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飞
(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0)
新文科作为新时代中国高等教育中文科教育的前进方向和变革要求,集中展现了中国高等教育的创新性发展。2019年8月26 日,教育部在全国教育事业发展基本情况年会上明确倡导发展“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优化学科的专业结构,凸显学科的中国特色,努力建设出一批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本科专业[1]。新文科之“新”,是相对于当下专业日益细化的现有文科教育而言,其具体的内涵、定位与边界尚在不断发展之中。随着教育实践进程的不断推进,一些基本的脉络特点显现出来:一是强调文科的交叉与拓展属性,重视文科内部的大文科建设和文理之间的现代融合;二是平衡文科的理论性和实践性,重视文科知识的创新与发展,实现文科知识的经济转化效益,激发其社会生产力;三是要展现学科建设的中国特色和中国话语,积极进入世界学科竞争之中,争夺世界学科分类的话语权。
新文科观念为中国文科的大发展指明了方向,提出了长时段的要求。就实操层面而言,自上而下的新文科观念转化为文科教育中的具体改革措施需要更多的实践抓手与“实验田”。其中,“文学概论”作为传统文科核心专业——中国语言文学中研究文学基本原理、基本规律和基本范畴的基础课程,在实践教学过程中需要整合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古代文学、西方文论、古代文论、语言学等专业知识内容及新近的社会流行文艺与文化现象,因此,其也是一门在众多学科领域间交叉与融通的综合性课程。它的跨学科、跨文化、跨语言属性与新文科融合发展的方向基本一致,是践行新文科教学改革、激发传统文科活力的前哨站之一。因此,新文科既是文章的研究背景,也是新时代对“文学概论”课程提出的新要求、新标准和新方法。
现有“文学概论”属于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基础必修课程,其重在对文学的基础原理和基本规律进行概要式的讲授,让学生掌握基本文学理论知识,能够对一般性的文学作品及文学现象进行理论化的分析与阐释。它不仅是现行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核心课程,同时也是其下属二级专业——文艺学的主要研究对象。因其理论门槛较高,与学生的日常阅读及生活距离相距较远,该课程几乎成为中国语言文学专业中最难教和最难学的一门基础课程。有学者集中列举了该门课程的三大难点,即课程内容的理论性、课程思维的抽象性及话语体系的陌生性[2]。课程自身的知识壁垒与话语体系需要学生将原有的形象思维和日常思维逐步转换为理论思维和问题意识,因此,学习的难度和要求也相对较高。为了克服这一长期存在的教学难题,教师首先需要具备较为全面的学科视野,从国内外的教学实践中直面其现状和问题。
国外的文学理论课程主要分为专题性文论和文学原理两类,前者较为有代表性的是耶鲁大学P.H.弗莱(P.H.Fry)教授的“文学理论导论”课程,其主要内容均为专题性文论,一次或两次课讲一个文论专题,内容涉及阐释学理论、新批评理论、形式主义文论、符号学和结构主义文论,以及新近的各种文化研究理论,其落脚点为当代的理论讲述与理论阐释,基本打通了文学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之间的知识壁垒,其教学内容比较像国内的“西方文论”(现代部分)课程[3]。文学原理类课程最有影响力的当属美国学者R.韦勒克(R.Wellek)的相关课程。他和O.沃伦(O.Warren)合著的《文学理论》著作在美国高校影响力很大,是各个高校文学理论课程的教材或参考书目,在国内也影响深远。R.韦勒克(R.Wellek)在耶鲁大学任教期间长期开设“Literary Scholarship”课程,《文学理论》著作就是在这门课的基础上写成的。R.韦勒克(R.Wellek)的《文学理论》有着完整的理论脉络与结构体系,不是专题拼盘式的,对国内“文学概论”课程教材的编写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在国内,童庆炳教授的学术影响最大,其编著的《文学理论教程》曾是各大高校“文学概论”课程的参考教材,影响了一代学生。《文学理论教程》试图打通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传统文学理论之间的壁垒,试图在马克思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理论及意识形态理论的基础上,融合M.H.艾布拉姆斯(M.H.Abrams)的文学“四要素说”,形成了一套理论逻辑严密、理论术语丰富的完整体系。新版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文学理论》则加重了文学自主性层面的内容,并加入了当代文学理论的发展部分,补充了现代传媒和全球化对文学理论的影响,体现了新文科的发展方向。
除此之外,国内还有一些高校出版了自己的文学理论教材,其使用的参考教材也多是各个学者思想体系与讲课内容的总结与升华,其中影响力较大的有鲁枢元《文学理论》、董学文《文学原理》、陶东风《文学理论的基本问题》等,各种教材都打上各个学者自身的特色烙印。
无论国内国外的“文学概论”课程,其基本知识点都落脚在文学的基本原理上,不同的是有的学者坚守文学本位立场,以狭义的文学观念编撰授课内容,有的则照顾到文学文化的大趋势,开始向“大文科”和“跨学科”的趋势靠拢。作者认为任何极端的做法都不可取,应该在现有文学本位基础上,删除掉一些过于细致的枝蔓,参照新文科的发展趋势和时代发展要求,适当增添和调整新的授课标准和授课内容,丰富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概论”课程内容,才能使得文学理论课程更加贴近学生的阅读和生活,符合新时代的要求。
随着新文科理念的倡导与深化,“文学概论”课程的改革和发展迫在眉睫。在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课程体系中,“文学概论”课程本身与新文科关系最为密切,也最适合成为新文科改革的试验田,为文科的大发展提供经验和方法。
首先,“文学概论”课程本身的综合性和交叉性属性,符合国家新文科的发展趋势。2020年11月3 日,教育部发布了《新文科建设宣言》,对新文科建设做出了全面部署,要求文科教育“紧扣国家软实力建设和文化繁荣发展新需求,紧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趋势,积极推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与文科专业深入融合,积极发展文科类新兴专业,推动原有文科专业改造升级,实现文科与理工农医的深度交叉融合”[4]。要实现这一发展,离不开现有文科教育的升级与融合。高校“文学概论”课程作为文学教育中最具综合性和交叉性的课程,刚好能够承担起中国语言文学学科转型的“桥头堡”责任,它通过理论讲述与理论实践的方式,将文、工、农、医等领域的文学书写、人文关怀与理论批判系统整合,最终实现文学理论知识生产范式的转型与升级。
其次,“文学概论”课程作为传统文科的基础课程,其对学生的理论视野与知识系统有着基础性的构建作用,强调学生对理论的运用能力。新文科要求学生不仅要具备文学理论素养,更要对新生文化事物保有敏锐的洞察力和熟练的分析能力,这样才能突出理论知识的实践属性,提高学生的核心素养。“文学概论”作为研究文学基本规律的主要课程,随着“文学”自身的不断拓展与连接,获得了更为广阔的应用领域与阐释空间。一方面,在中国传统教育中,文学与文化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文学与历史、政治、经济等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就西方文学而言,自《荷马史诗》起便有藏往知来的文学传统,以“诗性知识”(Della Sapienza Poetica)的形态承担寓教于乐的功用[5]。另一方面,随着科技的发展,今天的文学与流行文艺、网络与新媒体的关系也日益密切,文学理论已经不止于传统文学的研究,而进入到文化研究领域,从而生发出更多与学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理论场景与理论问题。
最后,在新文科视域下,新的“文学概论”课程需要新的教学目标以适应新的课程要求。一要进行文学理论知识的整体升级:由被动的知识讲述转向主动的知识生产,在教学过程中注重拆解理论知识的结构脉络与知识谱系,提高学生理论理解力。二要实现文学理论的实践导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理解的基础上转向理论的实践运用,突出文学理论知识的实践属性,让学生能够将文学理论知识与自身的阅读和日常生活相结合,提高自身的核心技能。三要进行学科视野的拓展:在坚持文学本位的基础上,引入“大文科”(文史哲等社会学科融合)与“边缘文艺学”(文学与自然科学结合),提升学生的综合素养。
总之,“文学概论”课程改革离不开新文科观念的理论指导,需要在自身内在的知识结构和外在的教学形式、目标等方面多管齐下,实现自身的华丽变身,最终成为新时代的文科课程。
任何课程的改革目标都要落实到具体的教学实践之中,从而将新的理念实体化和具象化。具体而言,在新文科背景下,新的“文学概论”课程应努力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把握文学概念的时代新变。新的课程教学应在坚持文学本位的基础上,重视文学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联系,打造立体多维的“大文科”。除了传统的诗、小说、散文和戏剧外,文学实践在当代逐步走向传媒和大众文化。传媒时代,文学的存在方式及文学的文化研究属性日益受到人们重视[6]。这就需要教师对文学理论知识的整理突破现有界限,注重其对流行文艺与新近文化现象的阐释与分析,让文学理论知识进入学生的日常学习生活中,激活其多维的应用场景与问题情境,最终使得学生对文学理论知识有着“深而精”的理论把握。
第二,实现文科与理科的交融。在当代文学理论研究中,文学地理学、文学与脑神经的关系研究,进化文艺学、量子力学与共同感研究,复杂性、随机性与文学理论研究,后人类与文学理论研究等“边缘文艺学”知识日益冲破传统文理分野的教学体系[7]。法国著名哲学家、后现代文论家B.拉图尔(B.Latour)在学理层面主张现代学术应该超越自然与文化的二元对立,平衡二者之间的不对称性[8]。事实上,B.拉图尔(B.Latour)自身的研究正是实现文理融合,从社会史和人文科学的视角介入自然科学的实践。因此,适当引入这些前沿的文艺理论专题,有利于学生开阔视野,最终达到一个“宽而广”的理论认知。
第三,重视文学理论与文化产业的结合。传统文学理论知识局限于书本上的理论知识与理论玄思,侧重于提升学生内在的文学理论素养,缺乏与经济学和管理学等强实践性学科的融合。在国内部分高校,新兴文化产业曾一度归类于中国语言文学二级专业文艺学下属的学科,是文学艺术与经济产业结合的实验地。例如,暨南大学的文艺学硕士研究生招生就长期设置文化产业与文化管理方向[9]。适当引入文学理论与文化产业的互动,提高文学理论的影响力,有利于提升文化产业的软实力,使得学生走向更“高而新”的发展阶段。
第四,开拓文学理论的世界视野。新时代,中国文学及其文科教育正在世界文学场域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对中国文学理论的教学离不开世界性的视野,需要挖掘更多的教学形式和内容。在形式方面,有条件地逐步开展多语种的互动教学,充分利用现有的开放式的世界公开课资源,将语言学习与文学理论学习相融合,培养具有国际理论视野的学生。在内容方面,一方面,在古代中国与世界的贸易交往中,中国的瓷器、丝绸和其他工艺产品为西方各国的文化艺术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留下了丰富的文学艺术互动轨迹[10];另一方面,当代中国正在积极构建一种面向世界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话语体系。这些都是“文学概论”课程涉及的内容,有利于学生在提高民族文学自信心和自豪感的同时,放眼世界,走向世界,进而获得更为全面的发展。
无论是文学理论的新发展,还是新文科的新要求,都是为了应对当下中国文科教育与研究面临的新问题,是从中国实践与中国发展中生发的新策略与新导向,有利于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新文科、新理论,培养符合现代社会发展的综合型与创新型人才,从而在世界文科教育与理论教育中获得更多的话语空间与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