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宜庆
1959年9月1日,青岛市鱼山路五号,山东大学(青岛)校牌被山东海洋学院校牌取代。这一天,山东海洋学院成立暨开学典礼在八关山新礼堂隆重举行。从此,一位身材高大、两鬓斑白的先生每次出入鱼山路校门,总会对着山东海洋学院的校牌深情凝视。有时,他驻足在校牌前看一看,有时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一下,有时还会用衣袖爱惜地擦拭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深沉的爱意。
这位先生就是著名海洋学家唐世凤,中国海洋学的奠基人之一,中国高校首位海洋学系主任。2023年是唐世凤先生一百二十周年诞辰,笔者采访了唐世凤先生的哲嗣唐乐永、学生侍茂崇等人,以还原这位丹心报国的海洋学家的人生航程,展示其历史功绩。
矢志不渝读书梦
1903年8月11日,唐世凤出生于江西省泰和县唐雅村,原名唐志丰,别号诗凤。唐雅村有高耸的牌坊式门楼,门楼正中最上方的飞檐上雕有龙凤等祥瑞图案。唐氏宗祠至今犹存,上方题有“御史第”,左右蓝边白色瓷瓦上书写着“名宦”“乡贤”“人寿”“年丰”。 1936年,蔡元培还为唐世凤泰和老宅题写匾额“宝善堂”。
父亲唐抡元,出身贫农,长年外出做伙夫或商店店员,“中年后期还乡耕田,为自耕农。解放前在原籍去世”。母亲胡银莲,带着五个孩子在家种田,不时还要挪着小脚到二三十里外的山上砍柴卖钱,以贴补家用。即使如此,六口人还是要杂以地瓜蔓和芋头梗充饥。唐世凤是家中长子,下有一弟三妹。其中两个妹妹都因病无钱医治,先后夭折。这样的伤心和痛苦,唐世凤多次经历。
直到十九岁那年,唐世凤才进泰和县城高级小学读一年级。当他走进教室时,小学生们还以为他是来授课的先生。但这阻挡不了唐世凤坚定的求学之心。
1926年7月初,唐世凤这位“大”学生初中毕业了,再次面临失学的困境。家中债台高筑,借贷无门。此时,唐雅村唐氏族人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在族人的帮助下,唐世凤终于凑足了旅费和学费。他来到省会南昌,走进了南昌省立一中的大门,参加暑假的培训班。
一天晚上,教育厅程厅长来学校讲演。这次讲演,给唐世凤带来了醍醐灌顶的感觉。他后来回忆说:“灯光生动之中,程厅长当时曾有过‘用功,把天都感动了!一句话。善于词令的程先生,讲这句话的时候,‘动字讲得特别洪亮有力,委实让我吃了一惊,这是一中引我入校的先声。”
在南昌讀了几个月,战乱来了。中秋之夜,国民革命军打进南昌。好景不长,孙传芳的北洋军又反攻倒算,在城内抢掠屠杀,市面秩序大乱。学校被迫停顿,学生纷纷逃亡。唐世凤几经辗转,多次死里逃生,被服行李全丢了,才回到家乡。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清党”之风潮波及江西。唐世凤的求学之旅因而更加跌宕,几次中断后,这年秋冬之交,他终于重新回到南昌的江西省立一中就读。
在战乱大时代下,唐世凤犹如激荡江河之中的浮萍,但这小小的浮萍自有超脱的定力、远大的理想。他一边学习,一边做家庭教师,以坚韧不拔之意志实现了读书的梦想。
1928年夏,二十五岁的唐世凤筹借旅费,只身来到南京,以高中二年修业资格考取中央大学(今南京大学)外文系,入校后随即转到理学院生物系。1928年至1932年,唐世凤在生物系求学,一批学术大师照亮了他孜孜不倦求学的双眼。伍献文是唐世凤的业师,也是他的人生导师。虽然伍献文只教了唐世凤一年,但其带来的学术影响是贯穿唐世凤一生的。
1932年12月,唐世凤大学毕业。为了偿还读大学时的欠款,他远离自己的家乡,到四百多公里外、薪水较高的安徽休宁担任省立二中生物教员。
1932年,伍献文在法国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国,在中央研究院自然历史博物馆主持动物学部的工作。伍献文对鱼类学研究情有独钟,急需一位得力助手协助他开展此项工作。于是,他想到了唐世凤,遂请他来任助理研究员。
1933年7月,唐世凤刚踏进中央研究院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门,伍献文就带他到厦门大学,参加厦大举办的中华海产生物学会第三届年会,让他学习如何采集海产动物标本,聆听当时一些有名望的科学家的研究成果汇报。就这样,唐世凤的研究领域从生物学转向海洋学。
唐世凤在自传中写道:“我进中央研究院工作是我一生职业走向学术工作的开始,伍先生是我在中央研究院服务期间的导师,给我的教育很多。”
海洋调查留功绩
1934年1月,中央研究院动植物研究所、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等六个单位十二人共同组成海南生物科学采集团,分海洋队和陆地队,以海南岛周边水域和陆域生物作为调查对象,分组调查研究。唐世凤代表中央研究院参加并领导海洋生物调查队工作。
1月15日,海南生物科学采集团成员从南京出发,先到上海,与北平来的团员会合。1月18日,他们乘坐日本“皇后”号客轮,抵达广州。在广州,他们与两广地质调查所的成员会合,置办登陆海南岛所需的物资和药品。从广州出发时,考察团成员合影,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1月29日,他们乘坐轮船抵达海南岛,在海口登陆。2月2日,海南生物科学采集团开始了长达十个月的海南生物采集与科学调查工作。
从海口到陵水,唐世凤一行沿着海南岛东海岸,从北至南进行生物采集和科学考察。所到之处,唐世凤在完成生物采集和科学考察的任务后,对人文、民俗、语言、教育等各方面,都留心记录,一方面拍摄照片,保留影像资料,另一方面写考察日记,记录当地的风土人情。
唐世凤在陵水新村港采集到海葵、海绵、海星、海参等海洋生物,并制作成标本,所获甚丰。他把考察时拍摄的照片发表在《科学画报》上,图文并茂地介绍新村港:“新村港距陵水县治三十里,通车。港甚大,东西长约六里,南北宽约三里。南岭由陵水县治东来,止于港之南面。屏当大海,风浪不至;故港水清漪。潮水涨落,亦较显明。海产种类,比较亦多。采集生物,在海南,当推此港为第一。如逢鱼船归港,市面顿形热闹。”
唐世凤还拍摄了一张照片,海洋队队员在东海(榆林港与三亚港之间)海滨的礁石上采集牡蛎、贻贝等海洋贝类。他们都戴着防晒的帽子,身穿短裤,经过几个月的风吹日晒,每个人的皮肤都变得黑黝黝的。
沿途的风景、风土、民俗也都值得记录。
西玳瑁洲在三亚港外,有帆船交通往来。洲上有居民一二百户,均以捕鱼为生。西玳瑁洲岛上的儿童,三岁就能在海里游泳,年龄稍微大点,就戴上护目镜,潜水到海底,用简易的渔网捕鱼,或者捡拾海底的海参及贝类。在西玳瑁洲,唐世凤为六七岁的男孩们拍摄了一张照片:八个男孩肩并肩互相搂着,其中五个男孩戴着护目镜,面对唐世凤的镜头都露出害羞与好奇的神色。这些男孩全都赤条条,一丝不挂,浑身被热带的阳光晒成古铜色。
在西玳瑁洲岛,唐世凤采集到了鹦鹉鱼。这一群鹦鹉鱼游啊,游啊,游到了中国科学社主办的《科学画报》的封面上。封面照片的说明文字为“新发现海南水底的鹦鹉鱼”。
在崖州,唐世凤一行受到了郑绍程先生的款待。郑绍程不仅为调查队免费提供食宿与交通工具,还邀请他们参加海南的民俗活动——打猎。唐世凤在《科学画报》上发表的《科学调查的海南》一文中,有照片说明:“崖州郑绍程先生,集临高保平二村之人,组织一狩猎团。他们所用的工具,是受过训练的猎犬,不必刀枪。记得那一次该团和我们出猎之日,领有猎犬十有七头。纵犬入山,顷刻间,自闻警报,人步犬后,从而夺之。是日得狐狸二头,南蛇一尾及水里一种大蜥蜴。”
在昌江县进行生物调查时,唐世凤一行人住在英潮港附近一个老乡的草房子里。台风来袭,房子摇摇欲坠,屋外屋内都是水汪汪一片,身无立锥之地,倒是采集的样品都完好地放在桌子上。一架老式显微镜怕水,队员们用衣服把它包好,放在了不漏雨的地方。
唐世凤一行在考察完儋县海港并完成海洋生物采集的任务后,寻访了苏轼留下的历史遗迹。他们来到东坡载酒亭,唐世凤拍摄了照片发表在《科学画报》上,并配有简要的文字说明:
东坡载酒亭在儋州旧城,为苏东坡先生之故址。亭内石碑上,镌有载酒亭诗。诗云:“松林山下万松冈,岁晚空留载酒堂。千载风流苏别驾,乾坤双眼正茫茫。”
过了儋县,海南生物科学采集团即将踏上回程。“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唐世凤体验到当年苏轼的心情。
1934年11月24日,南京成贤街,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大礼堂内座无虚席。唐世凤一行圆满地完成了海南生物调查和采集的任务,满载标本凯旋。唐世凤应邀做题为《海南采集谈》讲演,后来这篇演讲稿刊发在了《科学》杂志上。
唐世凤自此进入海洋调查这一新的领域,并成为佼佼者。
1935年,太平洋科学协会海洋学组中国分会在南京成立,丁文江任会长,各学术机关数十人会聚南京,决定由动植物研究所负责组织“渤海海洋调查”(实际调查范围是渤海及北黄海)。调查工作由伍献文主持,唐世凤协助并具体负责整个调查工作的筹备和组织实施等,最后的调查总结报告也全部交由唐世凤负责汇总撰写。
参加调查的部门有中央研究院气象研究所威海卫专员公署及中国海军第三舰队“定海号”军舰,分海洋化学、海洋物理、浮游生物、海洋气象、渔业渔具、航海六个组,共十三人,历时六个月,航程七千零五十四海里。这是我国近代第一次对渤海、黄海北部的多学科、长时间航海作业的海洋调查。
唐世凤负责海洋物理组的调查作业,还参加了渔业渔具组及海洋化学组的工作。1935年底,他以中央研究院的名义写成数万字的渤海海洋调查报告,内容极为全面详尽。
1936年,唐世凤又到烟台进行了两个多月的渔场调查,完成渤海莱州湾带鱼孵化渔场的观测报告。
1937年,唐世凤奔赴浙江沿海岛屿及海湾,参加浙江省水产试验场组织的沿海渔业和海藻调查。遗憾的是,许多工作因为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而未能继续,成果也未能及时整理。
抗战中留学归来
浮天沧海远,又挟风雷作远游。1937年,唐世凤考取中英庚款留学资格,赴英国利物浦大学深造。后来,妻子、中央大学生物系同学王敏也来到利物浦大学。
出国前夕,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为唐世凤题写了“宝善堂”匾额和一副联语:新栽竹始开三径,大厦人先庇万间。他还勉励唐世凤在海洋学研究方面独辟蹊径,学成归来报效国家,造福社会。
在英国,唐世凤除进修海洋生物学外,还师从伯劳德门教授,主修物理海洋学和潮汐学。1939年12月7日,唐世鳳以海洋贻贝研究的成果获得博士学位。此后,唐世凤在利物浦潮汐研究所所长杜德逊的指导下做了一年的潮汐研究和实习工作。
1940年12月,唐世凤夫妇谢绝伯劳德门教授等人的再三挽留,带着五岁的长子唐乐嘉和不满周岁的次子唐乐明,毅然踏上回国之路。他要实践出国之前对伍献文老师的郑重承诺:“学成回国,把中国物理海洋学搞上去。”
回国前,一家四口在一株大树下拍摄了一张照片:唐世凤和王敏都头戴礼帽,身穿过膝大衣,唐乐嘉依偎着父亲唐世凤和妈妈王敏,王敏抱着唐乐明。一家人站在归国道路的起点,期盼平安抵达回国之旅的终点。
当时,国民政府对按期学成回国的公费留学生发给八十英镑的路费,按市价计算,折合一千六百块大洋。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得到“巨款”。但是,唐世凤夫妇觉得国家正处于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为政府节约开支是学子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他们毅然将路费退回,改乘免费的“蓝浦丹拿”号客货混装船。
回国途中充满凶险,二战为这次征途增添了死亡的气息。1940年10月18日至20日,德军八艘潜艇运用狼群战术,在爱尔兰群岛西北海域,连续三晚对三支英国护航运输队发动攻击,三十八艘货船葬身海底。为了避免不测,唐世凤和家人在一条船上,带回国的书籍、行李等在另一条船上,他们认为两条船中只要有一条能安全抵达中国,对中国海洋学的发展都是大有裨益的。
两个多月后的1941年2月,他们抵达上海。同行的八条船中,只有唐世凤和家人乘坐的这条安全抵达,大部分书籍和行李已沉没在茫茫的大海中,可谓“七死一生”。
东山岛海洋调查
抗战全面爆发后,日本发表“遮断航行”宣言,宣布封锁我国苏、浙、闽、粤四省沿海,中国的海洋科学研究几乎陷于停顿。唐世凤逆潮流而动,在抗战最艰苦时回国。回国后的他没有回到内迁重庆的动植物研究所搞生物研究,也没有去在重庆新成立的中国地理研究所写学术论文,而是将妻女留在泰和老家后,毅然加入了最初只有两个人编制的中国地理研究所海洋组。
他和地质学家、古生物学家马廷英一起,在位于永安的福建省气象台的一间房子外挂起海洋组办公室的牌子,自己更是迫不及待地奔向沿海。经过一番考察,唐世凤摸清了福建的海洋资源家底。
虽然是战争年代,但唐世凤从长计议,对抗战胜利后海洋与国防、海洋与经济等方面的发展有长远的擘画。1941年6月18日,福建版《中央日报》第四版《科学与人生》以整版篇幅刊登了唐世凤的长篇文章《海洋学与国家》。
在这篇文章中,唐世凤首先回顾了抗战前中国海洋调查研究的概况,接着着重从国防军事与经济两方面,对海洋科学与国家富强的关系进行了论述;再以当时和历史上中外海战实例,指出潮汐、潮流、海水比重、水深、气象等与海军、空军作战的关系,指出海洋调查研究、航海技术、海洋地理对于一国海军的重要性;又将“望洋兴叹”等成语与《鲁滨孙漂流记》《金银岛》及拜伦诗歌中对海洋的描述相比较,指出文化对海洋教育的影响;最后从中国和发达国家在海洋调查研究及开发方面的差距,指出斯时“正吾人磨砺以须,教养生聚之非常时期”“去年成立中国地理研究所时特设一海洋组”及福建省资助海洋考察与研究事业,“皆出于高瞻远瞩”!
同年,中国地理研究所海洋组提出一个五年计划,与福建省合作成立福建海洋考察团,沿福建沿岸进行海洋调查,唐世凤任团长。当时敌机轰炸,土匪出没,疫病流行,经费匮乏,工作条件极为艰苦。该考察团是抗战期间国内唯一坚持工作的海洋考察团。
1941年9月13日,唐世凤率领福建海洋考察团到达东山岛,次日试验各种仪器并择定海峡最深处,19日开始正式观测。考察的主要项目有每日二十四次的普通海洋观测,比较海水物理性质和化学性质的日变化;用唐世凤设计制作的十字架形木质海流计,测量海水流速、流向及潮流;进行潮汐观测和气象观测等。考察团的足迹遍及闽南沿海,从兴化湾到东山岛都是他们的考察范围。
1942年秋,唐世凤应邀到内迁至长汀的厦门大学生物系做一场海洋调查工作的学术报告。他的执着和敬业精神深深打动了听讲的学生,其中就有郑执中。后来,郑执中在唐世凤的提携下,走上了海洋科学研究的道路。
石井验潮站是福建海洋考察团在石井设立的海洋观测站,存有连续三十一个月的观测记录。唐世凤亲自参加,负责温度、盐度、海水透明度、潮汐和海流观测。石井验潮站收集了大量海洋数据,唐世凤和郑执中据此以《石井港潮信常数》为题共同署名写了一篇论文,于1957年交给海军有关部门。因论文数据属于军事机密,该论文未能公开发表。直到2004年,为纪念唐世凤一百周年诞辰,郑执中才把与恩师合作撰写的论文《石井港潮信常数》公开发表。
筹建我国高校的首个海洋学系
抗战胜利,山河重光。唐世凤敏锐地意识到,在大学筹建海洋学系最好的契机来了,而厦门大学占有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先机。
1945年9月,唐世凤接到教育部电令,命他到长汀与厦门大学合作。11月,教育部批复,准许厦门大学新设海洋学系。唐世凤被聘为海洋学系主任,负责筹备工作。经过近一年的准备,1946年9月,厦门大学海洋学系招收首届新生二十名,宣告我国高等学校中的第一个海洋学系正式成立。
当时,海洋学人才奇缺,厦门大学海洋学系成立后相继聘请了郑重(英国阿伯丁大学博士,曾任剑桥、牛津等大学讲师及普利茅斯海洋研究所研究员)、郑沅(原海军军官学校教官,厦门要港司令部兼代司令)、王敏(女,复旦大学原教授)等来校担任教授,聘请胡继勤、霍莲池、克拉克(女,英籍,郑重夫人)为兼任副教授,还聘请了多名助教,师资力量强大。
聘请郑重、克拉克夫妇到厦门大学海洋学系执教时还有一个小插曲。1947年,郑重偕夫人克拉克回国,先收到了山东大学约请。伍献文深知当时厦门大学海洋学系师资匮乏的难处,受唐世凤委托,竭力劝说郑重、克拉克到厦门大学海洋学系执教。唐世凤、王敏夫妇为此专程到上海,向郑重、克拉克夫妇提出借聘一年。郑重、克拉克被唐世凤和王敏的诚恳和热情打动,决定到厦门大学执教。郑重本来许诺在厦门大学执教一年,不料执教了一辈子。
厦门大学海洋学系创办初期有教职工十四名,其中正副教授七名、兼职副教授四名,共开设四五门基础课及十多门专业选修课。1946年至1949年,厦门大学海洋学系共培养了四届五十七名学生。这些学生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陆续毕业,是新中国海洋事业的首批专业人才。据统计,早期毕业的四届学生中,后来成为博士生导师、教授、研究员的,有四十余人;任中国科学院、水产部、国家海洋局及省属研究所所长、大学校长等的,有七人。厦门大学海洋学系因此被誉为我国海洋科学人才的“蓝色摇篮”。
抗战胜利后,就在厦门大学紧锣密鼓成立海洋学系时,山东大学也在青岛酝酿成立海洋水产学院。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山东大学海洋学系未能设立。直到1947年9月,朱树屏到青岛就任山东大学水产系主任,为水产系聘请了戴立生、王以康、王贻观等教授。自此,唐世凤主持厦门大学海洋学系,朱树屏主持山东大学水产系。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1946年厦门大学海洋学系成立后,同年,厦门大学中国海洋研究所成立,填补了我国海洋研究的空白,唐世凤兼任中国海洋研究所所长。
在青岛专心研究海洋史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厦门大学海洋学系工科并入大连海运学院和上海海运学院,部分教师和仪器设备及种类标本留在厦门大学,继续发展厦门的海洋科学事业。唐世凤带着他的两位助教陈宗镛、江克平和十八位理化组学生来到青岛,与山东大学海洋研究所组建山东大学海洋学系,赫崇本任山大海洋学系主任。后来,在该系的基础上发展出山东海洋学院海洋学系及中国海洋大学海洋环境学院。
唐世鳳担任山大海洋学系海洋学教研组主任,为学生开设海洋学、潮汐学、海洋调查及部分物理海洋学课程。唐世凤的夫人王敏在山东大学生物系任教授,讲授藻类学。
凡是见过唐世凤用毛笔书写报告的人,无不为他洋溢的爱国热情和极其严谨的科学精神所折服。1953年山东大学教师调查表中对唐世凤的教学评价是:同学反映能结合生物立场来分析,讲解条理清晰,分析问题通俗易懂,本人实际经验丰富,群众关系良好。学生侍茂崇回忆:“1956年,我有幸听过先生‘普通海洋学课程,他那浓重的江西官话,慢条斯理,而又节奏分明。他那‘明晰性和简练性,给学生留下深刻印象。”“他的严谨的治学态度,他的谦和的处世之道,他对海洋学的执着和深情,对学生的关心与爱护,都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经常问我,茂崇啊,能不能听懂?不懂就多问……”
在山东大学海洋学系执教期间,唐世凤见证了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次全国海洋综合调查。他的学生投身这次调查之中,他则时刻关注着此次调查的动态,并把调查的成果运用到教学中。
1958年,山东大学迁往济南,唐世凤和王敏夫妇留在了青岛。1959年,山东海洋学院成立,唐世凤担任山东海洋学院图书馆馆长。此后,唐世凤从事中国古代海洋史的研究,希望能填补海洋学研究的空白。他先从山东省做起,从黄河口到日照,搜集了沿海县志三十多部,整理了大量资料。令人扼腕叹息的是,两千多张资料卡片在特殊年代的动荡之中损毁殆尽。
1966年,唐世凤遭到诬陷和迫害。1968年冬,唐世凤被下放到文登,接受劳动改造,扫雪时跌倒致残。1971年8月25日,唐世凤病逝,终年六十八岁。一颗为大海跳动的心,在胶州湾的海浪声中,停止了跳动……
1980年3月4日,王敏病逝。同年,唐世凤与夫人王敏被平反昭雪。12月25日,山东海洋学院为其举行了追悼会。
(本文部分配发图片由唐世凤先生的四子唐乐永提供,特此鸣谢。)
(责任编辑/张静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