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一带一路”视角下我国的语言规划

【摘要】语言规划是各国为了解决语言交际而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干预从而影响他人语言行为的一种活动。本文界定了语言规划的概念、内容和意义，同时对不同国家的语言规划进行了比较研究，论证了国际组织与语言规划；在此基础上对“一带一路”背景下加强我国语言规划进行了阐述。为“一带一路”高质量建设，促进语言多样性保护，特别是基于国家安全和国家海外利益的语言战略，提供了具有针对性的措施。

【关键词】语言规划；语言战略；一带一路

【中图分类号】H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04-0067-04

美國著名语言学家罗伯特·卡普兰（Robert Kapla）与理查德·巴尔道夫（Richard Baldauf）合著的《语言规划：从实践到理论》是研究语言规划的重要著作，在语言学界具有深远影响。该书作者认为：“语言规划是某些人出于某些原因修改某些社团语言行为的活动”。语言规划对于人的交流、教育和文化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语言规划主要包括语言文字的地位规划和语言本体规划。语言规划有利于维护国家统一，增强民族团结，促进社会进步。语言规划有助于提高本国语言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并实现国家的国际政治目标。

一、语言规划的概念、内容和意义

（一）语言规划的概念

语言规划（Language Planning）没有固定的定义，随着时间的演进而不断变化。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认为语言规划是人类有意识地对语言发展的干预，是影响他人语言行为的活动；语言规划的目的是为了解决由于语言的多样性引起的交流问题；语言规划和语言政策是国家或地区社会政策的有机组成部分；语言规划与语言学其他领域的不同在于，它通过明显的、有组织的人工干预在自然语言中引入“人造”成分。而20世纪90年代以来，人们从新的视角加深了对语言规划的认识，认为语言规划是对语言多样性的一种人工调节；语言规划的目的不应仅仅停留在解决交际问题，还应当考虑非交际的问题。此外还有学者从跨学科视角分析语言规划，认为语言规划不仅仅是语言学的一个分支，而且与社会学、政治学等学科有着密切联系；从国家治理的视角来看，语言规划应当以巩固和维护国家统一为目标，在族际整合的同时进行语际整合等[1]。

（二）语言规划的主要内容

1.语言地位规划

语言地位规划是指规定某种语言和文字在社会交际中的地位，主要是规定一种或某几种语言为一国不同民族的族际共同语言或官方语言。如中国的汉语、美国的英语、俄罗斯的俄罗斯语等均为语言的族际共同语，而在加拿大英语和法语同为官方语言。一国官方语言确定后，将有力地推定该种语言在政治、经济、文化和日常交流中的作用。

2．语言本体规划

语言本体规划是指在确定官方语言地位后，围绕该官方语言的本体问题如语言构造、语言规范等进行的规划，语言规划主要通过国家语言部门发布语言政策、语言法律等法规并推广实施加以贯彻。不同时期的语言规划侧重点也有所不同。语言本体规划中，语言标准化、规范化、语言教学均为核心内容，不同时期这些内容及其侧重点也不同。

（三）语言规划的意义

从语言能力的内涵来看，语言规划还应当包含官方语言传播规划、非官方语言规划与语言多样性保护以及外语规划。所谓语言能力，从国家视角来看，主要是指国家处理海内外各种事务必要的语言能力，包括国家发展所需要的语言能力。国家语言能力具体可以分为：语种能力、国家主要语言的国内外地位、公民语言能力、拥有现代语言技术的能力[2]、国家语言能力管理水平等。语言能力在国防安全上是核心战斗力，在经济安全上是国家竞争力，在价值观上是价值观传播工具，在国际交往中是国际领导力。

二、不同国家的语言规划之比较

（一）从语言战略和关键语言教育看美国的语言规划

美国非常重视国家语言能力建设，重视制定和实施国家语言战略。20世纪80年代美国实施了“东欧及苏联研究和语言培训项目”，培育了大量针对前苏联和东欧国家的语言人才，对这些国家的研究非常深入。2006年，美国设立了“关键语言项目”，加强了关键语言教育。主要针对阿拉伯语、汉语、朝鲜语、俄语、印地语、日语、波斯语、土耳其语等外语语种，目的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发生事件，都能找到合适的语言支持。而随着中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的提升，中文在美国已经从小语种发展为关键语言[3]。

（二）法国的语言规划及其变迁

法国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早在1539年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颁布了《维莱科特雷法令》，该法令规定法语代替拉丁语作为法国的行政语言。近年来法国一直致力于推动法语在全球的发展。在英国脱欧后，法国计划在其担任欧盟轮值国主席期间在欧盟内恢复法语使用，法国还决心让2022年成为“法语之年”[4]。值得注意的是，法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大力推广法语的同时也在压制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这不利于语言多样性的保护，因为，近年来法国改变了做法，开始加强挽救并扶持本国濒危的遗产语言。

（三）从歌德学院看德国的语言规划

由于两次世界大战德国均为战败国，德国在二战结束后像法国那样大张旗鼓地推广德语[4]，于1951年建立了歌德学院作为德国重要的文化机构，担负着文化交流和文化推广的专门职能，在推广德语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据报道，到2017年全球共有98个国家设立了159所歌德学院。歌德学院的重点工作是推广德语的学习和交流。全球歌德学院4亿欧元的年度预算中，1/3以上来自开设语言班和举办德语考试而收取的费用，其主管机构德国外交部另外拨付2.38亿欧元，仅2016年就有23.4万人参加了德国境外歌德学院的德语学习[5]。

（四）从加强在日外国人日语教育看日本的语言规划

2019年7月日本参议院文教科学委员会全票通过了以推动在日旅居外国人的日语学习《日语教育推进法案》，该法案明确规定了国家、地方自治体以及雇佣外国人的企业主各自的职责，有义务最大限度满足有学习日语意愿的外国人需求。这是因为，日本有大量的外国人，其中有部分外国人如研修生等因为语言不过关，很难进行交流而被社会孤立，为此日本设立了日语教育推进议员联盟以加强面向外国人的日语教育义务化。

三、国际组织与语言规划

在全球化背景下，国际组织日益成为全球治理不可缺少的主体，对各种国际事务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国际组织工作语言的选择和确定对于有关语言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故应重视国际组织特别是那些影响较大的国际组织的语言问题[6]。

（一）国际组织工作语言的确定应纳入语言规划研究

二战以后，政府间国际组织快速发展，并成为国际合作的重要场合和平台，不同领域均成立并活跃着不同的政府间国际组织，包括全球性的政府间国际组织如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金融公司、国际开发协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原子能机构、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卫生组织，还有很多区域性的国际组织和次区域组织如欧盟、非盟、东盟等。国际组织研究者指出：上到外空，下到海床洋底，人类活动的不同领域成立了政府间国际组织，并称之为“国际社会的组织化”。国际组织是由不同的国家组成，一般确定一种或几种成员国语言作为国际组织的工作语言。确定为国际组织工作语言，无疑会促使更多的人学习和研究这几语言，将有助于这几种语言的发展，因此，国际组织工作语言也应被纳入语言规划研究的范围。

（二）国际组织工作语言的确定及其考量的因素

1.联合国工作语言的确定及其考量因素

联合国工作语言是指在联合国的所有会议、文件，以及有关记录、事务中可以使用的标准语言。根据语种的影响力及其在世界范围内的通用程度确定的工作语言有汉语、英语、法语、俄语、阿拉伯语、西班牙语。英国和美国的通用语言为英语，而由于英国的殖民历史，在英联邦成员国和其他殖民地地区国家广泛使用；法国的通用语言为法语，由于法国与其殖民历史，法语在欧洲、非洲、美洲、亚洲有不少地区广泛使用；苏联（俄罗斯）的俄语，在俄罗斯和东欧广泛使用；中国官方语言为汉语，由于中国是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汉语拥有世界上最多的使用人口，汉语在东南亚国家也有很大的影响；西班牙语得以入选是因为15、16世纪西班牙最强盛时期有很多殖民地，特别是在南美洲，迄今为止依然有不少国家以西班牙语作为官方语言；阿拉伯语是阿拉伯国家的通用语言，因此阿拉伯语于1973年被确立为联合国工作语言。

联合国工作语言确立后，在联合国所有会议均须配备这六种语言的口译，所有的官方文件须有这六种语言的文本，因此联合国工作语言的确立对于这些语言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2.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工作语言及其考量因素

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简称为亚投行，是具有政府间国际组织性质的亚洲区域多边机构，从职能上看是国际金融机构，其主要的目的是重点支持成员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以促进亚洲区域的建设互联互通化和经济一体化为宗旨，致力于加强中国及其他亚洲国家和地区的合作，是首个由中国倡议设立的多边金融机构，总部设在北京。但亚投行的工作语言为英语，亚投行的文件、会议均使用英语。由于英语作为国际通用语言的地位，亚投行的工作语言为英语便于其工作开展，其工作语言的选择体现了基于全球认同的特征[7]。不过，也有人认为亚投行应当利用东道国优势，规定汉语为官方语言之一，将有助于汉语的推广。

（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与语言规划：保护语言多样性

2014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访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提出众多双方未来深度合作的设想。2014年6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苏州举行了“世界语言大会”并发布了《苏州共识》，采纳了中国在大会上提出的“语言能力”的概念。2018年9月，由中国政府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中国长沙共同举办的首届世界语言资源保护大会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及各国政府、相关学术机构代表和与会专家学者讨论通过了《岳麓宣言》，这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个以“保护语言多样性”为主题的宣言，也是联合国“2019国际本土语言年”的重要基础性文件。《宣言》向全世界发出倡议，号召国际社会、各国、各地区、政府和非政府组织等就保护和促进世界语言多样性达成共识。语言多样性保护将成为未来各国和国际间语言规划的重点。

（四）欧盟的语言规划

欧盟作为最重要的区域国际组织，主要官方语言为英语和法语。1999年29个欧洲国家在意大利博洛尼亚举行会议并签署了《博洛尼亚宣言》。《宣言》提出，到2010年欧盟要建立一个“欧洲高等教育区”，推进教育国际合作。《宣言》发布后，德国高校为了适应国际化的需要，逐渐开设了许多以英语为媒介的国际化学位课程。进入21世纪，欧盟委员会相继颁布了《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学习、教学与评估》《里斯本策略》《多元化语言：欧洲的共同资产和承诺》等一系列规划纲领文件。这些文件都鼓励欧盟成员国内部实行多语政策，关注外语能力对欧盟经济的重要促进作用。

四、“一带一路”倡议下我国应加强语言规划

（一）加强外语规划和多语种语言能力建设

随着中国企业走出去，中国海外投资到哪里，中国的海外利益就到哪里。为了保护中国的海外利益，亟须加强外语规划，提高多语种的语言能力。世界有六千多种语言，在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国际旅游、跨国教育等各种国际交往中，语言能力影响到交往的质量和交往的广度与深度，而高质量的多语言教育是语言能力建设的核心内容。我国应当加强本国语言的推广，同时加强不同语种的外语教育。

（二）“一带一路”发展与保护语言多样性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一直致力于保护语言多样性。语言多样性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中国倡导的“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不谋而合，因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加强语言多样性保护。很多国家都注意加强少数民族语言及濒危語言的保护，如苏格兰议会于2005年通过《盖尔语法案》，以保护19世纪后逐渐被排斥出苏格兰学校教育及公众生活的古老语言盖尔语[8]。在与“一带一路”沿线的国家进行经济、科技、文化等不同领域的往来的时候，须注重保护语言多样性。

（三）从“一带一路”网站管窥“一带一路”语言规划

实际上我国在“一带一路”建设中非常注重语言规划。通过“一带一路”网站即中国一带一路网（www.yidaiyilu.gov.cn）的多语言信息发布也可以管窥“一带一路”中的语言规划及其成就。一带一路网站是发布“一带一路”建设信息的专门网站，2017年3月21日“一带一路”网站正式上线中文、英文版本，此后，该网站在稳步发展中不断创新，已成为“一带一路”重大政策规划的权威解读和重要信息的发布平台；企业经贸、人文交流的便利服务平台；共建“一带一路”成果的全面展示平台，受到了海内外的广泛好评。2017年12月21日，一带一路官方网站正式开通俄文、法文、西班牙文、阿拉伯文四个语言版本，至此，中国一带一路网可同步支持中、英、俄、法、西、阿六大联合国官方语言访问，可覆盖全球大部分地区用户。多语言发布的一带一路网，是“一带一路”建设中語言规划的典范。

五、结束语

语言规划是国家和社会为了解决语言交际的问题，国家或国际组织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干预进而影响他人语言行为的语言战略实施，对于国家或国际组织意义重大。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国家根据自身的发展和进步进行的语言规划，是影响自身国际地位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我国为共建高质量“一带一路”建设更需要加强语言规划，促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官方语言教育、推广和交流，并促进保护语言多样性保护，提高国家语言能力，对于我国的国家安全和国家利益尤其是海外利益，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参考文献：

[1]周殿生，仇晓钰.试论语言规划的政治性[J].语言规划学研究，2017（2）：41。

[2]裴雨来，邱金萍.在线中文教学对国际中文教育学科新发展的影响初探[J].国际学生教育管理研究，2021（1）：14-19.

[3]陈东东.美国的中文教学：从小语种发展到关键语言[J].汉语国际传播研究，2011（2）：30-42.

[4]李宗强.德国语言规划与政策简论[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11（5）：107-108.

[5]刘青文.歌德学院发展势头强劲 全球学习德语的人数稳步增长[J].世界教育信息，2017，30（4）：79.

[6]李宇明.中法语言政策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7]邬美丽.全球认同视野下的亚投行语言规划研究[J].语言规划学研究，2020（1）：26-34.

[8]郭书谏，沈骑.濒危语言保护与语言规划：以苏格兰盖尔语战略规划为例[J].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2021（1）：20-308.

作者简介：

杜师曾（1998-），女，陕西合阳人，长安大学外国语学院外国语言文学202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区域与国别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