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研究

2023-09-08 09:14倪银涛钟昌标
生产力研究 2023年8期
关键词:产品质量高管出口

倪银涛,钟昌标

(宁波大学 商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一、引言

当前,以5G、物联网、云计算等为主要代表的新时期数字革命迅速兴起,数字技术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传统生产和贸易关系。根据信通院发布数据,2021 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已达到45.5 万亿元,在国内生产总值中占比为39.8%,与2020 年相比增长16.2%,数字经济发展逐渐进入加速轨道。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坚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推动经济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尽管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一大贸易国,但在外贸高速发展的过程中,“质”的提升始终落后于“量”的增长,出口产品质量随出口增长的改善十分有限(施炳展和邵文波,2014)[1],甚至近几年产品质量还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下降趋势(张杰等,2014)[2]。就提升国际竞争力而言,高质量产品出口可以推动贸易良性增长,同时对于国民收入也具有提升作用(耿晔强和常德鸿,2020)[3]。就企业本身而言,生产更高质量产品可以增强企业克服贸易壁垒的能力,有利于其收益的提高。因此,通过提高产品质量来实现全球价值链攀升,提升企业竞争力,是中国对外贸易下一个阶段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核心问题。

近几年全球经济表现低迷,全球经济表现低迷,经济增速下滑趋势明显。随着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依托于企业数字化所开展的国际数字贸易有序进行,为中国外贸发展提供良好支持。企业作为对外贸易的微观主体,应主动抓住转型机遇,努力提升发展动能,积极培育产品优势,这对于中国对外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近年来,诸多学者针对数字化发展对出口贸易的影响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究。通过对出口贸易规模进行考察,发现数字化能够显著提升出口规模(潘家栋和肖文,2018)[4]。作为数字化发展的基础,信息技术的应用可以降低企业通讯及信息等成本,从而积极影响企业贸易行为,促进企业出口(Bertschek 等,2018)[5]。数字变革也为企业发展提供了新动力,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快速渗透,传统制造业企业的创新和组织效率大幅提升,最终提升企业出口规模(沈国兵和袁征宇,2020)[6]。跨境电商网络也可以为更多中小企业提供参与国际贸易的新机遇。也有学者聚集于出口产品质量,就数字化和出口产品质量进行了直接研究。数字技术的发展带来更多创新,通过增加数字投入,企业能够显著改善其生产产品的性能(张晴和于津平,2021)[7]。数字化转型促使企业实现产业协同创新,提高其生产效率(赵宸宇等,2021)[8]。数字化转型使得企业生产经营模式发生变化,对高质量中间产品偏好提高,促进最终产品质量升级(杜明威等,2022)[9]。此外,数字化能够提高信息透明度,对有效信息的披露是产品质量提升的一个重要原因(金祥义和戴金平,2019)[10]。

结合以上综述,学者们对蓬勃发展的数字经济和出口产品质量升级问题进行了一系列有益研究。但由于数字经济的新形态,现有文献在分析数字化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时仍存在不足,本文希望可以在以下方面进行突破。首先,从研究对象看,本文立足于微观企业层面,结合企业数字化转型与出口产品质量进行深入研究,分析了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的异质性作用。其次,从研究内容看,在验证企业数字化对于出口产品质量提升效应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内部作用机理探讨了企业创新、生产效率以及人力资本三条作用路径,拓展了当前数字化转型对于出口产品质量影响机制的研究范畴。最后,从作用条件看,本文考虑高管风险偏好对于企业数字化转型质量提升效果的影响,为企业的数字化战略选择提供有益参考。

二、理论分析

(一)企业数字化转型与出口产品质量

当前,中国外贸正处于从“大进大出”向“优进优出”的转型关键期,数字化为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开辟了新渠道。结合相关文献,本文就“创新能力”“生产效率”以及“人力资本”三条路径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进行分析。

在创新方面,传统经济模式下的企业知识资源通常碎片化存在,内部信息沟通的低效率使得要素资源错配现象频发,造成创新资源的浪费。而企业数字化对于要素资源配置效率具有渗透、替代以及协同作用,可以通过促进要素资源流动改善错配现象(王宏鸣等,2022)[11],提高创新效率。同时,创新能够为出口产品质量升级提供知识要素驱动,通过过程和产品创新两条途径发挥作用。过程创新除了可以发挥自身直接的生产率效应,还可以与其他生产要素产生协同作用,共同影响企业产品生产(李唐等,2020)[12]。产品创新则是企业产品质量升级的重要体现,产品质量的升级往往伴随企业出口产品种类的变更和增加。企业还可以借助于数字技术进行大数据分析,精准预测市场需求。在技术先行性引导下,研发创新实现由经验驱动向数据驱动的转化,从而为目标市场生产切合其实际需求的高质量个性化产品。

在生产效率方面,随着数字技术和现代通信手段逐渐融入组织协调的各个方面,企业内部管控成本大幅降低。财务以及信息管理系统等技术可有效赋能企业组织管理,有利于各部门间信息及时沟通,实时追踪、记录物料信息,实现各部门间投料、生产、运输、仓储等活动的协作联动,降低内部协调成本,提升企业生产效率(Fernandez 和Nieto,2006)[13]。基于异质性企业理论,生产效率越高的企业,产品质量通常也越高。假设产品质量和固定成本之间呈正相关关系,随着生产率的提高,产品生产的边际成本就会降低。此时,销售最终产品可以为企业带来更多利润,企业投入固定成本进行研发创新的资本也就越多,其产品质量升级的空间和可能性就更大。同时,在生产过程中,信息流通速度以及各部门间衔接配合效率的提升,也可以进一步帮助企业构建更加安全高效的内部供应链,为最终产品生产提供有效保障。

在人力资本方面,数字化转型能够调整和优化人力资本结构,通常表现为对高层次劳动力需求的提升以及劳动力结构的优化重组。自动化机器设备逐渐替代绝大部分重复性较高的工作。企业对低素质、低技能员工的需求会降低,转而寻求更多具备专业技能的高素质人才。高素质人力资本往往具有更强的创新能力、劳动生产率和管理技能(刘智勇等,2018)[14],可提高企业部门间的组织协调效率,降低内部流通过程中的低效损失,为企业提高产品质量提供保证。高素质劳动力投入会实现高低技能劳动力的优势互补,各司其职的专业化分工会提高生产效率。同时,高素质劳动力具有聚集效应,其知识溢出能够有效影响技术进步。高级人才可更好发挥“干中学”效应,助力企业进行更多科技创新,革新企业生产技术,带来产品质量升级。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够提升出口产品质量。

(二)高管风险偏好的调节作用

企业数字化转型通常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因素,这不仅仅是客观条件使然,一部分原因也存在于高管团队的主观意识。基于前文分析,数字化转型、人力资本与出口产品质量之间存在着密切关系,根据高层梯队理论,高管作为企业人力资源的重要梯队,能够影响企业战略选择并决定各项经营活动,其自身风险偏好特征必然影响数字化转型的各项决策,最终影响企业转型所带来的质量提升效益。

高管风险偏好是长期经验和竞争选择的结果,不同管理者的风险偏好程度有所不同。对于风险偏好型管理者,除了对风险型投资的偏好,其风险认知能力通常也较为优越,能获取大多数有效信息(杜勇等,2018)[15]。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有效信息的获取使得企业面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资源配置效率得以大幅提升,减少生产过程中的各种不必要损失,使更多资源能有效投入到产品生产中去,进而提升产品质量。同时,风险偏好管理者在企业转型过程中也倾向于采取更为积极的创新策略,整合现有资源,增加创新投入,激励企业对研发领域的资源倾斜,加速创新成果转化,促进产品质量升级。此外,高管对于风险的态度,也会影响企业员工进行研发创新行为的积极性,最终反映在产品创新上。与之相对,风险厌恶型管理者为了规避风险,表现出较低的研发投入动机,更愿意将资源配置到能够带来稳定回报的项目中去,仅当公司实际业绩与预期差距达到一定的临界点时,他们才会采取创新手段进行突破。相对而言,对于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中的各项决策活动的推进力度比较保守,不利于企业产品质量升级。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高管风险偏好正向调节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

三、实证模型与变量选择

(一)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海关数据库、国泰安金融经济数据库(CSMAR)以及万德数据库(Wind)。企业数字化转型数据则是通过对上市公司年报进行文本分析和词频统计得到,主要来源于深交所和上交所官方网站。将以上数据进行匹配,但是受制于海关数据库可得性的影响,本文选取2005—2015年为样本区间,以沪深A 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最终得到941 家上市出口企业,454 085 个企业-出口目的国-产品-年份的有效样本。

(二)计量模型构建

为检验数字化转型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构建基准模型:

模型(1)中,i、j、k、t 分别表示企业、地区、目的国、年份。Qualityijkt为被解释变量,表示第t 年企业i 在城市j 出口到k 国的产品出口质量。Digitit为核心解释变量,表示第t 年企业i 的数字化转型指数。Xijkt为企业、城市层面控制变量。β0是常数项,β1是变量系数。ξt和ξj分别表示时间以及地区固定效应。由于出口目的国的经济政策和收入水平等也会显著影响出口产品质量,本文进一步控制ξkt,表示年份-目的国固定效应。εijkt表示随机扰动项。

关于出口产品质量(Quality),参考Amiti 和Klandelwal(2013)的研究,利用需求信息推测法进行测算。在海关八分位编码下,企业i 在t 年对k 国出口的产品数量可表示为模型(2):

模型(3)中,lnpikt为产品出口价格。χkt=lnEkt-lnPkt为进口目的国-年份两维虚拟变量,可以控制随进口国变化的变量,如地理距离、汇率及国内生产总值等。εikt=(σ-1)lnλikt为包含产品质量信息的残差项。在产品分类HS 三分位基础上对不同行业的替代弹性进行赋值,允许替代弹性σ 随行业变化。通过模型(4)定义出口产品质量:

对于核心解释变量(Digit),目前部分研究使用数字化关键词在企业年报中的频数或者所占比重度量企业数字化转型以及数字化水平(赵宸宇等,2021)[8]。某一类关键词在年报中出现的频率越高,通常表示企业在这一方面投入了更大的关注和资源,能够有效衡量企业对某一战略的重视程度。考虑到年报MD&A 文本存在长度差异,将所得数字化关键词频之和与MD&A 语段长度相除,得到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数(Digit)的衡量指标。

此外,对于控制变量,选取企业层面控制变量包括企业年龄(Lnage),采用当年年份与成立年份的差值加1,再取对数处理;账面市值比(B/M),采用账面价值和总市值的比值衡量;净资产收益率(ROE),采用净利润与股东权益余额的比值衡量;托宾Q 值(托宾q),采用(流通股市值+非流通股股份数* 每股净资产+负债账面值)/总资产的公式衡量;现金流比率(C-flow),采用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值与总资产的比值衡量;总资产周转率(Totassrat),采用净利润/总资产平均余额来衡量;地区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各省互联网网民数(Users),采用省级层面的互联网用户数来衡量;各省互联网普及率(Penetration),采用省级层面的互联网普及率来衡量。

表1 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表2 为采用全样本数据所做的基准回归结果。其中,第(1)列为不加任何控制变量及固定效应的回归结果。在加入企业以及地区层面控制变量后,(2)列~(4)列为控制相应固定效应后的回归结果,表明数字化转型对出口产品质量具有正向线性影响,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提升出口产品质量。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二)稳健性检验

首先,由于本文采用的数字化转型指数为数字特征词分类加总所得,此类数据通常具有典型的“右偏性”特征,对其进行对数化处理,采用数字化相关词汇的频数的自然对数来衡量企业数字化转型。其次,考虑到计算机通信类行业与互联网平台联系密切,对该类企业进行回归,无法体现互联网化的影响效应,因此在样本中删除计算机通信类行业企业再次进行回归。最后,由于本文所采用样本中存在大量公司并未进行数字化转型(约占全部样本量的63.52%),因此采用左侧受限点为0 的Tobit 方法对主假设进行回归检验。所得结论与基准回归一致,结果备索。

(三)调节效应分析

为了验证高管风险偏好的调节作用,在模型(1)基础上,引入高管风险偏好以及高管风险偏好和数字化转型的交互项,构建调节效应模型:

模型(5)中,Mrp 代表高管风险偏好,以财务报表披露的企业资产负债率进行衡量,资产负债率越高则高管风险偏好越大。在表2 第(5)列中,高管风险偏好以及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高管风险偏好正向调节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其风险偏好程度越高,则数字化转型对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作用更强,假设2 得到支持。

(四)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地区环境可能会影响企业的转型效益,基础设施完善,经济发展质量较高的地区,企业转型所受到的阻力相对较小。由于东部、中部以及西部地区的数字化基础设施、经济发展水平、资源以及贸易条件表现出明显的空间异质性,本文将样本企业按照其所处区域进行东中西地区划分。表3 中(1)列~(3)列结果表明,东部和中部地区的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可以显著提升其出口产品质量,但对西部地区的企业具有不利影响。

表3 异质性检验结果

从事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的企业面临的资源条件也有差别,将样本企业按照贸易方式,进一步划分为一般贸易以及加工贸易企业。(4)列和(5)列结果表明,对于从事加工贸易和一般贸易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均可显著提升出口产品质量,其中从事加工贸易的企业的质量提升效果更强。

最后,考虑产品自身质量差异的影响,基于全部出口产品质量的计算结果,将质量位于前三分之一的产品归为高质量出口产品,剩余部分为中低质量出口产品。(6)列和(7)列结果表明,不管是高质量出口产品还是低质量出口产品,企业数字化转型均对其具有明显的质量提升作用,但中低质量出口产品的质量提升作用更强。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匹配中国海关数据、上市公司年报数据和经济数据,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能有效提升出口产品质量,且高管风险偏好起到正向调节作用。此外,因企业所处区位、贸易方式以及出口产品性质的不同,数字化转型对出口产品质量具有异质性作用。总体来看,要实现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有效提升,可以从以下方面着力:

一是全面推动数字技术与出口外贸企业的深层次融合,政府应加大对西部发展滞后地区的数字基础设施投资建设力度,推出更多数字企业优惠政策,鼓励本地企业加速转型。

二是企业数字化政策的推进应考虑异质性特征,因企施策,优先支持加工贸易以及中低质量产品生产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下调数字化转型门槛,鼓励企业对新兴数字技术的应用,优化传统生产及组织流程,提高出口产品质量。

三是对于企业高管进行全方位、多层次的素质培训,提高信息获得及风险信息解读能力。在加强高级人才引进的同时,还应革新企业内部激励渠道,选拔更多富有冒险创新精神的高素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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