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利芬
红蓝相间辽远的道路为我铺展。长风引路
驱赶十里河水,驱赶一坡羊群,驱赶满山的石头
沿着月华池的城池,大单巴的钟楼,箭楼的墩台
慢慢飘成云朵。此刻,你已无须辨认世间方向
放眼长城之外,山色隐隐。
而我这草木,这葵花,已散落成人间星辰
一株向日葵就是一点灯火,一撮黄土,一芥草木
亮在宛转的山路里,落在有牛羊粪味的土埂上
打湿在无名的小河中,方才是有根的人间——
在塞北以北,在左云之左
一穗昂首的高粱,比秋风更雄壮
一道边墙穿云而来,像一条巨龙俯江啜饮
红红的高粱,此时更像边塞上流淌的江河
红浪翻滚,是塞上儿女胸怀里淌出的热与豪放
晴空下,不要谈往事,也不要讲沧桑
只说土墙的黄,高粱的红,怎样将故乡的苍野
画亮又画长,画远又画近
山岭微醉,清风扶摇。一群草请另一群草去赴宴
黄黄的小花正招徕蜜蜂,也在我心里招惹一条流
淌的小河
打边墙经过,打烽台经过,打三间红瓦木门的小
屋前经过
牧羊人一杆羊鞭,甩开边塞的长风
吹来的辽阔,让每一个来客像这里的草
一样敞怀,纳水,纳山,也纳黄土的厚重
一波一波黄浪向我涌来,盛宴未开
我已跌醉泥土怀里,淡淡香气恍从故乡而来
久久地,我想我已映入他的眼眸
连绵的白云,是他眼波里的柔情
隐匿于山歌里的摩天岭,从未像
身披铠甲的冷将军。岭下的圪针
憨厚温和,被扎的感觉一如
对故乡的追忆,痒索索地疼
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何必叫“摩天”
又何曾摩天?五路山宛转的山路
揪扯着凌风的铠甲,每一次
出征似的盘旋,都烙下泥土的痕迹
我终未望到摩天岭的尽头,就如
我怎也绕不出五路山一颗青石头
怀里的那簇炊烟
羊蹄踩醒黄土坡的春天。这窝水清格灵灵
泛着与世无争的光,他们举着人间最温柔
的灯火,眸水洗濯黄土的黄,青草的青
毛无杂色,似怀揣山药蛋的塞北汉子白亮亮的情感
打碗花开在羊儿的影子里,圆墩墩的粉从不招摇
仰首。凝固。古堡苍苍风烟
低头。咀嚼。十里河悠悠往事
羊鞭把夕阳赶下坡时,朵朵流光
低微,却足以点亮一个村庄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