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视频是欣赏教学的“最佳”媒介?
——来自音乐专业与非音乐专业学生的音乐情绪知觉分析

2023-10-31 02:49徐志斌徐强
中国音乐 2023年5期
关键词:专业组效价音乐会

○ 徐志斌 徐强

前言

对音乐作品的欣赏,听者对音乐音响的情绪知觉是第一步,也是音乐欣赏的基础和关键。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产生欣赏者的情感体验,引发联想和想象,理解音乐内涵,达到音乐审美效应。

在日常的音乐欣赏活动中,现场聆听音乐会通常被认为是最佳的专业欣赏方式。随着音响影像技术的提高以及互联网的普及,大量经典的名家演唱演奏的音乐会视频资料在网上得以共享,给音乐欣赏教学带来便利。在实际的教学中,不管是音乐学院的专业音乐教学,还是非专业的普通学校音乐教学,教师们都喜欢使用音乐会视频作为欣赏教学的媒介。也有一些教师为了让学生尽快理解音乐,知觉音乐情绪,又会运用影视音乐视频来辅助教学,如《迪士尼的20世纪幻想曲》等。但是,音乐会视频是否是最佳的欣赏教学媒介?与其他音乐呈现形式,诸如音乐音频、音乐影视视频(使用与现场表演无关的视觉材料)等相比较,哪种呈现形式的音乐情绪更容易被知觉?由于非音乐专业学生与音乐专业学生在音乐学习经验上的巨大差异,在欣赏教学中是否可以采用不同呈现形式的音乐媒介进行教学?这对音乐欣赏的课程教学有着非常重要的研究意义。但以上的问题在以往的研究中缺乏科学的实验实证数据支撑。

对音乐会视频与音乐音频、影视音乐视频等不同音乐呈现方式对情绪感知的研究,中外学者主要集中于对视、听、视听结合的不同刺激通道的情绪加工进行实证研究。研究发现,视觉成分不是音乐感知中的边缘现象,而是意义交流中的重要因素①Friedrich Platz and Reinhard Kopiez.When the Eye Listens: A Meta-analysis of How Audio-visual Presentation Enhances the Appreciation of Music Performance.Music Perception: 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2012,30(1),pp.71-83.。如与视觉刺激相比,基于视听刺激对厌恶、快乐、惊讶、悲伤和愤怒的情感识别具有更精确的分类②Murugappan.An Investigation on Visual and Audiovisual Stimulus Based Emotion Recognition Using EEG.Int.J.Medical Engineering and Informatics,2009,1(3),pp.342-356.。在音乐与情绪面孔结合的实验中,当音乐和面部情绪一致时,个体会唤起更强烈的情绪;当音乐和面部情绪不一致时,视觉信息对音乐诱发的情绪认知没有影响,揭示了音乐在诱发反应中存在视听整合效应。当音乐是正性时,视听整合的效果更大,当音乐为负性时,视觉信息呈现时长对音乐诱发情绪认知的调制作用更为显著③Fada Pan,Li Zhang,Yuhong Ou and Xinni Zhang.The Audio-visual Integration Effect on Music Emotion: Behavioral and Physiological Evidence.Behavioral and Physiological Evidence,2019PLoSONE14(5),pp.1-22.。总体来说,视觉与音乐听觉结合所激发的情绪认知效应大于听觉或视觉的单一感官模式④Jongwan Kim,Svetlana V.Shinkareva and Douglas H.Wedell.Representations of Modality-General Valence for Videos and Music Derived from fMRI Data.Neuroimage,2017,148,pp.42-54.Catherine Chapados and Daniel J.Levitin.Cross-modal Interactions in the Experience of Musical Performances: Physiological Correlates.Cognition,2008,108(3),pp.639-651.Bradley W.Vines,Carol L.Krumhansl,Marcelo M.Wanderley,CIoana M.Dalca and Daniel J.Levitin.Music to My Eyes: Cross-modal Interactions in the Perception of Emotions in Musical Performance.Cognition,2011,118(2),pp.157-170.,相同极端效价的视听刺激组合比孤立呈现的视频或音频刺激产生了更极端的状态评级⑤Chuanji Gao,Douglas H.Wedell,Jongwan Kim,Christine E.Weber and Svetlana V.Shinkareva.Modelling Audiovisual Integration of Affect from Videos and Music.Cognition&Emotion,2018,32(3),pp.516-529.,在视听结合的音乐刺激后,情绪认知变化的反应潜伏期也更短。⑥Xuhai Chen,Lingzi Han,Zhihui Pan,Yangmei Luo and Ping Wang.Influence of Attentionon Bimodal Integration during Emotional Change Decoding: ERP Evidence.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physiology,2016,106,pp.14-20.但也有研究发现,视听结合中又分别具有“视觉优势”和“消极优势”的整合效应,即原本情绪中性的音乐与积极情绪的视频结合后,令被试产生积极情绪;而原本情绪中性的音乐在与消极情绪的视频结合后,则诱发了被试的消极情绪;原本蕴含积极情绪的音乐,在结合积极情绪的视频后会在被试中产生更强的积极情绪体验的实验结果⑦Chuanji Gao,Douglas H.Wedell,Jongwan Kim,Christine E.Weber and Svetlana V.Shinkareva.Modelling Audiovisual Integration of Affect from Videos and Music.Cognition&Emotion,2018,32(3),pp.516-529.。另外学者还发现,虽然观看影视音乐视频片段的被试比只听音乐音频的被试有更强烈的情绪体验,但两者相差并不显著⑧John M.Geringer,Jane W.Cassidy and James L.Byo.Effects of Music with Video on Responses of Non-music Majors: An Exploratory Study.Journal of Research in Music Education,1996,44(3),pp.240-251.,在音乐视频与音乐音频的对比中,情绪识别的正确率和强度的差异也不显著⑨周欣、郑莹灿、郑茂平:《基于视听双通道的音乐情绪加工机制及情绪类型和音乐经验的影响》,《心理科学》,2020年,第1期,第39-45页。Jonna K.Vuoskoski,Elia Gatti,Charles Spence and Eric F.Clarke.Do Visual Cues Intensify the Emotional Responses Evoked by Musical Performance?A Psychophysiological Investigation.Psychomusicology:Music,Mind,and Brain,2016,26(2),pp.179-188.。

因此,由于实验材料、实验方法过程设计的不同,在对音乐视、听、视听结合形式的情绪认知加工研究中,有“音乐优势”“视觉优势”“消极优势”整合效应不同研究的结论,因此对于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和音乐影视视频等不同音乐呈现形式对于音乐情绪认知具有怎样的整合效应,关系到我们在音乐欣赏教学中应该使用怎样呈现方式的音乐媒介,这对音乐欣赏教学课程的设计、教学环节的安排以及教学目的实现起到重要作用,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

由于音乐学习的经验,音乐专业人群在音频引导下,处理音乐信息和情绪感知、识别效率和精确性胜过非音乐专业⑩Raoul Jenni,Mathias S.Oechslin and Clara E.James.Impact of Major and Minor Mode on EEG Frequency Range Activities of Music Processing as A Function of Expertise.Neuroscience Letters,2017,647(4),pp.159-164.Ce´sar F.Lima and Sa˜o Luı´s Castro.Speaking to the Trained Ear: Musical Expertise Enhances the Recognition of Emotions in Speech Prosody.Emotion,2011,11(5),pp.1,021-1,031.Ana C.Rodrigues,Maurício A.Loureiro and Paulo Caramelli.Long-term Musical Training May Improve Different Forms of Visual Attention Ability.Brain and Cognition,2013,82(3),pp.229-235.。如音乐专业组比非音乐专业组对视听异步现象更敏感⑪Dawn M.Behne,Marzieh Sorati and Magnus Alm.Perceived Audiovisual Simultaneity in Speech by Musicians and Non-musicians: Preliminary Behavioral and Event-Related Potential (ERP) Findings.The 14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uditory-Visual Speech Processing,2017,25-26August,Stockholm,Sweden.,音乐经验在促进认知能力中起到重要的作用⑫Janne Weijkamp and Makiko Sadakata.Attention to Affective Audio-visual Information: Comparison Between Musicians and Non-musicians.Psychology of Music,2017,45(2),pp.204-215.。在单听觉、单视觉和视听结合三种通道类型刺激下,通过对情绪评定的速度、正确率和强度的自我报告,以及根据监控皮肤电、心率等生理指标数据分析,发现非音乐专业组对视觉情绪信息的变化更敏感,而音乐专业组则更依赖音乐经验来提高认知音乐情绪的精确性⑬同⑧。,音乐专业组比非音乐专业组更不容易受到视觉信息对听觉情绪判断的干扰,在呈现一致和不一致的视觉信息时,听觉情绪判断比非音乐专业组更为准确⑭Janne Weijkamp and Makiko Sadakata.Attention to Affective Audio-visual Information: Comparison Between Musicians and Non-musicians.Psychology of Music,2017,45(2),pp.204-215.。但是,同时也有研究表明,音乐家和非音乐家在观看音乐表演视频的情感差异的反应比聆听纯音乐时要多一点,但两组人员之间没有显著差异⑮Bobby L.Adams.The Effect of Visual/Aural Conditions on the Emotional Response to Music.Bulletin of the Council for Research in Music Education,1998Spring,136,pp.56-59.。

因此,在音乐专业和非音乐专业学生的欣赏课上,教师是否应该使用不同的音乐呈现形式进行教学?由于经过系统的音乐训练,音乐专业学生聆听音乐的方式和感知音乐能力与非音乐专业学生有着较大的差异,前者会对音乐音响所呈现的各个要素进行全面理性的认知,包括对音乐音响材料(旋律、音色、织体、和声、复调、曲式等)的感知、音乐情绪的知觉、音乐情感的体验、创作手法与风格的体会以及音乐内涵的领悟等等,因此在音乐欣赏教学中比非音乐专业更偏向于对音乐的鉴赏教学。而非音乐专业学生由于感知能力的薄弱,在教学上是否可以采用更为循序渐进的教学方法,相较于音乐专业学生运用更多丰富的辅助手段,提升学生对音乐的注意力、感知能力以及音乐的情绪知觉能力,从而提高非音乐专业学生的音乐审美能力?带着以上的疑问,我们将音乐训练(音乐专业组和非音乐专业组)与刺激类型(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和影视音乐视频)作为自变量,把知觉到的情绪(效价与唤醒度)设定为因变量,通过比较两组人群对不同音乐呈现形式的音乐情绪知觉差异,得出实证数据与结论,为音乐专业欣赏与非音乐专业欣赏课的教学目标、教学方案、课程设计以及教学过程的安排提供实证理论依据。这对改革音乐欣赏教学模式与提高音乐欣赏教学效率有着极其重要的理论与实践的意义。

鉴于此,本研究将采用国际上主流的情绪二维测量手段,以纯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和影视音乐视频三种音乐呈现方式的音乐为实验刺激,考察音乐专业组与非音乐专业组对音乐情绪的知觉。根据奥斯古德(Osgood)的情绪维度理论,采用JongwanKim等人的效价、唤醒度两个情绪维度模型对音乐情绪进行测量⑯Kim Jongwan.Representations of Modality-general Valence for Videos and Music Derived from fMRI Data.Neuroimage,2017,148,pp.42-54.。其中效价表示情绪特征的状态强度,意指积极或消极的情绪状态,如兴奋、爱、平静等积极情绪以及羞愧、无趣、厌烦等消极情绪。唤醒度表示情绪觉醒的强度,意指生理活动和心理警觉的水平,如高唤醒度的强烈、激动与低唤醒度的松弛、平静等。这种对人类所拥有的大部分情绪进行量化的二维情绪评价模型的分析方法,得到了广泛的认可⑰Kristen A.Lindquist.Emotions Emerge from More Basic Psychological Ingredients: A Modern Psychological Constructionist Model.Emotion Review,2013,5(4),pp.356-368.James A.Russell.Core Affect and the Psychological Construction of Emotion.Psychological Review,2003,110(1),pp.145-172.。

由此,形成了本研究实验逻辑:1.考虑到听觉、视听结合的音乐刺激对人的情绪感知有着不同的整合效应,因此考察三种不同呈现形式的音乐音响对主体的音乐情绪知觉有何不同影响,为欣赏教学中使用何种音乐媒介进行教学提供实证依据。2.鉴于音乐专业人员与非音乐专业人员在聆听欣赏音乐时的策略与思维方式的不同,考察两者在三种音乐呈现方式的音乐情绪知觉上的差异,为音乐专业与非音乐专业的欣赏课建立不同的教学模式提供实证依据。

综上所述,本研究依据情绪二维模型,以音乐会音频、音乐会视频或者影视音乐视频材料作为实验刺激,考察音乐专业组与非音乐专业组被试对三种刺激类型的音乐情绪效价和唤醒度的知觉评定差异。探讨的主要问题在于:音乐专业与非音乐专业学生对纯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和影视音乐视频这三种呈现方式的音乐情绪知觉上是否存在差异?我们提出以下假设:1.由于刺激方式不同,对音乐情绪的知觉存在着差异;2.由于音乐训练,音乐专业与非音乐专业人群对音乐的情绪知觉也有显著差异;3.音乐专业与非音乐专业对于同一种音乐呈现方式材料的情绪知觉也有一定的差别。

一、实验设计与方法

(一)实验材料

实验材料用同一首音乐,采用纯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以及影视音乐视频三种不同呈现方式作为实验材料。为了排除熟悉度的影响,本次实验材料选择平时使用较少的生僻的交响音乐会视频,编辑为“音乐会视频”“音乐音频”以及纯音乐与影视视频相结合的“音乐影视视频”三种音乐刺激材料,分正性(愉悦)与负性(悲伤)两种类型音乐构成同一种音乐的不同音乐呈现方式的实验材料。根据Bachorik等人通过监测被试对音乐情感内容的实时的连续评分,以及使用操纵杆标记对音乐片段的情绪唤醒水平的统计分析,发现被试需要聆听平均8.31s(SEM=0.10)的音乐后,就可以做出情绪知觉判断⑱Justin P.Bachorik,Marc Bangert and Psyche Loui.Emotion in Motion: Investigating the Time-course of Emotional Judgments of Musical Stimuli.Music Percept,2009,26(4),pp.355-364.。因此,本次实验研究将视频音乐时间选择控制在8.3s以上,并以播放一句完整乐句为基本条件的音响片段作为实验材料。保证被试能充分认知音乐的正负情绪,又能在短时间内在一个实验中进行多个试次,同时也排除被试受到前后不同的情绪类型的干扰影响。同样选择冷门生僻、小众的突出东亚人脸面部表情的商业影视片段作为影视视频素材,内容包括亲情、爱情、战争等,利用“会声会影”视频编辑软件编辑视频素材,将素材去除字幕和水印,并进行静音处理。

由1名音乐学院专业教师和6名音乐专业本科和硕士生组成的课题研究小组,从互联网、DVD唱片的交响音乐会视频中,共选择48条(愉悦)正性和41条(悲伤)负性音乐。同时在互联网上选取了42条正性和43条负性的无声影视视频。通过以下两个前测,以确定有效的实验材料。

前测一是为了保证音乐会视频音乐与无声影视视频的正性和负性情绪效价和唤醒度的有效性,我们招募了20名音乐专业学生和26名非音乐专业学生进行评测,要求对以上音乐会视频音乐与无声影视视频的效价和唤醒度进行情绪知觉评测,效价为9分制(1=极度悲伤;5=中性;9=极度高兴),唤醒度为9分制(1=平静;9=极度强烈)。

依据前测结果,我们选取了20个正性情绪效价(M=7.5,SE=0.06)与21个负性情绪效价(M=3.3,SE=0.05)的音乐会视频,以及25条正性情绪效价(M=7.0,SE=0.06)和25条负性情绪效价(M=2.6,SE=0.05)的无声影视视频。它们的唤醒度均>6。这些正性情绪音乐包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中约翰·施特劳斯的《无忧无虑快速波尔卡》《入城式进行曲》等片段,负性情绪音乐包括西贝柳斯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等片段。影视视频为中国、韩国、泰国等地区的部分影视剧片段。

前测二是为了确保音乐与影视视频结合后的正性与负性效价和唤醒度的有效性。通过运用“会声会影”软件将40条音乐会视频的音乐提取出来,编成40条纯音乐音频,并利用GoldWave声音处理软件编辑声音文件,控制音乐刺激素材的声音参数,为wav格式,两声道立体声,采样率48kHz,比特率为200—256kbps,平均响度均标准化为-7dB,同时声音淡出时间为1s。与人物表情影视视频结合,编制成20条正性(平均效价为7.8以上)、20条负性(平均效价为3.0以下)的影视音乐结合视频。招募了音乐专业志愿者18人、非音乐专业的志愿者20人(男生10人、女生28人),进行了与前测一相似的测试任务。前测结果显示,20条正性情绪效价平均值>7.5,20条负性情绪效价平均值<3.3,素材的唤醒强度均在6以上。克隆巴赫α系数测试,正性情绪的20个影像片段的一致性在0.898以上。负性情绪的20个影像片段的一致性在0.875以上,素材信度高,结果可信。最终,形成了2(效价:正性情绪20条、负性情绪20条)×3(呈现方式: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影视音乐视频)共120个实验材料。每一条音乐平均时长18s(范围:12~30s)。

(二)被试招募

招募60名被试(21±1岁,18男42女)自愿参加了本实验。其中30名综合大学音乐学专业大学生,平均学习音乐长达8年以上,熟练掌握一项器乐演奏或美声、民族声乐演唱技能,并系统地学习过相关音乐专业理论知识;30名非音乐专业的普通大学生,没有经过长期系统的器乐声乐训练和音乐理论知识学习,只是经过普通学校国民音乐教育。所有被试均为右利手,听力正常,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无神经或精神方面的病史,且在实验前签署了知情同意书。

(三)实验程序

将以上120个材料通过E-prime软件编辑,以评测情绪效价和唤醒度。刺激以伪随机方式呈现,同一启动或目标刺激之间至少间隔8个试次。在实验中,2000ms黑色注视点消失后通过华为头戴式耳机播放启动音乐或视频。使用9×9的网格,水平轴反映的效价从不愉悦到愉悦,垂直轴反映的情绪唤醒度程度从低到高⑲Jongwan Kim,Svetlana V.Shinkareva and Douglas H.Wedell.Representations of Modality-general Valence for Videos and Music Derived from fMRI Data.NeuroImage,2017,148,pp.42-54.。被试任务是在聆听或观看一段音乐视频后,在效价和唤醒度两个维度上对音乐所表达的情绪进行知觉评分,并用鼠标点击9×9的情绪效价和唤醒度网格上的相应位置。实验结果数据通过E-prime软件收集,用SPSS23.0版软件进行计算。显著性水平定义为p<0.05。统计结果非球形性时采用Greenhouse-Gessisser法校正p值,多重比较时采用Bonferroni校正。图1为实验测试的流程图。

图1 实验程序

二、统计结果

(一)效价统计结果

以情绪效价评定为因变量,进行3(刺激类型: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影视视频)×2(专业:音乐专业、非音乐专业)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方差分析结果发现,刺激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2,116)=9.11,p<0.001,η2p=0.136,进一步分析发现,音乐会视频(M=5.16,SE=0.06)的效价评定显著大于音乐影视视频(M=4.99,SE=0.04,p<0.001)和音乐音频(M=5.03,SE=0.04,p=0.011),音乐影视视频和音乐音频的效价评定没有显著差异(p=0.21)。另外,专业的主效应显著,F(1,58)=5.58,p<0.05,η2p=0.088,音乐专业组的情绪效价评定(M=4.97,SE=0.06)显著小于非音乐专业组(M=5.16,SE=0.06)。刺激类型和专业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116)=0.66,p=0.50,η2p=0.011。该结果表明,整体上来看,对音乐会视频情绪效价(愉悦度)的强度评定要明显高于音乐音频与影视音乐视频。音乐会视频的音乐演奏实况比起音乐音频和影视音乐视频,让欣赏者能知觉到更为强烈的积极或消极情绪。另一方面,非音乐专业学生比音乐专业学生在对音乐效价(愉悦度)的评定上表现得更为强烈,从而显得音乐专业学生更为“理智”和“冷静”。而对于音乐专业组以及非音乐专业组,三种音乐呈现方式之间的情绪效价(愉悦度)的强度差异都不够显著。

(二)唤醒度统计结果

以情绪唤醒度评定为因变量,进行3(刺激类型: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音乐影视视频)×2(专业:非音乐专业、音乐专业)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方差分析结果发现,专业的主效应显著,F(1,58)=13.31,p=0.001,η2p=0.187,音乐专业组的唤醒度评定(M=5.56,SE=0.16)显著小于非音乐专业组(M=6.36,SE=0.16)。如图2为非音乐专业组和音乐专业组在不同音乐呈现类型上的唤醒度评定对比图。刺激类型的主效应不显著,F(2,116)=0.35,p=0.642,η2p=0.006。此外,重要的是,刺激类型和专业的交互作用显著,F(2,116)=4.68,p=0.02,η2p=0.071,进一步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对于非音乐专业组来说,音乐影视视频的唤醒度评定(M=6.57,SE=0.17)显著大于音乐会视频(M=6.28,SE=0.17,p=0.034),音乐影视视频的唤醒度评定大于音乐音频(M=6.23,SE=0.18),其差异为边缘显著(p=0.054),音乐会视频的唤醒度评定和音乐音频没有显著差异(p=0.660);对于音乐专业来说,音乐影视视频(M=5.43,SE=0.17)、音乐会视频(M=5.56,SE=0.17)和音乐音频的唤醒度评定(M=5.69,SE=0.18)两两间均不存在显著差异(ps>0.05)。另外,对于音乐会视频来说,音乐专业组的唤醒度评定(M=5.56,SE=0.17)显著小于非音乐专业组(M=6.28,SE=0.17,p=0.004);对于音乐影视视频来说,音乐专业组的唤醒度评定(M=5.43,SE=0.17)显著小于非音乐专业组(M=6.57,SE=0.17,p<0.001);对于音乐音频来说,音乐专业组的唤醒度评定(M=5.68,SE=0.18)同样显著小于非音乐专业组(M=6.23,SE=0.18,p=0.034)。如图3为不同音乐呈现类型上非音乐专业组和音乐专业组的唤醒度评定对比图。

图2 非音乐专业组和音乐专业组在不同音乐呈现类型上的唤醒度评定;(*)p<0.1,*p<0.05

图3 不同音乐呈现类型上非音乐专业组和音乐专业组的唤醒度评定;*p<0.05,**p<0.01,***p<0.001

该结果表明,在对所有音乐呈现形式的情绪知觉上,非音乐专业学生比音乐专业学生对情绪唤醒度(安静与激动)的判定更为强烈,并且非音乐专业在欣赏影视音乐视频时,产生了比音乐会视频和音乐音频更加高的情绪唤醒强度的判定,但在音乐会视频与音乐音频之间,情绪唤醒度(安静与激动)强度的判定则没有显著差异。相比较,音乐专业学生在三种音乐呈现形式的情绪唤醒度(安静与激动)并没有显著区别。

(三)信度统计

使用SPSS的23版软件计算实验结果的克隆巴赫α系数,对于效价的信度测试,Cronba-ch'sAlpha为0.891,对于效价的信度测试,Cronbach'sAlpha为0.979,实验信度高,被试态度认真,各种音乐呈现形式之间所激发的情绪效价和唤醒度评分一致性较高,实验结果数据真实可靠。

三、讨论与结论

依据情绪二维模型,以音乐音频、音乐会视频与影视音乐视频材料作为实验刺激,考察音乐专业组与非音乐专业组被试对三种刺激类型的音乐情绪效价和唤醒度的知觉评定差异。研究结果发现,对音乐会视频的音乐情绪效价知觉比其他两种音乐呈现方式更为强烈,该研究结果与JohnM.Geringer和JonnaK.Vuoskoski的研究一致,音乐表演的视觉成分加强了表演者与观众的情感交流,提高了音乐的整体体验。但是,FadaPan与BradleyW.Vines的研究发现纯音频演示比音乐视频导致了更强烈的情绪反应,与本研究结果不同。我们发现主要原因可能是选择的实验材料不同,FadaPan选择的视频为一张情绪脸谱,而BradleyW.Vines也选用一首勃拉姆斯的B小调间奏曲的钢琴演奏视频,视觉对于情绪的刺激效果有限。而在本实验的三种刺激类型中,相较影视音乐视频,大学生被试被乐队演奏视频的“现场感”带入音乐会现场演出的气氛中,产生了对音乐情绪的强烈认知。在本次实验的音乐会视频中,由于音乐家表演时的脸部表情和肢体动作与音乐情感表达完美地融为一体,使欣赏者透过视频更加深切地知觉到、感受到音乐所表达的情绪。因此,对音乐会视频的音乐情感效价知觉显著高于音乐音频与影视音乐视频现象就不足为怪了。

本实验结果还表明,音乐专业学生无论在效价和唤醒度上显著低于非音乐专业学生,这与lima和Rodrigues的研究音乐专业组在音乐音频指引下,处理情绪的感知、识别效率和精确性胜过非音乐专业结果存在差异,笔者认为差异原因主要在于lima的实验任务要求音乐家和非音乐家判断语言朗读时的情绪;Rodrigues的研究则主要考察音乐家与非音乐家对不同视觉形式的注意与判断的差异。这两项研究的实验任务均与本研究的情绪判断任务不同。对于本次实验的结果,笔者认为,这是由于音乐专业学生的音乐审美能力较强,在音乐的欣赏聆听时会带有一种审视的、分析的心理状态,对音乐音响所呈现的旋律、音色、和声、复调、配器、伴奏织体、曲式结构等各个音乐要素,都会投入一定的认知资源进行下意识的辨识与分析,习惯性地运用认识批判思维,而非纯粹感性的审美聆听方式进行,对音乐的审美欣赏具有一定“理性因素”的认识活动特征。相反,对于非音乐专业学生来说,由于音乐审美能力,特别是音乐感知能力的薄弱,对音乐的聆听方式往往是采用“非自我意识”的审美状态,不受理性信息的影响,采用感性体验的方式对音乐的情绪进行深入知觉,因此对于音乐情绪的知觉强度反而会大大高于音乐专业学生。

有趣的是,本实验结果表明,音乐专业与非音乐专业学生对三种音乐呈现方式的音乐情绪唤醒度的知觉判定上也有显著的差异,非音乐专业学生对影视音乐视频的情绪唤醒度的知觉强度,显著大于音乐音频和音乐会视频,而音乐专业学生则没有差异,这一研究发现与周欣和JanneWeijkamp的研究结果一致,均表明了非音乐专业学生在音乐审美欣赏时比音乐专业学生更容易受到视觉的影响。本实验的影视音乐视频材料,采用东亚人脸情绪面孔的影视片段,素材内容包括亲情、爱情、战争等,素材内容主要突出人物面部表情。因此对于非音乐专业被试的情绪唤醒度(激动)程度的判定干扰较大,带有表情的人物脸孔影视视频对非音乐专业学生判定情绪唤醒度时产生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对于音乐专业学生,由于其音乐感知能力、审美经验上远胜于非音乐专业学生,依赖音乐经验在音乐音频音响的引导下,排除了视觉情绪的干扰,对音乐本体做出独立的情绪唤醒度强度的判断。因此我们得出以下结论:非音乐专业组对视觉情绪信息的变化比音乐专业组更加敏感。

综上所述,本研究的实验结果对音乐审美欣赏教学提供了有益参考,音乐专业学生和非音乐专业学生之间的差异结果,验证了以往我们对两种不同人群在聆听音乐时,有着不同方式的猜想,凸显出音乐教育对于音乐欣赏的意义。虽然在心理学研究中对于情绪的知觉是否会引发欣赏者的情绪体验还有争论,但我们假设情绪的知觉是主体情绪激发体验的必要前提,由此应当选择一种能更好地激发音乐情绪的音乐媒介,作为音乐欣赏教学工具和教学手段,使学生能更好地产生音乐审美的体验。基于以上的实验结果,我们建议在音乐欣赏教学中,应该首选的是音乐会视频。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使学生知觉到音乐所表达的情绪类别,进而感受和体验到音乐的情绪情感,为开展音乐的联想和想象,以及理解和感悟音乐所要表达的思想内涵打下教学基础。

此外,效价和唤醒度作为情绪的两个不同的维度,体现了个体的情绪知觉。本研究所发现的音乐专业和非音乐专业被试在效价和唤醒度评定上的差异,对于音乐审美欣赏教学同样具有重要意义。笔者认为,由于非音乐专业与音乐专业人群在聆听音乐方式上的差异,为了更好地认知音乐的情绪,在初学阶段,对非音乐专业人员的音乐欣赏课可以采用音乐影视视频进行教学前的导入铺垫,以便更好地引起学生的学习注意和兴趣。但是对音乐欣赏审美教学来说,“正确的音乐审美状态是主体对音乐的直接感性体验的状态”⑳宋瑾:《音乐美学基础》,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8年,第109页。,我们就应当直接从音乐音响中获得审美感受。由于非音乐专业在音乐音频和音乐会视频在效价和唤醒度的情绪知觉上没有显著差异,因此在音乐欣赏教学中最终应该采用这两种音乐呈现方式作为主要的教学媒介,摒弃使用与音乐表演无关的类似影视音乐视频作为教学媒介,消除无关音乐表演的视频信息对音乐情绪知觉的干扰。

另外,从音乐专业比非音乐专业在知觉音乐情绪的效价和唤醒度强度都要低,且不易受到视觉信息干扰的结果可以看出,音乐专业人员的音乐审美能力的强大体现在对音乐音响的“理性”的认识活动基础上。虽然“音乐审美无需思考就立即使人产生愉悦,但对审美对象的理解也在潜在地发生作用。这种理解已经存在在审美主体的经验中。它在审美过程中自动发挥着增进审美体验丰富性的功效”㉑同注⑳。,所以音乐审美欣赏教育中,对音乐的理解是深刻感受基础。理解包括掌握音乐本身各层面信息和相关背景(即音乐的意义),是理性认识。感受即是感性体验,是情感体验和思想内涵的领悟。这也是音乐审美欣赏教学的目的。

因此,根据音乐专业的聆听方式,我们也得出这样的共识,非音乐专业的音乐欣赏教学也必须以音乐音频和音乐会视频作为课堂教学主要使用的音乐媒介,感知音乐的各个表现要素,在这基础上理解音乐,而不是通过与音乐内容无关的视频信息来“歪解”音乐。而对于音乐专业的音乐欣赏教学,由于已经具备基本的审美能力和审美趣味以及审美对象的相关知识,并形成一定的音乐审美定势,更应该直接聆听音乐音频或观赏音乐会现场演出的音乐会视频,将两者作为欣赏教学的主要教学手段,直接获得对音乐本体的审美感受,达到教学目的。同时,也可以让音乐专业学生通过音乐会视频,观赏指挥和演奏家的表演风采,提高自身的音乐表演技艺水平。

由于本次实验研究中对被试的选择、实验材料的选择以及实验范式确定等方面还存在实验对象不够多元化、音乐实验材料时间短等问题,展望未来,期待着后续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地验证。后续研究,计划在中小学生人群中展开类似的实验,归纳梳理科学数据,为推进中小学音乐欣赏教学改革提供理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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