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均旭 刘冰洁 刘子俊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要推进“产教融合、科教融汇”,强化现代化建设人才支撑[1]。“十四五”时期,我国将全面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绿色转型,推动污染减排、减碳等绿色创新。绿色创新是践行绿色发展理念的第一动力,也是我国经济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助推器”[2],而高等教育承担着为国育才的重任,为绿色经济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供给与智力支撑。随着高等教育规模的快速扩张,2022 年中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59.6%,已经步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但是我国仍存在人才供给结构不能快速回应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人才创新功能的充分发挥,难以适应绿色发展的新要求[3]。我国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的现状如何?是否能够有效促进绿色创新?其内在机理又如何?如何更好地发挥“教”与“产”的绿色创新合力效应?加强对上述问题的思考,是解决现有问题的实际需求,也是对国家重大战略的积极呼应,对推动高等教育系统性变革、深化绿色创新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作为社会经济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二者彼此独立又相互影响,在互动中实现协同发展[4]。“教育内外部关系”理论、“三螺旋”理论、“产教融合”理论等均从不同视角对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关系进行了探讨,可以认为高等教育发展与产业结构转型具有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动态联系[5-6]。高等教育发展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都被认为是促进绿色创新的重要途径,要筑牢绿色创新的人才根基,关键在于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协调发展,即实现高等教育结构和产业结构的耦合协调[7]。高等教育不仅能够为绿色创新提供相应的人才保障[8],还能够借助教育平台实现绿色创新意识的培养,为绿色创新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9]。而产业结构升级更是激励企业绿色发展,扩大绿色创新规模的重要动力[10]。随着对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的研究逐渐深入,也有学者实证考察了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耦合对经济发展、就业结构、科技创新等的影响,发现只有两者协调发展,高校才能为对口企业输出高质量的创新型人才,更好地发挥创新发展中的人才驱动作用[11]。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从理论上分析了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机制,并进行实证检验。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①丰富了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现状和作用的相关研究,创新性地分析了其对绿色创新的作用,为理解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的绿色创新效应提供了理论和实证支撑;②从存在何种关系、作用机理、空间溢出和异质性等方面展开深入探讨,尝试性解构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对绿色创新影响的内在逻辑,为加快高等教育供给侧改革和推动区域绿色转型发展,最终实现经济与环境的双重效益提供参考。
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主要取决于劳动力市场上的供需匹配:从供给侧来看,高等教育对于产业结构发展具有“育才”和“引才”的作用。高等教育承担着培养高质量人才的重任,为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提供必要的智力支持和消费需求市场[12]。同时,高校作为人才高地和创新高地,还具有学科齐全、人才集聚的优势[13]。高等教育资源投入水平越高,越能够吸引创新型人才的集聚,服务区域产业发展[14]。从需求侧来看,产业结构的转型必然伴随着对人力资本需求的结构性调整[15],尤其是专业技能人才和创新型人才,这就要求高等教育及时调整人才培育方向和层次[16],从根本上促进人才培养供给侧和产业需求侧在结构、质量、水平上适配。
绿色创新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可以从多个维度促进区域绿色创新:一方面,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协调发展能够为创新主体提供人才支持和产业技术支撑,激发创新主体的绿色创新动能。高质量人力资本是绿色创新驱动的重要条件,特别是在国家大力强调“顶尖人才”“创新人才”和“领军人才”的背景下,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通过校企深度交流合作,为人才提供更为多元化的就业机会,促进高层次人才集聚,将“人口红利”有效转化为“人才红利”[17]。同时,加强校企的信息沟通和资源交换,能够通过教育链、人才链、产业链和创新链的有效衔接来实现整合创新、协同育人[18],促进绿色创新的技术研发与成果转化。另一方面,人力资本在由初级向高级的演化过程中能够不断吸收先进的发展理念和创新机制,为绿色创新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随着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的不断深化,人力资本的结构和质量不断优化升级,也能够更好地回应绿色发展理念,把握绿色发展方向。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研究假设H1: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能够有效促进绿色创新。
人力资本是区域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连接的关键要素,对于发挥两者对绿色创新的合力起到重要作用。人力资本的存量及其增量对经济发展均具有显著影响[19],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有效衔接有利于优化人力资本配置和促进人力资本高级化,在进一步盘活高质量人力资本存量的同时扩大增量规模,推动地区技术优化升级与创新。
其一,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有利于优化人力资本配置,促进高校人才供给与产业衔接,充分发挥人才的绿色创新功能。一方面,我国产业结构由传统制造业逐渐转向先进制造业和新兴服务业,高校顺应产业结构升级需要,立足于地方产业特色,优化调整学科比例,从而有效提升毕业生专业与工作的对口率,减少结构性失业和人力资本供需错位[20];另一方面,就业市场的局限性加剧了大学生就业难的问题,伴随着产业分工从价值链中低端向中高端转变的人才需求变化,新兴产业尤其是高技术产业发展,能够为高技能人才提供大量合适的劳动岗位,减少人才过度竞争引发的“结构性浪费”[21],释放人力资本对绿色创新的推力。
其二,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有利于促进人力资本高级化,培育和吸纳高质量人才,为绿色创新提供智力支持。一方面,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大能提供大量可利用的高层次人力资本,对于人才吸引力较弱的地区来说,通过本地高等教育培养及续留人才带动本地产业发展的作用尤为突出[22];另一方面,产业发展是提升区域对高校毕业生就业的吸纳能力的重要因素,高等教育适应科技、产业发展及人才需求的变化,有利于解决劳动力市场面临的结构性矛盾[23],减少本地高校毕业生外流,在各地纷纷开启“抢人大战”的当下,甚至能够吸纳周边地区的创新型、技能型及创业型人才,为本地创新驱动发展服务,为绿色创新提供新动能。综上所述,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研究假设H2: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能够通过优化人力资本配置促进绿色创新。
研究假设H3: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能够通过提升人力资本高级化促进绿色创新。
与大多数研究假设不同,中国各地区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因此需要考虑空间相关性的影响。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均存在外部性特征,高等教育所培育的人力资本和科研成果具有较强的流动性[24],基础设施建设和数字经济更为产业之间知识、人才、技术等资源的跨区域流动打破了时空的限制[25],因此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可能存在空间溢出效应。同时,中国幅员辽阔,不同区域在经济发展、制度环境等方面存在一定差异,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不可避免地存在空间不均衡现象[26],这必然导致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水平对绿色创新的影响也存在差异,需从空间异质性视角进一步进行分析。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研究假设H4: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同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存在空间溢出。
研究假设H5: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同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存在空间异质性。
1.面板回归模型
针对假设H1,为了验证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直接效应,构建以下基准模型:
其中,Giit为省份在第t 年的绿色创新水平,Dit为省份在第t 年的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指数,Xit为控制变量,μi为个体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2.机制检验模型
为了验证假设H2、H3,采用三步中介效应检验法[27]对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对绿色创新的机制进行检验,具体如下:
其中,公式(1)—(3)共同构成了机制效应检验模型。其中,Yit为机制变量,其他变量含义与上式相同。式(1)检验了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总效应,式(2)检验了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机制变量是否有影响,式(3)中θ1表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直接影响,系数θ2与式(2)中的β1的乘积表示中介效应的大小,即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可以通过优化人力资本配置或者促进人力资本高级化影响绿色创新。
3.空间SDM 模型
常用的空间计量模型包括空间自回归模型(Spatial Autoregression Model)、空间误差模型(Spatial Error Model)和空间杜宾模型(Spatial Dubin Model)。为了验证假设H4、H5,进一步对空间因素进行探析,考虑到空间滞后和空间误差同时存在的情况,本文选取空间杜宾模型(SDM),公式为:
λ 为被解释变量的空间回归系数,δ 为空间交互系数,W 代表空间权重矩阵,本文使用了空间邻接矩阵、空间距离矩阵和嵌套经济地理3种空间矩阵。
1.被解释变量
一般而言,关注并实现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新产品和新工艺都可以被视为绿色创新[28]。以往研究中常选取绿色发明专利申请数来衡量绿色创新的质量,同时使用绿色实用新型专利申请数衡量绿色创新数量。本文参考已有文献[29],采用绿色发明专利申请数(Gi)作为绿色创新的代理指标,同时,选取绿色实用新型专利数(Gil)作为绿色创新的另一个衡量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
2.解释变量
高等教育(Edu)与产业结构(Ind)耦合协调指数(D)。高等教育结构是指高等教育内部各组成部分的联系和比例关系,反映了中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程度和水平,宏观来看大致可分为层次结构、科类结构、形式结构、地域结构。在现有研究中,衡量与产业结构相适应的高等教育结构指标主要有各层次占比、在校生规模、教师规模、高等教育经费等。本研究参考已有研究[30-31],从教育流量和教育存量2 个维度6 项指标来考察高等教育结构,从产业结构效益、效率和升级3 个维度10项指标来衡量产业结构,并设定了指标的正负效应,详见表1。
表1 高等教育结构与产业结构的指标体系
为了有效避免人为主观因素引起的评价误差,本文利用客观赋权法中的变异系数法对指标评价体系中的各指标进行赋权,如式(5)、式(6)、式(7)所示。
其中,Vi,Si和Xi分别代表第i 项的变异系数、标准差和均值,Wi代表第i 项指标的客观权重。
本文选取耦合协调模型测度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耦合协调度。已有研究将耦合协调模型应用于分析高等教育与其他社会系统(如绿色经济、数字化等)的耦合协调状况[32-33],这些研究表明,用耦合协调模型来评价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相互作用是必要和可行的。
构建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的耦合度评价模型:
C 代表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的耦合度,U(X)代表高等教育结构水平,U(Y)代表产业结构水平。但是,耦合度只能获取子系统间相互作用的程度强弱,无法反映利弊。为了更深层次地探析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相互作用关系,本文进一步构造耦合协调度模型:
D 代表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的耦合协调度,α和β 代表两者的权重,我们认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所占比重相近,因此设定α=β=0.5。本文参考已有文献[34],基于耦合协调度将结果分为极度失调[0,0.1]、严重失调(0.1,0.2]、中度失调(0.2,0.3]、轻度失调(0.3,0.4]、濒临失调(0.4,0.5]、勉强协调(0.5,0.6]、初级协调(0.6,0.7]、中级协调(0.7,0.8]、良好协调(0.8,0.9]、优质协调(0.9,1]十个区间,以便于后续分析。
3.机制变量
基于前文分析,本文分别选取人力资本错配指数(Hcm)和人力资本高级化指数(Hcs)作为机制变量,检验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耦合对绿色创新的间接影响机制。本文借鉴白俊红等(2018)[35]的做法,从要素价格扭曲系数的视角来测度地区层面的人力资本错配指数,如下所示:
式中,γki和γLi代表物质要素和人力要素的价格绝对扭曲系数,表示要素价格没有扭曲时的加成情况,在实际测算中常用价格相对扭曲系数代替,即:
其中,Si=Piyi/Y 为地区i 的产出Y 占整个经济体产出的份额;为产出加权的人力要素贡献值;Li/L 代表地区所使用的人力要素占总量的比值,SiβLi/βL则表示i 地区在人力资本配置有效时,使用人力资本的理想比例。两者的比值能够有效反映人力资本配置的偏离程度,即错配程度。若该比值大于1,则说明该地区人力资本配置过度;若小于1,则代表人力资本配置不足。
假设具有规模报酬不变的C-D 生产函数,计算出各地区的物资资本和劳动资本的要素产出弹性:
利用最小二乘虚拟变量法(LSDV)计算弹性系数和,代入式(11)—(13),可得人力资本错配指数。考虑到该指数存在赋值,对其取绝对值,绝对值越大,说明错配情况越严重。
人力资本高级化指数借鉴刘智勇等(2018)[36]的向量夹角法,将人力资本分为文盲半文盲、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及以上学历人口比例五类,按照各类人力资本占比生成五个基本的单位向量,具体如下:
其中,xji表示第j 个基本单位的第i 个分量,x0i表示人力资本空间向量x0的第i 个分量,θj表示与x0五个基本单位向量间的夹角,Wj为各个向量夹角的权重(W1、W2、W3、W4、W5分别取值1、2、3、4、5),为人力资本高级化水平。
4.控制变量
为了更准确地评估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综合影响,本研究尽可能地控制与绿色创新相关的经济发展和人口因素。具体选择如下:①环境规制强度(Er):环境规制具有两面性,可能会增强绿色创新,产生“倒逼”效应,也可能反而减弱绿色创新,产生“挤出”效应[37],本研究使用工业污染治理完成投资额与第二产业增加值的占比进行衡量[38];②外商直接投资(Fdi):新贸易理论认为外商直接投资会产生技术外溢效应,为区域绿色创新注入活力[39],本文采用外商直接投资额进行衡量[40];③人口规模(Pop):人口规模大的省份拥有资金、人才等要素聚集等优势,本文使用年末常住人口数占地区面积来表示[41];④固定资产投资(Inv):固定资产投资为经济绿色转型和绿色成果转化提供坚实的资金基础,本文选取固定资产投资额占GDP 比重进行衡量[42]。
基于已有研究和数据可得性,本研究选取2006—2019 年中国30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包括西藏和港澳台)作为样本进行调查,样本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各省份统计年鉴和公报,绿色专利数据来自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为减少可能的异方差影响,本文对所有数据进行取对数处理。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2 所示。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3 给出了全国及各区域2006—2019 年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度及绿色创新水平(由于篇幅有限,表中只给出了部分年份的结果)。整体来看,全国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度呈稳定持续上升的趋势,但仍处于轻度失调阶段;分区域来看,呈现出“东部>全国>中部>西部”的空间分异特征。从各省份的情况来看,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水平均值排名前三的北京、上海、天津都属于绿色创新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但是,随着加快发展方式绿色低碳转型被提升到了国家战略程度,也存在许多发展水平并不同步的省份,如广东、安徽和贵州的绿色创新水平均位于前列,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却处于中度失调状态,“产”与“教”的融合落后于地区经济发展的步伐,此类情况在中西部地区尤为突出。此外,也存在耦合协调和绿色创新水平均处于“洼地”的省份,如福建、甘肃和青海等,高等教育资源和产业协调发展仍存在显著区域不均衡的情况。
表3 2006—2019 年各地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度及绿色创新水平
基准回归结果见表4。列(1)汇报了固定效应模型(FE)的回归结果,产教融合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为缓解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已有研究[43],分别选取滞后一期的高等教育指数和滞后一期的产业结构指数作为工具变量,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检验,LM 统计量、F 统计量和过度识别检验均显示,该模型不存在工具变量不可识别、弱工具变量、过度识别和不可识别的问题。最小二乘法结果如列(2)(3)所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影响仍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即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耦合协调发展能够有效促进绿色创新。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为了确保结果的可靠性,本文采取以下三种方法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具体结果见表5:①解释变量滞后一期。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与绿色创新之间可能存在着反向因果关系,为了避免由此引起的偏误,本文对解释变量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指数进行滞后一期处理再进行回归。如列(1)所示,结果仍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②替换被解释变量。将绿色发明专利申请数替换为绿色实用新型专利申请数进行回归,结果仍显著正相关,且回归系数与基准回归十分接近,支持了主回归结果。③缩尾处理。对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进行缩尾处理,删除样本极端值之后再重新进行估计,结果仍然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进一步证实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5 稳健性检验
根据上文分析可知,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能够通过优化人力资本配置和促进人力资本高级化来促进绿色创新。接下来,本文将选取人力资本错配指数(Hcm)和人力资本高级化指数(Hcs)作为人力资本配置和人力资本高级化的代理变量,分别对其进行机制检验。检验结果如表6 所示。
表6 机制检验回归结果
(1)(2)列结果显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显著降低了人力资本错配程度,将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与人力资本错配同时引入模型,均能显著促进绿色创新,证实了假设H2。同理,从(3)(4)列结果可知,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显著提升了人力资本高级化水平,将两者引入到同一模型,对绿色创新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假设H3 得到了验证。
在讨论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对绿色创新的空间溢出效应之前,本研究利用全局莫兰指数(Global Moran’s Index)对2006—2019年30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度与绿色创新进行空间相关性检验。由表7 可知,各个指标的全局莫兰指数均大于0,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可见,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耦合协调与绿色创新均具有显著的空间相关性,适用于进行空间计量分析。
表7 空间相关性检验
Hausman 检验与LR 检验的结果显示,应采用个体固定效应的空间杜宾模型进行回归。表8 中(1)—(3)列分别汇报了基于空间邻接矩阵、空间距离矩阵和经济距离矩阵的SDM 模型回归结果。结果显示,耦合协调度的空间滞后项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会对周边地区产生正向空间溢出效应。
表8 空间回归结果
由于空间模型中存在空间滞后项,可能导致结果出现系统性偏差。因此,本文进一步对其分解效应进行分析,如(4)—(6)列所示,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分别代表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本地和临近地区绿色创新的影响,总效应为二者之和,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均显著为正,说明二者耦合不仅能够有效促进本地绿色创新发展,对临近地区绿色创新也具有正向的“辐射”作用。原因可能在于: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有助于本地区人才、技术、产业等要素的聚集,释放绿色创新动能。同时,本地绿色创新水平的提升对临近地区存在“竞争效应”和“示范效应”,伴随着人才的流动或产业的迁移,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在对本地绿色创新产生积极影响的同时,也将技术、经验和资源传递到了周边地区。
考虑到中国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发展具有不均衡性,本文分别基于区域异质性和样本耦合协调度异质性进行分组回归,结果见表9。区域异质性结果由列(1)(2)所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在东部地区对绿色创新的促进效应不显著,在中西部地区则在1%水平上正向显著。可能原因在于东部地区本身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国家政策红利,已经具有较好的绿色创新条件。而中西部地区作为人口流出地,人才流失严重,高等教育和产业结构协调发展在留住本地高校毕业生就业的同时,也能够吸引更多高技能人才,为中西部地区绿色发展带来重要的人才补充。
表9 空间异质性结果
区域发展程度并不能完全展现中国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的作用差异,二者的耦合协调也存在发展水平差异较大的现象。因此,根据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指数均值,本文将中度失调和轻度失调的省份列为对照组进行分析,结果见列(3)(4)。可以看出,在中度失调的区域,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并不显著,但在轻度失调的区域,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对绿色创新具有显著正向作用。这说明耦合协调度高的地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促进区域绿色创新的作用更为积极,同时具有空间溢出效应,这也进一步验证了假设H5。
本文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采用2006—2019年中国30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的绿色创新效应及其相关机制,得出如下主要结论:①我国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对绿色创新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相较于单轮驱动,两者耦合协调发展不仅能够发挥合力作用,还能够有效连接教育供给侧和产业需求侧,充分发挥人才的创新功能,为绿色创新注入“源头活水”。②机制研究表明,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还能够通过优化人力资本配置和促进人力资本高级化的双重路径来间接促进绿色创新,盘活人力资本存量并扩大高质量人力资本的增量规模,为绿色创新提供智力支持。③异质性分析发现,中西部地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有较强的积极作用,而在东部地区则不显著;轻度失调地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促进作用更好,在中度失调地区并不显著。④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存在明显的空间溢出效应。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主要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要深刻把握绿色发展需求,大力优化产教互促环境,加强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对绿色创新的引导和激励作用。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要大力提升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协调发展水平,在制定相关政策时,针对专业设置和人才培养,健全细化资金保障、税收优惠、金融支持等一系列激励措施,切实释放政策红利,激发政、校、行、企改革的积极性。研究结果表明,各个省份高等教育结构调整往往滞后于产业发展,因此推动“教”“产”融合还是要以高等教育改革为切入点,对接国家“双碳”战略和地方产业发展要求,突出高校办学定位和办学特色,甚至使高等教育能够引领产业结构绿色低碳转型,提升绿色科技成果研发和转化水平。
(2)促进绿色创新,关键在于释放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的绿色“人才红利”。面对人力资本配置效率低的事实,一方面,要进一步扩大高校学科设置和调整的自主权,特别是鼓励高校主动适应市场变化和社会需求,引导学科结构动态调整以适应区域人才的需要,促进劳动力优化配置,彻底激发绿色创新活力;另一方面,要大力发挥高等教育对高端人力资本的培育作用,为服务地方绿色发展提供人才储备。加强对高校毕业生的就业引导,完善人才链和产业链融合发展监督机制,对产业人才需求规模、结构、层次进行剖析与预判,为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升级人才营造良好的就业环境,强化人才流动的“拉力”,最终实现高质量人才引领绿色发展。
(3)充分发挥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耦合协调发展对绿色创新的推动效应,要积极提升区域一体化和协调发展水平。各级政府在发展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适配时,要充分重视其空间溢出效应,推动高等教育区域联盟发展,解决人才、知识、技术等创新要素流动单向性、集聚性的问题,助力高等教育、产业结构与绿色创新协同发展。同时,也要因地制宜制定地方发展战略,东部地区走到了“提升乏力”的瓶颈期,因此重点在于完善配套政策和评价体系,充分发挥好带动和辐射作用。中西部地区内部发展差异较大,需要引导资源向弱势省份流动,增强中央的政策倾斜和专项支持,如转移支付、东部高校对口支援西部高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