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菲
假如在暗夜,有一个人撑着乌篷船,拐过弧形的弯道,在埠头的柳树下做长夜的停留,那么,我相信他和我有同样的愿望——都想成为河流寂寞的聆听者。
缓缓的,寂寥的,一丝丝沁入心房的水声,会在一个人心中长久地回响。暗夜仿佛是水声的储藏器。田野里的野花与水声呼应,仿佛它们并不孤单,它们会在某一瞬间,相互拥抱在一起,交流彼此的气息。星辰高远,稀落的光芒使苍穹像一个突兀的悬崖。我们的头顶之上是什么,我們的大地之下又是什么。夜风从我们的肩膀滑落,一只水鸟啾啾地飞离枝头,那么快,只有水面留下它挥翅的痕迹。洋槐上,白鹭做了最后一次逗留,扇子一样的翅膀鼓了起来,扑棱棱,二三十只,掠过宽阔的河面,在盆地做最后一次巡游,“啊啊啊啊啊”,叫得伤感而动人,翻过山顶,飞向了北方。河水漫过了柳岸,浑浑噩噩,浊浪滔滔。
(摘自《河边生起炊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