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越
我的生活里总有歌。
在小学放暑假期间,我们几个家庭会相约一起去草原上玩。踏上大草原的那一刻,我耳边仿佛听到了《水手》中那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那时候不懂这歌词中的血与爱、无奈与挣扎。只是听着这首歌,我的心中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如天地之间,万物浩荡;思想转换之间,唯想畅快地歌唱。
寒假时,我会和家人一起回老家。在路途中,我喜欢听《海阔天空》和《星星点灯》这两首歌。“少年不识愁滋味”,想着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想着香喷喷的热干面配上醇香的米酒……小孩子的思绪总是杂乱跳跃的,小小脑瓜里塞不下那么多思念,溢出来的情思化作南方的雪,留在江汉大地上——那是我的心田。
上了初中,《九九八十一》是秋末朔风的印记,“五百年前一场疯,腾霄又是孙悟空”,那时李悦是前锋,一手篮球神乎其技。球在飞,人飞着,心也在飞。《童话镇》是冬雨带来的冷凄与怪诞,“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梦幻的河,分隔了理想分隔现实,又在前方的山口汇合”,青春奇想的语句伴随着宛宛音律飘入耳中,还有滴滴冬雨的点点寒冷。青春是热烈的、奔放的,少年郎却总因一两首本身并无秋意冬韵的歌曲,凭空生发出半点空虚寂寥来。
在那些莫名醒来的晚上,在那些恍恍似昼的夜里,我总会不自觉地哼起 《林中鸟》的那句“我就像那一只林中的小鸟,努力挣脱冲向蓝天怀抱”。夜晚的静谧阻挡了一切,可空荡荡的楼道里分明回响着狂吼——那是心的狂吼。当我疲惫、困意暗随时,我会吹着风,看着碎星寥落的夜空,逐渐清醒并莫名地感动。
那些日子,我经常站在校门口,看看校外的无人小巷,幻想着出去的光景,又觉得出去之后,终是一个人,无半点着落。一人一門,幻想与现实,交织矛盾。现在想来,我好像总是在怀念过去——过去的人、物与事。记忆的小潭没有边界,而歌唱带来的思念像一块小石落入其中,时浅时深,激起潭水,久漾不息。
后来,到了高中,我的歌单变得丰富起来,每天循环播放着不同类型的歌曲。这些歌曲,把高中每一天的日子如滚动的浪花般冲刷着。于是,看似日复一日的高中生活,成了卡门的奏章——每次的重复都有着不同的意味。
走一走,总要回头看看,有乐有哀:那笑声,似乎带走了记忆胶卷上的细尘;那泪滴,湿润了深藏的影碟;而思念像只大手,轻轻一抹,胶卷与影碟上的纹路就清晰起来。但有的回忆,却无声无息地被身旁的新事物模糊了,被时间模糊了,也被我自己模糊了。
我很无奈。曾写过:
空间,那无耻的帮凶
与时间一起
磨蚀着记忆。
现在我坦然了。上天虽不尽如人意,但人不应放弃高歌。于是,像小学时的我一样,唱不解词意的歌——总有一天会明白,清清楚楚;像初中时的我一样,唱青春茫然的歌——总有一天会想通,理顺思绪;也像此时的我一样,唱珍惜万物的歌——总有一天,得得失失,“任尔东西南北风”,因为我所珍爱的,天不可夺。
一直唱吧。少了,多了,再次地少了,终究会多起来。继续唱吧,让我的声音,我们的声音飘向百年后,使那飞鸟在风中赏音,游鱼在水里听乐。
四宇穹野,你们与我,还有歌声,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