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阳,刘劲松
(1.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成都 610207;2.江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南昌 330022)
近年来,有关抗战时期图书馆史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这些研究多着眼于一般公共图书馆在抗战中的困境及应对,对于专门图书馆在抗战时期面临的困境及因应,则少有成熟的研究,医学图书馆亦是如此。抗战爆发前,我国医学图书馆事业已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战争爆发后,我国医学图书馆受战事波及,损毁严重。了解战时医学图书馆的窘状及因应,不但可以丰富图书馆史研究,对当下医学图书馆的建设也不无借鉴意义。
南京国民政府前十年,我国医学研究日益繁荣。截至1937年抗战爆发前夕,各地相继创办的医学会已达百余个,其中中华医学会是全国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医学组织之一。与此同时,医学杂志的创刊和出版也呈井喷式发展,据统计,1912—1937年出版的西医药期刊达130余种[1]。
医学研究机构和医学出版物的迅猛发展,为医学图书馆的建设奠定了坚实基础。1925年,中华医学会在经过医院董事会同意后,借用上海时济医院的两间房屋开办医学图书室[2],成为开办医学图书馆的先声。1932年中华医学会在上海布置新会所,并组织专门的图书馆,“设备布置,颇见条例(理)井然”[3]。中华医学会图书馆成立之初,规模不大,藏书亦不甚丰富。这是由于该馆隶属于学术组织,缺乏稳定的财政拨款所致,所以该馆在开办之初,其藏书来源以会员捐赠为主。这也就可以解释彼时医学会图书馆馆藏“以医学杂志及医学报告为最多,关于医学界特种参考书籍,寥寥无几,与一般有标准之图书馆较之,相距甚远”[4]。后来随着中华医学会的影响逐渐扩大,该馆规模和服务范围亦得到拓展。
政府机关积极筹办医学图书馆。1929年,北平市政府指出市内医学卫生图书馆发展相对滞后,一般市民若欲从事医学研究颇为不便。基于此种状况,该市政府拟建设卫生图书馆一所,搜罗陈列世界各国有关医药卫生的图书、样本和仪器,以供读者观览研究[5]。同年,广州市政府为满足广大医学研究者的科研需求,亦在市内筹建医学卫生图书馆[6]。1931年,国民政府卫生部改组为内政部卫生署,原卫生部所设两所图书馆合二为一,并入卫生署。合并后的图书馆改组为专门的医学图书馆[7],藏有中文书2 686册,西文书1 822册,日文书132册[8],以医药科学书籍为主,供卫生署、卫生实验处及中央卫生试验所政府职员参考研究。
医学院校图书馆也取得了长足发展。1920年,北京协和医学院图书馆正式改为专门的医学图书馆,并在馆主任戴志骞苦心经营下取得了较大成就,其他医学图书馆纷纷派员前往学习建设经验[9]。协和医学院图书馆的管理经验被李钟履整理发表,受到业界好评,《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称其“可作医学图书馆管理法读,兼可资其他图书馆之借鉴”[10-11]。1934年,河北大学医学系改组为河北省立医学院后,将原医学系的藏书楼修葺扩充为图书馆,另建10间阅览室以供该院师生观览,前后开支达6 000元[12]。1935年,长沙湘雅医学院图书馆向英、美、德、法等国购置最新出版的医学图书,花费约万余元。该馆专收医学书籍并积极整理,发展前途“未可限量”[13]。
与此同时,中医图书馆的建设也如火如荼地展开。1932年,中央国医馆开始筹设国医图书馆,并面向各省市中医药院校、机构、团体及个人征求古今医学图籍,以“搜集众长,共资参讨”[14]。1935年,厦门国医专门学校校长吴瑞甫为振兴中医学术,在厦门筹办医学图书馆,供中医学者参考研究,以求“精进学识,昌明医术,利益人群”。[15]
地方个人及团体创设医学图书馆者亦有所闻。1934年,浙江平阳县医师黄予宣联合当地有识之士,发起筹设医学图书馆的活动。黄予宣为当地江南中心小学校医,家中藏书十分丰富,其本人对中医研究亦颇有心得。为发扬医学,兴微继绝,黄予宣邀集同志,于该县幽静地点建筑房屋,设藏书室、疗养所,以供医学工作者研究医理及病人颐神养性[16]。1937年浙江永嘉中医公会在召开改选执监大会时,通过了创办永嘉中医学图书馆的议案,并公选徐云峰、王寄萍、董品三等为该馆筹备委员。随即着手购置《医学集成》《医学大成》及各种参考书籍,并将购书余款储存作为基金,为将来扩大规模做准备[17]。
按照中华图书馆协会编《全国图书馆及民众教育馆调查表》及许晚成编《全国图书馆调查录》的数据,截至1935年,全国主要医学图书馆的数量已达26所。见表1。
表1 1935年全国主要医学图书馆[18-19]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份图书馆调查表(录)有关医学图书馆的数据并不完整,其仅摘取规模较大、知名度较高的医学图书馆录入,规模较小、知名度较低的医学图书馆则不在名录之列。故实际上,当时医学图书馆的数量远在该数据之上。
总体而言,我国医学图书馆事业发轫于20世纪20年代,适逢南京国民政府十年的黄金发展时期,各地开办的医学图书馆数量极为可观,医学图书馆事业呈现出繁荣的景象。
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给医学图书馆的发展造成巨大损失。据统计,抗战期间近八成中国图书馆遭到日军轰炸,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在1937—1945年的8年间,损失接近一半[20]。据学者考证,日军对中国图书馆设施的破坏并非偶然,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21]。不仅如此,日军在侵略过程中除采取军事进攻的手段外,还设置了新民会等机构,对沦陷区的图书馆进行严厉的书报检查,实行文化侵略。医学图书馆事业逢此浩劫,遭受重创。
全面抗战期间,医学图书馆在战火中毁损严重。战前,中华医学研究会图书馆设于上海南市光启路,内藏有经、史、子、集,各省县志,中西医药学书籍及医刊等,共计700余种、20 304册,皆由执监委员劝募而来。国民政府内迁后,该馆原计划将书籍运往租界储藏,奈何法国工部局坚拒不开铁门,只能载归图书馆,装箱封存。日军占领上海后,纵火焚烧,所有藏书被付之一炬,时人无不痛惜[22]。无独有偶,湘雅医学院图书馆也遭此厄运。1938年武汉沦陷,长沙形势骤然紧张,湘雅医学院被迫西迁贵阳,并将图书馆藏书装箱西运,但事起仓促,仍有图书未及装运[23]。1941年12月,第三次长沙会战期间,日军纵火焚烧湘雅医学院,该院图书馆内未来得及西迁的3 376册图书被焚毁[24]。医学图书馆遭此书厄,大批珍籍毁于厉火。
处于沦陷区的医学图书馆还面临着敌伪的书报检查和武力掠夺。1938年6月18日上午,日军检查队带领一队伪警,以两名日本便衣为向导,前往北平协和医学院,要求进入图书馆搜查检视。在遭该院拒绝后,于同日下午再次率队武装前去,医学院当时迫于形势压力,准许其入内检视,结果凡有关社会科学的藏书被日军检查队一律查扣[25]。珍珠港事变后,北平协和医学院图书馆被日本军部接管,馆内文献仅供日军医药人员参考研究,外界人士则被禁止到馆借阅[26],医学图书馆正常业务受到了严重干扰。
内迁至后方的医学图书馆还面临医学文献匮乏的窘况。众所周知,医药期刊在医学研究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加之医学研究成果更新周期短,医学图书馆对医药杂志的需求量更是成千论万。如全面抗战爆发前,北平协和医学院馆藏便“偏重杂志一类”,其“杂志之卷帙,据最近之统计,超过书籍万卷之多,且多系完全无缺者”[27]。此外,医学作为自然科学,与国际学术前沿接轨、交流的需求也更为迫切。据统计,内政部卫生署的医学图书馆,每年用于购书的经费达8 000元,其中50%用于订阅西文杂志,45%用于购置外国书籍,中文书籍、杂志仅占不到5%[7]。足可见外文书刊在馆藏医学文献中的重要地位。
和平时期,中国医学图书馆多与国外公司合作,设置外文书刊代购点。以北平协和医学院图书馆为例,战前,其在各语种区域共设置有6家购书经理处,凡中国、菲律宾、越南、南洋等地的医学书刊均由上海南京路廿五号中美图书公司代购。日本、朝鲜及我国台湾、东三省等地的医学书报杂志,由日本东京丸善书店代购。欧洲的医用书籍及杂志,凡英文者由英国伦敦Gordon &Gotch,Ltd.,Gordon House,75-79 Farringdon Street代购,其他文字者由德国Otto Enslin,Karlstrasse,Berlin Nw7 代购。美国的医学书籍由American News Co.,131 Varick St.,New York City 代购,杂志则由F. W. Faxon Company,83 Francis Street,Back Bay,Boston,Mass.代购。若一种医学书刊在欧美均有出售时,则视何处价廉,便由何处订购。[27]
全面抗战爆发后,重要的交通枢纽和交通干线多落入敌手,中国对外联系的通道也数次被日军切断。1937年8月,日军侵华后不久,日本军部宣布封锁中国海岸,切断中国对外联系和获取外援的通道。国民政府迁渝后,日军又先后攻占越南、缅甸,截断滇越、滇缅公路,后方重要的战略物资一度仰赖盟军战机飞越喜马拉雅山的“驼峰”航线[28]。显然,大后方医学图书馆购置原版外文医学书刊的渠道受到了巨大阻碍,而这对于对外文医刊有着巨大需求的医学图书馆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战争期间的交通管制严重影响了医学图书馆的书报邮寄和馆际互借服务的正常运作。民国时期中华医学会是全国最具影响力的医学组织之一,其成员遍布全国各地乃至欧美日本[29],医学会图书馆的读者对象以该会会员为主。抗战爆发前,多有外埠会员向上海本部图书馆借书者,图书馆也时有将书报邮寄至外地读者的情况[4]。此外,抗战爆发前中华医学会还有医学图书馆联盟,负责图书馆间医学文献的互借,对于调剂余缺、丰富馆藏发挥着重要作用。
抗战爆发后,沦陷区与国统区间实行交通管制,沿海口岸又遭封锁,书报邮寄受到限制,对于后方的图书借阅及交换申请,中华医学会图书馆上海总部也无计奈何。1940年7月,该会图书馆收到两封来自后方医学图书馆交换书报的申请函件,该会图书馆“惟因各沿海口岸封锁之故,未能照办”[30]。据统计,1940年下半年,中华医学会图书馆共收到8起大型书报交换申请,“惟对于非沦陷区各处请求,因邮寄方面之限制及海防封锁之故,无法供应,殊为憾事”。[31]
与战前政府机关、学术组织乃至地方个人及团体纷纷开办医学图书馆的盛况不同,抗日战争爆发后,很难见到有关新办医学图书馆的报道。抗战前已经开办的医学图书馆也在战争中蒙受了巨大损失,只能维持基本馆务,惨淡经营,勉为生存。医学图书馆事业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图书馆学者严文郁所言“损失之巨,殊难估计”[32],确不为过。
除医学院校附属的图书馆外,多数医学图书馆并没有稳定的财政拨款,其经费来源多系社会组织自主筹募。抗战爆发后,医学图书馆事业的经费几度陷入窘迫境地,而医学文献价格又较为昂贵,因此多渠道集藏医学书刊显得尤为重要。
出资购买是医学图书馆文献来源的基本途径。中华医学会规定入会医师须向该会缴纳会费,并根据其缴纳数额的多寡,确定会员等级:永久会员、普通会员及会侣[33]。每年该会用于医学图书馆开销的会费达500元[34]。私人及社会团体的捐赠亦是医学图书馆重要的经费来源。1938年,已故医师牛惠生的夫人,将牛惠生在英美烟草公司所得1万元酬金捐赠给中华医学会图书馆[35]。为纪念牛医师,该馆更名为牛惠生纪念图书馆。1940年,伍连德医师捐款2 000元,供中华医学会图书馆购置中国医史书籍,随后又捐款1万元,指定以年息购置中国医史书籍[31]。值得一提的是,医学图书馆还得到了中华教育文化基金委员的资助。据统计,1937年下半年中华医学会图书馆收入总计为5 750元,其中,中华教育文化基金委员会拨给的运营经费达5 000元[34]。此后,中华教育文化基金委员会每年拨发5 000元给中华医学会图书馆,作为补助书报购置的专项拨款[36-37]。
捐赠和交换也是医学图书馆馆藏的重要来源。据统计,中华医学会图书馆1938年下半年至1939年上半年,共增添书籍2 635册,其中通过购置所得仅有209册,捐赠所得共994册,馆际交换所得达1 432册[38]。足见该馆馆藏中通过购置所得图书占比之低,以及捐赠、交换所得的图书占比之高。
个人捐赠的力量也不可小觑。1938年王吉民医师将其私藏医学书报1 000余册捐赠给中华医学会图书馆,其中中文医药学杂志极其丰富,“堪称国内收藏之最完备者”[39]。1939年,已故医师唐乃安的遗族将唐医师生前收藏的415册医书悉数捐赠给医学会图书馆[40]。1939年,丁福保在其66岁寿辰时,将其所藏2万部藏书悉数赠予震旦大学医学院,供学者参考[41]。1940年,内科主任杨济时教授将其所存书籍杂志捐赠给贵阳医学院图书馆,供该院师生观览研究,图书数量亦极为可观[42]。
征集是医学图书馆获得图书的又一常见途径。抗战期间,中华医学会图书馆多次向社会各界发出呼吁,“勿将无用之医学或科学杂志抛弃”[43],“无论何种医学书报,均有用处”[44],广泛征集旧医学杂志书籍,以恢复及充实在战事中受损的医学图书馆。1944年,唐玉虬在四川省医药学术研究会成立大会上提出“拟请筹设医药图书馆并搜集药物标本以资研究案”的动议。他指出,逢此抗战之际,交通阻塞、物价高昂之时,聚书自非易事,欲兴办医学图书馆,款项及书报来源须向会内会外人士寻求帮助,“款与书,向会内会员,及会外热心宣扬文化,开明学术之士募捐,捐款捐书均可。”[45]唐玉虬还表示,应当向社会人士征集秘本医籍,送至该会誊抄,抄毕后再发还原本,登报致谢。
图书馆界还积极向国际社会寻求医学文献。卢沟桥事变后不久,中华图书馆协会理事长袁同礼即致函美国图书馆协会的国际关系委员会主席,请求书刊援助。袁氏的举措得到美国文教界的同情,美国图书馆协会随即动员各界收集图书杂志,寄交中华图书馆协会,“嘱代为发给战时被毁之各图书馆,俾得重复旧观也”[38]。中华图书馆协会获得书报后,即将医学部分的图书报章委托给中华医学会图书馆,嘱其代发给各医学图书馆。1943年,国立北平图书馆鉴于抗战以来,国际交通线几度中断,国内外文原版的医学书刊极度缺乏,在与美国罗氏基金董事会协商后,由该会资助4 500美元,在美国采购最新的医学书刊,经由仰光运至中国内地。之后再由国立北平图书馆将这批书刊分别寄存在贵阳卫生署人员训练所、重庆国立上海医学院及成都国立中央大学医学院,并委托上述机构借与当地医学机关轮流使用,以“藉弘效用”。[46]
全面抗战爆发之初,大多数医学院校和医学团体都集中于东部沿海地区。按照国民政府教育部的统计,截至1937年10月,公私立大学医学院、独立医学院及医药牙科专校共有31所,其中上海7所,北平3所,南京3所,广州3所,济南2所,南昌2所,太原1所,保定1所,开封1所,杭州1所,南通1所,武昌1所,长沙1所,昆明1所,兰州1所,成都1所,闽侯1所;医学学术团体共有18个,其中上海8个,南京4个,北平2个,威海卫2个,杭州1个,福州1个。[47]相关院校、学术团体附属或开办的医学图书馆亦集中于东部沿海地区。
全面抗战爆发后,部分医学图书馆随院校迁往后方。1938年武汉沦陷后,长沙形势骤然紧张,湖南湘雅医学院决定西迁贵阳,该院图书馆亦随学校播迁贵阳。彼时实习医院位于贵阳市内,湘雅医学院临时院址位于贵阳郊区,两地之间距离较远,为便利理论教学和临床教学,图书馆将基础图书资料分配至院内各科系代为管理使用。据该院图书馆管理员回忆,当时为减少日机轰炸造成的损失,他们常常把图书登记册、分类册及借书卡片放入小提箱内,听到空袭警报声即随身带至安全区[23]。
总部留在沦陷区,但在后方开办分馆、支馆,以服务医学研究的情况,也有所闻见。随着抗战形势的变化,相当数量的医学教育机关流离播迁至后方。后方对于医学文献的需求至为迫切,而相应的医学文献机构却尚未建立,馆际互借的渠道又受交通管制的阻隔。1939年,中华医学会图书馆上海总部鉴于后方对医学书籍的需要,着手在昆明分会中筹设支馆,并由上海寄去最新的医学教本、《中华医学杂志》5年来合订本(中英文2种)及最新出版的英美著名医学杂志[48]。次年,中华医学会图书馆昆明支馆于昆明金碧公园落成,定于该年7月开放阅览。国立北平图书馆将其所藏西文医学书籍1 000余种、西文期刊100余种,转送该医学图书馆陈列[49]。此后,该会图书馆又陆续在贵阳、成都等地开办支馆,并在上海及香港支会发起募捐,为新办分馆征集款项及书报[31]。
处于沦陷区的医学图书馆则以灵活方式应对日伪的书报检查,在夹缝中求生存。以北平协和医学院图书馆为例,七七事变后,该院由于教会背景的关系,办学活动未受较大影响,但仍不时面临日伪书报检查队的突击查扣。北平沦陷后,面对日伪严厉的书报查禁政策,该院图书馆不得不重编各科图书室的书刊目录,加快对非医学类书籍尤其是社会科学书籍的淘汰。在该馆主任赵廷范经营下,截至珍珠港事变,北平协和医学院图书馆的工作基本得以正常开展,并积极推进中文珍本医书的搜集、誊抄和缩摄工作[50]。
中日战事起后,从战区逃难而出的医师群体和失学的医校师生数量不在少数。他们多仓促踏上逃难之旅,在战乱中生命财产尚且受到威胁,自然也顾不得书籍的携带和保存。位于上海的中华医学会图书馆鉴于内地避难来沪的医师及医校师生“因其自有书籍类皆失散”[34],其科研活动和毕业论文的撰写,不得不仰赖当地的医学图书馆。该馆决定加购“最切需要之书报若干种”,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最新标准的医学教科书,以满足来沪避难的医校师生的科研需求。[36]1939年,该会图书馆又应外地来沪医师的请求,添购医学名著多种[51]。可见其读者服务之周到。
医学图书馆界还设有书报交换处,通过编制联合目录,推广馆际交换服务。1939年5月,中华医学会图书馆设立书报交换服务部,其目的在于通过交换重复书籍,协助国内医学团体机关建立图书馆,每个加盟图书馆每年需缴纳会费2元(1941年涨为5元)。各成员图书馆按季度将可供交换的书报通知交给书报交换部,由该部编订可供交换的医学图书联合目录,每季度寄发给各成员图书馆。各成员图书馆可在交换目录上择其所需,通知书报交换部,由该部转知持有书报的图书馆将其寄出,运输费用由收受方承负[52]。这一做法对满足读者阅读需求、提高医学文献资源的利用率,无疑具有积极作用。
该部成立之初,与之建立交换关系的仅有上海地区的几个医学图书馆,用于馆际交换的书报只有1 572册[38],规模相对较小。1939年书报交换部第二号联合目录编就,用于馆际交换的书报达8 513册[53]。至1940年,全国范围内已有14所图书馆加入该部[31],用于交换的书报突破1万册[54],已是初具规模。
抗战爆发后,医学图书馆界为应对战事带来的消极影响,积极拓展资金渠道和书报来源,以积极灵活的方式维持馆务。同时,还通过馆务内迁、开办分馆等方式,依托医学文献的资源优势,服务后方的医学研究,以自己的方式为抗战贡献力量。
近世以降,由于学术分科及研究问题日渐细化,专业的医学研究成果迭出,其内容多关乎学术前沿,具有强烈的时效性,对理论医学乃至临床医学意义重大。朱烨强调:“研究医学者,除临状辨证外,各种医学文献之参考,亦殊关重要,近年因医学之日新月异,专门文献,屡见发表,即如我国,仅医学之杂志刊物一类,已出数十种,其他先进各国更无论矣。”[55]医刊、医书种类繁多,数量庞大,且价格不菲,普通研究者往往难以负担,只能仰赖图书馆订购。但事实上,一般的公共图书馆基于职能定位,对于医学书籍仅略备数种,聊以充实门类,所占藏书比例很低。因此,开办专门的医学图书馆,搜集医学文献,显得尤为必要。
与一般的公共图书馆相比,医学图书馆专业性强,医刊、医书在其文献结构中占绝对优势。据统计,在一般医学图书馆的藏书中,医学书籍约占75%,部分专门化程度较高的医学图书馆,医学书籍和非医学书籍的比例高达10:1[56]。1920年北平协和医学院图书馆更名为医学专门图书馆后,“专事医学书籍之搜集”,昔日所藏非医学图书,如文学传记、小说游记及社会科学等类,皆斟酌加以淘汰,“可见专门图书馆中自无普通书籍之地位也”。[27]长沙湘雅医学院图书馆亦专收医学书籍,凡可自普通图书馆借阅的书报一律不予订购。[13]
战争是历代造成“书厄”的重要原因之一。医学图书馆发轫于内忧外患的近代中国,其间大大小小的战争几乎没有停歇过。其中,抗日战争是近代中国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久、波及范围最广的战争。身处历史洪流之中,医学图书馆事业也无法独善其身。战前,医学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呈现出繁荣的景象,一度出现从政府到个人纷纷兴办医学图书馆的盛况。但好景不长,抗战爆发后,从战区到沦陷区再到大后方的各医学图书馆,面临着战火损毁、武力抽查、书报匮乏的困境,医学图书馆事业遭遇巨大的挫折。但战争期间,医学图书馆与医学界、文教界共赴时艰,通过积极灵活的方式拓展资金渠道和书报来源,争取国际社会的同情与援助,因应战事带来的冲击,使得战争期间医学图书馆事业得以维持和发展。同时,医学图书馆界还依托专业优势和文献优势,积极服务后方的医学研究,推进民众教育,为抗战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