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晚晚
告别应试教育,面对大学崭新的学习环境与要求,新生们既有期待又有困惑,理想的大学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获得,“读了不喜欢的专业怎么办?”“大一要不要实习?”“大学真的是绩点为王吗?”“同学都那么优秀,我要如何追赶?”……
我们采访了几位大学生,看看他们是怎样在大学生活中找到自己的方向的。
庞佑的大学专业是被父母“安排”的结果。等到真正学了计算机专业,庞佑才发现没有详细了解专业是多么可怕——上课大多数时候都在发呆;对于实验室里的科研项目,只能勉强在截止日期做完;尽管知道任务完成得不够完美,也没有动力去思考如何优化。这让庞佑陷入一种煎熬的境地。
在纠结了半年之后,庞佑决心减少自己的内耗。他通过学生手册了解到,只要大一的成绩达标,可以在大二申请换专业。而且他还主动去找辅导员还有职业生涯规划老师探讨,更深入了解了自己的需要、兴趣、能力和性格特点。庞佑尝试换一个思路,在已选择的道路上寻找更多可能性。大一暑假,庞佑跟着老师做科研,偶然发现认知心理学方向十分有趣。同时他惊喜地发现,计算机专业的学习为心理学专业的学习提供了助力,二者的结合也开辟了学术新思路。
庞佑因此开始认真对待计算机专业课,同时利用下课时间、寒暑假时间积累认知心理学的相关知识,还参加了心理学社团。大三,庞佑成功申请了读认知心理学专业硕士。在他看来,如果不喜欢最初的专业,沉浸于后悔和“假如”之中毫无作用,不如先脚踏实地地进行尝试,把人生理顺,找到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并且为它做好储备,要意识到自己有充足的“翻盘资本”,关键还要看如何一步一步去实现它。
晓鸢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实习,目前经历了三份实习,前两份都是在头部互联网公司,第三份是在一家药企。对比下来,她觉得前两份实习中,她更像是没有感情的文案机器。而在这家药企,她可以在领导的带领下,独立负责很多任务,能真真切切地为部门带来价值。回顾自己的实习经历,晓鸢感慨:“很多大学生选择实习,是因为实习是最简单的一种填充时间的方式。看起来好像做了很多,但也就是投简历,稀里糊涂进入到一段不适合自己的工作,然后获得一些虚无的成就感。”
“在大学,不一定要早早就实习,特别是低年级阶段,那时候是我们最有创意,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自己安到枯燥无聊的杂活上面呢?”晓鸢认为,大学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竞赛和创业项目,这些都应该在上学的时候利用起来。“打比赛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奖项,而是这个过程可以收获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这种朋友是真的因为兴趣爱好、脾气秉性、相似的价值观而聚集在一起的,这远比进入职场,去泛泛地接触一些所谓的人脉和资源强得多。”
“就像我们辅导员说的,早早出去实习并不适合所有人。大一,美好的18岁,你可以跑起来,去头部互联网大厂长见识,也可以去小公司锻炼。你也可以朝另一个方向跑,参加校内比赛和项目。当然,仅仅是上课、读书、玩耍,享受大学时光,你也无需感到焦虑和自责,因为你有选择跑起来,或者不跑起来的权利。”
杨阳大二的时候选了一门《哲学导论》的选修课。这门课上,老师除了讲中西方哲学史相关的内容,还会涉及一些社会议题的讨论。有时候老师还会把哲学的学习和一些社会热点、年轻人关心的议题结合起来。在这门课上,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不是哲学,反而是社会学相关的东西。这门课也让杨阳重新去看待他作为一个青年和社会的关系。
杨阳的大学专业是家人帮他选的,他并不喜欢,所以上大学之后他一直不知道学点什么好,也很喜欢逃课。大二碰巧学了《哲学导论》这门课,杨阳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涯注意力都因此发生了变化。他看的书更聚焦了一些,包括他的职业选择也有所变化。同样是在这门课上,杨阳结识了人生中重要的朋友。他们俩是同桌,在下课路上,会继续交流上课讲到的东西。那段时间让杨阳特别开心,尽管他们不是同一个专业的,但仍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也许每个人对公选课的期待都不一样,杨阳最开始选公选课只是想要从自己的专业里抽离,去了解一些别的知识、拓展自己的眼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有些课能带领我进入另一个世界,而且这个世界还可以是一个我感到很舒适、很喜欢的地方。我因此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得以重新构建自己的评判标准和观念。它成为了我一个通往自由、了解自我的渠道。不论它和我的专业相不相关、有没有用,‘看见可能性’,可能是一个在应试教育中成长起来的学生最需要也最珍贵的经历。”
和绩点搏斗了一年以后,在复旦大学就读的陈建感叹“不想卷了,卷不动了”。大二返校后,他将微信签名改为“从胜负竞争中全身而退”。
陈建的专业只有18人,有5人能拿到推免研究生的资格。第五名的绩点约为3.5分,而第六名是3.3分左右。起初,在陈建眼中,室友更像是敌人。看到考同一门课的室友成绩为A,他总会焦虑,因为自己总是拿到B+。他的心态从焦虑渐渐过渡到自卑,他几乎不会和室友一起复习,因为不愿意看到室友“轻易地超过自己”。写作业时,陈建做一道题的时间,室友可以做两道甚至三道。那时为了追赶上室友,他经常从早上八点开始自习,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教学楼关门。
被绩点折磨了一年多,陈建最终放弃了保研。他不再求A,只求B+。他更愿意把卷绩点的时间省下来看书、发展兴趣爱好,或是和自己喜欢的女生聊天——这些都是他以前没有时间做的事。陈建和室友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几乎每个周末他们都会约着一起外出聚餐。不论系里谁保研,陈建都会真诚地恭喜他。
对于未来,陈建在兼职做家教的过程中喜欢上了教学,他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当一名高中老师,教书育人也不错。在退出绩点竞争之后,陈建才意识到,思考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对自己才是有意义的,远比在评价体系里获得“优秀”更为重要,踏踏实实做一个“自我认可”的普通人也很酷。
刘宇上大学之前都生活在西部的一个小县城,高考时考了全市前十,但从小地方来到北京后刘宇发现自己的好学生光环消失了,好不容易冲过高考独木桥,却发现大学的无数全新赛道更让人烦恼。周围的同学都拥有闪闪发光的“技能”——英语发音纯正、辩论全场最佳、钢琴吉他样样行……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感到焦虑。他想先学一门乐器,于是买了陶笛并加入学校陶笛社,还一口气报名参加了5个学校组织。应付学业本就耗费大量精力,在不擅长的其他领域追赶更免不了受挫,很快他便觉得无法平衡有限的时间,陷入“追赶—失望—躺平”的恶性循环。“我很努力地去改变自己,但当我发现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达到目标和预期时,又自暴自弃,干脆破罐子破摔。”刘宇经常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行?
在颓废了一个学期之后,刘宇决定求助于学校的心理咨询室的老师。老师建议他,要学会“节能成长”,减少负面情绪的能量消耗,更加坦然地接受当前并不完美的自己,不因羡慕旁人或是随大流而盲目“补习”各种技能,要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在心理咨询室老师的帮助下,刘宇转变了心态逐渐走出了落差感的泥淖,他尝试着去改变自己——不是为了追赶,而是为了体验。他学会了接纳小镇和城市的天然差距,保持自信平和的内心;重新将重心放到专业学习;努力练习英语口语,虽然见效慢,但可以坚持;不会乐器就不会了,不用死磕。心态和观念转变之后,刘宇更能享受大学时光,他说:“上大学还是很美好的,一切都很新奇,一切都可以去尝试。”
高考填志愿时,王雨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报考生态环境保护专业。但上了大学之后,王雨发现理想和现实有很大的落差,生态环境保护专业的课程对于文科生的她来说过于枯燥,高等数学课让她感到压力,而且毕业之后的就业面向可选择范围小也让她感到迷茫。尽管如此,王雨还是会给自己加油打气,她知道这需要适应的过程,学习还是不能松懈。
大一下学期,王雨有一门《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专业课,任课的钱老师已经年过八旬,90分钟的课程钱老师全程都是站着讲课的。钱老师为人低调谦虚,当她谈到环境保护相关话题时充满了热情和活力。大一暑假期间,王雨跟着钱老师做调研,有时去钱老师家里,她发现钱老师家里除了书房的灯亮着,其他房间的灯都是关着的;她和钱老师一起去湖北出差,只要没有学生在,钱老师就会把酒店房间的空调关了。钱老师还会自备手帕,洗手后她几乎不用纸巾擦手。王雨说:“钱老师时刻都在身体力行地实践着: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
从钱老师身上,王雨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大学的传承之道,她回想起自己的理想就是当老师和做环境保护工作,她要像钱老师一样用一辈子践行自己的理想,让更多人知道什么是“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
当王雨全身心投入到专业学习时,高数课学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专业课也不那么枯燥了。“当你专注地在做一件事时,是没有缝隙装下焦虑的。我希望当以后我觉得迷茫和困惑的时候,此刻践行理想的我能给未来的我一些鼓励和勇气,因为大学是理想永远年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