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边界在哪里

何任远

今年7 月，一名17 岁移民后裔少年的死触发了法国一场全国性的种族骚乱，骚乱平息后总统马克龙发表演讲，称要在“全国上下恢复所有组织的权威性，首先从家庭开始”。

从某种角度上看，“恢复家庭权威”也许是个转向保守的讯号。

说得容易，但实际情况是，当代家庭的家长权威，在西方社会已遭削弱。在许多国家，“家庭”已经与美国人类学家默多克在1940 年所说“一夫一妻和儿童”组成的家庭相去甚远。配偶的关系以及子女和家长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多样化。家长和子女后代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靠“权威”维系，还不如说是用情感纽带来维持。

实际上，欧洲很多电影和电视剧也探讨过亲情的作用和边界。2021 年推出的法国电影《真正的家人》上映之际就引起了激烈的讨论。电影讲述了一个被收养的儿童跟领养者家庭打成一片，仿佛原生家庭那样亲密无间，儿童甚至用“妈妈”来称呼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可是根据法国的相关法律，这只是个临时的过渡状态，儿童最终会在条件成熟时必须回到原生家庭生活。在儿童返回原生家庭的最初那几个月，领养家庭经历了极大的感情波折。这个家庭的女主人一直听惯了儿童呼唤的“妈妈”，看到儿童被亲生父亲牵着手带走的时候，痛苦得难以忍受。领养家庭的男主人仿佛有更加“清醒”的认识，一直告诫妻子不能给予“全部”的爱，毕竟这个孩子终归要走。

当代家庭的家长权威，在西方社会已遭削弱。

影片的最大焦点是，作为亲情的爱，能否被“理性”地配给分量，能否轻易地被打折。这个1 岁的孩子来到自己的家庭，跟自己的亲生孩子打成一片。从襁褓中的婴孩在同一屋檐下跟自己相濡以沫，到成为一名适龄儿童，女主人像对待亲生孩子那样，给出了所有母爱。一旦这种感情纽带建立起来，要砍断的时候就很痛苦。当这个孩子到了進小学的年纪，亲生父亲向法庭申请把孩子重新领回来。

摆在女主人和孩子面前的是法律和伦理。民事法官找上了这一家人，多次警告女主人不要再干扰这孩子和原生家庭的生活。孩子的亲生父亲甚至要求领养家庭的女主人不要再让孩子喊她“妈妈”，因为这是对自己的极大不尊重。小孩子的内心世界也在原生家庭和领养家庭的矛盾中不断被撕扯。几经波折后，女主人最终接受了事实，跟孩子和原生家庭完全断绝了来往。在影片最后，这个领养家庭在一个商场偶遇了孩子和生父，前者除了远距离带着微笑观望之外，再也没有主动上前打扰的意思了。可见，这个领养家庭终于释怀了，爱他并不是要占有他。

家庭作为社会结构最原始单位，在多个世纪以来一直都存在，只不过结构和形式在现代化的催化下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与其强调家庭的“权威”，还不如用更加温情的视觉去审视家庭的演变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