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小家爱大国”
——《雨花石的等待》舞蹈形式美研究

2023-09-06 12:58刘璇
戏剧之家 2023年16期
关键词:雨花石圆心舞蹈

刘璇

(安徽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一、以“圆”为轴,别思妙构

《舞蹈调度的形式程说》一书中对于圆心舞蹈的形式作出了以下阐述:“舞台上采用的圆环型式舞蹈都有中心物,它们基本有两种表现形态——实有的圆心和虚拟的圆心。实有的圆心是实实在在的、观众肉眼可以看到的人或物;虚拟的圆心经常是指意念投射的人或物。以人构成的实有的圆心形态常常具有可舞性,因而也最具表达性。”作品《雨花石的等待》就属于以人构成的、具有实有的圆心形态的表现形式,在既能达情表意的同时,其舞蹈动作也具可塑性。舞蹈中大量使用了圆形舞台调度,如重圆、象形圆、逆向圆、放射型圆、圆环、立体圆等,平圆与立圆将舞台平面铺满纵面拉开,构成多样而又和谐的舞台画面,整个舞蹈的构图也随着这些队形的变化、调度的变化不断丰富,不断嬗变。

(一)圆心与圆周的关系

先分析整体舞段中的圆心与圆周的关系,其中实有的圆心是等待丈夫的妻子“叶雁萍”,圆周则是代表着“叶雁萍”的内心以及如她一般坚韧的女性。圆心为主,圆周为次,两者既有主次关系,又有共生关系,同时也是对话的关系。这一经典的圆形调度与舞蹈动作实际就是由圆心(领舞)与圆周(群舞)的对话来表现的,其表现形式多由顺时针旋转的、向着圆心的流水动作组成,顺时针流动的“出手”“侧躺”动作让舞蹈如同画轴一般展开,这里的编舞手法像是象征着时间的流动,每一次流动如同时钟的一次转动,一圈、一天、一年。除了流水动作,舞段中还有圆心与圆周相交错的设计,(这里也是两者间的对话)群舞演员起身托住主演的身体,实现了圆心与圆周的实质性接触,勾勒出圆周与圆心的对话场面。

舞段开场借助椅子转动来亮相的设计体现出圆心与圆周的运动关系:主演背靠藤椅,群演由场边地面滚动至场中,呈“圆形放射状”并抓住藤椅,由演员的自转形成公转,使圆心(叶雁萍)转动,将静态转为了动态,背影转为亮相,使整个圆转动了起来。此时,圆心与圆周的关系为被动与主动的运动关系,圆心(叶雁萍)是被动,圆周(群舞演员)是主动,通过圆周的主动运动来带动圆心发生位置的实质转变,这一特别的舞蹈调度令观众眼前一亮,巧妙的转化也营造出生动的视觉动态形象,让观众自然而直观地感受到了演员的情绪,而其中圆形的动静结合、扩张收缩也创造出鲜明的舞蹈意象。

(二)动作与构图的关系

在舞蹈作品中,舞蹈动作与舞台构图关系密切,两者相辅相成。换言之,在构图中需结合与之相符的动作来反映舞蹈的内容、情绪和中心主题。构图与动作的完美融合可以塑造极具艺术美的舞蹈氛围,犹如螺丝帽与螺丝钉需沿着固有的轨迹旋转、拧紧,才能完美结合并发挥作用。

在舞蹈构图上,我们从这一段可以看到“包围圆心状”的静止构图、“时钟旋转”的流动式构图,“圆套圆”的层次构图,这些构图所形成的运动轨迹也多是曲线的、包围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动作。但基于前面说过的动作与构图的关系,受构图影响,这一舞段的舞姿动作也多有“划圆给手”“绕头画圆”“顺时针流水”等包围性的衔接动作,使整个舞段营造出首尾相连、绵绵不断的意象。

在舞蹈动作上,除了上述的衔接过渡动作外,还有众多突出圆形构图特性、点明中心主题的动作,如“依靠”“眺望”“探身”等,这些动作不仅衬托出主演的情绪,更利用“圆”的队形,层层叠加包围住圆心,突出了叶雁萍在漫长等待中的焦急、不安、孤独,烘托了舞台的整体氛围。

分析整个圆形舞段,我们可以看到在《雨花石的等待》中的圆的各个形态及转变:从“静止的圆”到“流动的圆”,从“平面的圆”到“纵面的圆”,从“扩散的圆”到“聚集的圆”。整个舞段始终围绕着“圆”,以“圆”为轴交代背景、展开故事、突出情绪、渲染气氛,头尾相接的顺时针卡农动作就像时钟里的指针一圈一圈地旋转,暗示着“叶雁萍”的等待过了一年、十年、半个世纪……通过这段舞我们仿佛看到一幅古老的画卷正徐徐展开,从中能感觉到思念、彷徨与心碎,更能感觉到难以割舍的爱与时间的无情流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面是家,一面是国,这份在“大爱”面前的无私与坚定令所有国人都为之钦佩、为之动容。

二、道具活用,突破局限

在舞台艺术表演中,除去主演、群演这两种性质的舞蹈演员,其实还有一类演员同属于舞蹈作品中的表演者,在舞台上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们就是舞台上的“无声演员”——道具。可以说,道具在舞蹈作品中并不仅仅是发挥一个工具的作用,它更像是一个载体,承载着作品中的人、情、事。它的功能是多变的,对于情感表达的诠释是无言而又深刻的,有着超出人体语言之外的情感表现手段。一物多意、寓情于物、时空转换、借物升华是我们在《雨花石的等待》这一作品中所要探讨的——道具功能在“抒情”和“叙事”两个方面的表现手段。

(一)一物多意——“躺椅”

在《雨花石的等待》中,“椅子”的使用贯穿全场,是其中唯一贯穿始终的道具。“椅”对于这个作品而言已经不是单纯的道具这一个意义,而是蕴藏着多层寓意的信息传达媒介。接下来,我们便来探讨《雨花石的等待》中的道具“椅”的一“物”多意。

1.作为舞台道具的单纯表演工具

首先,第一层“意”便是最表面的,是它作为道具本体的含义。在这里,道具“椅”仅代表物质本体,发挥其最表层的含义即舞蹈演员在表演过程中借助实现舞台效果、表演舞蹈动作的工具。

2.映射工具

第二层“意”在于道具的映射功能。在创作过程中,编导将情感与主题寄托于道具并通过道具再度表达出来。作品中,由“椅”映射出“叶雁萍”在生活中的状态,透过这把椅子我们看到了生活中的叶雁萍:她怀着如何的心情等待丈夫,在希望一次次燃起后又怎样一次次被浇灭以及在得知真相后是多么痛苦。“椅”在经过编导的加工润色后超越了其表层含义,从而衍生出新的功能与寓意。通过“椅”的映射不仅使观众代入“叶雁萍”的视角并沉浸其中,而且创造出了编导所需要的舞台情境,更加贴合作品主题。

3.以道具为载体的多种寓意

第三层“意”体现在通过对于“椅”的挖掘运用展开对于道具的多种舞蹈寓意的探索。放眼整个作品,“椅”既是夫妻二人的甜蜜回忆,也是“叶雁萍”心里的一道希望之窗;既是她与丈夫相隔两头的牵挂,也是“叶雁萍”的倚靠,更是她的精神支柱。在作品中,“椅”作为道具被赋予了多层寓意并将人物的情感在一层层寓意中逐一体现出来,既将舞蹈的故事线有序引出、层层推进,又始终围绕作品主题,营造出“孤独”“寂寥”的氛围。

依笔者拙见,之所以选择椅子来作为《雨花石的等待》贯穿始终的主题道具,不仅在于其一物多“意”的可塑性,还发挥着谐音的作用。“椅”谐音“倚”,可以延伸的词语有“倚靠”“依赖”“回忆”等,这些几乎在作品中都有体现。所以在舞蹈的最后,编导再度将视角拉回开头的“椅”上:“叶雁萍”淹没在群舞演员的包围中,镜头一转,她像开场一样坐在椅子上,却白了头发,佝偻着身体,手中紧紧握着那颗红星,她的“依靠”不在了,但是她心目中的信仰与“倚靠”仍在。

(二)抒情于物——“书信”

在作品创作中运用道具时需紧密连接作品主题,牢牢抓住作品的中心思想,发挥道具的叙事传情作用。在《雨花石的等待》中发挥这一传情作用的道具便是“信”。在这封“信”中,我们不仅能读到寄托着“叶雁萍”渴望答案的期盼之情,也能通过每一次“信”的出现感受到“叶雁萍”不断变化的情绪,其情绪的慢慢转换与道具“信”的每次出现息息相关。

通过“信”作为宣泄人物情感的窗口,直映出“叶雁萍”的心理变化,将思念、期盼、崩溃等情绪灌注在“信”中,使道具“信”不仅作为一种物质寄托,更是承载着精神的支柱,将“叶雁萍”塑造得更加立体生动,将作品想要传达的情感表述得更加明晰,同时借助这种“道具抒情”的方式推动故事主线的发展,将舞蹈的中心思想转述得清晰明确。

(三)时空转换——“红纱”

编导以独特的视角、巧妙的艺术手法,借助一块轻薄飘逸的红纱将观众带入女主人公的表演中,随其走进甜蜜的回忆世界。红纱像是一个时空转换的“阀门”:披上红色头纱,情境便转换到了妻子与丈夫在家的时光,面带笑容,心情愉悦,整个舞蹈洋溢着幸福与甜蜜,回忆中的点点滴滴以及新婚时的羞涩、美好让整个舞蹈气氛一下子就轻快了起来。而当红纱被取下时,时光的“阀门”也就此关上,甜蜜的场景氛围戛然而止,妻子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黄粱美梦,梦醒过来只剩冰冷孤寂的空气和落寞孤单的自己,前后两种反差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愈加凸显女主人公此刻的悲伤与孤独。

依笔者拙见,编导在这里选用红纱或许另有深意。红纱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与那个时代女子结婚时用的红盖头有很强的相似性,暗喻女主人公回到了二人新婚时的场景,回到了幸福相守的甜蜜时光。而为什么选用红纱而不是直接使用红盖头?实则是借纱的朦胧、虚幻感来暗示这不过是妻子的回忆、幻象,而非真实的场景。

(四)借物升华——“红星”

“主题是每一个舞蹈作品的深层意蕴,是作品成功与否的关键,道具的恰当运用是升华舞蹈主题的有效手段之一。”我们在众多舞蹈作品中都可以看到这一道具运用手法,例如在《花儿永远这样红》中,新疆少女与爱人淹没在群舞演员的包围中,随即再度亮相时,少女便给爱人戴上了军帽,配上了象征着参军的红花,直截了当地点明了舞蹈中心并升华主题。在《雨花石的等待》中,借助道具来升华主题的部分出现在舞蹈尾声:“叶雁萍”拆开信件,信里装着的竟是一颗“红星”,她将“红星”高高举起,所有舞者簇拥成团,共同仰望着高举的“星”,而她自己却没入人海,最后留下孤独的背影。这里出现的“红星”,与其说是叶雁萍收到的答案,更不如说是一种力量——是爱国、是热血、是革命的力量,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传递着这颗红星,似乎在共享这份力量。“星”的出现直接点明了舞蹈主题——讴歌舍“小家”为“大家”的奉献精神,这份革命精神使作品得以升华。高举红星,心之所向,无不是对红色革命的信仰、钦佩,对于“革命”,对于“爱国”,各时期的中国人民都怀有共同的使命感,无数烈士愿为革命事业浴血奋战,这是中国人民体内流淌着的爱国血,相信这里传递的真挚而虔诚的革命信仰能够令人动容。

三、结语

《雨花石的等待》借“书信”“躺椅”间接抒发演员的情绪并隐喻舞蹈的中心主题“等”,又结合“红纱”切换故事情境,最后借“红星”直接点明红色主题,以中国古典舞蹈语汇抒发演员的情绪,给人带来撕心裂肺又暗自隐忍的感触,将古典舞蹈“借舞抒情”的达意功能运用得相当出色。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第十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曾发表重要讲话:“文艺的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的方法是扎根人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是文艺工作的根本原则。”《雨花石的等待》作为现实主义题材的古典舞作品,观照历史,传递舍“小家”为“大家”的革命精神,传承中国共产党的红色基因,不仅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的舞蹈艺术代表作品,更是中国古典舞发展与创新并进的优秀实践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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