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浓香飘四方

艾星良

此时，是普洱的初冬，一个阳光暖暖的早晨，我们在小凹子咖啡庄园采风。

聊着聊着，我仿佛拨云见日，对老庄主过往的创业艰辛，感佩之意油然而生。其实，此前我就到过这里，喝过他粗糙的双手冲泡的咖啡……

1964 年盛夏，老庄主从华南热作学院（广东）毕业，便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满腔热情地投入西双版纳的怀抱——大锄挥汗种植橡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1989 年的春天，像春风一样温暖的喜事是，老庄主作为咖啡种植人才引入普洱，从事与咖啡相关的工作，直到1996 年7 月年满60 周岁光荣退休。

老庄主退休后，实在舍不得告别咖啡行业，便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划，于1997 年2月14 日情人节那天，清晨太阳冒出东边山头时，三五个人聚拢挂牌成立了咖啡厂。

我问少庄主：“为什么选择情人节成立？”他说：“父亲想把庄园办成情人节一样浪漫的邂逅之地。”我又问：“为什么不敲锣打鼓庆祝开业？”他想了想说：“父亲是个爱面子之人，怕日后破产不好在亲朋好友面前露脸。”

我把少庄主捏在手中的照片拿过来逐一翻看，全是拍摄小凹子咖啡厂开业时周遭的景象。从照片上看，那时的小凹子，人伫立于如锣锅底一般的凹处，目之所及，从山脚到山顶，坡势陡上直下，地表光秃秃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除了黄土，还是黄土，不见寸草，不见家畜，不见群鸟。如此荒芜之地，哪天才会像情人节一样热闹与喜庆？哪天才会看见游客如织？

可是，老庄主以咖啡专家独有的眼光做了长远规划。他认为，此地距离思茅主城区近，游客来往方便，而且咖啡发展前景无限好，便毫不犹豫地承租了60 年期限的300 亩土地。

我想，老庄主这个貌似荒谬的决定，他的家人同意吗？后来，他的妻子说出了当初一百个不情愿的念头。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退休后磨磨蹭蹭跟进了庄园。

从此，老庄主和妻子，还有一帮人马，以“工匠精神”，用“双手”这把雕刀，雕刻着庄园这件工艺品；他们就像一条条拓荒牛，不知辛劳，在满山满地上犁耙翻滚；他们忘了春秋和冬夏，忘了风霜和雨月，忘了屁股扭扭跳跳广场舞。

老庄主他们所历经的磨难，其背后的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到。曾经，他们把天当房，把地当床，风餐露宿，熬过了一个个暴热寒冷的日子。曾经，因为资金不足、种植技术落后、庄园管理粗糙、市场不景气等，让老庄主动了“歇业”的念头。可是，咖啡是老庄主一生的挚爱，毕生的追求，所以，他咬咬牙、流流泪，坚持不停歇。

老庄主遇到的窘迫，党和政府都有所了解，所以给予了一定的资金补助，还牵线搭桥邀请老庄主携带咖啡豆参加各种形式的比赛。渐渐地，老庄主的咖啡豆在比赛中累次获奖，因而名声慢慢传开，消费者自然多起来。老庄主也得到了银行贷款支持，亲戚朋友资金援助和志愿者的无私帮扶。

慢慢地，老庄主在实践中，解决了咖啡种植技术落后、病虫防控的问题，解决了庄园日常管理粗糙不精致的短板，摸索出了应对市场波动的灵活方法。

终于，经过二十六年的艰苦奋斗，一个满山青翠的咖啡庄园，一个深受国内国外消费者喜爱的咖啡庄园，一个前景无限好的咖啡庄园，如珍珠般闪亮于世人面前。

成为当地咖啡行业的佼佼者，咖啡行业的教学基地，也是老庄主的心肝宝贝。如今，老庄主和他的妻子都八十多岁了，满脸沧桑，头发花白，却神采奕奕，每天依然忙碌劳作。

少庄主陪我们移步到喝咖厅之外的观景台。

我们遥望浑厚辽阔、诗意弥弥的南国群山。只见四周渺茫之处，在白沙似的淡雾铺盖下，坡势起起伏伏，山峰与林木之间，线条柔和；从平缓的山脚到陡峭的山顶，高高矮矮的粗壮树木、茂密的灌木丛、鲜艳的花卉、青翠的杂草之类的植被，错落有致地紧贴于地表，而咖啡树零零星星、自然优雅地生长其间。

我问：“咖啡树为什么要躲藏在这些植被之间？”

少庄主微笑着回答：“这样的植被搭配，如栽种参天的苦楝子树、高大的三丫果树、蓬状的羊奶果树，枝繁叶茂，可遮阳避雨保暖，其气味杀虫防虫，海拔高度又恰到好处，确保了高品质的咖啡豆；其他植被镶嵌其中，则打造出庄园的别致性。高品质的咖啡豆，是一杯浓香咖啡的关键所在。

这样的植被，一年到头，成了咖啡树的安乐窝，成了群鸟的欢乐堂，成了不同季节鲜花的绽放温床。夏天星辰闪烁的夜晚，则成了铺天盖地萤火虫表演的舞台，那阵势，叫‘震撼’，谁见谁惊叹。”

此时，我面对蓝天、群山、碧潭，感觉天地之间溢满了浓烈的咖啡香味，我又一次被熏醉了。

我走進喝咖厅，端坐在实木凳子上，欲继续喝咖啡，却听见一阵热闹，转头一瞧，原来是个子不高的老庄主笑盈盈，拄着拐棍，迈着爽快的碎步走向我们。

老庄主早就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一阵寒暄，老庄主就以海南岛人的干练告诉我们：“我为啥弄这个庄园？是因为年少时读了咖啡专业，工作后干了咖啡工作，退休后舍不得离开这个行业。”

他说：“咖啡树这个东西，难伺候，就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冷不得、热不得、饿不得。还好，现在积累了伺候这树的经验。咖啡树有一种品性，就是‘不离不弃’，如：枝条结有果实，遇到营养不足时，主树干会把养分传给枝条，然后自己死去；枝条的果实，即便是枝条枯死了，也牢牢系住枝条。我现在与咖啡的关系，就是‘不离不弃’的关系。所以说，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要有这种‘不离不弃’的精神，久久为功，方可见效。”

刹那间，我找到了老庄主他们一群人种植的咖啡树所结出的果实，加工后会散发出浓烈香味的答案了。

想到这儿，我再次醉了。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