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青花在悟中

◎文广西·钟竹意

光洁如玉的质感，深入胎骨的蓝色，纯净典雅的高贵，含蓄从容的淡泊，这就是青花！

不经意的一次邂逅，便勾住了老伴的魂魄。

十年前，老伴在广西桂林中山路的古玩市场看到一只青花小碗，当时正有人将它拿在手上和摊主讨价还价，手一上一下挥动，宝光在晨曦里一闪一闪，吸引了老伴。老伴不想凑热闹，就走开了。转了一圈回来，下意识又朝那摊子走去，走到跟前，果不其然那只碗还在，估计摊主索价太高，人家放弃了。老伴于是蹲下去，将它拿在手中细看。

这是只残碗，至少残缺了三分之一。胎质细腻，釉水极好，赛似康熙青花。虽然残了很多，但画面大致完整。主画面是骑牛牧童，牛用青料染就，似有墨汁的淋漓感；童子画得率性，寥寥数笔，姿态生动可喜。侧面另有一临水钓翁，也基本完整，只是衣角稍稍磕去了一些。青花用料应是回青，断代应在万历早期。老伴心中爱极了，便打问价钱，果然要价甚高。老伴想了想，咬牙说出心理价位，狠心买了下来，突然就感觉这残碗幽蓝的山水竟然活了起来。这猝不及防的惊喜让老伴有点晕眩，此后，老伴不可救药地恋上了那魔幻般的蓝色。

老伴“入藏”后，虽然只玩浅绛粉彩，内心的深处却还是给青花留着位置的。他早些年逛摊位时，青花和彩瓷在他心中并无轻重之分。嘉道年间的青花喜字罐、盘子，是初入行人最适宜上手的大路货，他一下子收集了好多。后来又收藏了青花笔筒、山水、花卉、人物，清中期的，一样收了好几只，在书柜上摆了一溜排，曾经很让老友们羡慕。老伴有一次花一千多元买到一只顺治青花香炉，他觉得超值，开心了一阵子。老伴的电脑里面记录着他多年来淘宝的心得，详细记录了入手每一件宝贝时的经过与心情。

前些时，老伴看到一个成化小炉，上面的一只青花飞鸟，似要脱瓷而出，扑向天际，实在是喜欢，忍了又忍，才没有拿下。老伴和喜爱青花的老友们逛摊逛店，玩赏品评之余，眼光也在不断提高，因是冷眼旁观，有时比他们看得还更准确。青花到清中期已渐走下坡，光绪中兴，仿康熙瓷，不过是回光返照，形似而已，精气神儿与康雍乾三代相差已远，不能同日而语。说是三代，其实乾隆时期的已经不好玩赏，真正玩赏青花，还是玩赏康熙时期以及明代的。从前不过听大家这么说，老伴现在逛来逛去，看去看来，从老友们的收藏经历中悟来悟去，已深深认识到这是收藏青花的至理。

老伴最爱青花瓷的纯朴浑厚、明净素雅。极富灵性的画师和工匠们，将钴料在火焰中幻化成纯净的蓝色，或工笔或写意，以水墨勾染皴擦的技法，晕染出鲜活的人间仙境，上下千年的好日子，都在画中复活。灵动飘逸的烟雨山水、活灵活现的花鸟虫鱼、老僧诵经、仙翁采药、高人对弈、美人抚琴、渔樵耕读、牧童弄笛……人心总不能时时平静如水，老伴偶尔躁动时，会拿起一块布，去揩抹他心爱的瓷器，这招很灵，老伴会在触摸瓷器中让心情平静下来，情绪变得舒缓。那日中午，老伴揩抹着几件青花瓷，它们虽然不能也不配与康熙青花相提并论，但釉光之下，那青幽幽的颜色深处，仿佛唤醒了老伴的一些记忆，让老伴回味一番。

每有闲暇，老伴便走进书房，走进书房的青花世界。瓷器无言，青花有情。此时，老伴的心里一片宁静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