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社会保障与农村居民幸福感
——基于《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2019)》的经验证据

2023-11-10 02:31:38潘文娟
财会研究 2023年10期
关键词:收入水平农村居民社会保障

■/ 潘文娟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城乡发展不平衡、农村发展不充分是其重要体现。2021 年中央1 号文件明确指出:到2025 年,乡村建设行动取得明显成效,农民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明显提高。可见,提高农村居民幸福感是乡村发展的重要目标。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城乡统筹、新型城镇化、乡村振兴等一系列重大战略的实施,农业综合生产能力、农村生态环境、农民收入增长等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但是农村基础设施薄弱、农业发展空间有限、农民收入增长的长效机制尚未形成等问题依然存在,特别是完善的农村社会保障机制尚未形成,这与农村居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仍有一定差距。农村居民幸福感没有与收入增长和社会经济发展同步增长,那么提高农村居民幸福感就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话题。

一、文献综述

20世纪50年代以来,经济学、心理学、社会学、管理学等都对幸福进行了广泛的研究。纵观已有的研究,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收入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认为收入增长必然会提高居民的幸福感,但是自从伊斯特林悖论提出以来,收入之外的因素逐步被关注,通常认为影响居民幸福感除收入之外社会发展如社会保障、个体微观特征如性别、年龄、婚姻状况等也很重要,因此,这些因素也逐渐被引入相关研究中。

收入对居民幸福感影响的研究成果众多。萨缪尔森用简单的公式描述了幸福感:幸福=效用/欲望,即当欲望不变时,收入水平的提高幸福感相应地增加,但是人的欲望是不断变化的,如果欲望的增加超过了收入的增加,那么收入的增加并不能提高居民幸福感。Easterlin(1974)对收入与幸福感的关系进行了研究,发现在短期内经济发展和收入对幸福感有显著影响,但是从长期来看,经济发展和收入增长不会使居民的幸福感增加;并且发现贫困国家居民的幸福感要显著高于发达国家。这一研究结论引起了经济学界的广泛关注,Osward(1997)对美国居民主观幸福感进行研究,得到的结论和Easterlin 相似,即收入增加并没有大幅提升美国居民主观幸福感。但是Kahneman et al(2010)通过对微观样本研究,得到的结论是绝对收入与个体生活满意度显著正相关。可见,收入与居民幸福感的关系得到的结论并不一致。而后,Easterlin(2010)认为,主观幸福感与自身收入水平同向变化,但是与他人收入水平反向变化,这就使得个人收入水平提高但是幸福感不一定提升,这也表明,主观幸福感不仅与绝对收入相关同时与相对收入也相关。McBride(2001)利用General Social Survey(GSS)数据进行分析,同样证实了相对收入与个人的幸福感是相关的,但是低收入水平的相对收入对幸福感的影响相对较小。Erzo(2005)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居民的主观幸福感与邻居的收入成反向变动。Becchetti et al(2011)发现,绝对收入与居民幸福感存在正向关系,但是这种影响非常弱,有的甚至是负向关系。国内学者对收入与幸福感关系的研究成果也较多,但是得到的结论也存在差异。罗楚亮(2009)认为绝对收入与主观幸福感具有显著的正向关系,在控制了相对收入之后,绝对收入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依然显著。张学志和才国伟(2011)利用广东省2008 年成人调查数据进行研究,发现绝对收入对居民幸福感有正向影响,并且呈倒“U”型,但是加入相对收入后,绝对收入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不再显著。尤亮等(2018)对陕西省两个农村进行调查研究,发现绝对收入和相对收入对农民主观幸福感具有促进作用,相对收入对农民的主观幸福感具有同化效应,以绝对收入进行的社会比较对农民的主观幸福感具有部分中介作用。但是,曹大宇(2009)发现绝对收入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并不大,并且绝对收入在超过一定的临界值后并不能提升居民幸福感,反而会降低居民幸福感,同时不同收入人群收入对幸福感的影响不同;相对收入效应的大小与参照收入有关。亓寿伟和周少甫(2010)研究发现收入增加能够显著提高城镇老年人的主观幸福感,收入差距的影响不显著;对农村老年人而言,收入的作用不明显,而收入差距则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官皓(2010)通过对北京、上海和广东三地的研究,认为绝对收入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不显著,而相对收入对其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基于通过对已有文献进行梳理,发现绝对收入、相对收入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是学者们主要关注的因素,但是由于研究对象、研究时间以及其他条件等的差异,使得研究结果不尽相同。同时,社会保障因素也引入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分析中,从社会发展角度寻找影响居民幸福感的因素。本文在借鉴已有成果的基础上,试图分析绝对收入、相对收入、社会保障等对农村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为提高农村居民幸福感提供一定的借鉴。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选择

本文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的《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CSS(2019)》,该调查采用概率抽样的入户访问方式,对全国31 省市区城乡居民的就业、家庭、工作、社会态度等全面调查,为社会科学研究提供了详实的基础调研数据。本文以2019 年调查问卷为基础,主要研究居民收入、社会保障等因素对城乡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根据研究需要,对相关数据进行了处理,并删除存在缺失数据的样本,最终有效的城乡居民样本数为4521个。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居民幸福感。对居民幸福感的衡量通过问题“您是否同意以下说法:总的来说我是一个幸福的人”表征,有“很同意、比较同意、不太同意、很不同意、不好说”五个选项,赋予每个选项一个数值代表调查对象的幸福感水平,数值越大代表幸福感水平越低,删除“不好说”和缺失值。

2.解释变量:绝对收入、相对收入和社会保障。根据已有研究成果,收入是影响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但是绝对收入和相对收入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因此,将绝对收入和相对收入作为解释变量。其中绝对收入采用问题“2018 年您家庭总收入是()”的答案的对数;相对收入通过个人对自己的收入地位的比较衡量来体现,“您认为您本人目前的社会经济地位大体属于哪个层次?”,共分为“上、中上、中、中下、下”五个层次,同样给每个层次赋值,数值越大,相对收入越高,删除“不好说”和缺失值。社会保障是社会发展的重要表征,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社会保障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日渐突出,采用问题“总体来说的社会保障状况?”分析居民对社会保障的满意度,答案从1到10,数值越小,对社会保障的满意度评价越低。

3.控制变量。为了降低异方差,减少内生性问题,借鉴已有研究成果,本文在模型中引入以下控制变量:一是年龄,不同年龄对幸福感的评价不同。二是年龄的平方,以此来验证幸福感是否会与年龄成“U”型。三是性别,性别不同对幸福感的评价会存在一定差异,将男性定义为1,女性定义为0。四是婚姻状况,已婚和未婚人口受家庭影响,对幸福感的评价也会存在差异,将已婚定义为1,未婚定义为0。

变量具体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表

(三)模型构建

由于本文采用的数据是CSS2019的数据,该数据是横截面数据,而被解释变量主观幸福感是有序离散变量,因此应该采用有序回归模型,即order probit模型。

模型构建如下:

其中,x 是收入向量,包括绝对收入和相对收入;s是社会保障;z是控制变量。

三、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2 是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由表2 可知,研究样本的主观幸福感均值为3.17,可见大多数人是“不太同意”和“很不同意”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幸福感水平相对较低;绝对收入均值为10.72万元,最大值为14.44 万元,由此可见,样本中的收入差距相对较小;相对收入的均值为2.39,表明研究样本对自身的收入评价相对较低;社会保障的均值为6.70,说明研究样本的社会保障满意度相对较高;平均年龄为45.32岁,最小的为17岁,最大的为68岁,可见研究对象以中年人为主;性别的均值为0.44,表明样本中女性较多;婚姻状况的均值为0.81,表明样本中已婚样本占大多数。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表

(二)全样本回归分析

为了分析社会保障对农村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借鉴已有研究成果,进行全样本回归。首先用绝对收入、相对收入和控制变量对幸福感进行回归;用社会保障和控制变量对居民幸福感进行回归;用相对收入、绝对收入、社会保障和控制变量对居民幸福感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3。

绝对收入和相对收入对农村居民幸福感都有显著影响。从表3 的(1)列可以看出,绝对收入对农村居民幸福感有显著影响,与Easterlin(1974)、尤亮等(2018)等的分析结论一致。这主要是因为农村居民的绝对收入水平相对较低,因此其与幸福感的变化呈正相关。这也证实,绝对收入水平较低的时候,其对居民的幸福感具有显著影响。从相对收入来看,收入水平与周围人的比较影响着自己的幸福感,农村居民不仅关注自己的收入水平同时与周围人的比较也很重要,与周围人的收入差距越小,居民幸福感越高,这也表明收入差距显著影响农村居民的幸福感。

社会保障对居民的幸福感具有显著影响。从表3 的(2)列可以看出,社会保障满意度对农村居民幸福感具有显著影响,这表明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等影响着农村居民的主观幸福感。各类社会保障能够减少生产生活中的不确定性、提高农村居民的安全感,并且可以平滑农村居民消费,同时,各类社会保障作为一项重要的收入再分配政策,可以提高农村居民的福利水平,进而提高居民幸福感。

从表3的(3)列可以看出,将绝对收入、相对收入、社会保障和控制变量对居民幸福感同时进行回归,其结果依然显著,但是系数均变小,这表明收入和社会保障同时对居民的幸福感具有显著影响。

另外,由表3可知,农村居民幸福感受年龄、性别、婚姻等个体特征的影响。年龄对农村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显著为负,同时年龄的平方的影响显著为正,这表明农村居民幸福感与年龄呈“U”型,即随着年龄的增长,农村居民幸福感呈先下降后上升的变化趋势,并且在42岁左右达到最低点,这可能是因为这个年龄左右的人面临一系列的生活压力,如孩子工作和结婚等问题、老人需要照顾、家庭生活中的其他压力等,因此主观幸福感达到最低。婚姻状况对农村居民幸福感具有显著影响。这主要是家庭关系作为最亲密的社会关系,各种生活压力由夫妻共同承担,同时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支持、理解能够显著地提高农村居民幸福感。性别对农村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不显著。这主要是因为随着我国农村社会经济的发展,“男主外,女主内”等传统的男女家庭分工、家庭角色等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男女平等不仅在社会中发生了变化,在家庭中也有明显的改变,因此性别对农村居民的幸福感影响不显著。

(三)分区域回归分析

我国区域发展不平衡,存在明显的东中西部差距和城乡差距,那么在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因素上是否存在差异呢?本文对东中西部的城市和农村分别进行分组回归分析,回归结果见表4。由表4 可知,东部地区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绝对收入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均不显著,中部地区城市居民的决对收入对居民主观幸福感的影响也不显著,而中部农村、西部城市和农村均显著。这主要是因为中部农村和西部城乡居民的绝对收入相对较低,因此绝对收入水平仍然是主观幸福感的重要影响因素。相对收入对各地区城乡居民的主观幸福感都具有显著影响,这表明不管是东中西部还是城市或农村,收入差距是影响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社会保障在东中西部的农村和城市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均显著,表明当前城乡社会保障是影响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在城市和东部农村,居民幸福感成U 型,而在中西部农村没有这样的特征,这主要是因为中西部农村居民幸福感相对较低,东部农村居民幸福感的均值为3.20,而中西部分别为3.16和3.10,表明中西部农村居民在各个年龄阶段生活压力相对较高,因此其主观幸福感较低,没有呈现出U型结构。

表4 分组回归结果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2019 年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CSS)》数据为基础,研究了社会保障、绝对收入和相对收入对农村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主要得到以下结论:第一,社会保障水平是影响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不论是城镇还是农村,该因素都显著影响居民幸福感。第二,在收入水平较低时,绝对收入是影响农村居民幸福感的主要因素。虽然绝对收入达到一定水平后对居民幸福感的影响不再显著,但是收入水平较低的中西部农村仍然是主要影响因素。第三,相对收入是影响城乡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这表明城乡收入差距以及城市和农村内部收入差距是影响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据此得到以下启示。

第一,加强社会保障建设,提高农村居民幸福感。社会保障是农村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影响因素,在农村发展过程中加强各种社会保障建设,特别是加强养老、医疗等基本社会保障建设,提高居民幸福感。第二,提高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居民幸福感。对于收入水平相对较低的中西部农村,在农村发展过程中要通过产业发展等多种途径增加农民收入,提高收入水平,进而提高居民幸福感。第三,缩小城乡、区域收入差距,提高居民幸福感。虽然当前我国采取各项措施缩小城乡、东中西收入差距,但是差距依然存在。因此,在农村发展过程中,一方面要提高居民的绝对收入水平;另一方面要缩小相对收入差距,实现居民收入均衡发展,提高居民幸福感。

总之,收入水平、社会保障等是影响农村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在农村发展过程中,通过产业发展等途径增加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同时构建各类社会保障发展的体制机制,提高居民幸福感。但是,农村居民幸福感的影响因素众多,本文主要从收入、社会保障等方面进行了研究,对于其他影响因素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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