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倩
(大连理工大学 商学院,辽宁 盘锦 124221)
混合所有制改革并不是新生事物,1997年“混合所有制经济”首次出现在中央文件中,此后中央对其定位逐步深化,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将混合所有制经济提升到基本经济制度重要形式的高度,党的十九大和十九届四中全会又进一步对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提出了全方位的新要求。在此背景下,国企混改引起学术界高度关注,部分文献重点考察了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影响效应及作用机制。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本质是“混在股权、融在治理”,股权结构动态变化可能对其资源禀赋及治理结构产生影响,进而强化国有企业的融资约束、抑制其代理冲突,缓解政府干预、激发企业活力,促进整体治理水平提升[1]。混合所有制改革不仅通过减少政府干预、制衡国有股东、改善监督激励和明确经营目标等产生积极的公司治理效应,还打破国有企业在一些行业中的垄断地位,更加公平地分配社会经济资源以促进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2-4]。在相关领域,学者们主要考察了混合所有制改革对公司治理[5]、资本成本[6]、公司业绩[7-8]、政策性负担[9]、内部控制质量[10]、会计信息质量[11]、债务融资[12]、企业创新[13-14]、风险承担水平[15-16]、企业成长[17]、投资效率[18]等的影响,为完善和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提供了有益思路及经验证据。然而,也有学者认为,在混改实施过程中,政策性负担显著增加、民营控股股东更容易实施掏空行为,致使国有资产流失,绩效不增反减[19-20]。上述研究聚集于改革的经济后果,忽视了混合所有制改革未获实质性推进之前参与主体的利益博弈与策略选择问题,这恰恰是深入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难点,有必要进行深入探讨。
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是不同所有制资本的交叉持股和相互融合,是利益格局重塑过程,但现有研究对不同资本融合过程中的博弈机制和演化机理关注不足[21-22]。有学者从理论构想层面研究了利益主体行为特质及利益分配问题,如齐平等对国有股权转让定价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认为大量的交易成本扭曲了定价体系,对非国有资本参与混改产生抑制作用[23]。李东升等提出通过设计激励相容机制解决混改过程中不同利益主体的冲突与协调问题[21]1。还有学者运用博弈论分析了利益主体的策略交互问题,如李建标等用比较制度实验方法刻画了国有与非国有资本的行为进路,并考察了谈判次序、交易成本及国有资本超级股东身份等特性对行为主体决策的影响[22]1。丁然,卜伟认为混合所有制企业制度安排及治理模式是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之间主观博弈的均衡结果,受企业可选择策略、制度合法性约束和预期效用的影响[24]。然而,这些文献都不同程度忽视了政策因素对行为主体决策的影响。还有研究将政策供给者引入模型,利用主观博弈理论分析了政府和非国有资本两大博弈主体策略选择的行为逻辑[25],但并未考虑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核心利益相关者和政策响应者——国有资本。
探讨影响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因素,有助于为深入推进改革建言献策。现有文献主要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研究,如源于国有企业的影响因素包括政治优势和资源优势[3]2,[22]2、高管跨体制联结[26]、既得利益者、激励机制落后以及公众担忧[27]等,源于非国有资本和政府方面的影响因素包括非国有资本股东权利的保障[2]2以及政府的放权意愿[4,28]等。近年来,政府及有关部门围绕混合所有制改革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在改革空间和政策供给方面,给予了更大施展余地和支持力度,作为政策响应的核心利益主体,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的策略选择势必受其影响,然而学术界却鲜少关注以下问题: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的策略选择受政策激励影响是如何动态演化的?不同的政策激励模式是否存在差异?考察上述问题有助于厘清混改进程中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的行为逻辑、策略选择以及对政策供给的响应策略,对实现国有与非国有资本深度融合以及优化政策供给具有重要意义。
综上所述,现有大部分文献或从宏观层面探讨其发展路径,或从微观层面研究改革效应及机制,但仅有少数文献关注了混合所有制改革进程中参与主体之间的利益博弈与策略互动[22,24-25],以及政策供给如何影响参与者行为决策。与现有研究相比,可能的贡献包括:第一,通过构建演化博弈模型分析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过程中的策略选择行为,丰富和拓展了新一轮混合所有制改革进程中异质性行为主体策略交互问题的研究。第二,将政策因素纳入演化博弈模型,并充分考虑政策供给并非同质的客观事实,从异质性角度,考察政策激励对混合所有制改革参与主体的可能影响,丰富了混合所有制改革影响因素的学术研究,对新时代背景下深化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具有一定的政策参考价值。
演化博弈论是进化生态学和博弈论的结合,放弃了完全理性的假设,认为博弈主体是有限理性的,通常无法在初始阶段找到最优策略,而是根据情况变化通过试错的方法不断调整自己的策略,以寻求最优,最终达到动态均衡的状态,更加注重分析动态的调整过程,弥补了理性和静态视角的不足,适用于研究两群体在动态过程中反复博弈的过程[29]。故本文采用演化博弈论对国有与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问题进行研究。
假设1:设有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两个博弈主体。在考虑要不要通过与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时,国有资本的策略空间包括{融合,不融合},简记为{P1,P2},采取P1和P2策略的概率为p和1-p,0≤p≤1;非国有资本的策略空间包括{融合,不融合},简记为{Q1,Q2},采取Q1和Q2策略的概率分别为q和1-q,0≤q≤1。
假设4:博弈双方签订契约组建成新的混合所有制企业,其经营具有不确定性,设未来经营状况良好且达到预期目标的概率为ρ,相应的收益现值为M,该收益由双方共享,未来经营状况欠佳且未达到预期目标的概率为1-ρ,相应的损失现值为S,该损失由双方共担,设Z=ρM+(1-ρ)S。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按照其持股比例分享收益或分担损失,设各自的收益分享系数/损失分担系数分别为α和β,且0<α+β≤1。
假设5:若混合所有制改革得以实质性推进,非国有资本获得破壁垒红利。某些国有资本相对集中的垄断领域往往存在着隐性壁垒,非国有资本可凭借新一轮国企混改进入垄断领域或垄断领域的竞争性环节,搭国有资本资源优势的便车,在技术进步、信誉提升等方面受益,设非国有资本因壁垒打破而获益M1。若非国有资本选择“不融合”策略,即与其他非国有资本融合,市场占有率可能进一步提高,损益为Y。
模型相关符号及其含义说明如表1所示。
表1 模型符号及其含义
根据上述假设,建立博弈支付矩阵,如表2所示。
表2 支付矩阵
基于上述博弈模型可知,国有资本选择P1和P2策略的期望收益分别为:
ES1=(1-q)·(λ′Cg+Gs-C′1)+q·[λCg+Gs-C1+αZ+δFg+t1T]
(1)
ES2=q·λ′Cg+(1-q)·λ′Cg=λ′Cg
(2)
国有资本参与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平均期望收益为:
(3)
非国有资本选择Q1和Q2策略的期望收益分别为:
ENS1=(1-p)·(γ′Cg+Gi-C′2)+p·[γCg+Gi-C2+βZ+M1+(1-δ)Fg+t2T]
(4)
ENS2=(1-p)·(γ′Cg-C″2+Y)+p·(γ′Cg-C″2+Y)=γ′Cg-C″2+Y
(5)
非国有资本参与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平均期望收益为:
(6)
根据Malthusian动态方程,可得国有与非国有资本选择P1和Q1策略的复制动态方程分别为:
(7)
(8)
令dp/dt=0、dq/dt=0,可得5个均衡点(0,0)、(0,1)、(1,0)、(1,1)和(p0,q0)。
根据演化稳定策略的性质可知,稳定状态对微小扰动具有稳健性,即使某些博弈方偶然发生了错误偏离,仍会恢复到稳定点[30]。对国有资本而言,由复制动态方程得到可能的稳定点为p=0,p=1,q0=(C′1-Gs)/(λCg-C1+αZ+δFg+t1T-λ′Cg+C′1)。假设与{P1,Q2}策略组合相比,{P1,Q1}策略组合下国有资本的收益更高,即λCg+Gs+αZ+δFg+t1T-C1>λ′Cg+Gs-C′1,可得分析结果如下:
(1)当q>q0=(C′1-Gs)/(λCg-C1+αZ+δFg+t1T-λ′Cg+C′1)时,S′(p=0)>0,S′(p=1)<0,p=1是演化稳定策略。当非国有资本选择Q1策略的概率高于q0时,国有资本的选择策略逐渐由“不融合”转向“融合”,与非国有资本融合是其演化稳定策略,动态演化路径见图1(a)。
图1 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的动态演化路径
(2)当q
(3)当0
同理,非国有资本可能的稳定点为q=0,q=1,p0=(C′2-Gi-C″2+Y)/(γCg-γ′Cg-C2+C′2+βZ+M1+(1-δ)Fg+t2T),假设与{P2,Q1}策略组合相比,{P1,Q1}策略组合下非国有资本的收益更高,即γCg+Gi+βZ+M1+(1-δ)Fg+t2T-C2>γ′Cg+Gi-C′2,可得分析结果如下:
(4)当p>p0=(C′2-Gi-C″2+Y)/[γCg-γ′Cg-C2+C′2+βZ+M1+(1-δ)Fg+t2T]时,N′(q=0)>0,N′(q=1)<0,q=1是演化稳定策略。当国有资本选择P1策略的概率高于p0时,非国有资本的选择策略逐渐由“不融合”转向“融合”,与国有资本融合是其演化稳定策略,动态演化路径见图1(d)。
(5)当p
(6)当0
根据上述分析可知,在博弈演化过程中,当博弈双方策略选择概率接近阈值(p0,q0)时,博弈双方的微小变化会使最终结果有很大的不同。复制动态方程求出的均衡点不一定是系统的演化稳定策略(ESS),必须对均衡点的稳定性加以分析。根据Friedman[31]提出的方法,演化系统均衡点的稳定性可通过该系统得到的雅克比矩阵的局部稳定分析得到。
联立(7)式和(8)式两个复制动态方程,得到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博弈的复制动态系统:
雅克比矩阵可以通过对方程组(9)分别求关于p和q的偏导数得到:
其中,
当均衡点的雅克比矩阵行列式大于零和迹小于零时,即判断该点为ESS,上述5个局部均衡点处a11、a12、a21、a22具体取值如表3所示。
表3 均衡点处a11、a12、a21、a22具体取值
局部均衡点(p0,q0)不满足迹条件,不是ESS。然而,根据表3无法判断其余局部均衡点的稳定性,需要综合考虑各个变量的实际意义和不同策略下的收益情况,进一步根据参数的不同取值分析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博弈系统演化均衡点的稳定性,设A=-λCg+C1-αZ-δFg-t1T+λ′Cg,B=-C″2+Y-γCg+γ′Cg+C2-βZ-M1-(1-δ)Fg-t2T,C=C′2-C″2+Y不同情形下均衡点稳定性情况见表4。
表4 不同情形下均衡点稳定性分析
根据表4做出如下分析:
图2 情形5下国有与非国有资本融合博弈的演化相位图
为了更直观观察不同情形下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的渐近稳定运行轨迹,运用Matlab对上述模型进行仿真分析,不同情形下各参数初始值设定详见表5。
表5 不同情形下参数初始值设定情况
演化博弈仿真结果如图3所示,从中可知:
图3 不同情形下演化博弈仿真结果
①情形1: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分别为x=y=0.1、x=y=0.5、x=y=0.9时,非国有资本的融合意愿随着时间变动逐渐增强最终收敛于1。双方初始意愿处于中低水平时,国有资本的融合意愿先有一定程度的上升再下降,处于高水平时则呈下降趋势,这可能是因为双方初始意愿偏低时,随着对方融合意愿提升,国有资本也表现出更强的推进意愿,以期搭政策便车,但实质性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带来的收益更低,随着时间推移,其融合意愿会下降,而若双方初始意愿偏高,组建混合所有制企业的可能性很高,国有资本的融合意愿则不会再提升。综合来看,当演化迭代步数足够大时,国有资本最终均收敛于0。
②情形2: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分别为x=y=0.1、x=y=0.5、x=y=0.9时,国有与非国有资本选择P1和Q1的概率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变大,最终收敛于1,相较而言,非国有资本收敛速度更快。
③情形3: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分别为x=y=0.1、x=y=0.5、x=y=0.9时,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国有资本、非国有资本选择P1和Q2的概率不断变大,演化稳定策略为(1,0)。
④情形4: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分别为x=y=0.1、x=y=0.5、x=y=0.9时,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国有与非国有资本最终均收敛于0。初始意愿较高时,国有资本的融合意愿先上升后下降,双方参与混改的内在需求强烈,减缓向(0,0)收敛的速度。
⑤情形5: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处于中低水平时,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最终收敛于(0,0),对应图2中初始状态落在Ⅱ区的情况,双方初始意愿较高时,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最终向(1,1)收敛,对应图2中初始状态落在Ⅰ区的情况。
⑥情形6: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1时,非国有资本选择Q1的概率随着时间变动下降最终收敛于0,国有资本选择P1的概率变高,当演化迭代步数足够大时,最终收敛于1;初始意愿x=y=0.5,x=y=0.9时,随着时间推移,非国有资本选择Q1的概率先下降再变高最终收敛于1,国有资本选择P1的概率随着时间推移变低。
自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强调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的重要性以来,政府及有关部门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已经形成了涵盖指导思想、思路方法和机制改革等较为健全的政策体系[32],不仅明确了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发展方向,还表明政策激励在混改推进中具有重要引导作用[25]。异质性政策激励模式国有与非国有策略选择的互动过程中产生了何种影响?混合所有制改革通过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最大程度发挥各自优势,形成有机结合的利益共同体,推动企业的价值创造[21],在融合过程中,国有与非国有资本优势各异,且政策敏感性存在差异,那政策倾斜如何影响异质性经济行为主体呢?围绕混合所有制改革形成的政策体系往往具有较强的针对性,但仍具有溢出效应,如《关于国有企业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的意见》提出,要建立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为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提供基础制度支撑,为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营造改革的良好环境。不仅使混改参与主体受益,还会给其他市场参与主体带来好处,那么政策溢出效应如何影响博弈双方的策略选择呢?为了考察上述问题,以情形5为例进行模拟仿真,各参数初始值设定详见表5。
(1)异质性激励模式对系统演化的影响
①其他参数初始值保持不变,政府及相关部门采取制度激励模式的支出Cg从0.4增加到0.5,这意味着政府及相关部门为完善政策体系做出更多努力,能为混合所有制改革营造更好的市场环境、提供更好的制度支撑,即制度激励强度提升,演化博弈仿真结果如图4所示。由图4(a)可见,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处于较低水平时,双方参与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内在动力不足时,对制度激励变化并不敏感;当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5时,制度激励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向(0,0)收敛的速度;当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9时,制度激励的提升促使双方以更快的速度向(1,1)收敛,且非国有资本对制度激励变化更敏感。在实践中,国有企业往往拥有显性或隐性优势,与非国有企业产生排异现象和不公平竞争,同等股份权力不对等、薪酬不对等及决策和收入不公平现象仍存在,只有充分保障非国有资本的合理权利,混合所有制改革才不是行政命令和政策负担,才有可能真正实现混改后按市场规则运行,回归企业本质、优化企业结构和运行绩效[33]。政策供给旨在通过完善相关制度确保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各类所有者权益同等受到法律保护,真正实现共担风险、共享改革发展成果,处于相对劣势的非国有资本对制度完善更为敏感。综合来看,双方初始意愿高时,制度激励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有效促进演化博弈系统收敛至理想状态;双方初始意愿低时,制度激励能减缓演化博弈系统向(0,0)收敛的速度,但并未扭转其策略选择。
图4 异质性激励模式对系统演化的影响
②其他参数初始值保持不变,事前经济激励Gs和Gi从(0.4,0.3)提升到(0.45,0.35),演化博弈仿真结果如图4所示。由图4(b)可见,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1时,事前经济激励提高减缓了演化博弈系统向(0,0)收敛的速度;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5时,事前经济激励提高之后,“不融合”不再是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的最优策略选择,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系统最终收敛于(1,1);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9时,事前经济激励提高促使双方以更快的速度收敛至理想状态。国有与国有资本能真金白银地从事前经济激励中得实惠,从根本上降低融合成本,发挥了正向引导效应,且双方初始意愿超过一定水平时,将扭转博弈参与主体的最优策略选择,逐渐由“不融合”向“融合”转变。
③其他参数初始值保持不变,事后经济激励Fg从0.6增加到0.7,演化博弈仿真结果如图4所示。由图4(c)可见,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1时,对事后经济激励的变化并不敏感;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5时,事后经济激励提高之后,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国有资本选择融合的概率先上升后下降,非国有资本以更缓慢的速度向0收敛。在此情况下,对国有资本而言,事后经济激励增加了其选择融合策略的收益,具有短期引导效应,然而一旦观察到对方无意融合,事后经济激励不可能拿到手中,那么国有资本选择“融合”策略的概率会下降,通过模仿学习,其最优策略是“不融合”;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9时,事后经济激励提高之后,双方以更快的速度向(1,1)收敛。
(2)政策倾斜与溢出对系统演化的影响
①其他参数初始值保持不变,财政补贴分配系数δ从0.5增加到0.52,意味着政府及相关部门给予新建混合所有制企业的补贴更多向国有资本倾斜,演化博弈仿真结果如图5所示。由图5(a)可见,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1时,对政策倾斜的变化都不敏感,双方缺乏深度融合地内在动力,事后经济激励很难对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的策略选择产生影响;双方初始意愿x=y=0.5时,政策倾斜减缓了国有资本向0收敛的速度,加快了非国有资本向0收敛的速度。对国有资本而言,政策倾斜增加了国有资本选择“融合”策略的收益,但观察到对方无意融合,通过模仿学习,其最优策略是不融合;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9时,国有资本通过参与混合所有制改革寻求长远发展的内在需求十分强烈,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向1收敛,尽管政策倾斜减少了非国有资本选择“融合”策略的收益,在国有资本选择“融合”策略可能性很大的情况下,理性的非国有资本也倾向于做出相同的选择,只是收敛速度变慢,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演化博弈系统最终收敛于(1,1)。部分国有企业在资源配置中占据优势地位,甚至影响政府的政策方向,使得许多政策制定对国有企业给予优惠和倾斜[3],然而混合所有制改革是使国有资本、集体资本和非公有资本交叉持股、相互融合,政策倾斜要把握好尺度,要综合平衡各种利益关系,否则可能大大弱化非国有资本参与混改的动力,甚至导致改革难以推进。
图5 政策倾斜与政策溢出变化对系统演化的影响
②其他参数初始值保持不变,混合所有制改革未获实质性推进时的制度激励收益系数(λ′,γ′)分别从(0.1,0.2)下降到(0,0),意味着相关政策体系极具精准性,未参与混改的主体不能搭政策便车,不存在政策溢出效应,演化博弈仿真结果如图5所示。由图5(b)可见,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1时,对政策溢出效应的变化并不敏感;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5时,随着演化迭代步数增加,演化博弈系统最终收敛于(1,1),政策溢出效应弱化使得选择“不融合”策略的收益下降,理性的博弈参与者更加倾向于选择“融合”策略;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x=y=0.9时,双方以更快的速度收敛至理想状态。政策溢出效应弱化减少了国有与非国有资本选择不融合策略时的收益,促使博弈参与者更倾向于选择“融合”策略,其启示在于要精准施策,强化制度和政策供给。
本文构建演化博弈模型分析了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过程中策略选择的演化过程及其收敛趋势,并结合具体数值进行仿真分析,考察了不同初始状态下政策激励影响博弈主体策略选择的动态演化过程,研究结果表明:
(1)作为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重要参与主体,国有与非国有资本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受政策激励的影响。
(2)当国有与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高时,制度激励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有效促进演化博弈系统收敛至理想状态;初始意愿低时,制度激励具有缓解效应,并未扭转其策略选择。
(3)事前经济激励具有正向引导效应,当国有与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超过一定水平时,将扭转博弈参与主体的最优策略选择,博弈双方逐渐由“不融合”向“融合”转变。当双方初始意愿处于中等水平时,事后经济激励具有短期引导效应,但模仿和学习导致策略趋同,最终会选择不融合。
(4)初始意愿偏高或偏低时,国有资本对政策倾斜并不敏感,当初始意愿处于中等水平时,尽管政策倾斜增加了国有资本选择“融合”策略的收益,但在模仿对方策略的过程中,仍倾向于选择“不融合”。当不存在政策溢出效应时,双方初始意愿超过一定阈值之后,理性的博弈参与者会转向“融合”策略。
结合研究结论以及混合所有制改革实践,在实现国有与非国有资本以市场化方式深度融合的同时,应当在政策层面予以支持。
首先,着眼长远,着力当下,抓紧解决产权保护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提高产权保护精准度,加快建立产权保护长效机制,激发各类经济主体的活力和创造力,综合运用法律、制度等多种手段平等保护各种所有制经济产权,加强制度约束,规范政府行为,依法平等保护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的合法权益,切实降低国有与非国有资本深度融合的成本和风险。
其次,不断优化政策供给,遵循制度激励与经济激励相结合、事前激励与事后激励相结合、短期激励与长期激励相结合的原则,构建多元化激励政策体系。一是完善有利于高质量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制度环境,通过制度激励持续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如建立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为国有与非国有资本相互融合提供基础制度支撑;降低非国有资本的进入门槛,赋予其公平的进入机会,基于国有企业功能和使命,实施分类改革,因企施策,确定改革次序和程序,从政策上合理规划非国有资本进入的时间表和路线图。二是加大经济激励力度,基于客观情况相机选择激励方式,如国有与非国有资本初始意愿比较低时,可考虑通过事前激励方式予以引导,而初始意愿比较高时,可考虑事后激励方式,通过事后激励确保新组建的混合所有制企业能够实现长远高质量发展。三是激励政策应统筹兼顾国有资本和非国有资本的利益,不能偏颇一方,以促使双方合作共赢为目的。四是建立政策跟踪反馈机制,依据政策响应者反馈的信息,持续动态调整优化政策体系。
再次,加大政策精准供给。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基本政策已明确,关键是细则,成败也在细则,针对混合所有制改革进程中的难点问题,制定、完善和落实好细则,提高政策的精准性和可操作性,激发国有资本与非国有资本深度融合的内在动力。
最后,以混促改转换经营机制,谋求混合所有制企业长远利益。一是对国有资本而言,新一轮混合所有制改革重点不在“混”而在“改”,国有企业要秉持市场化发展方向,优先引入与企业主营业务具有较强协同效应、与企业所处产业链高度关联的产业投资者,实现战略协同、优势互补,明确引进非国有资本的条件要求、方式、定价办法,开展改革风险评估与防范措施,统筹设计改革组织保障和进度安排等内容,提升与非国有资本融合的治理效应。二是对非国有资本而言,要根据目的区分财务投资和战略投资,在此基础上选择融合对象;要注重利益共享和自身权益的保护,实现与国有资本协同治理。三是在监管层面,加强对混合所有制改革全过程的监督,加快形成以管资本为主的混合所有制企业监管体制,建立更加适应市场竞争要求、区别于国有独资企业的现代企业监督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