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命运读懂《百年孤独》

张立群

编者按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描写了布恩地（迪）亚家族七代人的命运，以及“马孔多”小镇的百年兴衰。为了创作《百年孤独》，马尔克斯“想”了18年，写了一年半的时间。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马尔克斯每天从上午9点写到下午3点，还抵押了小汽车；他的妻子梅塞德斯为支持丈夫创作，当首饰，瞒着丈夫赊肉和面包，还和房东商量允许她晚交9个月的房租；经济拮据到连向出版社邮寄《百年孤独》定稿的邮费都不够，最后只能先把书稿的一半寄去出版社。

莫言读《百年孤独》时的第一感受是“震撼”——“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在《百年孤独》中，有许多相当奇特的事情，比如，会传染的失眠症、裹着床单飞上天空的美人儿蕾梅黛丝（雷梅苔丝）、黄蝴蝶缠着马乌里肖·巴比伦、长猪尾巴的孩子、火车站3000多名工人惨遭大屠杀、有吃土恶习的丽贝卡，等等。马尔克斯在《番石榴飘香》一书中却说：“在我的小说里，没有一行字不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的。”这一期，我们特邀专家学者解读布恩地（迪）亚家族七代人的命运，让读者读懂《百年孤独》，读懂拉丁美洲的“百年”与“孤独”。

《百年孤独》于1967年首次出版，是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第一版在出版后几天之内即告售罄，轰动的效果使其在短短几个月内越过语言的障碍，签订了十余个翻译出版合同。马尔克斯因《百年孤独》获得198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时至今日，《百年孤独》仍是一部具有世界性影响的作品，是20世纪世界文学当之无愧的经典巨著之一。

《百年孤独》通过对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传奇故事以及马孔多小镇百年兴衰的描写，反映了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

作品采用倒叙的手法，从一开始就将读者引向遥远的过去：“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短短的一句话，实际上将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时间层面融为一体。接着，马尔克斯笔锋一转，把读者引回到马孔多的初创时期。这是关于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故事：

第一代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是西班牙人的后裔，住在远离海滨的一个印第安人的村庄。他与乌苏拉新婚时，由于乌苏拉害怕像姨母与叔父结婚那样生出长猪尾巴的孩子，就拒绝与丈夫同房，因此他遭到村民的耻笑。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在一次斗鸡比赛胜利后杀死了讥笑他的人。从此，死者的鬼魂经常出现在他和家人眼前。鬼魂那痛苦而凄凉的眼神，使他及家人日夜不得安宁。于是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一家带着朋友及其家人离开村子，外出寻找安身之所。经过两年多的跋涉，来到一片滩地上，由于受到梦的启示决定定居下来，建立村镇，这就是马孔多。布恩地亚家族在马孔多的历史由此开始。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是个极富创造性的人，但他的精神世界与马孔多狭隘、落后、保守格格不入，他陷入孤独之中不能自拔，以至于精神失常，被家人绑在一棵大树上，几十年后才在那棵树上死去。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死后，乌苏拉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她吃苦耐劳、品质纯良。她去世时的年龄大约在115岁至122岁之间，生命几乎贯穿了布恩地亚家族的历史。

布恩地亚家族的第二代有两男一女，其中最为传奇、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老二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他出生于马孔多，在娘肚里就会哭，睁着眼睛出世，从小就具有预见事物的本领，少年时就像父亲一样沉默寡言，整天在父亲的实验室里做小金鱼。后来他参加了内战，当上上校，成为了战争狂人。他一生发动过32次武装起义，遭遇过14次暗杀、73次埋伏和一次枪决，均幸免于难，当他认识到这场战争是毫无意义的时候，便与政府签订和约，停止战争，然后对准心窝开枪自杀，可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晚年的他像父亲一样过着与世隔绝、孤独的日子，一直到死。

第三代至第七代的布恩地亞家族成员均充满传奇色彩。第三代奥雷良诺·霍塞与姑姑阿马兰塔有着乱伦的经历；第四代一女两男，女儿雷梅苔丝楚楚动人，散发着引人不安的气味，后乘风而去，她的两个弟弟为孪生兄弟，从生到死，人们一直没有分清他们兄弟俩；第五代和第六代也都各个经历奇特，第六代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与阿玛兰塔·乌苏拉生下一个长着猪尾巴的男孩，这个男孩就是第七代继承人，刚出生就被一群蚂蚁吃掉。这一切都印证着吉卜赛人在留下的手稿上记录的内容：“家族的第一人被绑在一棵树上，最后一个人正在被蚂蚁吃掉。”当第七代成员出生后被蚂蚁吃掉，成年的第六代布恩地亚家族成员在译出手稿最后一章，还原整个家族的历史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把整个马孔多小镇从地球上刮走，从此马孔多就永远地消失了。

《百年孤独》内容庞杂、人物众多且姓名相同，情节曲折离奇。加之有意融入了拉美的神话传说、宗教典故、民间故事、地域风俗等神秘元素，巧妙地糅合和处理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展现出一个瑰丽、神奇、野蛮、原始的想象世界：人蛇、喝蜥蜴汤、食土症、时疫性失眠症……《百年孤独》可谓在向读者阅读本书提出挑战的同时，以鸿篇巨制的规模和形式再现了拉丁美洲的历史社会文化图景。

作品题目中的“百年”自然不是确数，但其贯穿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历史却显示了年代的久远。“百年”马孔多的命运暗示着拉丁美洲人民被压迫、被剥削的苦难岁月是漫长的。“孤独”是作品的主题之一，是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共同的命运，每一个家族成员都自觉不自觉地陷入“孤独”的宿命：他们害怕陷入孤独、反抗孤独，但其彼此之间缺乏感情沟通、缺乏信任和了解的生存现状，又决定其离不开这种孤独。“孤独”更是拉丁美洲遭受殖民入侵和西方思潮侵蚀后的精神写照与象征：殖民者虽然给拉丁美洲带来西方文明，似乎改变了它与世隔绝的“孤立状态”，但同样也掠走了大量财富，加重了人民的负担与苦难，从而折射出将磁铁、望远镜和放大镜、冰块等当作“新鲜玩意儿”的马孔多人是如此的落后。马尔克斯通过对一个世纪的“孤独”的书写，展示其创作理想和对拉美人民命运的现实关注。他希望拉美民众理解“孤独的反义词是团结”，共同团结起来、努力摆脱被殖民和压抑的状态，进而表达了拉美人民不屈的精神和独特的生命力，以及对于西方文明歧视与排斥拉美的愤懑和抗议。羊皮纸手稿所记载的一切——“过去不曾，将来也永远不会重复，因为命中注定要一百年处于孤独的世家决不会有出现在世上的第二次机会。”作者用一个毁灭的结尾来表达了自己真诚而深沉的期待。

以《百年孤独》为代表的拉美文学的崛起，告诉我们唯有写出具有本民族历史和精神的作品，才能屹立于世界文学之林

因《百年孤独》而引起世界文坛广泛关注的魔幻现实主义，标志着现代拉美文学的崛起。魔幻现实主义遵循“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的创作原则，经过巧妙的构思和想象，把触目惊心的现实和源于神话、传说的幻想结合起来，形成色彩斑斓、风格独特的画卷，吸引读者在亦真亦幻的故事及形象中获得一种似曾相识又陌生的感受，从而激起寻根溯源去追索作家创作真谛的愿望。

准确品读《百年孤独》不仅需要一定的历史文化背景，而且也需要一定的文学知识，因为在这部作品背后隐含着深远的历史。《百年孤独》在20世纪80年代传入中国之后，曾对以韩少功、莫言等为代表的“寻根文学”浪潮的兴起、“先锋文学”的叙事方式以及20世纪90年代的历史家族题材小说产生了较为重要的影响，进而再现其经典著述的艺术魅力。当然，就世界文学的交流与传播来看，影响包含启示、汲取、“历史的汇通”等多方面的理解，并不能以“影响即模仿”来进行简单的判定。

（作者为山东大学人文社科青岛研究院教授、博导）

【注：本文涉及到的小说人物名字、引用的小说原文内容均以黄锦炎、沈国正、陈泉等翻译的《百年孤独》（浙江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为准】

责编/谢帅 美编/陈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