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橙子
在城市里工作、养狗做伴的年轻人,不忍心让狗子在春节期间留守空房;而在村里养老的长辈,也想见一见“狗乖孙”。于是,在双方爱意的推动下,一批年轻人浩浩荡荡地带着狗子们回村过节了。没想到,这一趟回村之旅,差点酿成了一场人与狗的共同浩劫。
城里狗子进村的第一天,就听到村里的土狗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汪汪”吠叫。那并非友好的欢迎,如果你听得懂狗语,就明白它们的聊天内容是:“走,去看看城里来的‘太监’狗。”这一围观,就意味着自家的宠物狗要遭遇中华田园犬们的集体包围。一顿狂吠猛碾后,宠物狗们掉头就跑,连带着主人一起疯狂逃窜。
就连拥有“拆家大王”名號的城里哈士奇,虽然在进村前不断构思它的乡村拆迁计划,但在进村后只剩下“希望土狗大哥没有把我拆迁了”的计划。
此时主人们或许会不以为意,顶多嘲笑一下自家宠物狗的软弱不成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事情正在起着质的变化——就在宠物狗被土狗狂追的那一刻,它们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旷野与自然的呼唤,然后想起一个被淡忘已久的事实:“对啊,我是狗啊!”
城市里的生活早已消磨了它们的天性,每天只记得握手转圈、表演才艺。有的被做了绝育手术,有的定期做美发美容,一个个打扮精致,珠圆玉润。品种特别、外形甜美,这是它们适应城市生活的优势。可这些优势,在农村变得不堪一击。
第一批回村的狗子们,在经历了短暂的畏生后被迅速唤醒天性,然后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可以清晰地从一只狗的外貌变化,判断它的回村时长。回村第一天毛色雪白如云;第二天毛色就“晴转多云”;第三天是阴云密布,你安慰自己“这狗洗洗还能要”;第四天突然就黑云压城,看到它跑进门,你顿时不知所措:“谁家的黑狗跑我家了?”
毛色的变化不是终点,最重要的变化是体格。曾经的它们狗粮换个牌子就拉肚子,零食的个头大了点就不吃。但一回村,它们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嘴不刁了。和土狗交换饮食后,它们觉得剩菜剩饭乃是世上珍馐。
除了体格的变化,它们的性情也脱胎换骨。边牧学会了赶鸭子,牧羊犬的血脉就此觉醒;比熊跟着大公鸡学会了鸡叫,每天都喊大家起床;萨摩耶交上了新朋友,每天早上偷偷溜去邻居家吃鸭肉,还会赶早回来趴在床尾,假装一直在陪伴主人。
狗子们看似都过得更快乐了,有的上房揭瓦,有的下水捞鱼。在这儿,它们可以撒开了欢地跑,可以玩更多种游戏;还可以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需要守护的院门;更难得的是,它们能拥有一群随时约架的朋友,又或者成为村里的孩子王,成为风一般的狗子。
年轻的狗主人们一边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家狗子终于找到了灵魂的“快乐老家”,一边又心生失落,因为过完这个年,大家终究是要重回城市的,哪怕那里的天地逼仄沉闷,哪怕那里没有足够多的亲人朋友。然后在接下来的一整年里,狗子和自己相互陪伴,默默去迎接下一个能放飞自我的春节。
(摘自“Vista看天下”微信公众号,黄鸡蛋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