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一体”综合合作组织:衔接产业扶贫与产业兴旺的有益探索*——以经棚镇为例

焦芳芳,蔡 弘,焦朋庆

(1.安徽工业大学 公共管理与法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02;2.安徽建筑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22;3.安徽工业大学 管理科学与工程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02)

在脱贫攻坚过渡到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时期,产业扶贫和产业兴旺分别作为其中的首要举措,促进两者实现有机衔接,既能够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又利于保持产业发展的长效性。近年来,学术界研究产业扶贫与产业兴旺衔接的文章呈逐渐增长的趋势,研究内容主要集中于两者间的逻辑关系以及面临的困境。一是关于产业扶贫与产业兴旺之间关系的研究。两者分别是近期目标与远期图景,本质上存在协同一致性,但在政策目标、实施内容、目标群体等方面也存在着一些差异。在政策目标上,是发展过程中阶段性与全局性之间的关系;在实施内容上,是市场逻辑与社会逻辑之间平衡的关系;在目标群体上,是组织系统中的部分与整体之间的关系[1]。二是关于产业扶贫衔接到产业兴旺可能面临的困境的研究。首先,扶贫产业成为部分地方政府的亲和性选择,并非基于乡村差异性和分化趋势的产业合理布局,易于形成产业在县、村、户三级的内、外生性排斥[2]。其次,传统的产业扶贫是单向度的自上而下模式,地方政府在其中发挥主导力量,通过社会组织产生涓滴效应扶贫济困。而在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格局中,处于弱势地位的小农户面临着参与度低的现实问题,影响产业扶贫的实际效果[3],过渡到产业兴旺仍然容易忽略这类群体。再次,各级部门与经营主体重视前期的产业建设投入,而对于项目后期的技术、管理和维护等社会化服务的供给重视程度不够[4]。最后,村集体经济基础薄弱与村民意识缺失,扶贫产业难以真正扎根乡土[5]。在扶贫产业遭遇乡土内外部排斥、弱势群体缺场、服务断裂、集体薄弱等发展困境的情况下,如何整合各类主体与要素促进产业扶贫与产业兴旺有机衔接,这是一个需要结合实际讨论的重要议题。针对经棚镇所开展的“三位一体”农业综合合作组织改革的实践,运用调研搜集的一、二手资料,从组织生命周期各阶段,深入剖析在实践层面该组织的产生机理,以及如何通过外源式资源与内生式发展,提高小农户自组织能力建设与村庄统筹能力,激发小农户的内生动力,从而探究出产业扶贫衔接产业兴旺的要素。

一、分析框架:组织产生、运行和发展

在管理学界,一般将组织比作有机体,认为它也是存在生命周期的,这一提法主要是从美国学术界开始的。1972年,美国学者Greiner提出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在他看来,组织的成长具有相对明晰的发展过程,大致有产生、成长、成熟、波动、衰退五个阶段[6]。在此之后,有的学者在结合组织的演化特点与趋势基础上,提出产生、成长和衰退三个阶段[7];也有学者指出存在创业、聚合(亦称成长期)、正规化(亦称成熟期)、精耕细作四个阶段[8]。由此可见,无论是将组织生命周期划分为几个阶段,在组织的演化历程中基本存在着产生、运行与发展的过程。同时,这些学者的基本共识在于:组织的生命周期论呼吁人性化的组织管理方式。

在国内,该理论曾应用于多个领域相关问题的研究。关于大学组织的生命周期方面,王洪才等提出一流大学发展的阶段一般包括初创期、适应期、起飞或转折期、机遇期以及成熟期五个阶段[9]。关于非营利组织的生命周期方面,聂玉梅等以一个社工机构为案例,从实证角度分别探究了该机构的早期发展阶段、中期发展阶段与转型发展阶段[10]。关于中小企业的生命周期方面,杨勇军等以广东中小工业企业转型成长的全过程为例,将其划分为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以及衰退期四个阶段,并对每个阶段的发展表征、问题与对策展开了论述[11]。在不同的研究议题上,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可能会呈现出不同的演变阶段。总体上,组织在各个阶段具有不同的发展特征,同时也具有不同的产生机理与价值旨归。在当前综合合作组织的形成中,呈现出三个明显的阶段特征,分别是组织产生阶段、运行阶段和发展阶段,呈现出由探索到逐渐成熟的过程。

二、组织产生:外部的规引推动与内部的联合相融合

经棚镇位于自治区级贫困县K旗的城关镇,周边区域为农牧交错带,农业呈现半农半牧结构。尽管该镇曾于2018年建设了五大扶贫产业园区①助力脱贫攻坚,然而主导产业规模小且分散,产业链不完整,农业经营主体应对市场风险能力弱,难以大范围带动周边的农牧户群体,特别是相对贫困人口无法进入产业链条。与此同时,农户发展产业的内生动力相对不足。一方面,农户规模生产经营积极性不高,不利于提升集约化、组织化生产水平;另一方面,农村劳动力大量外流、能够参与产业振兴的农民主体不足,生产资料闲置等一系列问题突出。为整合各类主体与要素,促进小农户走向大市场,实现产业扶贫与产业兴旺的有机衔接,需要一个合作组织作为依托。

农业发展合作联合会(以下简称“联合会”)是由基层党组织领办、政府主导、多元主体参与的合作组织。通过项目、资金、设施等多项补贴,支持联合会中的小农户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共同发展。联合会采用生产、供销和信用“三位一体”的综合合作服务组织将国家的惠农政策落实到千家万户,立足成为为农服务的平台与载体,发挥农村合作组织的当代新功能,深化综合改革,以综合服务组织带动小农户嵌入乡村产业振兴当中。

(一)“三位一体”综合合作组织建设具有“自上而下”的推力

中国关于“政府”的内涵理解与西方有所不同,其中一点是,党在某种意义上与政府是密不可分的[12],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党在农村全部工作和战斗力的基础[13],在稳固脱贫攻坚成果、接续乡村振兴战略中发挥着引领作用[14]。经棚镇党委、政府在联合会的组织机制以及运行机制建设方面“自上而下”形成推力。

在具体做法上,第一,成立非建制性联合党委。以联合会党组织为基础,融合市、旗、镇、村四级共46个党组织,成立了农业发展区域联合党委。在乡村产业发展中,市级党委负责制定产业政策,提供资金、项目;旗级党委负责帮带、指导,落实有关服务;苏木乡镇党委负责确定主导产业,划清主体权利、责任;嘎查村党组织及其领办的合作社党组织负责发动各类生产经营主体,激活农户参与动力[15]。第二,确定党支部职能。联合党委下设生产合作、供销合作、信用合作3个党总支,党总支下设6个职能党支部,分类指导联合会开展机械化作业、农牧业科技指导、农资供应、农产品销售等18项农业社会化服务。第三,建立“三清单”运行机制。联合党组织所在的政府部门发挥各自职能优势,融合资金、政策、人才等资源要素,建立服务清单。就工作中发现的问题和群众反馈的困难,改变以往单一的输血扶贫模式,建立需求清单,并通过资源和需求进行对比匹配、双向选择,最终建立联合会的服务项目清单。

联合会以实现公共利益为目标,是介于政府与企业之间的“第三部门”。本质上,作为经棚镇联合党委开展活动的代理者。通过联合党委向市扶贫办申请扶贫改革试验区的发展项目与扶持资金,用以开展农业社会化服务的初始运转资金。联合党委通过联合会首先覆盖经棚镇所有贫困户,将部分项目资金用于建立针对无劳动力贫困户的扶贫收益金;建立针对有返贫风险的贫困户、有致贫风险的边缘户的控贫基金;组织具备劳动能力的贫困户从事农业生产。然后,联合会根据农户需求通过联合党委向其他涉农部门申请农业发展项目与资金,打通小农户与大市场之间的通道,“背向农户,面向市场”,为镇域范围内的农户生产、销售提供更为便利的农业社会化服务。

由此可以看出,一方面,通过联合党委统筹政府各部门资源,整合各类生产要素,协调联合会组织广大农牧民群体,确保了从顶层设计到政策配套再到落地生效相互贯通、一脉相连。另一方面,联合党委在乡村产业发展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减少了以往政府各部门合作壁垒和办事程序冗长情况的发生,建立清单制度,解决了基层动员工作难开展的问题,为建设“三位一体”综合合作组织提供了有力支持。

(二)“三位一体”综合合作组织建设具有“自下而上”的张力

产业扶贫作为脱贫攻坚的首要途径,主要是一个“将贫困户引入到市场、为贫困人口建构融入市场基础”的过程[16];产业振兴作为乡村振兴的必由之路,主要是为生产、生活在乡村的,包括贫困群体在内的农户持续增收提供坚实的产业支撑与便利的农业社会化服务,增强小农户应对纷繁复杂的市场经济的能力。而在现如今提倡参与式发展的过程中,作为相对弱势群体的小农户被“赋权”和鼓励主动参与,让小农户在社区层面获得参与决策机会则是产业发展的核心要领。

联合会改变以往以农民专业合作社为单一主体、基层社区组织不参与的状态(见图1),由新成立的各个农村股份经济合作社、农民专业合作社等为核心主体,并吸收当地骨干企业,重新组成联合会的股东大会,推选出理事会、监事会,招聘总干事团队,按现代企业制度运行的“双层合作”经营管理模式,即上层为联合会、下层为村级社、社员为全体农户的组织结构。为保证小农户享有参与决策权利,使得小农户成为联合会的主人,联合会明文规定:根据全镇各行政村成员总数测算,每100户推选镇级联合会代表。农村股份经济合作社成员代表能够代表村民推选镇级联合会代表,既可以采取举手表决,也可以采用无记名投票表决。通过村民自己推选社员代表,能够代表农户自己的意愿,提高了农户的参与积极性。

注:根据实地调研的二手资料绘制而成。

另外,为保证小农户能够自主选择服务内容,使得服务真正到达群众中去,联合会在经棚镇13个行政村建设服务站。服务站是由村党总支领办,受联合会指导,承接镇联合会生产、供销、信用综合合作业务的基层服务组织。它以农村股份经济合作社选举产生的组织机构为基础开展工作,设站长一名,专门从事综合合作业务。当前,农村推行网格化管理,村委会在各村民小组寻找具有一定威望、农户认可的人物担任网格长、网格员,一般5～10户设一个网格员,大部分由农户自己推选,在一个村民小组设一个网格长。网格长会集中统计本村民组内成员的生产资料需求明细,适时联系联合会的农资配送车辆送货上门。每逢春耕前期,网格员会采取各种方式与每家每户进行沟通,了解生产资料使用情况,保证生产的稳定性。同时,网格长汇总统计下行生活用品需求情况以及上行农副产品的种类数量,并将数据上报服务站,服务站再将全村数据信息汇总通过大数据平台上传至镇级联合会。

“三位一体”综合合作组织通过外部的规引推动与内部的联合融合形成,将“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治理手段相结合,确保生产服务、供销服务与信用服务能够落实到分散的小农户,再经过联合将小农户组织起来共同应对市场。

三、组织运行:“三位一体”合作提升乡村产业发展活力

“三位一体”,即将生产合作、供销合作、信用合作三个功能融合在一起,联合会分别设立相应部门并配备相关服务人员形成现代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具体而言,生产合作、供销合作、信用合作都具有服务的功能属性。联合会组织农业社会化服务主体为农户提供生产服务;建立供销体系通过专业合作社和服务人员进行商品供销服务;建立资金互助社并通过农村股份经济合作社和服务人员组织农户进行资金借贷服务。

(一)生产合作:提供从播种到收割的农业生产性托管服务

随着乡村中大量年轻劳动力外流,在一些耕地资源相对较差的地区,往往会出现无人耕种的现象。而这些也曾是经棚镇农业产业发展中所面临的重大难题。为应对这一困境,经棚镇政府部门尝试鼓励服务主体提高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水平。但是当地农机作业主要进行单项环节服务经营,耕、种、收等环节难以全程作业,农机手所服务的对象不固定。同时,单项非关键环节托管的社会化服务不符合国家的补贴标准,很多农户无法享受相应政策性补贴。因而在该镇亟需一个能够统筹这些机耕队与农机手,整合生产社会化服务内容的组织。联合会开展生产合作正是发挥“统”的功能,促使服务供给主体“各自为战”的状态发生改变。一方面,整合服务主体与服务资源为农户提供全程作业和关键环节作业,将政策性补贴发放给农户,签订合同规束双方行动;另一方面,通过村组组织小农户进行土地托管,使一些弱劳动力、无劳动力的农户能够接受此项服务,并进行弃耕地的复耕。

1.整合镇域内各类服务主体

“土地托管是委托他人代为管理或经营耕地,不愿耕种或无能力耕种者将自营耕地的部分或全部事务委托土地托管合作社、公司或者其他服务主体代为管理的”[17]生产性服务模式之一。通常情况下,服务组织获得生产前端、中端的服务费用,服务对象获取生产终端的农作物销售收入[18],服务组织与服务对象各取所需。以往两者之间关系较为松散,农户不同程度地受到服务市场价格或质量波动影响,所以联合会整合镇域内各类服务主体为小农户提供生产服务的同时,需要增强双方的合作黏性。

在组织协作方面,联合会整合全镇范围内的278名农机手、300余套农用机械,分别成立耕地机械小队、播种机械小队、病虫害防治机械小队、除草专业机械小队、胶轮大型联合机械收获队、链轨坡地机械收获队等农机团队,专业为域内农户提供耕、种、收全程机械化作业。尤其在一些地广人稀的北部乡村,联合会对农机队统一调配,以保证生产信息的通畅,有利于在服务半径较大的村庄开展作业。永胜村三窝铺组的一位农机手表示:

“自家拥有两台70马力的农机具,一台可以深翻,一台可以播种,原来就是在给自家翻耕播种的同时给亲朋好友与邻居帮忙,收取服务费的价格不等,辐射的群体也相对有限。去年成立了农机手队,自己也加入了农机手群,与联合会签订了服务协议,机手单环节服务费为一亩地获取25元,服务范围也扩展到整个经棚镇了。”(YS20200706)

通过联合会对于生产技术要素的整合,分散作业的农机手能够统一为镇域范围内的农户提供服务。与此同时,组织机耕手开展50余次培训会议,通过技术培训让各类服务主体能够熟练掌握农机操作技巧。

在政策性补贴方面,首先,联合会将以往用于购置机械的项目资金直接补助到机耕队和农机手的全程托管服务,从而弥补了服务主体的服务成本,让农机队可以直接以较低成本服务于当地农户。这样一来,农机队的形成降低了单纯企业逐利的可能性,也就减少了小农户的服务费用。其次,联合会将社会化服务补贴资源倾斜于小农户进行分配,提高了农牧户参与全程托管的积极性。地方政策规定,农牧业生产社会化服务对象要突出小农牧户,在实施农牧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时,直接补贴给农牧户的资金不得低于30%。具体实施中,K旗其他一些乡镇将大部分社会化服务补贴补到提供服务的主体,而在经棚镇,联合会坚持让小农户充分受益,将领取的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补贴主要补给小农户。再次,将补贴款转化为“购买机手服务费”,抵扣相应金额的服务费用,激励小农户享受农业社会化服务。

在合同契约规定方面,联合会与农机手签订的协议中明确提出,联合会不改变原有的服务体系,并不是联合会雇佣或者要求机手工作,双方只是组织协作关系。机手在提交合同后,联合会工作人员将会实地测量核查。避免出现机手虚报面积领取补贴的情况。由此可以看出,联合会会针对农机手的行为进行事后监督,规制农机手可能发生的不当行为,保障小农户的权益。同时,在服务主体与服务对象签订的制式合同中包含了托管地块情况、托管方式、双方权利、义务、违约责任等,进一步清晰界定双方的责、权、利。

2.从村组层次组织与服务小农户

联合会通过农村集体组织的协调,将村庄相对分散的土地资源进行整合,实现整村推进式托管服务。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之所以具有较大的优势组织农户。一方面,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村党支部委员会及村民自治组织联合开展服务对象与联合会、服务组织等村级层面各类主体之间的关系调解。结合本地半农半牧的生产结构与大部分村庄“以农养牧”的生产特征,村庄召开村民代表会议与村民小组会议宣传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相关事项,尤其针对一些已经弃耕或者即将弃耕的小农家庭,为他们“牵线搭桥”,让他们了解服务套餐、服务费用以及补贴政策等具体信息。另一方面,村内网格长协助联合会进行农资统筹、入户统计生产需求等工作,深入了解农户的生产需求信息。

通过从村组层次组织小农户,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已经覆盖经棚镇所有村庄(社区),服务面积达12.4万亩,使得整个镇域范围内的农牧户均有受益。经过统一服务,农户的种植成本亩均减少投入45元,机耕队整体作业降低了市场服务价格,亩均减少投入20元,综合成本亩均降低65元,亩均综合收益增加95元。这样一来,服务对象可实现户均增收3 800元。

(二)供销合作:促进农产品城乡流通

供销合作主要是依托基层构建乡村现代化物流服务新体系,着力解决村庄供销市场“最后一公里”的问题,即农畜产品买难卖难、农产品优质不优价等问题。整体设计上,按照“旗有中心、乡有站、村有点”的整体思路,建成了以旗级配送中心为龙头、镇级服务站为骨干、村级经营服务网点为终端的三级网络配送运营体系,商品配送范围实现全镇域覆盖。在做法上,一方面,开展农资、日用品下行服务。联合会的农超对接部服务人员开展农资供销、农畜产品出售、日用消费品流通服务,将农牧民需要的生活用品、生产资料等送上家门。另一方面,开展农畜产品上行服务。联合会统一在域内五大产业园区的企业、合作社与家庭农场当中采购本地的农畜产品,然后通过物流仓储与分级包装加工进行统一销售,将本地产品消化。围绕农牧业信息化发展需要,推进线上线下融合发展,构建“农超+电商”平台,将服务从村庄延伸到城市,又将市场信息精准到农户。具体而言:

1.生产资料、生活用品下行服务

在生产资料下行方面,联合会通过招标的形式与农资公司签订购买合同,统一采购种子、化肥、农药等农资产品。本地传统主导产业为玉米、小麦与牧草等,其中玉米与小麦种子主要源于本地集中采购;由于旗内的农业公司尚未申请到牧草种子的生产经营许可证,一般牧草种子与化肥农药等农资,需从其他地区进行多轮筛选、比较后集中采购。

在生活用品下行方面,首先,联合会与五大产业园区内相关农业经营主体确立合作伙伴关系,将无订单生产的农产品进行整合,统一批发价格。其次,在经棚镇各个行政村设置服务点,选派联合会服务人员与网格长、网格员共同运营管理,根据农户生活用品需求进行“点单”服务,农户有需求随时下单,可在服务点自提也可享受送货上门服务。再次,安排专门的厢式货车定期将新鲜的瓜果蔬菜以及一些生活用品运输到各个村民小组,给农户提供多样化的服务。2019年,服务点销售生活用品合计480万元,截至2023年6月份已经远超2021年同期,总计为560万元。生活用品下行正是打通乡村这一市场,实现“最后一公里”的销售服务。

最后,建立供销交易连接机制,明晰相关主体利益分配比例和利润返还的规则。如表1所示,联合会根据供销合作实际运营情况将所得净收益分别用于镇、村两级服务费支出以及村民组网格长服务费支出,剩余部分根据成员交易额的多少以积分②形式存入个人股金账户,直接参与互助部入股利息和分红。

表1 联合会运营收益分配占比

2.农畜产品上行服务

联合会将本地农户的优质农畜产品、特色产品通过新农联合作超市与线上销售电商平台向城市进行推介,实现乡村田园农副产品与消费者餐桌无缝对接。永胜合作社的理事长表示:

“平时园子里的瓜果蔬菜没有销售渠道的,就和联合会协调送到镇里的超市就地就近销售了。”(YS20220710)

除了与产业园区的生产基地直接对接,并收购一般农户的农副产品以外,超市还会根据市场行情为困难农户适宜的农副产品设置专栏进行销售,以其身份证作为可追溯标签。家庭收入一般的小农户能从农畜产品上行服务中受益。

(三)信用合作:开展内部金融互助

针对“农牧民贷款难、贷款贵”的难题,联合会通过在经棚镇各村庄的走访调研发现,40%以上农户的家庭储蓄率达到40%,也有很多农户需要资金投入生产,只要构建稳定的资金互助链条,就可以破解以上难题。于是,联合会组建了资金互助部,按照“对内不对外,吸股不吸储、分红不分息”的原则引导农牧户入社参股,吸纳并融合股民闲置资金,在内部开展资金互助服务。

在具体运行机制上,首先,联合会利用存贷款利息差提取利息用于分红或作为生产基金。通过集体经济股份合作社向股民进行分配收益,同时,合作社经过民主协商也可以将分红所得继续放在互助社滚动,用于后期发展农村公共服务的开支。其次,联合会设立专项贷款服务,鼓励农户发展产业。针对镇域范围内的一般农户,建立农户信用调查和三户联保机制,同时,农户可以选择将自己种植的作物、养殖的牲畜以及土地确权卡、林权证等进行抵押,获得农业产业发展贷款;针对贫困户发展种养殖业,专门设置6个月内免息的小额度贷款。规定贷款总金额不超过3万元,保证坏账风险的可控性。最后,联合会设置了紧急借贷服务,帮助小农户解决不时之需。例如,常善村五地贫困户因医疗支出紧急需要医药费,村书记到联合会一商量这个事情,迅速决定提取一些临时贷款以备急用,后来从下半年的土地流转费中进行了预支抵扣。也有一些小农户办红白喜事急需用钱,针对这一情况一般是7日免息使用。2019年8月份,在永胜村三地组,有一农户需要结婚继续用钱,在联合会贷款1万余元,后及时偿还(CS20200624)。通过内置金融,成功实现“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民”的农村“三变”,让小农户享受到“三变”改革的红利。

四、组织发展:挖掘产业兴旺的衔接要素

联合会这一综合合作服务组织之所以能够推动乡村产业扶贫走向产业兴旺,主要是因为其掌握了多元主体联动的机制(见图2)。这一组织的形成离不开党政引领、组织带动、社区统筹,最为关键的是,它坚持赋能并赋权于小农户,提升小农户在市场中的话语权。对于小农户主体地位的维护促成了组织的持续发展。

图2 产业兴旺的主体衔接要素图解

(一)发挥党政部门“扶持之手”作用

党政部门的“扶持之手”是衔接产业兴旺的基础。政府不仅扮演着“守夜人”的角色,同时可以决定、调解或强制执行市场运行中的规则[19]。其实,农业本身一直难以离开政府的扶持。完全自由的市场机制较难保障分散小农户的利益,通过基层党组织与地方政府的有为行动,能够为小农户的组织化提供支持,同时可以引导各类农业经营主体持续发展。在产业扶贫的有效成果衔接到产业兴旺的过程中,需要党政部门考虑全域产业发展整体规划,在保持产业发展多样性的基础上,建立相应的资金、人才与技术等长效配套机制,通过综合合作组织全方位统筹各扶贫主体,实现生产与供销合作。

(二)加强服务组织的带动作用

加强服务组织的带动作用是衔接产业兴旺的动力。以联合会为代表的这类综合合作服务组织,作为衔接产业兴旺的组织载体,发挥着重要的带动作用。它由社员代表选举产生理事会与监事会,同时,将小农户嵌入产业链的各个环节当中,为农户提供全方位的社会化服务。从组织的形成到发展都围绕着农户,明确自身的定位。如联合会提出的发展口号是:每一个农民都是一个明星,联合会是他们共同的经纪人。正是在这一口号下,联合会以农户的发展为旨归,切实保障农户的利益。它运用市场与资源优势赋能于农户,随着脱贫攻坚解决了贫困人口物质资料的匮乏问题。联合会提供的资金互助贷款主要用于经济周转困难户发展农业产业,例如,为从事种养业小农户的棚圈建设、机具购置提供了急需资金周转的贷款服务。这就赋予了贫困人口与专业大户同等发展产业的能力,推进实现共同富裕。

(三)增进村集体的统筹能力

增进村级集体的统筹能力是衔接产业兴旺的支柱。村集体是一种有正式组织结构的持续性系统,然而自税费改革后,村集体的统筹能力逐渐弱化、虚化。经棚镇综合合作组织在集体经济发展中探索出一条路径。具体而言,第一,通过联合会的综合合作方式激发镇、村级集体经济的活力,采取自下而上的治理手段重塑村庄的共同体意识。第二,发挥网格长与网格员的联络价值,从村组层次组织、服务小农户既能够有效推广服务内容,扩大社会化服务的覆盖面,同时联合会在各个村庄开展综合服务的同时,按照一定比例将盈余留存到村集体,也能够壮大村集体的经济实力。第三,将生活用品统一下行产生的盈余收入部分分配给村集体,也即是以服务性收入为主要手段壮大集体经济实力,从而增进了村庄的统筹能力。根据笔者在浙江、四川、安徽等省份的调研,目前一些集体经济发展状况良好的村庄,其经济主要来源于服务性收入,而只有具备经济实力的村集体才会具有较强的调配能力。

(四)提升小农户在市场中的话语权

提升小农户在市场中的话语权是衔接产业兴旺的核心。只有提升小农户在市场中的话语权,才能改变小农户在市场经济中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现实。一方面,从外部组织中提升小农户话语权。联合会组织小农户共同发声,从统购农资、联合服务主体到农副产品市场议价再到资金互助等开展一系列行动来提升小农户的话语权,减少农户进入市场的阻碍。另一方面,从内部提升小农户话语权。在综合合作组织中,小农户逐渐提高参与意识与意愿,主动选择联合会提供的社会化服务内容,敢于为自己的农副产品背书以便于进入市场。同时可以入股参与合作组织,享受合作社的分红收益。小农户在市场中占据份额的提升是推动产业振兴的根本要义。

五、结论与讨论

综上分析,综合合作组织成功探索出了一条产业扶贫与产业兴旺有效衔接的路径。通过生产合作破解了小农户与现代农业衔接的难题,破解了农村无人耕作、土地弃耕的难题;通过供销合作破解了小农户买难、农产品卖难、农产品优质不优价的难题;通过信任合作将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民。运用组织生命周期理论,分析当前经棚镇综合服务组织的三个发展阶段。从组织产生来看,综合合作组织体系的形成既有“自上而下”的推力,又呈现出“自下而上”的发展张力。其作用机理在于,通过融合党建协调各个政府部门的项目、资金、资源促进产业振兴。综合合作服务组织作为提供公共服务的组织载体,再将政府部门的惠农政策落实到小农户。从组织运行来看,经棚镇的探索主要通过生产、供销、信用“三位一体”合作助力产业扶贫。其作用机理在于,提供从播种到收割的农业生产性托管服务,促进农产品城乡流通,开展内部金融互助。从组织发展来看,通过挖掘产业扶贫与产业兴旺的衔接要素,进一步推动产业振兴。其作用机理在于,发挥党政部门“扶持之手”作用、加强服务组织的带动作用、增进村集体的统筹能力、提升小农户在市场中的话语权等。

同时,结合综合合作组织的发展历程,将产业扶贫形成的成果衔接到产业兴旺的过程中,既需要地方政府建立相应资金、人才、技术等要素的长效配套机制,也需要提升小农户在农业生产经营中的组织化水平。综合合作组织将小农户与村集体经济组织作为核心会员,综合合作服务以满足最广大农户的需求为基准,提升小农户在市场中的话语权并强化贫困人口的发展权,奠定了衔接产业兴旺的良好社会基础。

需要指出的是,联合会这一综合合作组织未来发展存在的不足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作为半公益半营利性组织,当前的运营成本仍然偏高,而盈利空间尚小,无法脱离政府资金支持,短时间内从地方党委的派生机构转型存在一些困难。二是服务内容仍需要精细化。比如,进一步跟进田间管理培训的施用肥料配比指导、加强农资产品和生活用品的价格信息宣传与公开等。三是电子财务系统与财会人员亟需配套完善,避免账目混乱、信息登记不全。故而,在后续组织成长中,还需要适当的政策性支持,直到生产合作与供销合作过程能够产生足够的组织运转经费。同时,继续提供短期财政扶持资金解决资金缺口,并从旗、县调配一些管理型人才,协助联合会抓好起步阶段的经营管理、协调动员等工作。

注释：

①在该镇打造了五大产业扶贫片区。东面建有合意田园综合体为中心的“星明合”乡村振兴示范带,西面建有休闲观光农业园和马铃薯种植农业园,北面建有移民幸福家园和全旗易地扶贫搬迁集中安置点,南面建有燕窝新村食用菌产业园区和生态经济产业园。

②此处说明积分功能:消费一元为一分,年度内累计消费一万元,即为一万积分。除可以选择以积分形式存入个人股金账户外,也可由联合会按市场价格为其代销一万元农副产品,仅限于小麦、莜麦、牛、羊、猪、鸡、鸡蛋等,价格参照市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