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旧时编蓑衣

钱国宏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农村，雨衣尚是奢侈品，农民雨天外出、下田干活，都是穿蓑戴笠。蓑是蓑衣，笠是草帽。

蓑衣是纯手工制品。在我的老家，几乎所有农民都会编蓑衣。编蓑衣用的主要材料是北方特产的蓑衣草。在我们那儿的田间地头、河畔渠边，随处可见一丛丛叶片呈剑状的三棱草，绿油油的，在风中招摇。这便是编蓑衣的专用材料。蓑衣草的纤维有很强的韧性，晒干后更是结实，不怕水浸。正是因为这种特性，它们成为遮雨的上佳材料。割上一大捆青青的蓑衣草，放在空地上晾晒干后，选出草茎长短、粗细适中的收起来，待农闲时就可以编蓑衣了。

我的父母都会编蓑衣。编蓑衣是件烦琐、费时的活儿，需要富有耐心。但编蓑衣的过程并不复杂：用两个三角架支起一张编蓑凳，凳身由一根大约两米长的圆木车成，上面按一定间距环刻着五六道刻痕，每道刻痕里吊挂着一对缠满细麻绳的绳砣。绳砣悠悠荡荡，就像战国时的楚地编钟。父亲左手拎起一撮二三尺长的蓑衣草往凳身上贴紧、按住，右手迅速按顺序将一对对悬吊的绳砣抛过来、甩过去地缠绕，如此循环往复。中间若出现不熨帖的地方，便停下来整一整：或抻抻领、扯扯袖，或剔剔毛刺、緊紧绳线……然后继续编。随着一撮撮蓑衣草的拼叠、连接和一道道绳线的紧缠密绕，一个时辰左右，一件蓑衣就编好了。

编蓑衣时，屋里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蓑衣草摩擦声，间或也有喷水声—蓑衣草晒干后变得很硬，编起来不仅易折，而且磨手，稍稍喷一点凉水后，就会变得很柔韧，编起来非常顺手。编蓑衣时，父亲就像一位小提琴手，在优雅的旋律中，深深地陶醉于传统的技艺中……屋里屋外，飘荡着蓑衣草的清香。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农村已经见不到蓑衣的影子了，但是，在我渐行渐远的记忆中，仍留着它们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