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鹏,曲铁华
1长春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吉林长春,130117;2东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吉林长春,130000
教育部于2018年发布的《教育部等六部门关于实施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计划2.0的意见》指出,我国拔尖人才选拔、培养模式更加完善,培养机制更加健全,初步形成中国特色、世界水平的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培养体系[1]。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是我国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的一项重要举措,而医学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既是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中最为关键的环节,同时也是医学教育作为精英教育的必经之路[2-3]。高等中医药教育作为高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肩负着培育高素质中医药专业人才、建设“健康中国”的使命担当,更是促进中医药事业可持续发展的稳定基石。中医学专业 (“5+3”一体化)人才培养作为教育部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关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重点项目,是高等中医药教育人才培养的关键内容,更是国家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战略中关于培养新时代中医药拔尖创新人才的具体实践。专业人才培养方案是落实党和国家关于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总体要求、组织开展教学活动、安排教学任务的规范性文件,是实施专业人才培养的基本依据[4],培养规格作为高校培养目标的细化,是衡量培养质量的关键内容。
目前关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规格的研究相对较少,普遍集中在理论层面的探讨。关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知识结构,焦楠等基于中医教育发展的外在与内因需求,认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要素应包括完整的知识储备与成熟的实践技能[5]。关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能力结构,张萌等通过提出“一协同二平台四早入”的育人理念,探索构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科研能力培养体系[6]。关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素质结构,郭晓东等认为应包括哲学素质、中国文化素质、拙朴求实的素质及感官敏锐的素质[7]。现有研究存在以下不足。①在知识、能力、素质的具体指标呈现上,普遍采用统一的标准,存在指标描述宽泛、缺乏中医药特色[8-9]。②研究仍停留在单一内容,且大部分研究为定性分析,定量方法进行实证研究成果少,结合定性定量分析的实证研究文献更少。③针对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还未建立科学系统的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规格指标体系[10]。
因此,本研究对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方案中的培养规格进行文本分析,厘清文本中各要素之间内在逻辑关系,反思高等中医药院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规格设计过程中的若干问题,对我国高等中医药院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的改革,提升人才培养质量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以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方案中培养规格的文本为研究对象,于2022年3-9月以“5+3”一体化、人才培养方案、培养规格为关键词,搜集高等中医药院校开设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的院校,通过官网查询或电话问询进行文本资料搜集,并依据以下纳入标准对文本资料进行筛选与收集。纳入标准:截至2022年3月的最新人才培养方案;发文主体为全国各高等中医药院校;主要内容中应直接体现培养规格的关键特征。
扎根理论是质性研究中一种非常重要的研究方法,由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家Strauss和Glaser提出[11]。该理论是沿着自下而上的理论建构路径方法,研究者通过对现象系统地收集和分析资料,将相同或相似的内容分组归纳,从资料中发现、发展和检验理论的过程。为保证研究过程的科学性和严谨性,采取扎根理论研究法的三层抽样方法对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方案文本进行三级编码提取。通过开放性编码、主轴编码和核心编码逐层递进的方式,提取原始文本,形成包括初始范畴、主范畴和核心范畴在内的编码体系[12]。
在开放性编码阶段,通过对原始代表性语句进行整理合并,提取得到重要概念,最终形成31个开放式编码作为二级编码,用ai标注[13]。在主轴性编码阶段,发现以及建立编码间的联系,最终形成3个主轴性编码作为一级编码,用Ai标注。在核心编码阶段,将所有概念确定的类属关系归纳为一个核心理论范围。
为保证文本分析的可信度和充分性,采用饱和度检验对扎根理论形成的编码进行信效度检验。按照理论饱和度检验原则,从22份样本资料中随机抽取1/3的样本资料作为理论饱和度验证[14]。通过理论饱和度检验,发现没有新的概念和范畴,各范畴之间符合原有的逻辑关系,得到饱和、完整的理论体系,基本可以反映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规格的基本情况。
邀请具有丰富的教学、临床工作经验的6名成员组成编码小组,每组2人,共3组,负责本研究的资料提取和饱和度检验工作。首先由2个小组在互不干扰的前提下完成对文本资料的独立提取,然后对各自研究结果进行交叉比对,对于产生分歧的文本交由第3组进行讨论,最终产生一致性意见。同时应用NVivo 11.0对样本资料进行编码整理及深入分析。
共得到22所开展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的高等中医药院校最新修订的人才培养方案样本文件。见表1。共摘录出532段,约8532字的文本信息,形成原始资料摘录的编码框架。在纳入分析的22个培养方案文件中,涉及全国19个省、自治区和3个直辖市,包括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开展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的所有试点高校。培养方案基本条目主要包括培养目标、培养要求、学制与学位、毕业要求、主干学科与核心课程、课程体系、实践教学体系、第二课堂、主要教学方法与手段、学分及成绩考核等基本内容。其中培养要求作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规格的直接体现,主要包括知识要求、能力要求、思想道德修养与职业素质要求等方面。见表2。
表2 根据原始资料形成的编码框架(部分)
根据扎根理论的文本分析结果,将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规格统一阐释为“扎实广博的中医复合知识结构”“突出卓越的综合能力结构”和“医德医术兼备的人格素质结构”3个一级编码及31个关键词。见表3。
表3 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医学专业(“5+3”一体化)人才培养方案培养规格关键词
2.2.1 扎实广博的中医复合知识结构。培养规格向度第1项为“扎实广博的中医复合知识结构”,体现了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区别于其他中医人才的更全面的知识内容和更立体的知识结构。本部分共包含10个关键词,其中表达前3位的分别为“中医专业知识(20)”“西医基础知识(19)” “卫生法律法规(19)”,初步形成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实际需求相匹配的“专业基础+全科知识+人文自然”的立体知识结构。其中专业基础知识结构是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基石,主要包括“中医专业知识(20)” “西医基础知识(19)” “卫生法律法规(19)” “中医经典和学术思想(16)”。全科知识结构支撑了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复合知识层次,主要包括“医学伦理知识(17)” “药理学与临床合理用药知识(15)” “预防医学与全科医学知识(12)” “学科发展前沿(5)”。人文自然科学知识结构为中国传统文化及现代人文自然科学有关的基础知识,主要包括“人文自然科学知识(17)” “体育运动军事知识(5)”。
2.2.2 突出卓越的综合能力结构。培养规格向度第2项为“突出卓越的综合能力结构”,体现了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复合型的定位特征。本部分共包含10个关键词,其中表达前3位的分别为“中医理论与技能运用(19)” “英语阅读和交流(19)” “健康宣教(17)”,体现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在“心智+社会+行动+信息获取”4个维度的综合培养过程。其中心智维度指建立在专业知识基础之上的思维方式和思维能力,主要包括“科研教学(8)” “中医理论与技能运用(19)” “自主学习和终身学习(11)”。社会维度主要指个体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技能,主要包括“健康宣教(17)”和“医患沟通和团队协作(16)”。行动维度主要指运用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主要涵盖“常见病系统诊疗(15)”和“危机重症处理(12)”。信息获取维度指个体主动获取信息以满足自我需要的技能,主要包括“英语阅读和交流(19)” “阅读和分析文献(14)” “信息管理(16)”。
2.2.3 医德医术兼备的人格素质结构。培养规格向度第3项为“医德医术兼备的人格素质结构”,体现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区别于其他身份群体的特殊符号表达。本部分共包含11个关键词,其中表达前3位的分别为“正确三观(15)” “实事求是工作态度(13)” “依法行医法律意识(13)”,本质上是“职业责任+职业道德和职业情感+职业发展”的有机结合。其中职业责任体现为社会价值与自我价值的融合过程,主要包括 “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13)” “崇高职业责任(4)”。职业道德和职业情感强调中医人才培养的医德医风,主要包括“敬畏生命(10)” “依法行医法律意识(13)” “正确三观(15)” “重视和尊重患者(7)” “热爱中医药事业(8)”。职业发展体现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方向特征,主要包括“批判思维与科学态度(10)”“创新精神(10)”“追求卓越(7)”“良好身心素养(3)”。
研究选择的22份样本文件在一定程度上囊括了高等中医药院校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方案的全部最新成果,各培养方案均是根据自身实际制定的完整文本,必要内容十分明确、完整,有利于直接提取研究所需的信息并展开详实研究,能够准确反映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过程中的必要环节及实施要素。结果显示,通过文本分析的31个关键词从知识、能力、人格素质等3个方面体现出与培养目标相适应的培养规格。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即具备丰厚人文底蕴,掌握坚实宽广的中医药与现代医学知识,精通中医经典理论,熟练掌握中医思维与实践技能,具有开拓创新精神与国际化素养,从事中医临床与科研工作的高层次人才[15]。从以上概念可以看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从特点上反映出其高于一般人才培养所具备的基本特征,体现出“知识+能力+素质”的人才培养范式。其中知识规格呈现复合立体的结构层次。相较于中医一般人才而言,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知识结构话语更加注重四大经典的传承与创新,在汲取四大经典经验基础上,以坚实的基础研究为支撑,通过中医药独具地域特色的理论体系和临证诊疗技术,推动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全科发展[16]。同时拔尖创新人才是基于时代化发展对人才提出的新要求,需要其具备一定的国际化视野、卓越领导力和创新精神[17],这就要求中医拔尖创新人才要以深厚的专业知识和广博的知识结构为基础。故知识规格体现为“扎实广博的中医复合知识结构”,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基本维度。能力结构呈现中医“辨证论治”思辨本质及可持续发展的能力侧重,尤其注重中医基础能力在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可持续发展中的本位作用。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具有专业能力的可实践性和高层次性,需要复合能力的凸显以呈现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群体区别于其他身份群体的特殊符号表达。故能力规格体现为“突出卓越的综合能力结构”,是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在完成一项目标或者任务时所体现出来的各项必要能力的总和,是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核心维度。人格素质结构呈现注重引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方向特征[18],凸显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独特的职业责任、职业道德、职业情感和职业发展等属性。中医拔尖创新人才既要在医疗卫生工作中形成依靠社会舆论监督和内心信念指导的医学道德,又要在医学道德观指引下形成崇高职业态度和职业价值观[19]。故人格素质规格体现为“医德医术兼备的人格素质结构”,是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在成长过程中形成的价值观、情感导向以及职业行为倾向,是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关键维度。
结果表明,大多文本是根据国家对于中医普通人才的共性标准基础上制定的具体培养方案,尤其对于知识结构的话语表述呈现高度同质化倾向,对于中医教育的实际特色、中医文化价值的彰显略显不足,提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缺乏具有培养特色的培养规格设置,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个性化特质显现不足,人才培养中存在着“千校一面”的现象,具有强烈的趋同与可替代性。马克思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理论的最高要求为人的个性的全面发展[20]。人的全面发展是各方面素质和能力得到协调的发展,它是针对传统的千篇一律的人格教育模式,提倡在现实条件下尽可能地多样化、个性化的发展[21]。由于高校办学定位与办学理念的同质化倾向,导致人才培养出现同质化倾向[22]。知识结构作为人才培养的基础环节,具备“专业性”的知识向度,而拔尖创新人才的知识水平应更突出其深厚和广博性。同时,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是符合一般人才培养共性特征基础上的高度个性的统一,个性的自由发展是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可持续成长与发展的前提。因此,培养方案作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纲领性文件,理应在遵循人才培养共性规律的基础上,在话语表述中体现其个性化特质和时代化倾向。
2022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在《“十四五”中医药人才发展规划》中提出:加强中医药高层次人才队伍建设,瞄准中医药重大战略发展需求,培养一批多学科交叉创新人才[23]。近年来,我国高等中医药院校在课程结构方面形成了“以中医药学科为主体,多学科协调发展”的态势[24]。因此,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应细化培养指标,促进“中医药+”多学科知识交叉融合。根据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立体知识规格,突出其区别于其他人才的高层次和宽口径,形成“专博兼顾”的中医拔尖创新人才高阶课程体系。以经典课程为牵引,实现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相互衔接、逐级递进,促进知识结构向纵深发展[25]。强化中医学科和现代新兴学科交叉融合,更加突出中医基础学科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中的重要作用。将“大健康”理念融入医学教育各个环节,根据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个性特征、知识基础及兴趣特点,分层次、多靶点构建“中医药+”“+中医药”的多学科集群体系[26]。
结果显示,能力结构话语中对于高等中医药院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特色性表现不足,文本内容表述缺乏突出的中医拔尖创新人才高层次特征,大多数培养规格仍侧重于基础能力培养,缺乏实践性延伸,对于中医拔尖创新能力的话语表述较少,尤其是科研能力和创新创业能力。由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于2015年开始颁布实施,导致大部分以“5+3”一体化、9年制为主体形式高等中医药院校的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尚处于探索阶段,其培养方案多数参考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的先进经验,缺乏结合地方特色和中医特色的培养内容。人才学理论的实践维度指出,人才的“突出性”是基于人才进步性基础上的特殊性,反映的是人才区别于一般人的根本属性[27]。能力的彰显直接关系着主体成长个性差异,也最能体现“以人才发展为中心”的教育理念。作为高等中医药院校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指导性纲领,在培养规格的表述中应具有实践操作性、身份独特性及推广指导性。
中医拔尖创新人才作为祖国医学领域的特殊拔尖创新人才,具有区别于一般中医人才的核心素养显现。相较于一般中医人才来说,中医拔尖创新人才有着高层次复合型的独特符号身份表达[28],因此高等中医药院校关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应更具备独特性,要突出更为全面的综合能力及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复合型的定性特征。以培养实践创新能力为重点,构建“以需明学”的个性化人才培养模式[29],给予人才更多的自我发展调试空间。加大中医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学习和实践教育比重,开展以个性化自主选择为导向的床边教学,突出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科研能力的培养,通过教学过程的“因材施教”进而发挥人才的个性旨趣。
结果显示,人格素质结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在职业道德层面的高标准,但只是从理论层面给予定义和解答,缺乏对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立德树人”培养内涵的深入挖掘,关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规格表述相对空泛。在涉及中医拔尖创新人才时代特征的表述中,发现人格素质结构的时代契合度不强,对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规格与教育发展的新形势、新要求贴合度不高。同时由于多数培养方案只是立足于国家宏观政策背景下的方向规划,对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如何在新时代形势下顺应科学技术发展前沿从而获得可持续发展,大多数院校仍未进行规划,使得中医拔尖创新人才的时代符号身份在培养规格的表述中没有充分彰显。作为勇担时代医学使命与责任的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其关键在于如何通过塑造完善的人格素质结构,从而真正培养出具有服务社会需求和家国情怀的高层次人才,进而为中医事业的可持续发展和关键领域的创新研究提供坚实的人力支持[30]。中医学是生命科学体系中的重要学科,其时代性要求中医拔尖创新人才放眼于国家健康战略高度[31],用最新的技术和研究方向武装头脑,这也是中医人才获得可持续发展的时代要求。
中医拔尖创新人才需要具备人文、科学、职业素养,在全科领域成为满足社会健康需求的临床中医人才[32]。中医拔尖创新人才是在中医药发展基础上遵循医科发展逻辑的“接续性”成果,随着新医科教育建设目标的提出,对医科人才的发展素质与教育内容提出了新的要求[33-34]。对于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需要适应现代医学模式转变,开发更大的创新实践平台营造更好的创新氛围,使人才更好地适应未来发展。因此,应突出中医特色化培养,完善德术兼备的综合素质人格结构。建立院校特色的中医创新人才培养工程,实现科学价值和社会价值的良性统一、人才培养与社会服务需求的有效对接。将具有中医哲学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贯穿人才培养全过程,真正做到显性教育与隐性教育融会贯通,实现人文学科隐性教育及价值引领功能,引导中医拔尖创新人才建立崇高生命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