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说人类的灵心是造物主最高贵的产物。这话大多数人是以为如此的,尤其是像爱因斯坦的那种灵心一般能以一个长的数学方程式去证明弯曲的空间,或像爱迪生的灵心那样发明留声机和活动影戏,或像其他物理学家的灵心那样能测量出一颗行近地球或远离地球的星辰的光线,或去研究无从捉摸的原子构造,或是像彩色电影摄影机发明家的灵心一样。和猴子的无目的、善变的、暗中探索的好奇心比较之下,不得不使我们承认我们确有一个高贵的、伟大的灵心,有一个能够了解这宇宙的灵心。
我们灵心的功用原本是一个觉察危险而保全生命的器官。而它终于能够体会逻辑和准确的数学方程式,仅是一桩偶然的事。我们的这个灵心确不是为这种功用而创造的。它的原来功用是仅想嗅嗅食物。但除了嗅嗅食物外,如也能嗅嗅一个抽象的数学公式,那固然也不坏。以我的观念,人类的头脑是像一条章鱼或海盘车,长了一些触角以便摸索真理,待摸到后就把他吃掉(我对其他动物的头脑观念也是如此)。我们今日总说“摸索”(Feeling)真理,而不说“思索”(Think)真理。脑部及其他的感官就是摸索用具。头脑的触角怎样摸索真理,在物理学上有着一个很奥妙的现象,正如眼睛网膜中的紫色怎样感光一样奥妙。当头脑每次和其他有关的知觉器官脱离联系,从事所谓“抽象的思维”时,当每次离开詹姆斯所谓知觉的现实而逃进意念的现实世界时,它的活力消灭了,人性也消失了。我们都被一种错误的见解所困惑,以为灵心的真正功用便是思维,如果我们不更正我们对“思维”这个名词的错误观念,我们一定会在哲学上造下很笨拙的错误。
已故的罗宾孙在《创造中的灵心》里,曾经想证明我们的灵心是怎样由四个基本阶段而产生,他以为人类的灵心,是由于动物的灵心、野蛮人的灵心、孩童的灵心和传统的文明人的灵心渐渐产生出来,现在还在这四个基本阶段上进展着;他同时又更进一步说,如果现代的人类要想把文明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我们还须产生一个更善于批评的心。我的思虑比较科学化的时候,颇赞同这个见解,可是在比较明慧的时候,却怀疑这个阶段在一般的进步上是否能办得到,或甚至是否适宜。我颇愿让我们的灵心,像现在一样地不合理下去,这是可爱的。
我们在研究自然的宇宙或和人类无关的任何东西时,不应该否认人类灵心的伟大才能。人类如果对于他们的过去多多回忆一下,这对于他们自己的驾驭力也许会有更大的进步。我们更容易在动物寓言和讥讽文章里,如伊索寓言、乔塞的《禽鸟国会》、史威夫脱的《格里弗游记》和佛郎士的《企鹅岛》等里边看见我们的原形。我们有补救的方法吗?那善于批评的灵心是太浅陋、太冷酷了,要用这个灵心来思考是不能得到益处的,智力也没多大用处;只有那种合理的、有理性的精神,那种温暖的、朝气的、情感的、直觉的思想,跟着同情混合起来,才不至使我们重复退化到我们祖先的典型。只有去把我们的生命发展起来,和我们的本能调和,我们才会得救。我们为培植我们的感觉和情感,比诸教育我们的思想是更为重要的。
(选自《生活的艺术》,有改动)
◆提炼
有些考生的说理,就像在螺蛳壳中做道场,束手束脚,十分拘谨。究其因,往往是其“拿着金饭碗讨饭吃”,非不能也,而不为也。因此,我们必须打通写作的任督二脉,学会融通,“开窗放入大江来”,机智说理。这篇文章探究融通的两个基本要义,让说理举重若轻,给人以“四两拨千斤”之感。何能如此?主要得力于以下两点:
1.拓:既精通语文,也融通各科
老子《道德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实,无论是语数外、理化生,还是政史地、音体美,学科虽异,但其理相通。广大考生在说理时,可以也应该打破学科壁垒,从语文一科走向全科,凡能印证、阐释、推演者,皆可为我所用,从而使其说理显示出异质而洒脱的亮色,尽展其“融会贯通,触类旁通”的说理机智。林语堂这篇文章在说理上的第一个看点就是素材的异质性。其实,格物致知既是研究之道,也是说理之道,事理、情理在“理”上是贯通的。明乎此,就打通了说“理”的经脉,凡适用者,各学科何料不可引?何理不可循?在说理时,我们只有做到了学科融通,才能拓得开去,随性驱遣。
2.用:既善于读书,也娴于涉世
读书是“知”,它可以使说理有书卷气,而涉世是“行”,它可以使说理有烟火气。我们肩负复兴重任,必须增强“社会参与”意识,注重“实践”,从“掉书袋”走向“经世济用”,从“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走向“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从而使说理显示出通透而普适的亮色,尽展“入乎书中,出乎书外”的说理功力。这篇文章在说理上的第二个看点就是思辨的通透性。得力于此,从书本中走出来,并走进现实生活中,把生活这本大书读懂,看清世相,厘清事理,带着从书中习得之理到生活中去求证、推演,在对社会万象的观照、揣摩、沉思中长见识、练胆量。我们在说理时不能只知道谈论书上的“死理”,而要活学活用,在运用中把“理”说活。
“实践创新”是核心素养的要素之一,既如此,高中生在说理时就应将“学以致用”作为关键能力。在说理时,只有“用”得充分、灵活,才能将“理”说得透彻、机智。“拓得开”“用得活”也正是林语堂这篇文章说理融通的两重境界,我们只要勤加学与练,也可为說理赋能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