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龙
1
一场呼啸的寒风把田边的桐树活脱脱剥去了一层皮。桐树上那个大盆一样的鸟窝却安然无恙,好像在嘲笑无形的风神。
此鸟窝非一般的鸟窝,他是村支书家的鸟窝,因为它搭在了村支书孙二孩家的桐树上。
冬天里鸟窝当然是空的,鸟儿远走高飞,那精致而骨感的鸟窝却给人留下了希望和遐想。
阳春三月,孙二孩发现了麦田边这棵桐树上的鸟窝。不久,窝里就有了几只幼鸟,嗷嗷待哺,活力无限。老鸟不时地叼着虫子飞回来。
屋檐下燕子衔泥,是祥瑞。树上有鸟儿垒窝,想必也会有喜事。
果不其然,这年孙二孩的兒子孙文品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村里另一位考上大学的是孙豪。巧合的是,孙豪的家就在这鸟窝下。看来孙豪也沾了这鸟窝的大光。所以说,这好事和坏事真不绝对。起初,孙豪的爹对搭有鸟窝的这根树枝非常有意见,甚至跺脚骂了娘。孙豪的爹之所以骂娘,是因为这根树枝已伸到了他家二楼屋脊上,一有风树枝就来回摆动。屋脊被戳中,砖块松动,有了明显的裂纹,恐怕下雨要渗水。当然,那时候还没有这个吉祥的鸟窝。
可以说,孙豪的爹当时是恨透了那根多事的树枝,又一时拿它没办法,因为这是村支书家的树枝。你不事先打声招呼,贸然把树枝钩断,那事情就复杂了!一有风,树就动。树一动,那树枝就戳屋脊,好像是给屋脊挠痒痒,其实是一下一下戳孙豪他爹的脊梁骨!孙豪他爹的拳头握得离老远都能听到咯嘣嘣的响声。
这鸟窝真是孙二孩的宝贝,每天他都要来树下耐心站一会儿,跟检查工作一样。确定没有啥异样,他才走开。
其实那根树枝已明显戳动了人家的屋脊,能看不到吗?“俩驴蛋眼只顾看空中的鸟窝了,不知道心里咋想的!”一墙之隔的孙豪爹跺脚骂道。
2
放了寒假的孙文品和孙豪一起玩,遛到树下,看出了异样,眼光从硕大的鸟窝沿着树枝,移到了屋脊上。
孙豪瞅瞅孙文品,说:“鸟窝搭得是好,就是树枝太长了。”
“嗯。”孙文品点点头,“把枝头钩断就好了。”
“钩断枝头?”孙豪说,“那得跟你爸商量吧。”
“商量啥?”孙文品说,“一根树枝的小事,我看没必要。”
“这根树枝可不是一般的树枝,”孙豪说,“听说你爸天天来,跟视察工作一样。”
“我们又不动鸟窝,”孙文品说,“只是把危险的枝头钩断。”
孙豪望了一眼屋脊,说:“还是回去说一声吧。”
“有长钩子吗?”孙文品伸手问道。
“我回家看看。”孙豪说着转身去了。孙豪很激动,他没想到同学、发小、村支书的儿子恁爽快!他早就发现西屋山南头竖着一根长长的带剪刀的钩子,那是老爹专门给这根树枝量身定制的。
孙豪一脚迈进门楼,没料到老爹手持钩子,早在门楼下等着!
孙豪惊讶得直想喊叫一声,老爹忙捂住了儿子的嘴。
3
回到家,孙文品给爸爸说了刚才钩断枝头的事。孙文品没想到爸爸没恼火,爸爸还说:“我看那屋脊上的枝头早该钩断了。”
“那他咋不钩断呢?”孙文品问道,“屋脊被戳得都有些松动了。”
“死鳖呗!”
“不是您说的那样。”孙文品摇摇头说,“应该是惧怕您。”
“怕不怕是他的事,我总不能去钩断我自己家的枝头吧。”
4
放下钩子,孙豪说:“爹,这回您能睡个踏实觉了。”
“唉!”孙豪爹叹了一声,久久,咕哝出几个字:
“鸟窝就是好。”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