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航
【摘要】新时代加快教育强国建设必须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树立文化主体性。“家国天下”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构建了中国社会的基本伦理、纲常规范、政治秩序和话语表征,对个体(身)的价值作了“家国”空间拓展,对“天下”的价值作了“公共”属性设定,其蕴含的“锚定价值、留下追问、促生和合、蕴化共生”当代价值对教育强国建设具有很强启发性,应当从制度保障建设、家校社协同育人机制、数字化资源转化、青年主体性激发和拓展教育对外开放等多维度推动其创造性转化,为新时代新青年提供身份认同的新机制,焕发教育强国建设文明传承的时代价值。
【关键词】家国天下 教育强国 文化传承 创造性转化
【中图分类号】G1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3.18.008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了“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任务和路径,将教育、科技、人才确定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2023年5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建设教育强国,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战略先导,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支撑,是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径,是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1]在现代化建设中将教育、科技、人才作出统筹部署,将教育强国建设放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中来谋划,是党治国理政的重大举措,赋予了教育强国建设崭新的时代使命。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家国天下”思想的教育意蕴
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是永葆理论创新的根本路径,“两个结合”奠定了我们党在新征程继续推进理论创新的文化根基,为教育强国建设开拓了宏阔的思想文化空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历经五千年文明传承,教育思想富集,其中,“家国天下”思想汇聚众家之长,以家为起点外推形成国家、天下的秩序结构,天下的政治秩序与宗法的家族秩序是同构关系,构建了中国社会的基本伦理、纲常规范、政治秩序和话语表征。
“家国天下”思想的文化意涵。早在西周时期,“家国天下”秩序雏形即已出现,常感于商王朝之灭亡,西周统治者砥砺自我做到“敬德”和“保民”,以求“天命常在”。为此,以宗室血脉为根基,西周建立了以周天子为中心,以宗亲分封而立的政治秩序,这个政治共同体的秩序基础便是“礼”,是为以礼治天下。正是通过这种宗法制度建立了一套周密的统治网,西周实现了真实意义上的“家国一体”。[2]生逢风云激荡的春秋乱世,孔子主张“克己复礼”以恢复正常政治秩序,其政治理想亦蕴含着以“礼”约束统治者、以德治天下的思想主张,孔子心中的“天下”不仅是时空范畴的外于人的存在,更是一种寄托了道德责任的文化空间,所谓“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孟子继承了孔子的教育思想,对于“家国天下”思想有了进一步的丰富发展。孟子云:“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与孔子的民本思想一致,孟子对于“家国天下”的希冀也重点放在了民“身”的教化之上。因此,孟子追求的“王天下”就是君主以“仁德”治理天下,家以“孝悌”而齐,民心归顺,天下承平。刑义田先生认为,天下的同心圆结构与周代封建的亲亲、内外完全一致,亲亲之义在于“爱有差等”,由亲而疏,由内而外,无限可以放大。天下由诸夏和蛮夷组成,中国在中心,可以推广到每一个角落,王者无外,进而天下一家,世界大同。[3]秦汉大一统帝国出现后,“家国天下”思想在儒家思想法律化进程中成为一种事实上的政治共同体组织方式,贯穿了从生民个体(身)、家族、国家到天下的主体,由天理、国法、家规、纲常等,不仅文明得以传承,帝国王朝得以确立,家族和生民也可以走向政治中枢并找到人生价值,个体(身)的价值在集体主义的伦理道德和社会组织基础上实现超越,成为独具中华文化特色的文明格局。
从中华文化的本源和特质分析,“家国天下”的思想主张和政治实践体现了“合于一”的思想倾向,即“把世界看成一个完整的政治存在去治理,而天下体系就是世界制度”[4]。这种“和合”的思想主张体现了中国先人对“天下”的整体性和内在演化规律的认知,老子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对于“天下”内部地域差异和“人心”之不同,无论道家还是儒家都采取了更为平和的态度去对待,不作“华夷之辨”,论“道与非道”“君子之道”,更为明确地将道德修为作为衡量文明之标准,至此教育教化之作用就与文明自然连接起来,这个连接的纽带则是无论“华”和“夷”都具备的“家”和“国”,为“身”的教化修习提供了践行路径。所以,传统文化中“家国天下”思想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不似西方社会中的身份秩序和“一神教”信仰的排他性和唯一性。从“家国天下”思想的外延来看,其与“天下大同”、“天下为公”和“天人合一”思想都有密切联系,“公”的内涵由与“私”相对走向了“公共利益”和“共同利益”,共同构成了具有中华文明特质的思想体系。在“道”、“仁”和“君子”等观念的普适性基础之上,儒家、道家进而提出“人人为公”可建立“大同世界”,“顺其自然”可通达“天人合一”等一系列思想认识,代表了中国先人对人间世界、人與天地万物“和合共生”的朴素认识。
“家国天下”思想的教育价值。从现代文明的核心制度设计去反观,我们亦能发现“家国天下”思想和教化实践以个体的“身”为出发点,将之置于家、国和天下的连续文化空间内,促进个体生命走向家、国、天下,为个体的“身”赋予了更大的使命(此时“使命”更便于被理解为“使之为命”),从而提升了个体的生命体验和人生境界,避免了人的“无意义”感,这种教育教化价值同样具有历史的穿透性,可以照进现代社会。一方面是“锚定价值”,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序列出发,超越个体本位的“精致利己”,兼顾个体发展与社会进步,将个体放在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背景下定位个体价值,拓展个体(身)的价值覆盖,破除教育过度功利化的问题。另一方面是“留下追问”,从“平天下、治国、齐家、修身”序列中再出发,即当代中国已经处于近代以来几十年和平发展、经济实力明显提升的最好历史时期,青年有良好成长成才环境,应该不断追问“修身”的初心,激发青年主体性和主动性,拒绝“佛系”、“躺平”和“摆烂”等消极心态。因此,“家国天下”思想放在当代具体时空条件下,“锚定价值”与“留下追问”可以更好地解决教育的价值性和教育过程中的主体性等核心矛盾问题。
从教育强国建设的外部性分析,主要问题是教育对外开放和教育国际合作,“家国天下”思想体系同样可以给予有益的思想启迪。一方面是“促生和合”,“天下大同”思想赋予了中国教育自古以来的一种面向人类道德教化的普适品格,“家国天下”思想内在的“和合”品格面对文化差异有“君子和而不同”的豁然情怀,并赋予“和”的价值追求和“合”的方式途径,能够解决教育对外开放过程中的心态建设和目标构建的问题,促进对外开放、吸收国际经验和开展国际合作,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智慧和力量。另一方面是“蕴化共生”,“天人合一”则从根本上要求对人的教育教化最后要与人生存环境的大自然和谐统一,与教育强国的育人价值和社会价值高度统一,即教育强国培养人才支撑的高质量发展必然符合生态文明建设和全球可持续发展要求,这将教育和传统智识提升为全人类的共同关切和集体利益,聚焦全球治理过程中的共同挑战与人类面临的普遍生存危机和发展困境,促进教育在全球治理中的效能发挥,以及在对外开放过程中与世界各国和各领域协同合作,携手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真正发挥教育强国建设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歷史进程中“基础工程”作用,这也将为处于“十字路口”的人类提供团结协作的指引,更好地面对跨学科学习、跨地域流动、跨文化交际、跨行业就业、跨部门协同,克服全球治理中的信任危机。
加快建设教育强国应发挥“家国天下”思想的时代价值
查尔斯·泰勒在其代表作《现代性中的社会想像》中提出,从传统社会到近代社会的历史转型过程之中,发生过一场“大脱嵌”(great disembedding)(有先前李尚远译本翻译为“大脱嵌”,林曼红翻译为“伟大的抽离”,笔者认为此处使用“大脱嵌”似乎更好些,亦可更好对应“再嵌入”)的轴心革命。[5]个体从“双重神圣秩序”中解脱出来,在民族国家和公民社会的框架中实现“再嵌入”。如果将后发现代化国家开启的现代化道路一同放入视野进行考察,我们会发现,自全球化进程开启以来,现代社会的身份认同主要包括三个主要机制:“民族国家——公民”认同机制(认同机制Ⅰ)、“文明传统——国民”认同机制(认同机制Ⅱ)、“全球化——全球公民”认同机制(认同机制Ⅲ),这三种认同机制不总是融洽共生的关系,存在着彼此挤压与消解。在“认同机制Ⅰ”下,身份认同主要是个体作为公民身份在民族国家的政治框架内,通过公民权利与国家互动进而构建一种公民身份,主要通过“权利和自由”获得“理性自我”的认同;在“认同机制Ⅱ”内,国家不再是民族为基础的政治组织,而更多的是文化传统,表现为一种文明,身份认同主要是个体将自己作为何种文化意义上的人,传承的是何种文化来获得“价值自我”的认同;在“认同机制Ⅲ”内,资本、技术、信息尤其是人作为“人力资源”的全球流动,冲击了国家边界,也打破了文化传承的模式,塑造了一种无边际的全球商业区划,也带来了类似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和创新创业等全球议题,个体主要在参与全球性议题包括工作和学习机会全球流动中获得“工具自我”的认同。当然,三种身份认同机制协调发挥作用,“三个自我”自洽是一种理想状态,但现实中往往是“价值自我”的流失,和“理性自我”萎缩,一种纯粹自我中心主义的“工具自我”大行其道,精致利己成为个体的唯一生存之道。
对于中国而言,许纪霖先生认为,中国的“大脱嵌”发生于清末民初,自我摆脱了家国天下的共同体框架,成为独立的个人。[6]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国式现代化进程无疑是中国人获得连续的生命意义的“再嵌”过程。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入教育强国建设,构建符合中国文化习惯的认同机制,焕发“认同机制Ⅱ”深厚的社会基础,加强和巩固“认同机制Ⅰ”更好适应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并创造性建构符合中国式现代化和对外开放的“认同机制Ⅲ”,其本质是中国现代社会“原子式”个体在传统文化资源基础上、面向民族复兴、面向世界的再次嵌入新时代“家国天下”体系的历史过程,这其中留给教育强国建设的时代课题包括“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应该创造什么样的智识资源”、“教育强国培养新青年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时代风貌、怎样传承文化”,以及“教育强国建设如何彰显新时代中国的胸怀天下精神、联通世界”等。
“家国天下”思想蕴含的“锚定价值、留下追问、促生和合、蕴化共生”教育意蕴,对个体(身)的价值做了“家国”空间拓展,对“天下”的价值做了“公共”属性设定,这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导的“教育的四大支柱”(学会求知、学会做事、学会共处、学会生存)内涵高度契合,教育的使命是教学生懂得人类的多样性,同时还要教会他们认识地球上的所有人之间具有相似性并且是互相依存的。[7]在其另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报告《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中将“教育和知识”界定为“全球共同利益”,意为知识的创造及其获取、认证和使用是所有人的事,是社会集体努力的一部分。[8]以“共同利益”凝聚全球教育合作和知识创造,是在全球经济高度一体化和世界文明多样性条件下教育国际合作的自然反映,来自中华文化的传统思想则可以为其伦理基础和道德追求提供体系化、实践化的有益思考。因此,“家国天下”思想等优秀传统文化蕴含巨大的教育价值,有助于破解教育强国建设面临的时代课题。我们应该从全局视角和战略高度认真审视,促进其进入公共教育领域,为青年学生建构自洽和谐的“自我认同”提供认知前提和智识基础,为教育强国建设提供文化动能。
促进教育强国建设,破解立德树人的核心课题。近代以来的世界强国崛起史都可以看作是一部教育发展史,教育不仅提供了国家崛起和现代化建设的人才支撑,还极大地推动了科技进步和文化繁荣。归根结底,还是教育造就了现代意义上“人”。新时代教育以为党育人、为国育才为初心使命,必须紧紧围绕“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在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中国与世界的多维联动中,回答和解决好这一根本问题和核心课题。[9]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现代化,追求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走和平发展道路。教育兴则国家兴,教育强则国家强,这是一场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伟大实践,承载了人才、科技、文化等多重使命,从文明赓续的历史视角赋予了教育强国建设振兴文运和绵延国运的宏图立意。因此,我们培养的“人”不仅是支撑强国建设的优秀人才,还是具有“中国心”和“中华魂”的文明传人。“家国天下”思想在个体(身)和天下两端实现了双向拓展,其承载的道德标准符合中国式现代化对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在要求,“个体(身)”与“天下”的两端互动也高度契合“胸怀天下”和“面向世界”的教育对外开放要求,整合了“立德”的文化空间和社会承载,进一步拓展了中国人在现代文明建设中的精神空间和心灵归属。
促进教育强国建设,汲取优秀传统文化的智识资源。中国共产党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继承者和弘扬者,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开放和深化改革的历史进程不仅渐次开启了中国式现代化,也推动了中华文明的现代复兴。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体现了我们党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规律认识的新飞跃。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结合打开了创新空间,让我们掌握了思想和文化主动,并有力地作用于道路、理论和制度。更重要的是,‘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的思想解放,让我们能够在更广阔的文化空间中,充分运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宝贵资源,探索面向未来的理论和制度创新。”[10]越来越多的历史研究表明,世界各国的现代化进程中都出现过科技与传统文明要素结合进而突破传统社会发展瓶颈的历史现象。传统文明中的优秀元素非但不是现代化的羁绊,相反还是现代文明生发的深厚根基,是培育民族精神,打破“现代化=西方化”迷思的宝贵智识资源。“家国天下”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代表,其思想渊源富集百家之長,秦汉以降又与国家社会组织形态凝结一体,深刻影响仕人知识分子的心灵世界,也塑造了中华文化和艺术创造的永恒主题,最能打动中华儿女的情感和认同。所以,推动“家国天下”思想在教育强国建设进程中的创造性转化,必将带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艺术进入知识传授和价值塑造过程,极大丰富教育资源和智识图景,从认知和情感层面理解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历史演进和文明特征,理解“天下大同”和“天人合一”的历史必然性和人类命运选择,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根基,播撒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意识的“教育种子”。
促进教育强国建设,更好地培养青年一代的主体性和主动性。数字技术的“日行千里”,加速了“后喻文化”时代的降临。青年群体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显著地深刻影响经济社会发展进程和未来走向。体现在教育领域中,青年学生不仅要求教育强国建设带来高质量的教育体系,青年学生日益凸显的主体性和主动性也在内塑教育强国建设的功能分配及其对社会发展的影响方式,青年人才本身就是教育强国建设的最大“输出”。因此,面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目标,我们在教育活动中给予青年学生什么内容,让他们以什么方式和智识资源去适应社会和建设国家,“家国天下”思想等优秀传统文化不应缺席。“修身”是“家国天下”思想的逻辑先在和行动起点,是将道德品质修养置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前的个体(身)的准备,其认同结构亦是以自我为中心,但是自我价值又拓展为更大文化空间,可以引导青年一代更好地思考“我是谁”的根本追问,进而对创造一个什么样的“家、国、天下”作出青年一代的时代回答,树立主体性,激发主动性。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教育强国建设对优秀传统文化的吸收和传承不仅关乎青年教育的“中国底色”,还是关乎民族复兴的基础性和战略性举措。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建设的教育强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强国”。[11]我们要培养的青年自然是堂堂正正的“中国青年”。放在中国走向现代化近二百年的历程中来看,其意义似不亚于废除科举、建立新学。
促进教育强国建设,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和文明交流互鉴。当今世界竞争趋于白热化,科技和文化更是竞争前沿,各大国和区域组织不仅抢占数字科技制高点,而且加强国际话语权争夺,着力构建基于自身文化的国际传播体系,通过教育经济扩大各自高等教育影响力,推出各种吸引留学和移民的人才引进政策。因此,我国要实现到2035年在诸多领域形成人才竞争比较优势的宏伟目标,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要培养造就一批善于研究中国问题和善于传播中华优秀文化的人才,[12]离不开独具中国特色的“家国天下”思想等传统文化浸润。一方面,通过国际传播讲好中华文明故事和中国式现代化故事,能够让国际社会更多了解中国人“家国天下”思想的前世今生,通过深入了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消解国际舆论的误读和偏见;另一方面,在国际传播和人文交流中不断加强互学互鉴,在教育强国建设中借鉴世界教育强国的成功经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断提升中国文化自信吸引各国青年来华留学,打造“留学中国”品牌。[13]在加强同世界各国的交流互鉴过程中,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知识体系至关重要,“家国天下”思想能够代表中国人的诸多思想要素,能够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理念提供文化共识,凝聚国际研究力量共同书写破解“时代之问”的大文章。
在教育强国建设进程中构建“家国天下”价值体系
实现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题中之义,建设教育强国无疑是高质量发展人才支撑的核心环节,在经济增值和知识生产创新日益协同分工的条件下,每个经济体都需结合自身资源禀赋找准全球价值链上的定位,打破纵向身份认同的横向分工又会引起作为文化主体的国家的关注,而这些都指向了复兴民族传统文化、凝聚身份认同资源的国家文化建设,教育在知识传授和文化传承中必将扮演关键角色,放眼全球各主要国家的举措做法,莫不如是。因此,为切实推动“家国天下”等传统思想资源充分运用在教育强国建设领域,就需要拓展视野,勇于破立,从文脉和国脉的历史高度把握创造性转化的战略方向和具体的落地举措,构建有效服务教育强国建设的“家国天下”价值体系。
建设传统文化教育转化制度保障,提供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教育支撑。在全球化背景下,保持本国文化的独特性和传统性显得尤为重要。建设传统文化教育转化制度,可以使中华传统文化与现代教育相结合,形成一种独具特色的教育模式。这样的教育模式不仅可以满足国内学生的需求,还可以为国际学生提供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机会,促进文化交流与合作,增进各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与理解。从宏观层面,坚持“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文化使命,进一步推动“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重大理论创新,为教育强国战略创造性转化“家国天下”等思想资源指引方向;加快制定国家层面文化传承法律规范,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中的相关内容,为传统思想文化资源进入公共教育体系提供法律依据。从微观层面,加快学校传承传统思想资源的制度设计,加快教学方法创新,提升教师传统文化水平,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教育内容有机融合,形成既继承传统又面向未来的教育内容,尤其是要在大中小学思政课一体化建设中弘扬“家国天下”理念,传承和培养家国情怀、爱国主义精神,引导学生自觉践行家国情怀,将爱国情感转化为实际行动。
强化家庭学校社会协同育人机制,加强“家国天下”价值体系的育人基础。教育强国建设是国家战略,需要各领域协同建设,离不开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的共同作用,这也是新时代大力提升社会文明程度和弘扬家庭家教家风建设的重要内容。传统“家国天下”体系是国家、社会、家族家庭和个体都参与的“全员工程”,其内在一致贯通的价值体系恰是教育强国建设与其他领域协同的价值统领,是促进青年一代“再嵌入”的教育机制基础。因此,必须构建一个全方位、多层次、多主体参与的育人体系,以家庭、学校和社会为主要组成部分,形成紧密衔接、互为补充的育人机制。一方面,突出家庭教育的基础地位。家庭是孩子最早接触社会的场所,也是塑造其价值观和情感认同的重要环境,在“家校社协同育人机制”中居于基础地位,要通过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加快家庭教育支持体系建设,各级政府和妇女儿童机构要更多地赋能家庭教育,加强家长培训,让家长能够更好地履行育人责任。另一方面,加强对社会教育的支持。社会是学生接触多元化价值观和文化的重要场所,政府和学校应该鼓励企事业单位和社会组织开展丰富多彩的教育活动,尤其是可将国企开展社会教育和社会服务纳入企业党建的重要考核内容,督促其落实企业的社会责任。同时,要尽快建立家庭学校社会协同育人机制的沟通渠道和评价体系,加强育人“三方”的主体互动和外部监督促进。
善用人工智能技术优势,创建“家国天下”价值体系的教育“元宇宙”。“家国天下”体系的近代解体是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必然结果,在经历了“失域”之后,“家国天下”内在精神也随之丧失社会结构基础。新时代,我们焕发“家国天下”优秀文化内核,需要为之构建承载空间,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逐渐成熟为此提供了难得的时代机遇。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塑造了人类社会以往不曾存在的“虚拟现实”,美国、日本、欧洲、韩国、新加坡和澳大利亚等先后布局具有自身特色的“元宇宙”。我国在“元宇宙”建设方面具有政策支持、市场资源和产业规模等优势,在教育应用和文旅融合等领域已经有了大量实践。创建“家国天下”价值体系的“元宇宙”,一方面,需要加强政策引导、整体布局。目前,国内传统文化和教育领域“元宇宙”建设在各地开花,但是服务教育领域内文化传承的数字化系统工程建设还是空白,可以考虑在“慕课”和“智慧树”等数字化教育资源基础上,借助文化传承和古籍保护等文化领域系统工程,加快推进“家国天下”古典思想文化资源数字化建设,打造人工智能和沉浸式业态深度融合新格局。另一方面,推动教学内容、学生学习、学习评价、团队合作和实习实践的“数字迁徙”,学校、社会和家庭等教育主体入住“元宇宙”,开展数字教育协同,实现人工智能时代中的“家国天下”体系的数字“归域”,与现实世界中的家、校、社协同育人机制联动构建“家国天下”虚实相生的育人平台。
激发青年家国情怀的内生性,培养“家国天下”价值体系的主体自觉。当前,一些青年存在的“佛系”、“躺平”和“摆烂”等消极生活态度就是在原有社会机制“脱嵌”后,新体系“再嵌入”尚未完成的过渡性现象。为此,必须加强培育青年家国情怀,从激发内生性和主动性着手,启发青年的主体自觉。自我决定理论认为,自主需要是一种自我决定的心理需要,往往伴随着一种积极的体验和自由感。[14]一方面,我们应该丰富家国情怀的内在价值,塑造青年的道德品行和社会责任感。在育人过程中,我们应该注重家庭对青少年道德品质的涵养,激发年轻一代的仁爱之心,深入挖掘历史上“家国天下”的鲜活案例和代表人物,从小培育青少年对家国的热爱和自豪感、敬畏心。在家、校、社协同育人机制作用下,通过引导青年参与社会实践和志愿服务活动,亲身体验到参与社会建设过程中的“被需要”感,激发他们参与劳动教育的内在动力。另一方面,要面向未来世界发展和人类整体命运,培养新时代青年文明传承的自觉性和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责任感,引领中国青年积极主动开展国际青年人文交流,铸造“动机-元认知-认知”三维合一的认知体系和素能体系,为推动文明交流互鉴贡献青春力量。
拓展多元包容的教育开放新格局,塑造“三個共同体”协同建设的空间秩序。费孝通先生晚年面对新世纪全球性挑战,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命题出发,深入观察世界各国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变迁和文明共处等问题,深刻总结出儒家“中和位育”思想代表了中国人的基本价值取向,指引了文化的自我认知、相互理解、相互宽容、世界多元文化共生进而达到“天下大同”的实践路径,具体落实为建立经济秩序观、政治秩序观和道义秩序观,这是“家国天下”思想的精神体现,对我们准确把握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理念的重大理论命题内涵具有重要启示。正如费孝通先生指出,“多元一体”不仅是对中华民族形成发展的总结,也是对中国社会科学的总结。而且今天我们发现,这亦可作为中国给世界的思想贡献,教育在其中首当其责,是塑造道义秩序观的重要机制,是扩大对外开放、开展中外人文交流合作的重要载体。“家国天下”思想蕴含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多元一体”理念,不仅印证了中华民族大团结的历史实践,更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核心理念,为中国、世界和自然连续空间提供了统一的伦理基础,而非西方文化中根深蒂固的“文明等级论”和“征服自然论”,更破除了那种充满地域偏见的“他者视野”。新征程上,我们应该在自立自主基础上进一步扩大教育对外开放,加大力度吸引海外优质教育资源在自贸区和海南自贸港落地,在人工智能、清洁能源和基础科学等领域加强中外教育合作,探索中外教育、科研机构和企业合作支撑的可持续发展社区,集农业科技、智能制造、文化创意与教育合作于一体,为破解可持续发展难题贡献“中国方案”。
注释
[1]《加快建设教育强国 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有力支撑》,《人民日报》,2023年5月30日,第1版。
[2]陈沫、刘鸿鹤:《从古代家国天下观到新时期世界新秩序——兼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8年第5期。
[3]邢义田:《天下一家:皇帝、官僚和社会》,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98、109页。
[4]赵汀阳:《天下体系的现代启示》,《文化纵横》,2010年第3期。
[5]查尔斯·泰勒:《现代性中的社会想像》,林曼红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年,第43~59页。
[6]许纪霖:《家国天下》,上海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1页。
[7]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财富蕴含其中》,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20年,第56页。
[8]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7年,第3页。
[9]杨晓慧:《为党育人、为国育才:教育强国建设的根本目标》,《教育研究》,2023年第6期。
[10]《担负起新的文化使命 努力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人民日报》,2023年6月3日,第1版。
[11]《加快建设教育强国 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有力支撑》,《人民日报》,2023年5月30日,第1版。
[12]周洪宇:《加快建设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红旗文稿》,2023年第5期。
[13]马晓强、崔吉芳等:《建设教育强国:世界中的中国》,《教育研究》,2023年第2期。
[14]方慧、何斌等:《基于自我决定理论的自主需要对内在动机影响的研究述评》,《社会工作与管理》,2018年第3期。
责 编∕肖晗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