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胜月
现在家长的口里常常说着相似的话,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样”。怎么样呢?优秀啊,获什么什么大奖了,考上清华北大了……恨不能把“别人家的孩子”领进自己家。也有的说,这不稀奇,人家爸妈是教授、学者,咱能跟人家比吗?颇有点儿龙生龙,凤生凤,我等非龙凤之家,焉能与之相比的自卑之感。
我想问一问,有一类“别人家的孩子”你可曾看见?今夏,我可是看见了。
那天起了个早,来到一个熟悉的菜摊。说到熟,那可是认识十几年了,眼见着男摊主慢慢变老,变成了如今的“帕金森”患者,双手在称重时止不住地发抖,还在和妻子坚守着。定睛一看,磅秤边多出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女孩儿,帮着男摊主用力地切冬瓜,收钱钞。问之,原是先前的那个小女娃,现是合肥某大学的在读生,暑假里帮爸妈练摊儿呢!那天,我在摊前站了许久。
在我感慨良多的那几天,买鱼回家的女儿说,鱼摊小郑的儿子来了。我知道的,小郑夫妇有个宝贝儿子,今年在家乡高考,小郑夫妻还特意歇摊几天回家陪考。这次来一定是要在上海好好看看耍耍的。女儿说,自己也是这么关照小郑的,让儿子好好看看大上海。但他儿子说,会看的,早上先帮你们把生意做好,一天长着呢……于是,这孩子不仅在摊前卖鱼,还会骑车穿街走巷送鱼上门,难怪小郑这几天笑得合不拢嘴哦!我问女儿,见到卖肉的了吗?她女儿来看她了吗?女儿说,她女儿正在外地读医学博士,不回来了。又一个没想到,菜场尽出人才!
今夏酷热,我很少下楼,但有时也会违反女儿们的禁令,偷偷下去倒个垃圾。一次偶尔下楼,就看到了垃圾房前多出了一位新人——学生模样的男孩儿!这垃圾房自有人承包后,垃圾房、垃圾桶都被规整得干干净净,毫无异味儿。承包者是三四个男女,据说是一家人。
但怎么又出现了一个半大孩子,不停地分拣垃圾,像模像样地挥动扫帚清扫道路呢?有邻居告诉我,是承包人里某人的儿子,也是放暑假到上海玩的。来玩的?分明是劳动课哦。紧邻垃圾房的是一座网球场,暑假里天天有中学生来挥拍打球,教练是非洲小哥,课程价格不菲。这才是“玩”!这才是度假!场地内外,两重天。但我从楼上俯视,没见过那个男孩儿停下手里的活透过网孔墙看同龄人的挥拍,他自顾自轻快地扫着长长的甬道……
不大出门的我,居然尽知窗外事。这事儿不大,但叩击着我善感的心。这些不被人关注的“别人家的孩子”已然渐渐长大,他们不曾有在父母跟前撒娇的童年,更不敢奢望跟着父母赴三亚、上黄山、去看兵马俑;有的还曾是留守儿童。长大后的他们居然这么有出息,这么懂得分担父母的重担,我为孩子们点赞!
俗语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是外表粗粝、活得艰辛的父母结的果。但这不起眼的父母有颗明白的心: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自己节衣缩食,也要孩子读书深造。他們更懂得让孩子吃苦磨练是必要的,谁的一辈子都不总是顺遂的,到那时,再坎坷的路都能独立走。像这样活得通透的父母,我对他们的敬意油然而生!
下面让我再说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长大后的故事作结:
小胡,郊区农民的儿子,从小跟父亲在稻田、小果园里摸爬滚打,是父亲的好帮手。儿子被父亲供进大学,毕业后成了白领。父亲却一天老似一天,还侍弄着他的稻田和那硕果累累的梨树,不忍舍弃。销售丰收的稻谷、成熟的梨子反倒成了老父亲的难题。于是小胡做了一个决定:节假日必回家助力。每一年的秋与夏,小胡都在双休日时开着小中巴车一趟趟进城为父亲做推销,一年又一年,从不间断。
各位看官,你怎么看?
【原载《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