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浩
(安徽师范大学法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在农村“撤点并校”之后,农村公共教育资源上移,农村子女异地求学增加,陪读现象在农村兴起。国内学者主要从以下两种视角对农村陪读现象进行探讨。
一是宏观角度。从国家户籍政策方面看,有学者认为陪读是囿于城乡二元制度超强作用力所形塑的城乡差别的权力格局,城乡教育资源分配存在张力[1]。优质教育资源上移使农村的教育资源难以满足农村适龄子女求学的需要,故催生出农村子女跨越城乡之界离土离乡进城求学,陪读成井喷之势[1-3]。从计划生育国策维度看,中国家庭结构开始变迁[4],从传统的大家庭到核心家庭演变,开启独生子女“少子化时代”,陪读大军的形成离不开父母对独生子女自理能力较弱担忧的考量[4-7]。
二是微观角度。农民家庭发展具有农民家庭再生产和农民家庭阶层流动的双重面向,教育是实现农村阶层跃迁、家庭发展的有效推力。基础教育之外的“额外教育”陪读,寄托了父母对社会代际传承和流动的美好期待,陪读决策是家庭成员为实现家庭代际流动共同调适下的结果[2,8-11]。基于社会性别分工视角,母亲陪读是“性别分工作用的结果”[10]。从某种角度看母亲陪读阻碍了性别平等和社会发展。也有学者将母亲陪读看成是建构母职的重要义务,女性家长陪读相对男性家长具有更强的意愿和积极性,基于母职基础下的陪读,是以生活照料的间接方式参与子代教育,具有隐性作用[3,6,12]。
本研究将陪读母亲置于家庭生活共同体中,在整体的家庭视域中讨论陪读产生的动力机制和陪读母亲的焦虑问题,提出纾解母亲焦虑的实践策略。
调查地点为安徽省北部H 镇。于2022 年10 月赴H 镇开展了为期20 d 的调研,研究农村母亲的陪读现象。调研采用问卷调查法,对农村家庭的劳动分工、收入情况、陪读情况等进行全面调研。发放的1 000 份问卷中,剔除无效问卷,回收有效问卷873 份。梳理问卷发现,农村母亲陪读占女性家长总数的77.3%,其中母亲陪读是陪读家长的主力军(占陪读家长的85.6%)。采用半结构访谈法,以事先拟好的访谈提纲对H 镇陪读现象进行入户访谈,收集访谈资料,采用“调查地点(拼音首字母)+被访谈者姓名(首字母)+被访谈者性别+访问日期+访问序号”的格式进行编码。 如H-LX-M-20221011-01,表示在2022 年10 月11 日在H 镇访谈的第一个对象,姓名李星,男性。
H 镇位于安徽省F 县西部,距离县城5 km,行政区域面积171 万km2,截至2021 年末,户籍人口约6 万人,下辖行政村21 个社区9 个,幼儿园11 所,小学5 所,初中3 所,县重点初中1 所,县重点高中1 所。经过调研发现,县重点高中和初中周围分别有一条国道和省道经过,交通虽然便利,但对学生出行存在安全隐患。考虑获取优质教育资源便利和子女上学通勤安全,H 镇县重点初中和重点高中周围居住着大量的陪读群体,且数量逐年增加。
H 镇为农业型乡镇,在F 县10 多个乡镇中经济靠后。走访发现,该镇农民从20 世纪80 年代开始陆续外出打工,外出务工已成普遍现象。农民家庭经济收入以外出打工为主,家庭年收入5 万~8 万元。受贫困和现代化社会进程的影响,该镇重视教育的社会风气蔚然成风,农民以孩子考上大学为荣。
农村陪读是近10 年兴起的社会现象,年轻女性陪读是社会变迁下的动态调整和女性自身优势下的理性抉择共同形塑的结果。宏观社会变迁下的城乡二元制度营造的城乡教育资源区隔、“撤点并校”下的教育资源上移是致使农村家庭为获取优质教育资源由乡入城的制度基础。从家庭发展来看,家庭承担着再生产和阶层跃迁的两大任务,在二者平衡的前提下,由谁来陪读是众多农村家庭面临的问题。研究发现,家庭成员经济获取能力以及性别陪读优势决定了母亲陪读成为家庭策略下的优选方案。
2.1.1 制度规制下的进城陪读 在城乡二元制度和农村教育体制改革背景下城乡教育资源分配存在张力。一方面横亘于城乡之间的二元制度是中国特殊历史时期的产物,其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发展重工业和推动城市化进程中功不可没,但随着中国经济体制的变革和工业化进程的持续推进,城乡二元制度弊端突显。该体制下城市优先的教育倾斜对城市优质教育资源进行差异化配置,拓宽了城乡之间教育资源的鸿沟。城市享有绝对优质的教育资源是二元制度在教育弊端方面的重要表征。另一方面,2001 年《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拉开了中国农村教育体制改革和乡村教育转型的序幕[5]。农村“撤点并校”政策之下,乡村教育出现“文字上移”新形态。农村适龄子女受教育机会被剥夺,不得不被动地前往城镇就学。在城乡二元制度和“撤点并校”制度的双重规制下乡校衰落,优质教育资源集聚城市,农民家庭主动或被动地裹挟在教育城镇化的洪流中。
2.1.2 市场经济下陪读主体的积极调适 陪读是指进城读书的农村适龄群体由监护人进入学校所在城镇居住,帮助子女打理日常生活起居,监督和陪伴子女学习的社会现象。陪读伴随着家庭收支矛盾扩大,家庭发展资源减少,支出扩张。尽管国家实施9 年免费义务教育制度,但陪读产生的成本远超学校收取的费用。陪读支出包含2 个方面,一是农村子女进入城市获取受教育所需的物质条件,如租房成本、房贷等。二是参与城市竞争衍生的附加生活成本,如孩子的补习班以及城市文化浸染下的衣食消费等[9]。显而易见,陪读行为的落实,需要家庭支付不小的费用。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下农村青年劳动力广泛参与到全国劳动力市场获取货币性收入。老年人因身体状况、文化水平、年龄等被市场边缘化。为了最大化释放家庭劳动力的经济价值,家庭形成代际分工为基础的“半工半耕”的家计模式。该模式中,老人的经济价值萎缩,社会价值被激活[10]。进入21 世纪,在长达20 多年“离土离乡”的务工经商中,多数农村家庭实现了家庭财富的快速积累。经调查,随着经济收入的提高,家庭陪读投资意愿更强。争夺优质教育资源成为农村社会竞争的内部共识。教育环境复杂化与管教困境致使隔代教育出现困境,年轻女性与祖辈相比,年轻母亲具有更强的教养能力,年轻母职教养属性回归家庭。
2.1.3 家庭策略下的母职回归 在城乡二元制度下,城乡之间的结构性差异能够被社会公众清晰感知,生活在不同物理空间中的个体被赋予了不同的身份标签和不同的利益分配格局,而教育是个体实现阶层跃升,跳出农门的主要途径。中国历来重视教育,古往今来的“望子成龙”“光宗耀祖”是国人对孩子的期望。这些根植于内心深处教育至上的思维理念,已经沉淀成一种传统文化基因[5]。在市场经济日益激烈的今天,获取更加优质的教育再次被越来越多渴望实现阶级跃迁的民众尤其是普通民众奉为圭臬。出于家庭持续再生产和阶级流动的考虑,农民家庭重构家计安排,摒弃以获取经济收入为家庭发展目标的传统,转变为树立教育目标优先的等级次序,陪读教育开始主导家庭的发展方向和资源配置。家庭作为生活共同体,其策略实践逻辑取决于成员在家庭中的地位。年轻女性陪读是传统性别秩序作用下形塑“男主外,女主内”角色分工的产物。这种“男主外,女主内”传统文化是在家族血缘的关系建构下产生,女性在亲属体系中处于依附性地位。虽然在现代化社会中女权觉醒,依然不能完全挣脱从属地位和背后隐含的性别分工预设。在“家本位”伦理导向下的中国社会,年轻女性陪读是农村家庭应对现代化转型的最优选择。
2.2.1 性别分工下:家庭劳动力的综合调适 从家庭发展来看,家庭承担再生产和阶层跃迁两大任务。2 个任务的指向分别是经济积累下的家庭生活运转、家庭阶层流动。对于家庭经济积累而言,男性是家庭经济收入的天然担纲者。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强度高、风险系数大的工作是文化水平较低的农民群体工作的主要面向。由于男女身体结构的差异,男性更适合体力劳动。调研发现,H 镇女性即使和男性劳动力在同一个建筑工地上从事瓦工,男性大约为280 元/d,女性一般150 元/d。虽然县城居民消费产生的服务业为女性提供了一些工作机会,但是就业机会仍然有限,很难解决陪读大军的就业需求,而市场上适合女性的工作主要以服务为主,全职大约2 500 元/月,如从事饭店服务员、超市收银员等。女性虽然在经济收入方面处于劣势,但是在生活照料、学习监督辅导以及情感慰藉方面相对男性而言,展现出独有的优势。生活照料方面细致入微,子女学业方面耐心指导,子女遭遇成长困境时积极疏导。在教育内卷化之下,让家庭收入更高的男性异地务工经商获取货币性收入,家庭边缘化劳动力女性从次级劳动力市场抽身蜕变为全职陪读劳动者,是家庭理性策略选择。
2.2.2 代际分工基础下:亲代女性陪读的比较优势 改革开放之初,农村家庭为“半工半耕”的家计模式,即家庭中年轻一代外出务工经商,年长父母在村务农带娃,帮助子代分担应归属于子女的育儿负累。客观来看,此时祖辈一般未满60 岁,身体健康且具有一定的劳动能力,可以顺利接送孙辈上下学,并照顾日常生活,甚至可以辅导作业。代际分工模式下的“隔代陪读”最终随着城市化快速推进被“亲代陪读”所取代,究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首先,生活理念优势。“隔代教育”的主体祖辈和孙辈产生生活观念的差异,孙辈进入初中后,随着知识的增加,思想方面逐渐有了独立判断。在祖辈陪读的过程中,时常因为生活和文化差异发生代际冲突。作为孩子的父母在现代化思潮熏陶下,对子女的卫生健康、生活情趣等方面更加重视。其次,学业指导优势。素质教育改革下,教育责任向家庭转嫁。国家提出减负改革后,学校教育向家庭转移,倒逼家庭不得不承担外溢的学生照料[9]。教育作为专业化的工作,对教育者能力要求较高。H镇“隔代教育”祖辈文化水平不高,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下这种无力感更加突出,现代技术在孙辈教学中广泛应用,祖辈已经无法融入现代化的教育环境。作为年轻女性,在文化水平方面高于祖辈。经访谈得知,90 后女性基本上都是高中、大专学历,她们赞同现代化教学方式,也会在孩子需要的时候合理安排子女娱乐时间,让孩子在学习完成后通过电子游戏、上网冲浪等来放松心情,扩展视野。最后,心理慰藉优势。良好的情感慰藉是青少年健康成长的必要条件。因为传统散养式观念,在老人的印象里吃饱穿暖就行,忽略了情感方面,祖辈对孙辈的陪读更多是来自生活上的照料。年轻女性与子女之间存在更多的共同语言,有着天然的亲近。相对于代管的祖母而言,作为年轻母亲,把子女的教育作为自己从次生劳动力市场上脱离出来后的主责主业,更愿意精细化地教养子女。
与原有的生产方式不同,年轻男性是家庭经济资源的供给主力,年轻女性因为陪读子女的需要,蜕变成“半劳动力”或“全职妈妈”,年老父母务农所得比重较小。这种“半工半陪”的劳动力配置结构使得家庭经济的重担完全由年轻男性承担。农村家庭呈现经济积累能力有限与日常消费扩大之间的对立。家庭持续性渐进式教育支出和陪读的城市消费支出完全依靠男性的务工收入来支撑,男性处于高压之下。同时,陪读是枯燥与琐碎的,在陪读实践中密集性陪读是日常重复性、琐碎化的劳动,将女性的日常陪读生活撕裂成以子女发展为中心的生活碎片,日常时间严重碎片化。出于家庭减负的考量,众多陪读女性思考在闲暇之余谋求一份灵活性的工作贴补家用,但受制于自身的文化资本和时间,寻觅工作较困难。
在家庭整体策略的拉力下,教育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再生产劳动价值的标准和依据是以孩子成绩作为唯一的评判标准,孩子和陪读母亲被给予过多的期望值。与家庭年轻男性以获取经济收入的高低作为评判劳动的标准不同,母亲陪读劳动价值的考核难以具体量化。在没经历陪读的家庭来看,陪读与孩子成绩提高呈正相关,事实并非如此。陪读无法直接作用于学业,一是受制于自身的受教育水平,母亲辅导孩子力不从心,无法辅导,或“越描越黑”。二是局限于既有的传统习惯,认为陪读最突出的角色是照料孩子生活起居,减少非学习时间,让孩子心无旁骛去学习[13]。孩子的学习成绩受多种因素影响,主要有孩子学习的积极性、教师的任教水平等。
教育投入带来生活支出大幅上涨,由于本地市场经济不发达就业机会有限,倒逼农村青壮年劳动力远距离外出务工。相应地,陪读意味着陪读女性和家人分居两地,这为夫妻之间的日常交流、情感互动带来诸多不便,甚至造成夫妻感情风险波动。在H 镇走访发现,夫妻关系脆化表征如下。一是夫妻双方不能换位思考,想当然觉得对方的劳动是轻松的。如H-LX-M-20221010-01 号访谈者认为,“陪读是轻松事情,烧烧饭,洗洗衣服的事情”。孩子成绩没有提高,家庭把责任归咎于陪读母亲照顾不周等原因。陪读母亲反映日常劳作是琐碎的、重复的,精神压力较大。随着物价上涨,常因为生活支出与孩子父亲沟通,却不被理解,同时孩子考试成绩不好也归于陪读母亲,夫妻双方互相埋怨。二是因为夫妻双方长期异地,随着时间推移,内心安全感下降。在生理需求和安全感得不到满足的双重叠压下,夫妻双方容易出现身体出轨的现象。这种极端个例现象在村庄公共话语权的建构下,将陪读母亲宣扬成空闲时间多、工作压力小最容易出轨群体“污名化”,不断强化陪读母亲的负面形象[14]。许多外出务工男性在看到相关新闻时怀疑妻子,容易吵架。夫妻之间不能换位思考、公共话语建构的不良导向是夫妻关系脆化的催化剂。
母亲陪读已经延伸到子女学业的各阶段,大多数家庭甚至从小学就已经开始陪读实践。长达10多年的陪读实践,陪读妈妈依然难以与城市融合,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2 点:一是户籍制度下城乡群体的交往区隔。横亘在城乡之间的户籍壁垒不仅在资源配置方面优先考虑城市,而且在人际交往上也存在明显障碍。在走访陪读女性时,问及为什么不愿意和城里人交往,编号H-SYL-M-20221014-05 母亲反映,“和城里人聊天时他们经常板着脸,觉得我们懂得少”。城乡二元制度下的乡土社会注重与共同观念、共同地域、共同血缘的熟人建立稳定和持续的关系。反观城市,城市是由高异质性群体组成,交往目标特定化,生活节奏快,更是加深这一交往方式。二是陪读母亲被日常生活琐事缠绕,闲暇活动范围仅限于出租屋附近,社交半径仅限熟人圈,日常陪读群体单一化,仅限于周围陪读母亲。受户籍制度和陪读母亲劳动能力所限,陪读母亲被城市社会边缘化,其社会交往频率少,且在没有网络可用、获取资源极其有限的情况下,陪读母亲异常焦虑。
母亲陪读是母亲从传统生产领域回归家庭领域,承担子女的教育责任。在许多陪读母亲看来,陪读时间严重碎片化,兼职也无法实施,转变成“纯粹的消费者”,肩负起子女“全职保姆”的义务。但是考虑到家庭的经济压力,陪读母亲不得不在碎片化的零散时间中积极寻找就业机会。H 城镇周边存在部分面对闲置劳动力的就业机会,众多陪读母亲以自我剥削的方式,将自己打包出售。从H 镇周围陪读的家长中了解到,有许多家庭陪读女性都会加一个就业机会QQ 群,里面不定期会发布就业信息。据了解,工作方向主要是小时工,如超市收银、发传单、临时家政、生产计件工艺品等。H 镇某重点高中三年级班主任王老师(H-WYQ-M-20221019-02)说:“H 镇存在大量的剩余劳动力。该镇应该给予优惠政策欢迎劳动密集型且具有弹性工作制的工厂和作坊来当地投资,如家具组装厂、手工艺品制作等,以吸纳更多有求职意愿的剩余劳动力”。在陪读母亲看来,自己虽然对陪读行为持肯定态度,但是和丈夫在露天工地上劳作相比,陪读对家庭并不直接产生经济价值,出于内疚感和家庭责任感的双重考量,陪读母亲千方百计地将空余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尽可能地为家庭减轻负担。
H 镇的走访表明,在自身教育水平和既有的传统习惯下,母亲陪读无法对子女的学业给予直接的显性作用,年级越高情况越明显。在素质教育的实施下,学校的教育责任外溢至家庭。教育自身存在高度专业化属性,大部分陪读家长无法有力地承担起教育责任,同时,把孩子教育全然寄于学校也不科学。在调查中发现,孩子学习成绩与孩子是否主动学习、教师任教水平高低等因素有关。即子代的进步离不开家庭和学校的共同协作培养,作为学校,一是要将学校的现代教育理念、主流文化传递到农村家庭中,改变其固有的教育观念,促进陪读母亲积极主动学习,习得现代教育理念,紧跟时代步伐。二是学校应对成绩靠后且有改变意愿的学生进行摸底排查,厘清学习困难的原因,成立帮扶小组,活化课余时间,对困难学生进行精准帮扶。家长尤其是陪读母亲,要改变传统的游离者、旁观者身份,积极做好孩子学习的引导者,将孩子在家中的学习情况与任课老师及时交流反馈。此外,陪读母亲要立足自身优势,虽然文化欠缺但可以用身边的人或事对孩子进行情感感召[8],在孩子厌学、迷茫时,利用假期带孩子去工地进行锻炼,让其体会父母的含辛茹苦,重塑学习的内生驱动力。
在夫妻关系上,因为长期两地分居,手机网络建构的感情联系较为薄弱。挣钱的压力和抚育子代的压力在夫妻间难以共情、公共话语建构不良导向的双重面下,夫妻关系脆化。鉴于此,政府要大力发展H 镇实体经济。通过大力发展H 镇经济,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可以形成市场拉力,将外出打工的男性“拉回家”就业。在家乡就业,夫妻双方可以共同抚育孩子,夫妻间交流增多,感情基础更加牢固。同时,通过官方媒体加强性别平等教育,互联网媒介弘扬陪读母亲抚养子女的典型事迹,降低偏颇的社会舆论造成的伤害,多宣传正能量,积极为陪读女性发声,肯定陪读母亲的贡献与价值。
农村注重血缘和地缘的熟人社交与陌生人集聚的城市理性主义社交相对立。陪读母亲抛弃固有交往“原生文化”,执意融入城市社交,容易出现“水土不服”。首先,进城陪读的农村母亲应该走出去,主动出击,发挥特有的乡村式交往特点,以熟人中的同质群体作为交往对象。同质群体有着相似的年龄、价值观念、行为选择等,主要表现为聚集在H 镇周围的陪读母亲群体。在有别于农村的城市陌生环境中,陪读母亲可以沿用复制乡土社会的“差序格局”[15],从扎根城市的亲朋好友入手,与城市居民建立关系。其次,进城陪读的农村母亲可以以子女学习的“共性话题”作为交往符号,积极与城市和其他农村陪读家长建立社交关系,产生良性的社会互动。最后,发挥当地社会组织的优势,发掘陪读母亲中的积极骨干分子,孵化能够立足本地的妇女自助性组织,构建社区交流平台。帮助成立陪读母亲互助小组,通过定期开展小组活动等方式增进陪读母亲彼此间的了解,分享陪读过程中的“育儿经”——教育经验、生活经验、交往经验等,实现陪读母亲之间的相互扶持。
基于对皖北H 镇农村的实地调查,研究了农村母亲陪读产生的动力机制及其焦虑问题。母亲陪读的出现是结构性因素形塑的结果,既是社会变迁下的动态调整,也是女性自身优势下的理性抉择。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迅速推进的背景下,家庭发展目标已经由纯粹的经济积累转变为对子代的人力资源投资,以期后代获得阶层跃升。家庭在此思路下按照家庭目标优先次序对劳动力进行重新调整。家庭所有的目光和希望都投注在孩子身上,倾注了全家的资源在陪读上,让孩子和陪读母亲承受了过重的社会语境压力和精神压力。出现了赚钱养家与陪读之间的张力化、高预期与低回报矛盾化、夫妻关系脆化、陪读边缘化等焦虑问题。为此要重新思考陪读之下的女性焦虑问题,尝试从灵活就业、家校联动、男性回归、熟人社交等方面来纾解焦虑,帮助农村陪读母亲跳出焦虑樊笼。从本质来看,众多农村陪读家庭背井离乡的深层次根源是国家城乡二元制度和“撤点并校”弊端的合力表征,其导致城乡教育资源差异化显著。因此,国家应促进城乡教育资源协调发展,提高农村教育资源的可获得性,给予农村更多的教育倾斜政策,提升农村教育资源的质量,这也是推动教育公平的内在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