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劳动是人最根本的存在方式,也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率先“进化”出了表征自由的新劳动形式——数字劳动。以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为解构工具,剥离数字劳动中景观和现实、生产和消费、玩和劳动之间的内爆,发现其把自由时间抽象为景观时间,转化为劳动时间,降格为休闲时间的异化事实。正本溯源,窃取自由时间是数字资本主义扩张的必然逻辑,通过资本-政治-技术“三位一体”的自由时间盗窃术,窃取数字劳动者自由时间,使其失去反思和自由发展的空间,产生主观异化,进行自我剥削、自我规训、自我监控。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国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这条正道中的去势资本、民心政治、向善技术,使数字劳动走向与西方异化相反的自由方向,为世界现代化国家实现数字劳动解放提供了中国智慧。
关键词:数字劳动;异化劳动;内爆剥离;自由时间
中图分类号: B0-0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0539(2023)04-0052-10
一、引言
劳动是人最根本的存在方式,也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任何一个民族,如果停止劳动,不用说一年,就是几个星期,也要灭亡”[1]。人类文明从渔猎到农业再到工业的发展过程中,劳动形式不断进化,以契合各个阶段人类生存特性与发展要求。随着人类生产力的发展,科学技术逐渐进步,人们对精神的需要也不断提高。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传统向现代化转型过程中,率先“进化”出了一种基于现代信息与通信技术(ITC),以生产商品信息和文化为主的新型劳动——数字劳动。数字劳动有V1和V2之分[2]150:V1数字劳动是有雇佣关系的、有酬的专业劳动;V2数字劳动是业余的、无雇佣关系的、无酬的用户劳动。虽然V1数字劳动生产出了通讯设备、数字技术、传播规则,使数字平台得以运转,但V2数字劳动是创造价值的源泉,是数字企业兴衰的关键。例如MySpace公司,由于用户流失导致其市值大幅缩减,现已面临破产倒闭,而Facebook、Netflix、YouTube等公司,虽然拿固定工资的V1劳动者人数很少,但这些公司的市值都上千亿,其原因就在于有庞大的V2数字劳动为其免费地创造财富。
本文研究的是V2数字劳动,因为V2数字劳动出现了景观与现实、生产与消费、玩与劳动之间的内爆,超出了人们对传统雇佣劳动的认知范式。数字劳动没有确定的劳动空间、时间、关系和对象,没有人指挥何时生产、在哪里生产、生产什么。数字劳动者可以在一天的任何时间,世界的任何角落,自由选择虚拟的数字平台,创造自己喜爱的“作品”。数字劳动从表征上呈现出《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描绘的自由劳动画面——“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3]537,并且还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中描述异化劳动所用的“痛苦”“单调”“约束”“被迫”等能指相矛盾[3]161-164。由此,數字劳动呈现出一系列需要探究的问题。第一,西方资本主义下的数字劳动是自由劳动还是异化劳动,用什么诊断工具进行判定?第二,如果说西方资本主义下的数字劳动是异化劳动,那么为什么数字劳动者并没有出现抱怨、抵制、罢工,而是乐此不疲地投入异化劳动的境地?第三,中国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是如何应对新出现的数字劳动的?
二、研究焦点回顾:数字劳动是自由劳动还是异化劳动
当前,数字劳动已成为具有大量劳动者为后盾的,能够产出巨大经济效益的新劳动。相对于数字劳动实践的蓬勃发展,数字劳动理论上的研究还未达到成熟阶段,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率先“进化”出的数字劳动是自由劳动还是异化劳动还存在争论。对于这一元问题的回答,不仅关乎西方数字劳动自身“合法性”,而且还涉及西方现代化的前途与命运。
(一)数字劳动是自由劳动
持这一观点的学者主要是从数字劳动带来的主观感受角度判定的。数字劳动与血汗工厂中劳动完全不同,它是数字用户自愿主动的[4]、不需要报酬的[5]、能带来愉快感受的[6]劳动,是一种作为文化生产的自由劳动[7]。即使数字劳动存在剥削,它也是非异化的,因为剥削不是异化的充分条件[8],并且数字劳动中的交流和社交会自然而然地降低和减少异化[9]。
(二)数字劳动是异化劳动
持这一观点的学者不同程度受到了马克思异化劳动理论的影响,延续了异化劳动四重规定性批判思路。
第一,数字劳动活动异己化。数字劳动把社会变为工厂,本质上是现代血汗工厂的延续[10],它“引诱”数字劳动者将日常生活“迁移”到虚拟空间之中,从而实现对人类社会的时间和空间的殖民[11],数字劳动让人越来越忙,直至“自我的耗尽”,陷入过劳或抑郁[12]。
第二,数字劳动产品异化。数字劳动借用“共享”的名号,使大量的劳动者变成没有任何福利保障的零工[13],他们花费了大量时间创造的内容被免费纳入数字产品的生产体系之中[14],数字用户“注意力之所及”生产的信息,如网上购物、点赞等都被打包,最终卖给了广告商[15]。数字劳动者生产了大量不受自己控制的有价值内容,这些数据的产生和使用成为异化他们的活动[16]。
第三,数字劳动者类本质异化。数字劳动会入侵个体和集体的主体性[17],把劳动者身体数据化为虚体[18],将需求异化为虚望[19],把自由人变成适应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单向度人”[20],沦为智能设备对象化的存在[21],在享受低级愉悦感中失去反思能力,对异化的数字劳动“视而不见”[22]。
第四,数字劳动关系异化。从横向看,数字劳动者之间的关系异化为遵循算法和参照系的数据交换关系[23],而这套数据交换关系会形成财富的“虹吸效应”,使财富鸿沟越来越深[24]。由于数字劳动者的时间总是被各种网络媒介所“盗窃”,他们没有时间与亲朋好友交往,关系由此逐步陌生化[25]。从纵向看,盲目的数字劳动者成为让这台庞大的数字机器得以运转的奴隶,数字控制者和数字劳动者的异化,是数字异化劳动最深刻的层次[26]。
为了解放异化的数字劳动,学者们提出了多种应对方案。概而论之,主要分为以下两种。
第一,修正路径。制定管理和监督机制以维护数字劳动中的合法权益[27],建立安全有序的国际数据共享平台[28]等。
第二,斗争路径。数字劳动者虽然会被“嵌入”数字劳动的异化结构性之中,但其并不是毫无抵抗力的。数字劳动者一方面通过“盗用”和 “游击”(越狱、破解等)[11]、拒绝任何数字化[30]等方式来进行消极抵抗;另一方面通过公开建立正式的工人阶级数字或社交媒体[2]453、线上工会组织[31]等方式进行积极抗争。
综上可见,当前国内外学者关于数字劳动异化问题的研究成果多元,但还存在进一步完善的空间。
第一,以主观感受作为自由劳动的衡量标准,容易“误诊”数字劳动。不可否认,相比于传统雇佣劳动,数字劳动具有更多的自主性,并且能带来主观上愉悦。然而,这些表征不能掩盖数字劳动侵占劳动者自由时间的事實。在没有摆脱资本对劳动控制之前,可支配的自主时间内的精神张扬反而会加深剥削,造成程度更深层次的异化。
第二,需要回到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评判标准对数字劳动进行再次解构。当前数字劳动呈现的愉悦、自主、创造力等新表征,与异化劳动四重规定性中的“痛苦”“单调”“约束”“被迫”等指标之间存在张力。这一张力的出现是因为“‘异化失去了它的经济上显而易见的贫困的形态。异化劳动的贫困症出现在异化的自由时间中”[32]。因此,对于数字劳动的异化批判要转向基于马克思的自由时间理论,对数字劳动表征进行解构。
第三,异化数字劳动的解放方案需要是“根治式”的。某种巧妙的构想方法很难撼动导致数字劳动异化的结构性因素,更好的方式是借鉴超越异化数字劳动的成功经验,对其解放条件进行系统性的分析和推广。
二、马克思自由时间:后财富时代异化劳动的诊断工具
马克思在《手稿》[3]161-164中首次提出并系统阐述了异化劳动及其四重规定性。此后,马克思在其著作中就很少直接提及异化劳动这个概念,以至于《资本论》全三卷中一次都没有出现。这并不是说马克思否定了异化劳动理论,而是把《手稿》中判断异化劳动的基准——人的类本质“自由自觉”转化为了时间问题,即“把人的自由问题还原为自由时间的问题”[33],“把必然与自由的问题转换成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关系问题”[34]。中年时期的马克思认识到,劳动、自由、时间、价值是内在关联的,自由时间异化是对异化劳动更深层次的表达。
马克思认为,“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35]。显然,马克思的时间不是自然的客观时间,也不是唯心主义的表象性意识的主观时间,而以现实、感性的人的实践为基础,以人的生存和发展作为出发点的社会时间[36]。进入工业文明之后,人的社会时间分为劳动时间和自由时间两个部分:劳动时间是满足生存需要而进行劳作的时间;自由时间是相对劳动时间而存在的,是不被生产劳动所包含的非劳动时间,是人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自由时间包含三个方面:其一是为了缓解疲劳而进行的一种自发调整的闲暇时间;其二是接受教育、提升智力、强壮身体的自我发展时间;其三是履行社会职能,进行社会交往的时间[37]。自由时间的创造以劳动时间为基础。“节约劳动时间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而个人的充分发展又作为最大的生产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38]225,释放出更多的自由时间。人类解放正是在自由时间所创造的发展空间中实现。在未来社会,“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那时,财富的尺度决不再是劳动时间,而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38]222也就是说,人类的财富不只是为了摆脱自然的必然性,更是一种人类为了自身全面发展下形成的对自由的确证。
在马克思生活的年代,工人每天要进行重复且枯燥的工作长达15~18个小时,过量的劳动时间使得工人可支配的自由时间基本都用于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即吃饭和睡觉。之所以出现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畸形比例,是因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工人在必要劳动时间之外,还被资本家强加了一个剩余劳动时间,致使生产力发展解放出来的自由时间被无限压缩。而“一个人如果没有一分钟自由的时间,他的一生如果除睡眠饮食等纯生理上的需要所引起的间断以外,都是替资本家服务,那末,他就连一个载重的牲口还不如。他身体疲惫,精神麻木,不过是一架为别人生产财富的机器”[39]。劳动本是主体对象化、自我实现的内在性活动,而资本主义却让工人的劳动变为一种满足动物性生存的生命生产活动。与此相对,资本家由于窃取了工人的劳动时间,他们可以不用劳动而拥有大量的自由时间,自由时间成为他们的特权和私有财产。
马克思在《手稿》中论述的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同自己的类本质、同人相异化四重规定性,从时间这一基本维度看,就是人类劳动节约出来的自由时间被他人强制占有和支配,没有用于人类整体对自由的确证,劳动从对象性的“活劳动”异化为物化的“死劳动”。因此,在异化失去显而易见贫困的后财富时代,诊断一种劳动是否属于异化范畴,就是要看它能否节约出自由时间,并且节约出来的自由时间是否用于人类自身对自由的确证。如果劳动不仅不能增加自由时间,反而被窃取,被少数人占有,那么这种劳动就是异化劳动。
三、内爆剥离:解构西方资本主义下的数字劳动
早在20世纪,鲍德里亚就预言,人类进入现代化社会之后,“各种界限均告内爆”[40]。如今,作为现代化的产物,数字劳动打破了传统劳动在景观与现实、生产与消费、玩与劳动之间的清晰界限,发生内爆。数字劳动内爆使得常规判断异化劳动的标准失效,自由时间作为新解构“武器”,可以对数字劳动内爆进行剥离并重新衡量。
(一)剥离景观与现实
随着资本主义不断地扩大再生产,积压在仓库的商品让资本家意识到,在劳动者劳动时间之余,还要留下用来消费的时间。因为只有消费得掉,才能有新的生产。对此,早期资本家通过电视等视觉媒介人为制造出促使劳动者消费的景观空间以及景观时间。劳动者虽然沉迷于景观无法自拔,但“对于景观的这种被制造性,人们也是心知肚明”[41]。如今,资本主义的数字技术编织起的数字景观,超越了德波视觉艺术景观的局限,创造了一个感官全方位拟真的“新世界”。在数字景观面前,数字劳动者是没有抵抗力的,他们会利用一切可支配的自由时间沉浸于数字景观之中,连吃饭、上厕所等时间都不放过。久而久之,数字景观与现实生活界限逐渐模糊,数字劳动者处在了一种虚实无法分辨的混乱世界之中。然而,自由时间不是建立在抽象生命基础之上的,生活在虚拟的景观时间中的人将失去自由[42]。景观时间中的成长和发展(游戏角色属性的提升、等级的升级、粉丝数量的上涨等)不等于现实智力和体力的提升;休闲(刷短视频、玩网络游戏等)不能缓解过量数字劳动带来的疲劳;交往形成的数据关系(粉丝、好友、社群等)无法成为任何有效的社会关系。在数字景观新世界中,数字劳动者成为“缸中之脑”,虽然他们能“看”“听”“触”,但失去了真实体验和切实的对生活的“触碰”。
(二)剥离生产与消费
在传统雇佣劳动中,生产和消费具有明确的界限,“生产和消费与劳动时间和自由时间这两对范畴之间显示出某种对应关系” [43]。而数字劳动发生了生产与消费的内爆,数字劳动者成为产销者(prosumer),他们同时扮演了消费者和生产者的角色,即在数字消费的同时,也免费生产数字商品——数据。这种数字商品主要包括两类:
(1)数字劳动过程中生产出可供出售的信息。数字平台会对用户留下的信息痕迹(注册账户时主动填写的个人信息;网络购物的频率、种类、价格区间;短视频点赞等)进行“原始积累”,分类与整合为有价值的“一般数据”,在通过数据公司的技术分析后,上升为一套引导数字劳动者进一步消费的算法。可以说,数字劳动者自己生产出来的“数据”反而诱导他们走向消费主义囚笼。
(2)数字劳动过程中生产出不断完善数字平台的信息。数字劳动者在消费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完成了数字平台原本该由雇佣員工要完成的生产任务。例如,网络玩家在游戏中发现bug、开发游戏新玩法等,由此不断完善网游本身;网购消费者为了购物打折,完成集赞、转发等任务,由此开发出新用户等。可见,数字劳动把用于消费的自由时间转化为生产时间,完成了从形式吸纳向实质吸纳的转变,数字劳动者成了免费为数字资本打工的奴隶。
(三)剥离玩与劳动
在传统雇佣关系中,工人在资本家的监视下进行劳动,劳动中喘息的行为都会被禁止,就更不用说玩了。如今,数字劳动将玩嵌入劳动之中,并且设法让劳动者去玩,由此玩与劳动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对此,库克里奇用“玩劳动”(playbour)这一概念来把握数字劳动产生的新现象——数字劳动在玩的同时也在进行生产劳动[44]。在这一过程中,数字劳动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劳动,完全认为自己是在玩,并且数字景观强大的成瘾性,让数字劳动者“自觉”将自己可支配的一切自由时间都用来玩。然而,玩是闲暇时间内发生的行为,属于较低级的自由时间,它是劳动力和生命再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不是自由时间的全部。自由时间除了休闲时间之外,还包括了增进社会关系,受教育,提升自身智力、体能,从事科学、艺术等较为高级的自由时间。如果人把其所有的自由时间都用于休闲,那么人除了能获得虚假快感外,得不到能够真正转化为自我发展材料的经验,无法形成对自由的确证。可见,数字劳动通过玩,除了把自由时间转化为生产时间之外,还把自由时间降格为休闲时间,而劳动者一旦失去了高级自由时间,就等于失去了可供自己发展的空间,沦为单纯追求感官刺激的高级动物。
由此可见,数字劳动在内爆的过程中,偷偷把数字劳动者的自由时间抽象为景观时间,转化为生产时间,降格为闲暇时间,不仅没有节约出自由时间,反而被数字资本家盗窃得一干二净。根据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可以判断西方资本主义下的数字劳动是一种异化劳动。
四、数字劳动异化溯源:数字资本主义的自由时间诱骗术
早期产业资本主义生产和再生产依靠的是“盗窃他人的劳动时间”[38]218。工厂里的劳动者能够切身感到劳动时间被盗窃走所产生的一系列异化反应,他们会像逃避瘟疫般抗拒异化劳动,在一定条件下还会联合起来进行斗争,掀起罢工、砸烂机器的“卢德运动”[45]。与此相对,数字资本主义通过相互拱卫的资本-政治-技术,诱骗数字劳动者主动献祭自由时间。而自由时间一旦被诱骗走,数字劳动者就会失去自主性、反思性以及自由发展的空间,丧失对异化数字劳动的免疫能力,乐此不疲地进行自我剥削、自我规训、自我监控。
(一)数字资本主义资本:自我剥削
“时间就是金钱”这是数字资本最深刻、最全面的现实描绘和真实写照[46]。时间就是利润的空间,为了争取最大利润,从劳动时间延长(绝对剩余价值)和加速(相对剩余价值)转向占有自由时间,是资本扩张的必然逻辑。而如何让劳动者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自由时间,是数字资本实现增殖扩张的关键。
数字资本以引诱代替强迫,以一种毁灭性的辩证法把劳动、娱乐、激情、功绩(等级、游戏币、粉丝数、vip、svip等能引起人愉悦感的虚拟荣誉)联系在一起,把劳动变为娱乐,把劳动者变为“功绩主体”,在集体追求虚假功绩带来愉悦感的过程中,形成“数字拜物教”。情绪激昂的数字劳动者比起工厂里的工人要敬业得多,他们不用督促,能高效率、创造性地完成生产与再生产任务。如果说产业资本是一种“不能”(不能偷懒、不能带有情绪)禁止性力量下的“他者剥削”,那么数字资本则通过“数字拜物教”产生的“能够”力量诱导数字劳动者进行“自我剥削”。“不能”还尚存劳动时间和自由时间的边界,但“能够”却没有上限。“能够”可以让数字劳动者主动献祭自己所有的自由时间,甚至是睡眠,进入“24/7”的“无眠”[47]。数字劳动者用实际行动一再证明,“能够”的数字劳动比“不能”的雇佣劳动,更有效率、更有创造性、更多产,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巨量的剩余价值。
工业资本窃取了劳动者在工厂里的劳动时间,数字资本诱骗了劳动者注意力之所及的自由时间。数字劳动者除了获得了虚假快感,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财富和发展,在“过度饱和”的数字劳动中“自我耗尽”,出现主体性“死亡”。
(二)数字资本主义政治:自我规训
“时间就是权力。”[48]谁能对时间进行确权,谁就可以支配社会秩序,时间的权力特质使得数字资本主义政治必须将其纳入控制范围之中。
产业资本主义下的生命政治存在劳动时间内有组织性与自由时间内无政府状态的矛盾。这是因为生命政治是一种依靠视觉性全景式监控实现的对肉体的规训,而民众自由时间内的私密空间大多不受控制。如今,数字资本主义下的政治演化为精神政治,它变得越发精明,不再驯化肉体,而是转向“优化”精神;不再直接表现为对生命进行否定,而是将自己装扮成自由模样,以顺从、友好形式进行肯定。“新自由主义精神政治是智能的政治,它不去压迫而是去努力讨好、成全”[49]。精神政治细心地记录着数字劳动者们的点点滴滴,最终汇聚成大数据。大数据超越了视觉性全景监控的局限,它可以无死角的透过躯体,照亮心灵深处,从而刻画出心理图景,呈现出真实的想法和欲望。这样精神政治就可以介入人的精神并在前反思层面施加影响,主动、精准地制造出劳动者喜爱的“数字奶嘴”,填充他们一切可支配的自由时间,让他们无暇独立思考,延缓或掩盖活生生的经验带来的可耻限制。沉浸在“数字奶嘴”带来的享受之中,不再需要联合起来,与残酷的现实做斗争。马克思曾言:“工人的社会力量仅在于他们的数量。然而,数量上的优势被他们的分散状态所破坏。”[38]220为争夺“数字奶嘴”,有真正行动能力的政治意义上的“我们”已经分崩离析,曾经的无产阶级“阶级斗争”变成了无产阶级“阶级内部斗争”。如果说生命政治是一种规训的话,那么精神政治就是让数字劳动者在数字劳动过程中,自我暴露、自我规训。数字劳动者由此会失去对非异化的可能环境的想象,失去对统治秩序的不安,失去对现实不满的情感体验,表达为漠不关心、不感兴趣,丧失为权利而斗争的信心和勇气[50]。
(三)数字资本主义技术:自我监控
时间就是技术[51]。时间本来是嵌入事物存在的内在形式,是技术把它从存在中“脱嵌”出来,抽离成外在形式加以计算,成为可以被他人和社会制度加以安排独立的“核算单元”[52]。随着人类技术的进化,时间结构、时间量度、时间体验也会随之发生变动。芒福德在《技术与文明》一书中向我们展示了钟表技术如何让人从看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变成看手表(朝九晚五)[53],如何让人一步步变得守时并且将其上升为道德准则。
西方文明进入资本主义时代,时间技术不再局限于如何让人守时,而是关注如何使“时间加速”,将人们带入由时钟监督和鞭策的计算化的时间情景之中,以实现生产效率的提升和支配范围的扩大。然而,这种靠时钟监控技术引起的时间加速是外在性的、被迫的,劳动者能够感觉到“时间加速”违背了自我的真实意愿以及带来的成倍痛苦。因而,时间鞭策技术(如监控技术、上下班打卡技术)一旦缺位或者失灵,劳动者会立刻自发地把节奏降下来,逃离资本时间加速秩序。与此相对,数字资本主义的数字技术完成了实践内在性加速。数字技术智能地算出比劳动者“自己更懂你自己”的喜好,并且将“喜好”与一个又一个时间紧迫、即可兑现的数字劳动任务绑定,让数字劳动者真切地感觉到时间的紧迫性,需要展开与时间竞赛,时刻反思自己是否存在偷懒行为,是否还有可以挖掘的自由时间,仿佛“闲下来”就是一种原罪。这样数字技术类似于新教工作伦理自我推动的心理机制一样,催促数字劳动者像滚轮里的仓鼠一样竭力奔跑,完成限时奖励。例如,购物平台通过限定奖励,鼓励用户拉新。可见,数字技术通过对自由时间的深层控制,塑造出了特定的劳动秩序——数字劳动者自己监控自己,竭尽全力生产出剩余价值。
五、中国式现代化:数字劳动解放之路
数字劳动是人类步入现代化之后自然生成的新劳动形式,其本身并不存在自由或异化的原始设定,是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让数字劳动滑向了异化方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国开创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这条公有逻辑的康庄大道上,数字劳动虽然还存在一些微观治理上的“真空”,但以人民为中心的去势资本、民心政治、向善技术,使得數字劳动走向了西方异化相反的自由方向,实现劳动与自由统一,成为对象性的、自我实现的内在性活动。
(一)去势资本:塑形数字劳动发展动力
马克思并没有完全否定资本,“它所造成的生产力却比过去世世代代总共造成的生产力还要大,还要多”[54]。然而,资本无限追求剩余价值的本性,决定了其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会成为人类社会中的“癌细胞”,把一切“活的东西”变成“死的东西”。资本这种自我否定性,最终会随着生产力的高度发达被扬弃为历史。从当前人类生产力发展水平角度看,只有扬弃了“以物的依赖”第二个阶段,才能进入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可以说利用资本依然是共产主义初级阶段重要的实践内容。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提出“不能以继续向资本进攻这个简单的公式来规定当前的任务”[55],初步尝试了扬弃资本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方案——“新经济政策”。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理论和列宁实践探索基础上,进一步深化探索了社会主义如何利用资本开展现代化建设,开创了一条迥异于西方的、“要资本,不要资本主义”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56]。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正确认识和把握资本的特性……我们要探索如何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发挥资本的积极作用,同时有效控制资本的消极作用。……要为资本设置‘红绿灯”[57]。对数字资本设置“红绿灯”,就是要遏制其无序扩张的本性,实现有序发展。这种被驾驭住的数字资本,不再是洪水猛兽,而成为推动数字劳动稳定发展的动力。首先,设置数字资本“绿灯”,拓展数字劳动发展空间。为数字资本开“绿灯”,就是要发挥其作为市场经济重要生产要素的积极作用,引导数字劳动顺应社会发展大局,不再局限于对娱乐产业的挖潜,而是去解决“卡脖子”技术、民生和就业等时代难题,不断拓展数字劳动的潜力和“上限”。其次,设置数字资本“黄灯”,提升数字劳动容错率。数字劳动作为人类新型劳动形式,在发展过程中必定会遭遇到潜在风险。在“绿灯”和“红灯”之间设置“黄灯”缓冲带,可以给数字资本以容错机会,让其在发现风险、触碰红线之前,有提前减速、刹车,避免事故的时间。这样在维持数字劳动正常运转的同时,保护数字资本的积极性。最后,设置数字资本“红灯”,避免数字劳动走向自毁。数字资本的扩张是有界限的,对外不能干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方向,不能操纵国计民生,不能损害国家利益,不能腐蚀党员领导干部,更不能谋求政治利益等;对内不能完全脱实向虚、不能搞平台垄断、虚假诱骗等。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在上述方面对数字资本进行限制,可以确保数字劳动始终处于正确的、健康的发展轨道上,实现行稳致远。
(二)民心政治:维护数字劳动多元权益
中国共产党超越了死亡政治-生命政治-精神政治的传统政治谱系,创造了民心政治这一人类至高的政治形态。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民心是最大的政治。我们党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党,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58]57。党的二十大再次强调,“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打江山、守江山,守的是人民的心”[58]63。在去劳动关系化的、高度复杂的、充满不确定风险的数字劳动中,只有民心政治,才能在数字劳动者未意识到“风险”之前,全面保障数字劳动者权益。首先,保护数字劳动中个人信息安全。我国出台了与个人信息安全有关的多部法律法规,如《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等。在此基础上,采取了网警主动出击与平台用户积极举报的联动模式,对数字平台违规窃取数字劳动者个人信息的行为进行依法整治。当然,维护数字劳动中个人信息安全并不是意味着禁止数字平台获取数字劳动者个人信息,而是要让数字平台依法做到通知义务,在数字劳动者获知用途,准许获取等情况下进行。其次,实现数字劳动中的个人发展。数字劳动并不是为娱乐而生的,其作为人类新型劳动形式,本质是要激发人的本质力量,实现自由发展。与曲意逢迎、有意让数字劳动者沉迷于“数字奶嘴”的西方政党不同,中国共产党作为有“初心和使命”的政党,其创造的民心政治有着引领人民群众实现发展的责任和义务。对此,我国有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法宝”,它作为一切工作的生命线,可以有效推动数字劳动者从追求休闲娱乐等低级自由转向探索科学、文艺等高级自由,从而实现个人全面发展。最后,优化数字劳动中传播内容。当近距离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人与人之间会有普遍道德存在,人与人之间是清晰的责任的主体,同时承担法律和道德约束和义务。基于ITC技术的数字劳动在消除人与人之间空间距离的同时,也产生了“道德消失点”以及“法外之地”的幻觉。因此,数字劳动者每时每刻生产出的海量数据,其中包含有消极低俗,甚至有违法信息内容。对此,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传播“各个方面、各个环节都要坚持正确舆论导向”[59],要遵循“团结稳定鼓劲、正面宣传为主”的传播框架。因此,我国数字劳动生产的信息内容没有任其传播,而是对其进行优化,激浊扬清,在弘扬蕴含正能量数据信息的同时,及时发现并阻断负面的、违法的数据信息,从而创造出风清气正的数字劳动环境。
(三)向善技術:共享数字劳动文明成果
技术是中立的,没有先验的立场。“技术是实现人的目的的一种手段。” [60]运用技术的目的,或者说运用技术的价值导向把技术区分为善和恶。在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私有价值导向下的数字技术不仅没能促进人解放出更多的自由时间,相反通过数字技术来投其所好、精准收割、窃取信息等,成为资本主义精准压榨和驯服数字劳动者的工具。共同富裕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内涵共享价值取向,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60]60。数字技术在这种价值取向的指引下,才能始终朝着造福于人民群众“善”的方向变革。首先,破除数字鸿沟,推动数字劳动普及。在现代化的过程中,西方遵循资本逻辑,只针对能够获得剩余价值的空间和人群进行数字技术投资、建设和优化,而我国遵循“以人为本”的共享价值理念,主动破除技术发展不平衡所引起的数字鸿沟。针对偏远的农村、边疆等地区,进行大量通信基础设施建设。针对低收入群体,降低通讯费用,确保他们用得起;针对老年、残障等特殊群体,开发出特定使用模式等,让更多民众能够参与到数字劳动中来,享受数字文明成果。其次,破除算法暗箱,拓宽数字劳动视野。数字技术在算法的加持下,变得越来越智能化,以至于会“自发”“讨好”数字劳动者,让数字劳动者不知不觉地陷入“信息茧房”和“回音壁效应”。对此,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29],破除算法暗箱,让算法按照能够促使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方向进化,从而使数字劳动者从喜闻乐见的狭隘圈子中走出来,拓宽其劳动视野。在数字劳动过程中,不断积累各式各样的知识、经验、关系等,实现全面发展。最后,破除数据垄断,共享数字劳动成果。数字劳动过程中生产出来的“数据”并非完全属于个人,更多是众多数字劳动者共同劳动的结晶,因此很难分出彼此。与其将其分割,不如将其共享。破除数据垄断,使其成为全人类的共享之物,不仅可以消除个别公司或个人对数字资源的垄断,而且可以让那些在数据积累中默默发挥作用的普通人分享数据所带来的福利。
七、结语
人类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孕育出的数字劳动,正在沿着中西两种截然不同现代化道路在发展。在西方,数字劳动自诞生伊始,就被数字资本主义的资本、政治、技术包围并控制,异化后的数字劳动成为窃取数字劳动者自由时间的新工具。马克思认为,“所有自由时间都是供自由发展的时间,所以资本家是窃取了工人为社会创造的自由时间,即窃取了文明”[39]139 。换句话说,西方资产阶级窃取了现代化文明,独享现代发展成果。
在党的领导下,中国创造了一条不同于西方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这条正道上,数字劳动可能发生异化的结构性条件被根除,去势资本,民心政治,向善技术让数字劳动走向了自由方向,成为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强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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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losion, Alienation, and Origins of Digital Labor and the
Path to Liberation: Based on Marxs Theory of Free Time
ZHU Kaiwen
(School of Marxism, Nanj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Nanjing, Jiangsu 210094,China)
Abstract:Labor represents a fundamental mode of human existence and forms the bedrock of societal existence and development. As modernization progressed, Western capitalist nations pioneered a new form of labor-digital labor-which signifies freedom. Utilizing Marxs theory of free time as a deconstructive lens, this paper uncovers the implosions between appearance and reality,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play and labor inherent in digital labor. It reveals how digital labor transforms free time into an illusory state, converting it into labor time and diminishing it to leisure time. Tracing back to its origins, the usurpation of free time emerges as an inevitable consequence of digital capitalisms expansion. Through the intertwined workings of capital, politics, and technology, the theft of digital workers free time eliminates spaces for reflection and autonomous growth, leading to subjective alienation, self-exploitation, and self-surveillance.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China has charted its own path towards modernization. A path where capital, popular politics, and beneficial technology steer digital labor towards freedom, contradicting the alienation witnessed in the West. This contributes Chinese wisdom towards the global endeavor to liberate digital labor.
Key words: Digital Labor; Alienated Labor; Implosion Stripping; Free Time
编辑:李春燕
收稿日期:2023-04-01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18BKS068);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21YJC710082)
作者简介:朱楷文(1991-),男,南京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数字劳动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