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人世间》“莎士比亚化”倾向研究

2023-11-17 06:03石锦瑜
文学艺术周刊 2023年17期
关键词:人世间莎士比亚现实主义

在电视文化成为快餐文化的当下,电视剧《人世间》的播出为大众增添了一场文化盛宴,滋养了观众的精神世界。该剧由中国发展史和东北家庭生活史两条主线交织而成,以周家家庭成员视角来展现1969年至2016年的历史变迁。作为一部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人世间》突出人物及人物间相互关系的描写,真实地再  现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反映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本质, 可以看到极其明显的“莎士比亚化”倾向。

“莎士比亚化”出自马克思和恩格斯给拉萨尔的回信,指创作方法的现实主义,塑造人物形象的典型化和情节的生动性、丰富性,其中现实主义是基础,人物典型化是核心,人物通过情节表现。通过对情节、人物性格的生动化、丰富化,揭示真实深刻的社会历史本质,

尤其是阶级社会里的阶级本质;简单讲就是形象典型化, 而不是抽象概念化。 [1] “莎士比亚化”的创作手法为人物提供能够反映现实生活和时   代特色的环境,从而显示出现实和历史的真实,

使作品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人世间》作为近几年国产现实主义剧作精品,正是充分实践了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的“莎士比亚化”美学标准。

一、平民视角下的典型人物刻画

“莎士比亚化”本质上是艺术掌握世界的形象思維方法,它要求作家在创作过程中完成 对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统一。《人世间》正 是通过刻画典型人物形象,借用平民视角来叙 述中国社会这五十年来的变化,将中国社会变 迁的大历史同百姓日常生活的小历史缝合起来,完成典型人物与典型环境的完美结合。

剧中有一段郑娟自行车被盗,周秉坤报案,民警告知他由于知青返城造成治安混乱,以及 改革开放政策在不同地域之间所产生不同影响的剧情。这一段剧情并没有直接讲述改革开放,而是通过自行车被盗这一小事进行“去政治化叙述”,将改革开放大背景藏入周秉坤的生活日常中。此外,平民视角还体现在从家庭出发对中国历史进行叙述。这里的家庭不仅指血缘家庭,也包含整个光字片的“泛家庭”结构。血缘家庭中,周秉坤向父亲哭诉“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爹我妈满意我”道出父权权威下子辈不断渴求得到认可,以及面对父辈衰老,父子关系发生颠倒的典型中国父子关系。在“泛家庭”结构中聚焦“六小君子”内部的疏与亲。在计划经济年代,一个厂就是一个大家庭,“大中型工业企业成为地方经济中心和就业中心,地方人员的社会网络、工作内容以及社会流动围绕企业单位展开”[1]。国有工厂成为连接各个人物的重要枢纽:周秉坤因一起在木材厂共事的涂志强之死结识了郑娟;“六小君子”及其配偶家属基本上都是国有企业职工。剧中看似聚焦工人社群网络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实际上是在通过平民的视角去叙述中国计划经济的改革史。

剧中对于人物以及时代特征的描写是通过平民视角,随着情节推动慢慢展开的,而非以说教的手段将个人变成时代精神的传声筒。将人物放到现实的矛盾冲突中加以刻画,将人物和环境紧密联系起来,表现出角色做什么和怎么做,这一写作手法正是现实主义典型化的重要手段。

二、把握矛盾刻画“福斯泰夫式的背景”

福斯泰夫是莎士比亚剧作《亨利四世》中一个没落骑士,莎士比亚巧妙利用他的矛盾身份——骑士贵族与被解雇的家兵——将文艺复兴时期五光十色的社会生活尽数展现。“福斯泰夫式的背景”是现实主义戏剧创作上的一个重大突破,莎士比亚将最现代的思想以最朴素 的形式展示出来,揭露贵族国民运动的本来面目,而读者不仅可以透过它微观地看到封建社会解体过程中英国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又可以宏观地发现整个历史变革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状况以及阶级关系的变动。

剧中采取东北-深圳双线叙事策略,将各式人物联系在一起,铺开改革开放年代的“福斯泰夫式的背景”画卷。在双线叙事中,一面是衰落迟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长子”,一面是脱胎换骨、蓬勃兴起的小渔村。这一矛盾对立的叙事线索恰好完整了改革开放的历史,引发了跨越地域、阶层和年代的共鸣。1985年,国企改革、破产清算,曾被视为铁饭碗的国有工厂纷纷倒闭,东北迎来最大一次下岗潮。另一面彼时深圳作为被政策选中的发展地,经济 迎来井喷式发展。结合两种截然不同的经济环境,作者呈现出两组典型人物的对比:一个是决心重振工厂辉煌的周秉义与第一批下海经商的姚立松,二是担心孩子被夺走的周秉坤与计谋抢子的骆士宾。两条线索交织串起整个故事线, “不仅在微观层面上为观众传递出朴素的民间伦理与百姓价值观, 也在宏观上彰显出‘家国情怀与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贴合”[2],刻画出广阔的时代背景。

电视剧《人世间》充满矛盾的双线叙事符合恩格斯所阐述的现实主义塑造人物的重要原则:人物的阶级倾向和时代特征应通过现实关系和矛盾冲突的情节表现出来,而不应该通过作者或作品中人物的议论和说教表现出来,和在进行现实主义的人物描写和刻画时采取对比的手法,即“如果把各个人物用更加对立的方式彼此区别得更加鲜明些,剧本的思想内容是不会受到损害的”[3]。电视剧《人世间》采取双线叙事策略,展示了五十年中的经济转型以及工人的生活变化。作者和编剧通过刻画平民社会,把握时代的本质特征, “帮助当代青年补上对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认知”[1]。

三、严格再现忠于时代特色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现实主义文学的创作要严格地从客观现实生活出发,严格按照现实本来面貌再现现实。《人世间》在拍摄期间,剧组为追求最真实、最贴近现实的“光字片” 场景,从零开始搭建了近8000平方米的“光字片”实景。小到墙角青苔、挂历、茶缸、收音机,大到房屋搭建的风格,道具组和美术组完美还原了当时中国真实的平民生活氛围。此外,整部电视剧根据不同年代特色使用了不同空间色调。例如在20世纪60年代末至80年代,为凸显当时自然环境的山清水秀多采用绿色、蓝色、蓝灰色调;拍摄到20世纪90年代的剧情时,多采用黄色、土黄色、棕色、灰色等色调来再现当时室内装修风格;拍摄到2010年左右,剧组采用白色、浅棕色的具有现代气息的空间色调[2],严谨再现了每个年代独有的群众审美,彰显了人民美学特色。此外剧中通过地域化空间的呈现再现了当时的生活质感。地域性空间的核心在于呈现地域独特性,地域特色的核心是地域文化。剧中热情豪爽的东北人、磅礴大气的东北雪景、份大量足的东北美食、火炕澡堂等东北地域特色为观众铺开一幅东北民俗画卷。

电视剧《人世间》的成功在于遵循现实,严格再现当时生活环境,深刻且广泛地描写社会生活,正确处理人物和環境的关系,从而揭示现实生活的本质方面。此外“莎士比亚化”创作手法使剧集内涵丰富,情节极具主动性、丰富性,通过真实地再现当时的风土人情,使人物富有个性化,透露出浓厚的生活气息。

四、结语

“莎士比亚化”美学总命题是对马克思、恩格斯艺术哲学体系基本原理的概括,是马克思、恩格斯艺术哲学的美学总命题,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说的“关于艺术的掌握世界”的审美形式,它包含按照“美的规律”进行“艺术生产”以及实现“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等美学论题。[3]

电视剧《人世间》作为现象级现实主义剧集,正是契合这一美学标准。首先,以“去政治化”的平民视角展示经济转型过程中发生的变化,用百姓生活中的大小事来推动剧情的发展,刻画饱满的典型人物形象。其次,采用双线叙事的手法铺开“福斯泰夫式的背景”,突出现实矛盾。再次,剧中对生活细节的刻画、时代色调的还原、地域特色的呈现,还原了彼时中国普通百姓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彰显出现实主义的生活质感和人民美学的巨大力量。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在当代中国语境中仍具有无可替代的意义与价值。中国现实主义类题材电视剧应从现实社会中汲取养分, 坚持“莎士比亚化”的人物塑造观,实现人物与时代背景的辩证统一。如此,才能够创造有现实意义的剧集,并且促进中国当代电视剧得到进一步健康发展。

[ 作者简介 ] 石锦瑜,女,汉族,青海西宁人,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论。

[1]   出自张翼《“莎士比亚化”与电视剧精品——兼评电视连续剧〈大明宫词〉》,《中国电视》2000年第1期。

[1]   出自谢雯《历史社会学视角下的东北工业单位制社会的变迁》,《开放时代》2009年第6期。

[2]   出自程格格《平民立场与转型中国——作为现实主义史诗剧的〈人世间〉》,《文艺理论与批评》2023年第1期。

[3]   出自陆贵山、周忠厚主编《马克思主义文艺论著选  讲(第五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

[1]出自张涵《梁晓声:用文字笑看人世间》,《新民晚报》2002年2月28 日。

[2]   出自叶玉露《现实主义映照下电视剧〈人世间〉的

艺术特色》,《电影文学》2022年第14期。

[3]   出自傅其三《“莎士比亚化”的艺术生产论──评曾簇林〈马克思恩格斯艺术哲学纲要〉》,《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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