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夏天的阳光

2023-11-18 13:28深蓝松塔
南风 2023年7期

文/深蓝 图/松塔

曾经的痛苦与失败,那些如同烙印在心底的噩梦,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细节。

1.坠落的月光

讨厌的太阳。

走廊上人潮汹涌,齐昼不耐烦地甩了甩报到通知单,企图用这张皱巴巴的纸扇出一丝凉风。她身材娇小,纵使努力踮起脚尖,还是难以看清张贴在角落里的分班名单。即便如此,齐昼仍然不愿意挤进人海中,她像只骄傲的孔雀,对周围争先恐后的窘态冷眼旁观。

不过下一秒,几道裂痕出现在这张高傲的脸上。

“哇靠,你看8 班最后那个人,叫齐旦?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不如干脆叫鸡蛋好了!”

几名男生笑嘻嘻的闲话让敏感的齐昼起了疑心:被写错的名字该不会是她的吧?

她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憋着一口气冲到最前面,把铺满整面墙的名单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结果,只有“齐旦”没有“齐昼”。

齐昼的脸“唰”地红了。虽说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出现在开学第一天未免让人难堪。如同泄气的气球,她忽然就萎靡下去。

初中三年的拼命努力,换来的却是志愿填报失误,没有高中接收。好不容易得到这所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压根没听说过不提,结果人家连她叫什么都不在乎。

失落一层层挤压,齐昼再也无法维持那曾让她为之自豪的骄傲感。她低着头,匆匆赶到对应课室,一屁股坐在分好的座位上。关于高中,关于朋友,提不起任何兴趣,她要是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同学。”

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在桌面上,打断了胡思乱想。彼时齐昼正在气头上,语气夹着针锋相对的怒意:

“干嘛?”

褚珩问:“你真的要坐在这里吗?”

“座位表就这么写的,我还能坐哪?”

齐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莫名其妙。座位表给她排的位置明明就是最后一排,怎么到这个男生口中还成了不能坐人的地方?齐昼没有继续搭理他,以为褚珩不过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幼稚高中生,毕竟这种人她也见得多了。

等全部同学都来齐,班主任开始训话时,刚刚抽离出混沌状态的齐昼才发觉不对劲:这一整排只有她一个人。

她硬着头皮顶住来自讲台的死亡射线,溜出门外重新看了遍座位表,才发现班上的桌椅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一排来。等回到班里时,班主任正好喊了声“齐旦”,教室里响起一阵憋笑声,她蔫头蔫脑地答了声到,搬回真正的座位。

齐昼想,这学校估计和她八字不合,第一天就出了两个大糗。

褚珩看见自己的后桌从刚刚的炸毛小狮子一下变成温顺小仓鼠,觉得这小姑娘有趣得紧,估计往后的高中生活都不会无聊了。

“这下你相信我了吧?原来你就是齐旦啊,好……特别的名字。”

他饶有兴致的笑容刺得齐昼脸痛。她懒得纠正,恹恹地低下头,对未来不抱什么期望。褚珩连吃两个闭门羹,摸摸鼻子,倒也没生气。

齐昼很快就发现,班上多数同学很久之前就相互认识。原来,这所区属中学是初高中直升,大多数人不是住得近的邻居,就是初中同学,只有她是千里迢迢跨区来的。

这点认知并没有让她感到失落,或者说,她根本没有精力去为这种事情消沉。事实上,齐昼没想到,这个叫褚珩的前桌居然能这么多话,比如现在:

“齐旦,哦不,齐昼,你能摘下眼镜给我看看吗?”

齐昼想刀人的眼神藏不住。天知道她为了给每个人解释名字费了多少功夫,结果自己混血的事情被同寝女生传开了,班上其他人又都跟观猴似的,见面就让她摘眼镜。齐昼能明白这种心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曾因为这种和周围人小小的不同沾沾自喜过,不过她很快发现,这种独特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尤其是现在,刚刚完成入学体测,非要说的话,只能算是连自娱自乐都谈不上的负担。齐昼的下巴抵在桌上,声音有气无力:“你要看就自己摘。”

虽然她不承认,但褚珩隔三岔五的没话找话让俩人的关系无形中靠近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对方在借笔、借书等一系列麻烦事中早已轻车熟路。

摘掉大黑框眼镜的齐昼露出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兼具东西方特色的五官张扬又锐利,挑不出一点毛病。

女孩突然抬起头,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四目相对之际,褚珩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瞳中折射出的光,亮得令人心慌。

“那个,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褚珩心跳的速度快得惊人,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齐昼是个高度近视,她模糊的视线不足以看清少年因紧张而绷住的下巴,更无法捕捉到暗涌的情绪,一把从呆愣的褚珩手中抢回眼镜。

2.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这所中学在市里成绩亮眼的重点高中里显得平平无奇,但是老师很重视学生的成绩,最近两年的管理称得上严苛。才开学不到一个月,新生已经经历了不下五场考试。

高中的学习不比初中,齐昼对于某些知识点的理解远远谈不上清晰,更别提她之前压根没学过的地理。她不甘心落后于人,拿着一摞摞课后练习题,不浪费一点时间。可惜埋头苦干的付出并不一定能让人满意,她看着试卷上一个个红圈,欲哭无泪,当下有些气馁。

“你把纬度记错了。”

焦头烂额之际,一阵薄荷味的清香从前方传来。少年指着失分的题目,自顾自开始耐心讲解。褚珩的声音很有吸引力,他讲题的时候也总是从学生角度出发,深入浅出,再难理解的知识经他口就变得浅显易懂许多。

刚开始齐昼还死要面子,假装不在意。后来不知不觉中,融入进褚珩的步调,齐昼甚至觉得这一切有种说不出的自然。明明刚认识没多久,同样的场景却像是经历过无数次。

铅笔写字的沙沙声,衣袖略过手臂的轻微酥痒感,都让她霎时间产生出时空错位的感觉。

齐昼想起小时候,独自一人在奥数补习班。遇到难题,前桌的男孩子也是这么细致地教她。可惜,她当时对陌生环境太慌张了,连对方的姓名都忘了问。童年为数不多的朋友,就这么分开了。

“在想什么呢,还听不听题了?”

褚珩用笔敲了敲她的脑袋,把齐昼突然回笼的意识吓了一跳。她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地撞进深邃的眼底,红着脸低下头,恼羞成怒般抢回试卷:“不用你教我,我自己知道。这个就在书上的第……”

她把地理书翻来翻去都没找到对应的知识点,看着褚珩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打肿脸充胖子”。

3.以后一起学习吧

看到两只硕大的熊猫眼在抽屉里翻了半天,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只能上报了。”

学习委员被齐昼颓废的状态吓到,刚要脚底抹油就被褚珩叫住。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掏出两本作业:

“她的在这。”

两眼昏花的齐昼这才想起,原来昨天把作业落在自习室了。她含糊地道了谢,看了看时间,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就往外走。

褚珩赶紧哭笑不得地叫住她:“下节是物理课,你拿音乐课本做什么?”

齐昼迷茫地分辨着天旋地转的文字。这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轮到脑袋宕机。她眼睛一闭,直挺挺倒了下去。完全陷入黑暗前,她听到有个人在耳边焦急地呼喊什么。

再次苏醒时,已经到了傍晚。太阳还在人间流连忘返,火烧云染红的天空显得浓丽又庄重。齐昼看到褚珩拿着一本书,站在窗户边上,微风吻乱了他的短发。一晃神,差点以为在拍电影。

1.2.2 样品近红外光谱扫描及数据预处理 采用Nicolet Antaris II型FT-NIR光谱仪对407个样本进行光谱采集,光谱扫描范围为1 000~2 500 nm,扫描次数64次,分辨率为0.5 nm。3次重复,取平均值作为该样品的最终光谱数据。对烟叶近红外光谱数据进行分析和处理时需对其进行适当的数学操作预处理,最大程度地去除冗余信息,以降低或消除非目标因素对光谱信息的影响[17],从而更利于从复杂的光谱中提取有效信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校正模型的稳健性。在此,通过使用多元散射校正和二阶导数的方法分别对光谱数据进行预处理操作。

她掀开被子,想从病床上下来,没成想身体软趴趴的,使不上一点力气。眼看着马上就要受到惯性的制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齐昼下意识闭上眼。预期中的冰冷触感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经过阳光浸润的温暖怀抱。少年衣衫上淡淡的冷香悄悄占领她的嗅觉,入侵她的感官,让她莫名想起夏天的气泡水,炽热中的清透,让人在热得失去理智的世界仍能保持一丝清明。

“齐昼同学,你难道不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褚珩这么生气。他眉头拧得很紧,脸上有因为生气而产生的淡淡红晕。齐昼识相地停下动作。

褚珩叹了口气,强硬的态度软下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了,开始吞吞吐吐:

“其实,我们学科成绩还蛮互补的……要不,我们互相补习吧?”

说这话时,齐昼清楚地看到褚珩耳朵上的红色加深。于是,她笑起来。

褚珩的脸更红了:“什、什么啊,我都教你地理这么久了,你偶尔也教教我数学呗。”

他的目光犹犹豫豫,散落在晚霞映照的地面上。终于,横下心低头看她。

“好啊,”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亮晶晶的笑意,明明还没天黑,褚珩却看到了星星,“以后我们就一起学习吧。”

4.穿梭宇宙的阳光

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一两个风云人物,长得堪比明星偶像,成绩优秀为校争光,荣誉奖杯多得数不清。其他人往旁边一站都能感受到散发的金光,是每个人学生时代向往的梦。不过,齐昼一直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身边,毕竟,现实总是骨感的。直到某个周一。

那时的校园偶像剧正大行其道。虽然学业繁忙,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却从不甘于落后潮流,心中或多或少都怀着浪漫的希冀。高中生的队伍离主席台很远,齐昼费了老鼻子劲才从发型、身高等等因素辨别出台上西装笔挺的人是褚珩。他正声情并茂地讲述获得省奖的经历,为了避免乏味,还穿插进几个小笑话,把不情不愿的学生们逗得忍俊不禁。

齐昼站在人群里,即使看不清褚珩的脸,那句“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仍旧扑面而来,心中竟也生出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不过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多久,当叫住她的女生第一百零一次发出“褚珩好帅”的感慨时,齐昼终于怒了。

“有事快说!”她不耐烦地嘟囔着,这两天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褚珩有什么好的,所以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啊?”

“人家可是全省地理竞赛的第一名。”那女生义愤填膺,继而捧着脸作花痴状:“人又帅,脾气又好,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了。”

齐昼赶紧打断输出,天知道她已经听过多少遍褚珩的辉煌事迹,现在都快能背下来:“好啦好啦,要帮你转交什么?”

女生顺势把礼物放到她手里,说了声谢就跑了。齐昼掂了掂分量,顿时充满了对褚珩的羡慕嫉妒。

她正要转身回教室,一回头就看见班主任黑得堪比锅底的脸。班主任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示意她跟上。

完蛋!自习课出来摸鱼被逮个正着。齐昼硬着头皮跟后面。一进办公室,班主任冷哼一声:“胆挺大啊,我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紧接着一顿训斥劈头盖脸砸来,齐昼顶着横飞的唾沫,觉得自己本就匮乏的身高又被吓矮了不少。

班主任从上次月考退步,讲到下周文理分科,最后意犹未尽地扔下一句:“给我写五千字检讨。”这下齐昼可不淡定了,五千字是什么概念,抄书都得抄到手软!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嘴皮磨薄几层,班主任才勉强放过她。

班主任指着她耷拉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但是相对于文科,你的理科成绩要稳定得多,你得想清楚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啊。”

齐昼被训得脑袋嗡嗡作响。虽然经过褚珩的辅导,她文科三门提升了不少,但还是无法保持稳定的高分。没有回报的努力是残忍的,她开始怀疑,一门心思地扑在热爱的学科上,是否为一种错误,难道她真的应该选择更擅长的理科,抛弃更喜欢的文科?

齐昼像只打霜的茄子,愁眉苦脸地出了办公室,和迎面走来的褚珩撞了满怀。

“怎么了,撞疼了吗?”褚珩见齐昼不说话,以为她受伤了,伸手就要拉她去医务室。

齐昼一缩手,躲开了。她觉得褚珩身上传来的温度,就快要把自己烫伤。看着少年心急如焚的神色,她忽然有些崩溃:

“都怪你,害得我被老师骂了。现在又害我摔倒,都是你的错。”这话一出口,齐昼就后悔了。

褚珩并没有因突如其来的指责而生气。他耐心听完少女略带哭腔的无理取闹,软糯糯的声音让他想起老家的小奶猫,张牙舞爪的外表下,是一颗柔软而敏感的心。

“发生什么事了?”

齐昼不喜欢别人看见她哭,可是眼泪不争气,怎么也止不住,“我可能,真的不适合文科吧……”

褚珩从支离破碎的语句中,猜出她的烦恼。他一点点拭去齐昼面颊上的泪珠,待她完全冷静下来,才温柔地说:

“不需要为还没到来的事担忧,生活会给努力的人好运气的。”

齐昼认为他说的都是废话,自己也早就过了会被心灵鸡汤迷惑的年龄。没想到的是,躁动的内心慢慢宁静下来了。

她发现,那些冷漠坚硬的伪装,竟如此轻易被褚珩卸下。曾经的痛苦与失败,那些如同烙印在心底的噩梦,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细节。

南方的夏天,有齐昼最讨厌的湿热气候。当阳光穿越亿万光年,抵达身体,她第一次感觉到皮肤上的温度是那么温柔。

5.不存在的童年阴影

进入考场前,齐昼紧握着褚珩给的锦囊,郑重地吸了口气。她本想马上拆开,想到褚珩再三嘱咐,还是决定考完试再满足好奇心。

“我才不会偷看呢。”齐昼对他离开前怀疑的眼神很不满,腹诽了几句,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情踏进考场。

一天考下来,齐昼的精神异常集中,平时常有的分心完全没发生。等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响起时,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

收拾完个人物品,齐昼怕错过什么似的,飞速赶回班上。看到早早到达的褚珩,两人心有灵犀,彼此都没提起考试。

“我们走吧。”褚珩拎起齐昼的书包,感慨这小身板是怎么扛起这么重的东西。

“走?去哪啊?”

他揉揉齐昼发懵的脑袋,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这个小傻瓜这么听话,现在都还没发现躺在锦囊里的电影票。

“小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褚珩订的电影很奇特,是重映的港台僵尸片。齐昼虽然一直是朋友圈里鼎鼎有名的“死鸭子嘴硬”,但是对于恐怖惊悚片,她深知脆弱的小心灵经不起折腾,十岁起就再也没接触过。对于这种类型的片子,还停留在童年阴影的阶段。

她几次想找借口开溜,都可耻地被褚珩以“你该不是怕了吧”激将成功,无奈之下只能进了影院。一开始,齐昼还坐立难安,时刻预防恐怖片里常见的“jump scare”套路。渐渐,她发现,与其说恐怖片,不如说是僵尸为主题的搞笑片。

“港台僵尸片大多都是这种类型。可能会有让人害怕的地方,但是更多的还是以幽默为主。”褚珩淡淡地说,“其实我们所谓的阴影,成长过后回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只是一味选择逃避,恐怕就真的成为一辈子的阴影了。”

这些话如同魔法豌豆在齐昼心中生长成参天大树。刹那间,她看见了中考过后的自己。失败的分数,靠后的排名,从神坛跌落,痛苦流下的泪水,成为了这一年多来的梦魇。其实不只是分班考试,所有的考试前夕她都会因为紧张焦虑无法入眠,最终导致经常性的发挥失常。她开始思索,这种噩梦是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她找到答案了,噩梦之所以是噩梦,就是因为它那虚假又可怕的影响。只有当完全认清真相后,她才能迈向那个真实、勇敢的自己。

离别的时候,褚珩逆光站在巷子口。

“齐昼,”他开口,“我们要一起努力啊。”而后,轻松地挥了挥手,慢慢离开。齐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了点了点头。

6.太阳与月亮

高中三年的生活是短暂的,春去秋来,高考就近在眼前了。

也许是那晚的电影太有趣,或是夜色太美,抑或是少年的声音实在动听。仿佛按下某个开关,齐昼面对褚珩时,再没有过去那层将自己隔离在外的薄膜,只是,不知为何,面对他时,总会有那么一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像是被狗尾巴草挠过的微痒,当人准备好好揪出来,讨个干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褚珩大概就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吧。要不是本市中考不考历史地理,齐昼挤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和一群普通高中生坐在一起。

高考前夕,褚珩因为过分优秀的成绩被提前P 大录取,没有参加最后的冲刺复习。教室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齐昼心里也像被挖掉一块,空落落的。做题间隙,她忍不住和好友抱怨:“褚珩这家伙可真不讲义气,抛下咱这些学渣就逍遥去了。”

好友一脸嫌弃:“你可别凡尔赛了,P 大给你降了50 分”她夸张地比了一下手指,“50分,还学渣呢,你这奖励学渣的五十分能不能送给我这真学渣。”

齐昼耸耸肩,没回答,继续复习课本上的知识点。再怎么样,她和褚珩比起来,都算是学渣。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接受了失败的事实,如此,也为未来腾出了一双手去拥抱。她嘴角上翘,这两年来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高考结束后,有同学提议要办个聚会庆祝一下。换作以前的齐昼肯定不会答应,这回,她看着周围兴高采烈的朋友们,恍然,这三年来,内心原来被他们填得很满很满,于是,微笑应下。

聚会那天,齐昼本想随随便便穿个运动服,结果被闺蜜以“毕业舞会怎么能以方便为目的”强烈吐槽,迫不得已,只能仍由她帮自己梳妆打扮。

“我宣布,齐昼你就是今晚最靓的仔!”闺蜜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把脸红到冒烟的齐昼一把推进包厢。

齐昼本来是坐在角落里,结果班上的同学秉着欣赏美的精神硬生生把她围成中心。

“齐昼同学,那个,你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一名男生抱着期盼的眼神递上纸巾。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不用谢。”齐昼背后突然传来耳熟的男声,雪白的纸面被一串数字填满。她手一抖,把杯子里的水洒在手上。褚珩随手抽起一张纸,仔细地帮她把手擦干净。

齐昼心里没由来慌得厉害,心跳一下下,乱了节拍。她觉得,要不是脸上那层粉底,她估计比煮熟的虾米还红。

指尖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相碰,齐昼触电般缩回手,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褚珩穿着白衬衫,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整个人清冷矜贵。身上的气息也从清新的薄荷变为沉静的檀木,浓烈到要把她的呼吸都攫取。

他礼貌而疏离地拒绝着周围女生的请求,源源涌上的人群还是把他和齐昼的距离不断拉远。

齐昼脑子闷闷的,一阵怒火没来由地烧起来,烫得她心底酸溜溜的。一股力量把她往褚珩的方向扯,身体比头脑先一步作出反应。她从人群里挤过去,理性回笼前,一声石破天惊的“男朋友,出来”脱口而出。

被齐昼攥住的手掌骤然收紧,灼人的温度差点把她烫伤。褚珩目光灼灼,语气宠溺:“全听女朋友吩咐。”

同学识趣地给俩人让出一条路。包厢里的氛围灯忽明忽暗,把齐昼晃迷了眼,竟真的乖乖跟他走出去。等到了大门口,看着头顶明晃晃的月亮,她才想起刚才做了什么。

齐昼蹲在地上,蜷缩成团,害羞得走都走不动。褚珩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觉得这小家伙真是可爱得紧,让他想抱在怀里,再也不松开。

齐昼埋着头,想象着自己是一只鸵鸟,现在就像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么羞耻的事情,她怎么做得出来?一定是褚珩,他就是个妖精,迷惑人心,害她苦心经营三年的良好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任由褚珩怎么说,她都不愿抬起头来。但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身上的视线,无处遁形。

褚珩逗她:“刚才的勇气去哪了?”

许久,齐昼才抬起头来,表情委屈:“褚珩,你真坏。”

褚珩失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齐昼害羞成这个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负一通。他挠挠耳朵,装作没听明白:“我可都听你的,哪里坏了,女朋友?”

齐昼觉得,面前这个褚珩,好像真的是妖精变的,不然怎么会和之前翩翩公子的温润模样判若两人?她想想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褚珩了,现在一上来就这么欺负她,一定不要轻易原谅他。

可是,为什么,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倒是被一股酸酸甜甜的气息包裹了,就像粉色的草莓蛋糕,绵长又甜蜜。

“你刚才什么都没听……”

一双温热的手抚上脸颊,打断了齐昼的声音。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她却有种错觉,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耳畔,晚风和煦,男声温柔。

他说:“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齐昼,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们在补习班上,我总是给你讲题。可是你那么坏,一声不吭就走了,把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那里。那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也要欺负回去。不信,你跟我走。”

褚珩轻轻抱起齐昼。齐昼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那脉搏有力的心跳,和她一样,早就乱得毫无章法。

褚珩带着她来到海边的沙滩上。夜幕茫茫,星星未曾停止工作。海面上的水波随风一层一层荡漾开来,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

“你要怎么样嘛?”她抬起头,月光给世界戴上一层柔和的银色面纱,少年深邃的目光和银河融为一体,齐昼此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就罚你,陪我看一辈子星星。”

7.又是一年夏天

又是大晴天啊。

婚礼当天,南方的绵绵细雨恰好退去,晴空万里。闺蜜办的是露天婚礼,规模不大,只邀请了亲密的亲朋好友。齐昼来到后台,新娘子正在梳妆打扮。俩人不自觉聊起来,聊着聊着,闺蜜不禁留下泪水,滴落在洁白的婚纱上。

她擦干眼角,告诉齐昼,这并不是哭,留下的眼泪是对过去自己的安抚,感谢曾经的她,走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最后,她抓住齐昼的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新娘的捧花可是有内定人选了哦!”

齐昼坐在特意安排的VIP 座位上,安静地目送新人的彼此宣誓。她望着手里的捧花,透明液体从眼角沁出,她想,这也不是哭,这是被彪悍闺蜜的这份温柔吓到了。

直到她离开婚礼会场,太阳都还没完全从地平线消失。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住,男人站在齐昼面前,她没抬头,只问道:“过去和未来有什么不同吗?”

褚珩轻笑,柔声回应:“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唯一应该关心的就是眼前。”

齐昼没答话,她一下钻进车里,整个人懒洋洋的。

身后的夕阳逐渐升温。他们奔跑在大地上,长街慢慢后退,两旁的商店玻璃映出这个与以往任何一天都不同的傍晚。也许,人生本就不该有什么束缚,所谓的过去,将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把握住眼前的幸福。

“褚珩,我们结婚吧。”

“好。”

“我想在夏天结婚。”

“好。”

她开始爱上阳光了。因为,她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