手摘。杏花是“青小”的序曲,“青小”在花事已尽,青青了了,细果累累的枝叶下,那一簇簇白色小花早不见踪影。
茶花开得红艳,一方苞、一方苞绽满枝头。花骨硕大,配碧绿的叶,在清透的空气中格外醒目。出城三十里的水乡小镇上,一个老院子里站着一株宋代古山茶,八百年的树龄,枝叶已高过屋脊,千朵万朵,如火如荼,是这个季节的人间花讯。站在小镇高处,青砖黛瓦,古朴旧色中,那一丛千朵万朵的古山茶花,探出院墙,噗噗怒放。
太平花,枝叶茂密,花朵聚簇,乳黄而清香。宋代杨巽斋诗云:“紫芝奇树谩前闻,未若斯花叶气薰。种向春台岂无象,望中秀色似卿云。”
先看高处的花,再看低到尘埃里的花,每一朵花都有它开花的理由。
荠菜在温度回升之后,便开始出苔开花。那又小又轻的花朵,花瓣就好像米粒一样,嵌在绿色上。
小香葱花开了,葱尖顶花。碧绿的小香葱,怕被草木淹没,顶处膨一小花苞,纤细的身段竟有如此托举力量, 玉白粉绿的小米葱,比之前长了一寸。
苔花,细小而卑微的花,生于墙角阴湿处。为了一朵花的尊严,拼足全力,骄傲地绽放。“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米粒大的小花被许多人疏忽,还是那样倔强地花开如常。
每一朵小花都有它的快乐,就像小人物的快乐。
韭菜花,朴素纯白。花与下面的纯绿杆相搭配,看似简简单单,却洋洋洒洒,朴素真挚,还透露出一股子机灵劲,好多韭菜花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兴高采烈。梁启超的《台湾竹枝词》曰:“韭菜开花心一枝,花正黄时叶正肥。愿郎摘花连叶摘,到死心头不肯离。”以韭菜花的一心一杆来比喻人间爱情的坚贞。
一朵花,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开放。它们张开自己,浑身颤抖地表示它的欢欣和激动。
这满世界的繁花。
林冬冬//摘自《散文选刊》(原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