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新媒体视域下蒙太奇技法的流变

◎廖雯昕

一、引言

数字技术的不断革新，使传统电影行业和新媒体产业产生了巨大的变革。传统媒介与互联网媒体的壁垒被打破，媒介间的合作关系日益加强。一方面自媒体盛行，各大短视频平台日流量惊人；另一方面传媒公司通过争夺IP 资源，扶持平台创作者，以微电影、短视频、网剧、自媒体账户、个人IP 等方式进行媒介融合。新媒体视域呈现出以创作题材丰富、关注话题多、快节奏为主题的视觉资源争夺，同时也出现内容创作良莠不齐、搬运跟风等情形。因此，本文一方面探讨新媒体视域中经典蒙太奇式的视听语言，能否满足大众的审美需求，另一方面研究数字和摄像相结合呈现出的新媒体作品，探讨蒙太奇“摄影真实感”和“影像真实感”的创新手法和现实意义。

二、蒙太奇技法与新媒体内容的融合

（一）传统蒙太奇技法的优劣

传统蒙太奇指出电影的本质是以严格的现实主义态度重新构建生活影像，将电影定位于记录过去现实的碎片。被誉为“美国电影之父”的早期电影人大卫·格里菲斯，在《一个国家的诞生》中对摄像技巧的探索，极大地揭示了蒙太奇技法的潜能，格里菲斯第一个将画面景别标准化，赋予特写、近景、中景、全景等以特定的定义和含义。在格里菲斯的电影中，特写与远景镜头开始得到有效运用，他善于运用景别的变化来进行叙事，以加深观众的印象。在格里菲斯之前，电影只是一些拼凑的字母，从格里菲斯开始，电影成为一种具有丰富表现力的语言。[1]电影蒙太奇将不同长度和角度的镜头按照叙事法则组接在一起，形成了电影特有的节奏和情节的连续性，创造了景别的概念、平行剪辑、交叉剪辑和运动镜头等技巧，其中著名的《党同伐异》中的“最后一分钟营救”，通过交叉剪辑三组不同空间的镜头，成为电影叙事模式的典范。

随着电影艺术的发展，蒙太奇技法通过不同镜头的连贯剪辑，使观众对故事中时空情节建立起连贯性、沉浸式的欣赏方式，把不同意义和情境的画面拼接在一起，组成一个具有较大含义的段落或者建立起一些戏剧性的内容。蒙太奇技法的弊端则是对空间和时间进行了大量的分割处理，破坏了感性的真实，早期有搬运生活片段的情况，缺乏想象力和创造性，以定点定位定向的拍摄方式，刻板要求、机械性地复制现实生活，割裂了电影的内容创作、艺术加工和审美设计。带来的后果是题材选择的同质化，缺乏深层次的创新和内容塑造，对生活的感悟流于刻板狭窄的定式拍摄。

（二）新媒体内容与蒙太奇的融合

在传统影视中以大篇幅的叙事来表达寓意明显无法适应“碎片化”时代人们快节奏获得信息的步伐，电影与专业的曝光型视频相比，效果已经大相径庭，人们对影视艺术的审美方式和态度在不断更迭。当前大众的主要需求形式以短视频为主，利用零碎时间进行观影是当前的观影趋势，也是快餐文化和素人文化共同参与的结果。

我国新媒体视频从诞生到成熟，时间短，节奏快，视频数量和受众人群呈井喷式增长，且通过各大短视频平台深入参与，改变了人们的观看方式。从时间轴来看，2012 年微信公众号的出现，开通了自媒体进入主流媒体的路径，受到广大自媒体创作者的追捧。2014 年自媒体平台成熟上线，微信公众号业已发展成熟。2016 年，内容付费、知识付费的理论让媒体的变现手段从传统分流至短视频广告和流量付费。2017 年网红经济极速发展，各大平台进入自媒体扶持个人IP 和平台创作者，由图文时代转为视频时代。[2]从横向维度来看，各类动辄几亿用户的新媒体App，抖音、快手、西瓜视频，以及坐拥国内90%青少年用户的社区视频平台b 站（哔哩哔哩）就是新媒体时代的象征。从创作者来看，各大视频平台的视频内容，由大量或专业或素人的自媒体用户自制输出内容而组成，通过发布视频收获粉丝和流量从而实现变现，up 主（视频创作者）与平台共生共存，平台支持更多优质up 主生产优质内容，实现流量增长。我国广泛的受众群体为短视频发展提供了更为优渥的土壤，在国外，抖音海外版App 成为更具有流量的视频分享平台。[3]国内外大量的视频制作者带来的内容使用户的视频体验得到了不同维度的满足。

如此巨大的时代变革，让传统媒体影片从以往的慢制作、精制作、大制作变为短平快、小成本、多素人的现代新媒体视频。新媒体视频影片与传统影片相比，新媒体在部分表达规范上与传统媒体有很大区别，新媒体在画面和叙事等方面都有其独特的特点。新媒体视域下，媒体行业认为影片的创作过程从强调前期的策划与实拍阶段，转为更加注重后期制作阶段，影片最终的奇观化倾向将取代实拍的真实性。早期的蒙太奇和长镜头理论指出影片的服务宗旨是为了保持或复刻生活中的真实感，但当前的新媒体在拍摄和后期制作阶段，不断尝试加入虚拟现实、计算机动画、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通过创建虚拟场景和人物唤起观众不断攀升的兴趣。

当前传统视频形式向新媒体的变革迭代一方面完成了大量题材和内容上的创新，但另一方面缺少传统视频精良的内容策划与创作结构。甚至把“内容为王”视若唯一尺度，蒙太奇等创作技法沦为点缀陪衬。上文说到，在格里菲斯之前，电影只是一些拼凑的字母，从格里菲斯开始，电影成为一种具有丰富表现力的语言。而今新媒体的呈现方式与传统蒙太奇具有一定的割裂性，影视艺术应该建立在合理的蒙太奇剪辑基础上，帮助导演阐述影片主题，表达影片内涵，以此促进观众的理解和共鸣，带动视频媒介的发展。

三、蒙太奇拍摄技法的新变式

在传统的拍摄技法上，电影的真实感和影像真实感都尽量使影像趋于生活的现实写照。影像真实着重于图像本身的质感，而摄影真实在于图像的构图和光影质量。蒙太奇的拍摄技法主要描述人与事物相关的存在，以满足观众内心对于故事的真实感需求描写、人类情感和价值取向的真实抉择。不同于传统拍摄以场景的真实性为依托，现在的新媒体视频主要追求影像拍摄的真实感，让本不存在的人或场景、传统拍摄镜头难以触及的视角看起来仿佛摄影镜头下的真实画面，以此帮助人们浸入剧情的关键。

电影是旁观者的艺术，镜头运动在于引导观众进入剧情中，让观众成为故事的旁观者、亲历者。蒙太奇拍摄技法新的变式体现在拍摄方式的变革。

跟随式镜头，常起着引导和代入的作用，无人机带来了传统摄像机无法触及的新颖角度。镜头的快慢和动向有了更多创新的方式。例如多角度跟随，当想要营造沉浸式的观看体验时，普通摄像机的单一视角往往无法满足受众想窥探的视域，因此通过飞行器的背景跟拍、切换跟拍角度营造沉浸式体验感。

跟随镜头后加入平行跟随视角，加强观众身临其境的参与感。或者在跟随中逐渐变为环绕跟随镜头，更能够突出环境的空间延伸感，并自然地引导观众去联想拍摄主体和当前环境的关系。

悬停拍摄，通过操控偏航杆或云台俯仰来实现“摇镜”运动，不仅能扩大固定镜头的表现视野，还能完整展示画面空间，交代更多的视觉信息。航拍镜头也可用来模仿第一视角，营造一定的悬疑氛围。

科幻片或动作片经常使用垂直视角的镜头，来增强画面的冲击力，营造大场面、大气势的氛围。在航拍中，这种效果更加容易实现。把云台相机朝下拍摄，同时飞行器作直线或螺旋上升飞行，就能够展现出居高临下、纵观全局的姿态，也能刻画出主体相比背景的渺小特性，并且和周边环境形成强烈的对比。

航拍中的“一镜到底”对于拍摄连贯的故事情节，是非常常见、却难度极大的拍摄手法。相比多个零散的镜头拼接，一气呵成的长镜头，不仅效果更真实自然，而且能够牢牢抓住观众的注意力。而在航拍时想拍出一段流畅的长镜头，不仅要让飞行器保持连贯的运动速度，在拍摄过程中，还可以适度让云台相机缓慢改变朝向，形成自然的视觉缓冲与视线转移。当故事进入高潮或关键时刻时，通常会通过延长拍摄时间、放慢拍摄速度来强调关键主体，不仅抓住了观众的视线，还能提高画面的丰富度。

随着摄像器材的进步，越来越多的辅助器材加入，摇臂、轨道、相机均衡器给了摄像机更多的运动模式，包括多维度、多方位观察点的推、拉、摇、移等各种方式。摄像机可以不同方式、强度的运动节律，为多方面表现人物的情感和情绪创造更多的选项，摄像机运动节律的功能在于：使观众代入编剧和演员的所处环境，同样的观察角度下，换位进入，在主客观合一的状态中，使感知更贴近编导、剧中人物的情感本身，融心其中，亲历其境。

四、蒙太奇剪辑技法的新变式

剪辑技术的出现，对于影像本体论有一定的影响，优秀的蒙太奇镜头组接，不仅不会割裂影像的真实感，还能根据剪辑的节奏，帮助观众更好地进入故事，增强真实感。蒙太奇剪辑技法按照特定的镜头语言和创作目的遵守着镜头与故事、画面与声音的拼接结合。新媒体创作者为了满足剧情的特殊需要，在组接素材的时候，对于故事所发生的时空进行超夸张的变革处理，强调动作的夸张性，加强观众的视觉观感，渲染气氛和情绪，影响视频节奏。这一过程中也衍生出许多剪辑方法。

为了调整时空关系，或延伸时间扩大空间，加重戏剧渲染和节奏调整，采用分剪多用、反复插接和移植借用的手法。抖音短视频平台的创作者张同学就是依靠快速拼接的剪辑节奏，利用短镜头的反复跳切增强剧情节奏感，利用静态的短镜头跳切造成动势感，给内容以新鲜感，获取了巨大的流量。

通过摄像机常速拍摄某场戏时，为了产生戏剧效果，通过剪辑手段拉长或缩短故事节奏发生发展的时间过程和空间距离，用以加强受众对故事的印象，或者突出其中人物的情绪和动作强度而剪掉一部分动作过程。

分剪插接，把连贯动作的镜头按比例分割成两个以上的更多小段，按照故事的发展交替组建起来的蒙太奇变形手法，使人物的情绪交流和故事递进在迅速地交叠中更加明显，影片节奏更显紧凑明快。但由于新媒体视频快节奏的叙事，要为受众呈现更大量的信息点和节奏点，一般长视频用半小时或十几分钟讲述一个故事，而微视频短视频，只需三十秒到一分半的时间，每隔10 秒就会呈现出一个反转或是爆点，通过加快叙事节奏，摒弃传统铺垫，甚至不再需要传统蒙太奇的组接产生意义，而直接通过表演和动作或者是热点话题引发观众情绪。

另一方面，蒙太奇剪辑已经有了新的变式，新媒体要在短时间内向观众展示密集繁杂的信息，时长要求相比传统视频明显缩短，在内容选择上具有话题性、流量性、热点性的特点，同时搭配较多的花体字、动画转场、热点表情包，进行不断的节奏刺激，这类新的剪辑变式也叫作剪辑网感。所谓网感就是根据网络潮流，通过沿用热门词汇、表情包、背景音乐等方式（例如多屏视频、画中画、对比视频），根据不同的故事情节叙事作不同类型的铺垫。通常为了渲染气氛，较为粗暴地把背景音乐从头铺到尾，通过一些流行音乐的植入吸引更多用户。且由于新媒体本身的交互性，也会在视频末尾向观众提出互动意见或者故意剪辑话题性的问题，以达到吸引观众进行互动的目的。

现代数字媒体技术的发展使人们在视觉奇观中追求游戏性的愉悦感，使观众的观影心理被重构，由原本对现实性的关注中转移，转而在影像画面中追求感官的特殊体验。对于从业者来说，面对新媒体影片这一新时代的产物，明确其影片结构是十分必要的，对受众心理和视频节奏理解透彻才能更好地探讨蒙太奇的影像模式，进而去服务于受众更高要求的影像表达。

五、结语

蒙太奇技法是视频制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原素材二次组接创作，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视频作品的最终质量和效果。通过时间线、逻辑线、因果等关系，对于镜头场景进行新的编辑和组合，将有内在联系的镜头统一在完整的结构中，用叙事和视听创作富有连续性和结构性的有机艺术整体。蒙太奇技法和新媒体视频在割裂中互相创新，发展成了新的变式。在磨合受众的思维方式和心理预期外，蒙太奇技术也在新环境中不断激发受众的想象力，通过镜头产生、开辟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