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文兵,王昳茗
(安徽财经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金融业发展取得了历史性成就,更高水平深层次的金融双向开放正在持续推进,党的二十大报告更是对深化金融改革、扩大金融双向开放提出了具体的要求。所谓金融双向开放,一是要求外资金融机构“引进来”,在华实现跨越式发展,充分利用竞争优势和技术共享实现利益互惠;二是要求中资金融机构“走出去”,提高国际化竞争力和对外发展潜力,使国际化金融不断发展壮大。作为开放政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金融双向开放经历了三个阶段。其中,1978—2000年为初步探索阶段,此时我国实施外汇管理体制改革,适当放宽外资银行的准入标准,吸引外资金融机构对华融资并开始进入国际资本市场; 2001—2013年的单向开放阶段,我国正式加入世贸组织,放宽银行业对外资的限制,金融业外商投资显著增加,进一步打开对外开放的窗口;自2014年至今为双向开放阶段,沪港通和深港通启动,衍生品市场发展使我国跨境资本流动日益频繁,双向开放步伐明显加快。而我国银行体系作为全球最大的银行市场也受到开放带来的转型压力挑战,提高风险管理能力和业务服务水平迫在眉睫。同时,金融双向开放也带来了更多的机遇,推动我国银行实现业务创新、改善盈利模式、充分利用经济全球化优势朝着国际化的方向发展。因此,本文深入探讨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以期为金融业应对开放带来的机遇和挑战,实现银行利润水平提高提供决策依据。
金融双向开放是充分利用国内、国外两种资源促进本国经济增长的重要路径。一方面,提升金融双向开放水平对经济发展在总体上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1]。2005年以后我国整体金融双向开放水平提高,进而带来了FDI流入开放、股本证券投资流出和债务资本流出开放,为经济增长提供便利条件[2]。金融双向开放通过促进国际资本和技术的流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有利于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提高企业的融资效率进而推动企业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力的提升,从而间接推动经济增长。因此,开放水平的提高对金融系统优化和宏观经济稳定发展的倒逼作用在日益强化[3]。张海军和岳华也发现金融双向开放存在经济增长效应[4],这种显著正向效应有利于区域经济增长和宏观经济发展[5][6]。
另一方面,金融双向开放对宏观经济增长的影响存在阈值效应。当超过阈值时,金融双向开放会加剧金融风险,增强金融系统的脆弱性,同时加剧了收入不平等和福利损失,从而对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7]。袁申国和刘兰凤也发现,金融双向开放对实体经济产出增长率的影响非常不明显甚至有负面影响[8],另外对我国区域增长的非对称性也进一步扩大[9]。当然还有学者发现金融双向开放与经济增长两者存在非线性关系。窦钱斌等研究发现,不论是海洋还是大陆法系的国家,金融双向开放对经济增长都存在非线性的倒U型影响效应。过高的金融双向开放度反而可能不利于经济增长,且大陆法系下金融双向开放对经济增长的正向持续作用更强[10]。
银行盈利能力是银行业务成功和可持续发展的目标之一。从内部因素看,银行盈利受自身结构指标的限制,其内在的核心资本充足率、存贷比、银行规模等均对其盈利产生正向影响。此外,非利息收入占比也正向影响银行盈利能力,因为目前传统利差收入对净利润增长的贡献在逐步弱化;而近年来占比持续提升的非利息收入则为城市商业银行净利润的增长提供稳定的贡献,对闲散资金投资有效带动的税收优惠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城市商业银行降本增效[11]。程道金等则研究发现,当银行业务结构多元化程度提升速度低于非利息业务收入增长速度时,商业银行业务结构多元化可以提升资产收益率[12]。
从外部因素看,首先,国家改革和政策环境影响银行盈利,如LPR机制改革,其作为利率市场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竞争和信贷提升商业银行的风险承担能力和盈利水平[13]。于波等研究了国家出台的绿色信贷政策,发现其与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存在倒U型关系,当绿色信贷占比越高时,成本收入效应和风险溢出效应越强反而会降低商业银行盈利能力[14]。其次,从科技发展的角度看,互联网金融的发展,诸如第三方移动支付、P2P网络借贷等均对商业银行盈利产生负面影响,尤其对城商行影响最大[15]。
金融双向开放包含“引进来”和“走出去”。“引进来”能够通过外资银行的技术溢出效应带来机构的业务创新和新技术的学习运用,孕育出新的产品资源和盈利模式。外资银行的引进有助于中国国内银行业更具竞争力和效率,适度的市场竞争可以倒逼银行业的发展[16]。金融双向开放不仅为外国银行打开了国内市场,使国内银行通过降低间接成本、金融深化和金融服务的增加减少系统性金融危机[17],并且在金融科技全球兴起的今天,科技成了全球的焦点,技术手段的创新可以提高本土银行的利润水平。“走出去”可以通过全球效率渠道促进金融资源的优化配置同时使银行利润实现最大化。随着金融双向开放度的增加,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往往更加市场化,更市场化的金融体系与更高的银行市场力量、更好的信息共享和更多的收入多样化有关,所有这些都有助于降低银行风险,提高银行收益[18][19]。
但是,“引进来”一方面通过资本账户使得国际资本流入从而造成我国货币升值,资产的虚高最终导致泡沫化;另一方面通过金融服务业使得银行在竞争过程中降低了特许权价值,形成系统性金融风险[20]。同时“引进来”通过国际市场金融活动和服务给本国银行带来不确定性,譬如竞争过大会使得国内银行的贷款减少,破坏信息资本从而产生不对称的信息,直接降低了银行的利润率且间接增加了银行风险[21]。另外,如果金融改革降低了银行的特许经营价值,那么“走出去”可能会刺激冒险行为的发生,最终导致过度冒险影响自身的盈利能力。因此,全球化浪潮也会使金融机构风险共担,增加了风险承担的可能性。我国以存贷模式为主的客户资源也会分流到部分外资银行中,产生挤出效应阻碍盈利能力的提高。
可见在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方面结论不一,由此认为是否测算节点不同导致两者关系的不同看法,推测可能存在非线性关系,据此提出假说1。
假说1:金融双向开放与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呈现倒U型关系。
资产规模作为商业银行实力的重要衡量指标,在金融双向开放的过程中对银行盈利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一般来说,资产规模对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具有明显的正效应,在不考虑国家制度的因素下,资产规模占比对利润有积极的影响,大型银行的成本效率远高于中小银行[22][23]。银行规模越大可以享受规模经济和占有更大市场份额的同时增强其在国内外银行界的竞争力,提高自身的经营效率[24],因此在金融双向开放的过程中大银行能够利用自身优势优先获得开放红利。同时,银行规模小可能协调效率高,易于监督和管理从而提升自身的资本质量,因此大银行红利期将过时小银行在开放背景下若能利用其自身特定优势则获得一定的发展,但整体来看由于大银行自身的资信实力和客户资源等特定优势,在促进期大部分阶段盈利能力较小规模银行强,在抑制期大部分阶段较小规模银行抑制效果弱,而不论处在促进期还是抑制期,规模优势都使得大银行盈利能力更稳定,因此金融双向开放中大银行的利润波动要比小银行更为平缓。
假说2:大银行较之于小银行在金融双向开放的过程中盈利能力更稳定。
有效预习是指在教师的引导与监督下,学生自主地依据教材的预习提示以及预习材料借助一定的预习方法对学习内容进行课前自学的活动,强调教师在预习中的参与,指导学生的预习方法,提高学生的预习效率,改善学生的预习效果,从而提升学生的语文素养。鼓励学生通过有效的预习产生对语文课文的质疑,进而提升学生的语文的学习兴趣。
为了检验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非线性作用效果,加入金融双向开放水平的二次项,并且考虑到商业银行本身的盈利能力具有一定的滞后性和延续性,因此设定了以下的动态面板数据模型:
(1)
为了研究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本文采取2013年至2020年我国85家商业银行非平衡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所收集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CSMAR数据库、国家统计局、中国人民银行官方网站、EPS全球数据平台以及部分银行披露的年报对已有数据进行补充和纠错。具体变量如下所示。
1.被解释变量
在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进行研究时,很多学者采用Roa即资产收益率来衡量利润水平,它是用来衡量每单位资产创造多少净利润的指标。计算的方法为银行的净盈利除以总资产值,一般来说,Roa越高则银行盈利能力越强。
2.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为了得到金融双向开放度,借鉴姜波克[25]19-22及张小波和傅强[26]的部分测算指标,测算货币开放度和资本开放度并基于现实因素进行创新。将金融双向开放度分为货币开放度、资本开放度、服务开放度和融资开放度,其中货币开放度用银行国外净资产与总资产的比值度量;资本开放度用外商直接投资、对外直接投资、证券投资资产及负债、其他投资资产及负债、金融衍生工具资产及负债之和与当年GDP总额的比值来测算;服务开放度则以保险业总资产的外资占比和银行业总资产的外资占比的均值表示;最后融资开放度用外币贷款与社会融资总资产的比值衡量。采用朱喜安和魏国栋的熵值法计算出四种开放度比重,最后用综合得分法计算得出最终结果[27]。数据则来源于中国人民银行货币资产负债表,国际投资头寸表,国际收支平衡表以及EPS全球数据平台。
3.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的具体指标及其计算方法如表1所示。
表1 控制变量指标及其计算方法
为了验证倒U型关系的存在,本文采用系统GMM方法进行估计。表2第(1)列为不加入平方项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具有促进作用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表2第(2)列中加入二次项可以发现一次项仍然为正显著而金融双向开放水平的二次项为负显著,此时验证假说1。随着金融双向开放市场不断扩大,一开始的正向促进作用要大于反向抑制作用,即表现为随着开放水平提高,银行盈利能力的提高。此时的技术溢出效应和良性竞争效应大于开放带来的风险和过度竞争造成的挤出效应,即正向促进效应大于反向抑制效应。根据上述回归结果中所得系数建立如下方程(2):
(2)
通过该一元二次方程的计算可得拐点为X=0.564,而目前计算得出的金融双向开放度除去2013和2014年两个特殊年份外均在0.564以下且在2020年接近该值,说明目前我国金融双向开放程度处于倒U型关系的前半段且即将到达最优规模的拐点处,金融双向开放目前对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的提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表2 回归结果
为了检验这种U型关系的稳健性,本文通过改变计量方式的方法对模型进行重新估计;其中表3第(1)列为ols混合回归估计,表3第(2)列为固定效应回归,所得结果显著且方向一致,均为倒U型关系模型。此时系统矩估计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的系数处于ols混合回归和固定效应之间,说明结果合理且稳健。除了改变计量方式,本文还通过替换被解释变量进行检验,即用净资产收益率Roe代替资产回报率Roa。结果如表3第(3)和第(4)列发现,系数符号并没有改变并通过了显著性检验。
表3 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行进一步检验两者关系,对商业银行进行分类,由于变量数量和所用方法的限制,为分析不同银行之间的差异性和结果的可靠性,借鉴于波等的做法[28],通过剔除法将其划分为四个子样本对其进行回归。其中第一个样本剔除了国有银行,第二个样本剔除了股份制银行,第三个样本剔除了城商行,第四个样本剔除了农商行。回归结果如表2第(3)至(6)列所示:所得系数符号不变且均显著,依旧为倒U型模型。因此,建立如下的一元二次方程:
(3)
(4)
(5)
(6)
对于这四种形式手工计算其拐点分别为0.535、0.552、0.533、0.575。全样本时的拐点为0.564,则反向说明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和农商行均会减缓拐点到来的速度,尤其国有银行和农商行的存在会抑制拐点的到来,当金融双向开放到达更高水平时此时的正向促进作用才会转为反向抑制作用,而城商行则会加速拐点的到来,使得这种转变效果提前。另外,图像开口的大小由金融双向开放度的二次项决定,二次项系数绝对值越大开口就越小。当剔除国有银行和股份制银行时的系数绝对值要大于剔除城商行和农商行,则反向说明当国有银行和股份制银行存在时开口更大,金融双向开放对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稳定性越强,出现急剧上升和下降的可能性越小。这可能是因为国有银行和股份制银行规模相对较大,有更充裕的资金可以进行流动,风险防御体系较为完善,但同时大规模不易进行快速的变革,人力资本和物力资本调动相对复杂,需要各部门多项协调。因此,对国有银行和股份制银行不论是机遇还是风险和挑战的影响相对于城商行和农商行是更稳定的。
考虑到商业银行资产规模的不同,在金融双向开放的过程中由于规模因素的存在对银行利润水平的影响可能也有不同。因此,加入商业银行规模与金融双向开放程度的交互项验证规模因素的影响机制,建立如下的模型:
(7)
结果回归如表4第(1)列和第(2)列所示,结果均显著且一次项与调节变量交互项系数为正,二次项与调节变量交互项系数为负,则说明了银行资产规模弱化了原有的倒U型影响,调节变量在金融双向开放和银行盈利能力之间的倒U型关系中有负向调节的作用。
图1 调节效应
表4 机制分析
同时绘制倒U型调节效应图1,可以看出,高资产规模的函数图像开口较大,波动起伏较小,而低资产规模的图像显示的倒U型关系更显著,这也验证了假说2。金融双向开放程度由低到高,在此区间内的大部分阶段即X1之前和X2之后银行资产规模越大则银行的盈利能力越强,在X1之前处于金融双向开放的正向促进期,此时由于资产规模集聚带来的规模经济优势,在资信实力和人才集聚方面具有一定的优势地位,可以利用自身的优势抓住市场并学习外资银行先进经验,得到更优质的客户资源,从而更有利于银行盈利能力的提升。同样,在X2之后为反向抑制作用期,正是由于银行规模集聚带来更强的稳定性和自己固有的客户资源保持了一定的利润水平,所以在X1之前和X2之后资产规模越大利润越高。而在X1至X2之间资产规模越小其对利润的提升更高,这可能是因为此时大银行在金融双向开放的前一过程中由于自身优势已经较大程度抓住机遇获得了自身的发展,而对于小银行则有延迟效应即金融双向开放对其最大的正向影响要慢于大银行。同时,金融双向开放初期环境不稳定,小银行处于观望状态,依旧开展传统业务,而在金融双向开放一段时间后整体环境更稳定,我国的金融监管配套措施更完善,加之小规模银行所考虑的制约因素少,认清自己与大银行差距后倒逼其激发自己的发展潜力,更好更快完成转型。整体来说,即使银行规模的调节作用存在,不论是大银行还是小银行,仍然改变不了金融双向开放与商业银行盈利能力之间显著的先增后减的倒U型关系。
本文从银行盈利能力视角出发,检验了金融双向开放对银行经营的意义并基于两者之间的互动关系,研究发现:(1)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作用呈非线性,即先增后减的倒U型。目前我国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基本处于正向促进阶段。(2)两者之间的倒U型关系具有异质性。国有银行、农商行和股份制银行会延长正向促进效应阶段,而城商行则会缩短正向效应存在的时间,加速倒U型拐点的到来。金融双向开放对不同类型银行利润水平的影响程度不同但都呈先促进后抑制的影响路径。(3)银行资产规模在倒U型关系中有负向调节的作用,在高银行规模下,金融双向开放与银行利润水平之间的倒U型关系会受到显著弱化。资产规模越大银行自身盈利系统的稳定性越强。
据此,本文提出建议如下:首先,商业银行需要加强对外投资和跨境业务的风险管理能力,防范汇率风险、流动风险和信用风险等确保自身风险可控。在此条件下才能创造稳定环境使自身根据市场变化和客户需求不断创新金融产品和服务,从而将传统竞争转换为创新产品和服务竞争,实现差异化发展和多方利润提高。其次,大规模银行应增强创新意识,建立更加灵活高效的组织机构和商业模式,从而优化业务流程、探索新的商业模式、提高管理效率和创新能力。对于中小银行则深入挖掘优势以发挥潜力,在开放背景下积极创新业务模式,加快推动业务转型,开辟特色功能服务,增加盈利模式的多样性。再次,监管部门要改革金融监管体制,建立统一的金融监管框架。在监管环境上简化审批程序,降低准入门槛,进一步解除外资银行进入中国市场的限制[29],为银行参加金融双向开放提供便利条件。此外,还需加强跨境监管合作,提高监管效能以确保银行跨境业务的合规性,降低金融双向开放对商业银行所带来的挑战与风险,促进其盈利能力稳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