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协同集聚对“淘宝村”形成的影响研究

2023-09-08 09:14魏源鑫
生产力研究 2023年8期
关键词:淘宝村生产性淘宝

魏源鑫,时 磊

(扬州大学 商学院,江苏 扬州 225127)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重城轻乡的政策导向导致乡村发展的迟滞,城乡发展不平衡问题日益突出,成为中国经济结构升级和城乡关系建构的掣肘(张英男等,2019)[1]。进而重塑乡村经济,促进城乡融合,成为我国建设新时代乡村与城市协调发展的重要任务。2017 年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这一战略的提出既是中国农村发展建设的全面升华,也是推进城乡融合发展的内在要求(黄少安,2018)[2]。实现乡村振兴的基础是产业兴旺,而电子商务是发展产业的重要手段,因此,促进电子商务发展、转型和升级,对于稳住脱贫成果、发展农村经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进而推动乡村融合发展有着重要意义。“淘宝村”作为互联网时代下最具代表性的农村电子商务的承载实体,在其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经济发展带来新思路和新升级。(吴思栩和孙斌栋,2021)[3]。“淘宝村”的形成大都是借力产业基础和要素整合,而制造业与生产服务业协同集聚作为影响要素流动的主要方式,不仅能够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对于提高经济效率和人民物质生活水平也有着极大的推动作用(顾乃华和朱卫平,2010)[4]。

二、文献综述

(一)产业协同集聚的经济效应

现有文献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围绕经济高质量发展、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和产业结构优化等问题,运用投入产出模型和空间计量等模型实证分析方法验证了产业协同集聚带来的经济外部性。从宏观层面来看,王静(2019)[5]从产业协同集聚效应出发,研究发现产业协同集聚有利于规模经济效应与竞争效应的扩大,进而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的攀升。吕平和袁易明(2020)[6]以2008—2018 年我国30个省级行政区的数据为样本,构建空间计量模型验证得出产业协同集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且创新在这一过程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从微观层面来看,Vahid Kayvanfar 等(2018)[7]认为产业协同集聚有助于企业创新能力的提升,尤其是中小企业,从而促进集群区域经济增长。王燕和孙超(2019)[8]在基于高新技术产业与生产性服务业的内在联系的基础上,提出两业协同集聚能够通过促进产业分工精细化、要素耦合效应和产业间共生经济效应等使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且这种作用在地区上呈现东部优于中部、西部的态势。此外,包彤(2022)[9]从微观视角出发,运用计量模型验证了产业协同集聚通过学习效应、成本效应和竞争效应对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污染减排的正向促进作用,并对不同性质的企业减排作用进行了异质性分析,对于绿色高质量发展对应的发展政策的制定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淘宝村”的成因及空间分布特征

第一,关于“淘宝村”的成因及演化进程。曾亿武等(2015)[10]提出良好的资源禀赋、自然条件或交通区位基础条件会促进“淘宝村”的形成,而“淘宝村”的形成又会进一步使这些基础设施得到完善,形成正向循环,提升村民电商创业的成功率[11]。除了良好的产业基础和资源禀赋外,淘宝、京东、拼多多及唯品会等第三方电商平台,对于“淘宝村”的形成也起着很大的支撑作用。薛洲和耿献辉(2018)[12]、舒林(2018)[13]发现大量农户能够借助电商平台,避开高风险、高成本的实体创业,以轻量成本切入电商市场,收入十分可观。刘亚军和储新民(2017)[14]、史修松等(2017)[15]分别提出创业能人和政府支持也是“淘宝村”发展的关键力量,其作用主要体现在制定计划、招商引资、组织培训、诚信建设和市场监管等方面。除了上述学者的案例研究,Liu 等(2020)[16]以全国“淘宝村”作为研究对象,结合GIS 数据、遥感技术和网络爬虫技术,通过实证分析得到,当地产业基础、邻里效应和周围地区的社会经济条件也是影响农村电商发展的重要因素。

第二,关于“淘宝村”的空间分布特征。从整体布局角度来看,在东西方向上,汪凡和汪明峰(2021)[17]指出“淘宝村”的发展从东部沿海至西部内陆具有阶梯式降低的分布趋势;在南北方向上,徐智邦等(2017)[18]研究发现“淘宝村”的分布呈现出南多北少的特征。从同一区域不同地方来看,“淘宝村”的发展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Qi(2019)[19]研究发现,“淘宝村”的分布有正向自相关性,集聚区域具有邻近性和外溢性特征。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产业协同集聚作为集聚经济的高级形态,是新时期制造业技术进步,竞争力提升的关键选择。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在同一地理空间集聚,大大降低了制造业在配套服务方面的搜寻成本,并且能倒逼制造业将产业链上诸如设计、营销、财务、咨询等非主营业务外包给上游专业化程度更高的生产性服务业,以此节约的交易成本可用于核心业务的研发,提升创新效率,将传统制造业与电子商务产业相结合,形成生产销售一体式服务。此外,产业协同集聚不仅拉近了两产业的业务往来,也促进了劳动、资金、知识、信息、技术等要素在不同企业、产业和区域中的流动产生溢出,有助于发挥规模经济效应,提升产品数量和质量。而电子商铺作为生产企业的下游销售产业,与生产企业具有“前后关联”关系。网商越临近生产企业,彼此间联系越紧密,不仅能够享受生产企业所产生的正溢出效应,也更容易建立合作信任关系。二者之间建立信息共享机制,网商将最新的市场需求和消费者意见传递给生产商,从而生产商能够高效率生产出高质量产品,满足消费者需求,降低其交互的信息成本和交易成本,强化“淘宝村”的竞争能力。基于此,提出假设H1:

H1:产业协同集聚有利于促进“淘宝村”的形成。

区域内,农村电子商户需要从市场获取资源、劳动力及其技术等生产要素,市场需要商户保持活力、活跃市场,吸引更多人力物力,产业协同集聚是二者之间的桥梁。然而,产业协同集聚促进“淘宝村”形成的同时也会产生拥挤效应。若市场供给能力巨大而有效需求不足,则会导致产能过剩,厂商生产效益降低。另外随着农户不断涌入电商市场,竞争不断加剧,商户之间打价格战,使利润降低,一部分商户选择退出市场使得原本的“淘宝村”被淘汰。产业协同集聚程度的不同对于“淘宝村”形成的影响也不同。因此,提出假设H2:

H2:产业协同集聚水平与“淘宝村”形成呈“倒U 型”关系。

四、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4—2019 年中国288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作为样本,主要原始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淘宝村”数量来源于阿里研究院2014—2019 年发布的《中国淘宝村研究报告》中对各地级市当年累计被授予“淘宝村”称号的村数量来计算,最终得到的面板数据包含288 个地级市6年共1 278 个观测值。

(二)产业协同集聚的测度

1.产业集聚测算

本文最终选用区位熵来测量产业集聚程度,式(1)中,LQij指i 省份j(j=s,m)行业在全国的区位熵指数。式(1)中qij表示i 地区j 产业的就业人数,qi则表示i 地区总就业人数,qj表示全国j 产业的就业人数,q 则表示全国总就业人数。通常情况下,区位熵指数越大,则表明产业集聚水平越高,反之,则集聚水平越小。

2.产业协同集聚的测度方法

结合研究需要,本文决定遵循Ellison 和Glaeser的思想,并借鉴陈国亮和陈建军(2012)[20]的做法,以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各自的专业化集聚程度为基础构建修正后的区位熵相对差异指数来测度两产业的协同集聚水平,测度公式为:

式(2)中,等式左边的COAGGLi表示i 地区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的协同集聚指数,测算得到的值越大,表明两产业部门的协同集聚水平越高。等式右侧由“协同集聚质量”与“协同集聚深度”之和构成,能够全面反映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水平。其中LQis与LQim则分别指代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各自的区位熵。

(三)计量模型设定

本文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以便同时控制城市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并在此基础上对于异方差、组内自相关、截面相关三大问题进行检验并修正,以期获得更为稳健的结果。具体而言,本文以“淘宝村”数量作为被解释变量,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为主要解释变量,构建如下面板回归计量模型:

其中,i 代表城市(i=1,2,3,…,288),t 代表时间;TBCnumit表示第i 个城市在第t 年的“淘宝村”数量,是本文的被解释变量;COAGGLit表示第i 个城市在第t 年的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指数,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Xit为控制变量,其中包括经济发展水平Edl、金融发展Fd、信息通信技术Ict、政府因素Gov、人力资本Hum、物流运输Wl;λt代表时间固定效应,μi代表选择固定的效应模型时各个城市不随时间变化而变化的量随机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各类变量具体含义如表1 所示,描述性统计如表2 所示。

表1 变量及其定义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五、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3 为全样本基准回归结果,1 列~3 列中产业协同集聚指数、制造业集聚指数和生产性服务业集聚指数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对“淘宝村”的形成有积极促进的作用,假设H1 得到验证。第4 列中产业协同集聚指数的二次项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这说明产业协同集聚和“淘宝村”数量呈“倒U型”关系,随着协同集聚指数的不断增大,“淘宝村”数量先呈现上升趋势,在达到一定临界值之后,“淘宝村”数量随产业协同集聚指数上升而不断下降,验证了假说H2。产业协同集聚促进要素资源与区域资源的整合,当地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农村电商低成本高利润的特点使得更多居民加入,“淘宝村”数量不断增加。但随着产业协同集聚程度不断加深,虹吸效应大于溢出效应,再加上大量的卖家涌入电商平台,导致产品同质化严重,市场竞争压力不断加剧,商家通过降价形式提升销量,利润远低于刚开始入驻“淘宝村”时获得的利润,“淘宝村”接近饱和,进而形成优胜劣汰的趋势,“淘宝村”数量减少。

表3 产业集聚二次项与“淘宝村”形成的全样本回归结果

(二)异质性分析

1.区域异质性。由于不同区域经济发展情况不同,产业协同集聚程度是不断变化的,“淘宝村”数量在不同区域间也存在差异性,本文将样本分成东中西三个地区(不包括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藏自治区),分样本进行回归分析。其中,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辽宁省、江苏省、浙江省、福建省、山东省,广东省9 个省份所属的地级市,中部地区包括山西省、吉林省、黑龙江省、河南省、湖北省、湖南省、安徽省、江西省8 个省份所属的地级市,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自治区、重庆市、四川省、广西壮族自治区、贵州省、云南省、陕西省、甘肃省、青海省、宁夏回族自治区10 个省份所属的地级市。

表4 为分区域的回归结果。其中,第1 列、第3列、第5 列报告了三个区域产业协同集聚对于“淘宝村”数量的线性影响,可以看出东部和中部地区的产业协同集聚指数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对“淘宝村”形成有促进作用;西部地区产业协同集聚的指数显著为负,对“淘宝村”形成有抑制作用。加入二次项后,东部产业协同集聚指数二次项的系数为-1.031,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产业协同集聚与“淘宝村”数量存在“倒U 型”关系,即随着产业协同集聚指数的增加,“淘宝村”数量也呈上升趋势,在达到峰值之后,“淘宝村”数量又随着产业协同集聚指数的增加而减少。

表4 区域异质性结果

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东部地区具有良好的基础设施和产业基础,对农村电商发展起着强大的支撑作用。中部地区虽不具有东部一样的产业基础优势,但当地的专业市场作为重要的批发和分销渠道,为农村电商从业者整合“供-产-销”环节,为“淘宝村”的形成提供初始动力,使传统乡村拥有产品渠道优势。西部地区相比于东部和中部地区发展较为落后,经济实力薄弱,地广人稀,是典型的人口流出省份,大多数省份和城市都只是靠单一产业,产业多样化集聚并没有起到一定的规模作用,并且城市资源有限,仅有的人力物力更倾向于投资实体产业,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会受到抑制作用。

2.细分行业异质性。考虑到生产服务业涵盖范围较广,各细分行业间差异较大,鉴于此,本文进一步分别考察不同生产性服务业细分行业即交通运输、仓储及邮政业(PSjt),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及软件业(PSxx),科学研究、技术服务和地质勘查业(PSky),租赁和商务服务业(PSzl),金融业(PSjr)分别和制造业协同集聚对于“淘宝村”发展的影响及其差异,结果如表5 所示。

表5 细分行业异质性结果

通过分析表5 结果发现,除租赁、商务服务业和金融业外,剩余三类细分行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对“淘宝村”发展有显著促进作用。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淘宝村”的数量增长,这是因为当前阶段我国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水平相对落后于其他行业,正处于发展上升期,由于竞争效应,更多资源投入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不利于“淘宝村”的形成。金融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对于“淘宝村”数量的估计系数为正,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不具有统计学意义。

(三)稳健性分析

内生性问题是多数模型普遍存在的共性问题,引起模型内生的原因有很多。对于本文而言,主要考虑产业协同集聚与“淘宝村”形成之间可能会存在的因果关系,即不仅产业协同集聚会拉动“淘宝村”的形成;反之,“淘宝村”的发展也会吸引更多更优质的企业入驻当地,进而可能对产业协同集聚产生影响。故为了解决这一内生性问题并保证前述实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通过将解释变量的一阶滞后项作为替代解释变量进行检验回归,结果如表6 所示。其中,产业协同集聚指数的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与前文基准模型基本一致,仅系数大小存在细微差别,表明本文实证结果是稳健的。

表6 考虑内生性问题的回归结果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本文在理论分析及机理研究的基础上,利用中国288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构建经典面板计量模型,从全国、地区、细分行业三个视角系统检验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两业协同集聚对“淘宝村”形成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借助滞后数据进行了稳健性检验,研究发现:

产业协同集聚是“淘宝村”形成的重要因素,进一步检验产业协同集聚与“淘宝村”数量之间的非线性关系发现,二者呈“倒U 型”关系,产业协同集聚指数不断增大,“淘宝村”数量先呈现上升再下降趋势。

产业协同集聚对于“淘宝村”形成的影响在不同地区和不同细分行业有着明显的区际差异性。分地区来看,东部与中部地区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指数的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两地区产业间的协同集聚发展均能带来地区“淘宝村”数量的提升,而西部地区产业协同集聚对当地“淘宝村”发展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加入二次项后,发现东部地区产业协同集聚与“淘宝村”数量存在“倒U型”关系。分行业来看,除租赁、商务服务业以及金融业外,剩余三类行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对“淘宝村”形成均有显著促进作用。

(二)政策建议

结合前述主要结论,本文对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集聚对“淘宝村”形成与发展的政策启示如下:

1.坚持协同发展理念,提升协同集聚质量。各级政府应坚持协同发展理念,从顶层设计出发,积极引导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发展的相互协调,不断提高协同集聚质量,形成功能多元、分工合理的协同网络体系,更好地促进知识和技术溢出、竞争效应、规模经济及专业化集聚效应的发挥,借力两业“双轮驱动”推动农村电子商务的发展。

2.因地制宜,实施差别化发展战略。各地政府应结合区域及行业发展特点,因地制宜,精准制定差别化的产业发展战略,优化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的协同分工,从而更好地发挥协同集聚效应,促进“淘宝村”发展质量的提升。就东部地区而言,应保持发展优势,着力技术效率改善,持续纵深推进“双轮驱动”战略。中西部地区作为中国制造业发展的新增长极,应在坚持制造业支柱地位的同时,走协同集聚道路,可适当放宽对生产服务部门的市场准入及行政审批等约束,并通过政策优惠、利益补偿等机制吸纳优质生产性服务业落地生根,加快与制造业的协同集聚步伐,充分释放协同效应对“淘宝村”发展的跨域式拉动作用,缩小区域发展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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