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故事奶奶”钟爱文：50年坚守，讲述人间美好故事

顾雨婷 李兆友 宋依依

“同学们，故事一定要用自然的语气讲出来，千万不要死记硬背……”在浙江省嘉兴市嘉善县干窑小学的报告厅里，每周四的“故事课堂”如期开课。讲台上，68岁的钟爱文腰背挺直、笑容可掬，不时抬手比画着，给来自不同年级的24个“故事苗子”讲课。

作为嘉善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钟爱文的原创故事作品《天使在人间》从近20万篇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获评2021—2022年度中国好故事。从看故事、讲故事到创作故事，50多年来，出生于嘉善县罗星街道鑫锋村的鐘爱文从一个热爱文艺的农村姑娘，成为家喻户晓的“故事奶奶”。如今，她仍坚守在创作和讲故事的一线。

周末带队下乡去村镇演出，到乡间采风搞创作、写故事，带徒弟、学生参加省市各类讲故事大赛……从嘉善县文化馆退休后，钟爱文反而更忙了。

但钟爱文乐在其中，她说：“我对故事的热爱源于儿时。”在20世纪60年代的嘉善农村，书是稀缺资源。只要一得空，钟爱文就跑去小学的教职工宿舍，找语文老师借书看。一次，老师给了她一本《故事会》，自此，故事的世界向她敞开大门。

在包罗万象的故事里，有人情冷暖、滑稽笑闹，也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很长一段时间里，《故事会》成为钟爱文的固定读物。17岁时，钟爱文到公社的窑厂上班，一个月工资12元。“4元给家里补贴家用，4元给读高中的弟弟，剩下4元我留作生活费。”钟爱文清晰地记得，每个月的生活费，她总要留下几角钱买一本《故事会》来看。

钟爱文爱看故事，更爱讲故事。听到有趣的故事，她总忍不住要讲给身边的人听。20世纪70年代，她加入了嘉善县的业余故事员队伍，进村入企、走街串巷地去讲故事。

一个夏日的午间，钟爱文到村里讲故事。艳阳高照，钟爱文也不怕晒，往村里的晒场上一站就开讲了。她的声音又响又脆，立即吸引了不少刚干完农活的村民驻足。一位村民听得入迷，忘了手中还有支冰棍，结果故事讲完，冰棍也全化了。这有趣的一幕被摄影师拍了下来，这张照片钟爱文收藏至今。

每年大年初一，钟爱文还会带着故事队去茶馆、养老院、文化礼堂讲故事，一讲就是12年。如今，钟爱文已讲了近2000场故事，听众累计超过10万人次。

钟爱文有个习惯：喜欢随时记录。她出门总要带上笔和便笺，床头也一直放着笔和笔记本。几十年来，她留下了一大柜子笔记本。“只要有创作灵感，我一定会立马记下来。”钟爱文说，创作故事，就是要不断地思考和记录。

从讲故事到创作故事，钟爱文的跨越，多亏了嘉善县文化馆原馆长何焕。自从加入县里的故事员队伍，钟爱文演出的机会多了，有时听到一些趣事，她就编成故事讲给大家听，可是之前她从没想过要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有一天，何焕给钟爱文一个民间小戏的台本，让她以此为基础改写一个故事。

这可让钟爱文犯了难：“我一个农村姑娘，读的书也不多，怎么搞得来创作？”年轻的钟爱文绞尽脑汁，勉强写了一个故事。明明说故事时说得很溜，一变成文字写到纸上，怎么看怎么别扭。钟爱文连续改了三次，何焕仍是摇头。就在钟爱文想放弃时，何焕拿出了一台录音机。

“来，你把故事讲出来。”于是钟爱文讲，何焕给她录音，再一点点回放。他放一句，钟爱文就写一句。就这样，两人一句一句地把故事记了下来。这是钟爱文第一次从口头创作转向书面创作。

首次创作的成功，仿佛为钟爱文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她一头扎进了故事创作。为了写出老百姓爱听的故事，钟爱文经常和搞创作的好友一起出门采风。她白天去乡野访农家，晚上回小旅馆搞创作，就连睡觉做梦都在创作。有时半夜灵感闪现，她会立马起来写作，等天亮了，一个故事也写出来了。

浙江省千名群众文艺骨干、浙江省优秀文化志愿者、县文联先进文艺工作者……在多年的文艺工作中，钟爱文拿过许多奖项，但相较这些荣誉，更让她欣慰的，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和学生。

“别看师父平时和和气气的，一到比赛就板脸。”王斌说。他是钟爱文的大徒弟。这个44岁的汉子，至今还是一到比赛看见师父就犯怵。王斌是嘉善干窑人，从小就是文艺骨干。虽说大学学的是室内设计专业，但毕业后，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文艺行业。当主持人、演小品、开办语言培训机构，王斌忙得不亦乐乎。一次演出中，他结识了钟爱文，热心的钟爱文拿着演出台本帮他捋表演细节，两个人自此结下了师徒缘分。

“别说我板脸，我那是紧张！”钟爱文笑着说。徒弟们上台，她可比自己上台紧张多了。如今，不管什么比赛，只要有徒弟和学生去，她必定会到场，她的徒弟和学生也因此被戏称为“钟家军”。演出一开始，站在后台的钟爱文两手就会不停冒汗，总得揣上好几张纸巾擦手。

在“钟家军”的小师妹冯超群眼中，钟爱文始终是个温暖的存在。“不管表演还是比赛，我发挥得好与不好，师父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33岁的冯超群是嘉善县实验幼儿园的一名幼儿教师，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只能利用闲暇时间参加讲故事活动。她说，她一度想要放弃，“是师父一次次的鼓励让我坚持了下来”。

有一年，冯超群被县里推荐去参加省上的一场故事员选拔赛，她有些踌躇。钟爱文得知后几次与她谈心，帮冯超群修改、精炼故事，一遍遍打磨，并跟她强调讲故事时的要点，最终冯超群不负众望，获得了省上“十佳故事员”的称号。

从大人到孩子，钟爱文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2013年至今，她先后辅导过500多个小故事员。2017年，钟爱文因辅导成绩出色，获得了浙江省棒棒虎幼儿故事大赛评委组授予的“浙江省故事奶奶”称号。

受钟爱文故事团队的影响，如今，嘉善全县9个镇（街道）在县文化局及文联的指导帮助下各自组建了乡镇故事小分队，有故事员近百名，一代又一代故事员活跃在嘉善的民间文艺舞台上。2015年，嘉善县被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故事委员会授予“中国新故事之乡”称号。

如今，钟爱文又在老家鑫锋村的文化礼堂里开设了驻堂名师工作室，继续发光发热。“我要把我对故事的热爱传递下去。”钟爱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