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齐 王浩斌
摘要:历史之谜的求解进路及其科学结果,充分体现了意识形态批判和马克思人的本质思想之间的张力同构。马克思将“历史之谜”提炼为人同自然、同社会之间的矛盾,以意识形态义理阐发和现实导向之间的深层关系为立足点,以人的劳动本质为切入点,探寻到异化现实“必然构成”的破解之道。以“历史之谜的解答”为研究视域,厘清意识形态批判同马克思人的本质思想之间的逻辑互动,对于充实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挖掘马克思主义现实价值,具有重大意义。
关键词:历史之谜;意识形态批判;人的本质;共产主义;人的解放.
中图分类号:A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605(2023)04-0018-08
历史之谜作为马克思首次开展“三位一体”意识形态批判的运思轴心,包含一个革命前提上的实践诉求:实现人的本质的自我理解与历史开放,这是需要落实颠覆性现实批判以至实现意识形态超越的命题。马克思批判的语境始终立足彻底的实践,通过将人的本质问题交给社会历史维度中的意识形态批判,揭开资产阶级理论体系的私利性质和误导走向。最终以共产主义作为历史之谜的自觉回答,为人的解放提供发展路径和努力方向,充分展现了意识形态批判和人的本质思想之间逻辑互动的科学光芒。
一、历史之谜的理论追问:基于资本逻辑与理性形而上学同一性的意识形态批判
政治经济学和哲学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同源同构,是马克思走出历史之谜困境的重要突破口。资本逻辑与理性形而上学的同一关联共同作用于现实物质生活中的人的异化状态,主要表现为:政治经济学依循形而上学的研究方式,思辨逻辑构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直接反映。两者共同服务于资本主义社会“强制进步”合理化建制的巩固和发展,皆是作为以抽象化“人的本质”为前提的遮蔽性虛假意识形态,为绝对精神的生成和资本增殖的运作提供“反人本”模式的发展条件。
(一)缘起古典哲学的局限性:完成“批判问题”和“问题批判”并重的前置逻辑变更
德国古典哲学在研究范畴的定位上具有局限性,无法把握有利于人类解放的问题导向。以黑格尔为代表的旧哲学致力于寻求“最高原因”的宇宙本体,主客二元分离的传统矛盾不断地被“解决”,但人的二重化现实及其社会矛盾却未曾被关注。在论证“世界何以可能”的过程中,哲学家惯于将哲学难题建立在剥离人的活动及其生存境况的悬空阁楼之上,导致对“尘世苦难”的掩饰和遮蔽。洞察到人的生存本体及其存在方式始终被以往旧哲学所忽视,马克思提出“主要困难的不是答案,而是问题”[1]。事实上,哲学研讨的问题本身是远离现实生活的抽象命题,这是最需要批判的意识形态前提。
德国古典哲学在运思路径的遵循上具有局限性,无法就现实矛盾而对症下药。黑格尔法哲学是唯心主义“超感性”世界观的具体表征,国家和市民社会的“颠倒”关系充分暴露其摒弃物质现实的运思弊端。马克思将人们身处其中的物质世界锚定为新哲学的领地,开始从经济基础出发探究国家和法的观念的形成来源及其变化原因。“武器的批判”和“批判的武器”的合力只有在透析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条件下,才能撇开旧哲学作为持有“非批判态度”以便自圆其说的意识形态桎梏,才能实现“相信现存制度的永恒必要性的一切理论信仰,还在现存制度实际崩溃以前就会破灭”,[2]从而真正推动物质力量对社会发展的革命变革。
(二)转向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必然性:从事有别于思辨分析的实证研究
《莱茵报》期间,马克思认识到新的科学的革命理论产自对现实问题的剖析,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离不开深入现实物质生活,其世界观完成由唯心主义向唯物主义的转变。黑格尔哲学是当时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主流,形成思辨分析的传统范式。马克思的价值主张和理论目的是创造有助于改变世界的无产阶级行动指南,意味着要落实哲学史上思想变革的迫切性,就必须深入到经济问题当中去。
一方面,现实矛盾的发生场域是经济社会,政治经济学是解剖人的生存困境的必然工具。“理性的法”和“普遍利益”的冲突在纯粹的“哲学场地”无法解决,实际上这是一个“矛盾”的现实性问题。思辨范式中“矛盾”因其缺乏实证考究的基础,无异于虚空构建的片面指涉。历史之谜的追问,旨在揭示维护资本主义工业成就和工人阶级现实困境之共存背后的理论支撑和思想依据。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透视到资本主义制度是冲破虚假意识形态藩篱的关键,人的解放只有立足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结构中才能找到现实依据的有效前提;另一方面,理论创新的现实针对性聚焦于考察生产关系,政治经济学是涵盖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秘密的必然媒介。其理论前提和事实现象之间的关联,构成马克思实证剖析的定性基础。受当时恩格斯考察结果的影响,马克思明确了两个观点:一是资本主义制度被大肆鼓吹的同时,构成工人阶级遭受苦难的主要原因;二是消灭带有剥削性质的社会制度,只能从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内在矛盾及其规律的研究中去寻找解决方案。历史之谜的理论追问并非马克思拟定自身为救世主的空头构筑,而是从写作伊始起便赋存了开展意识形态批判及其斗争的革命线索。
(三)着眼于政治经济学“二律背反”与黑格尔哲学“双重错误”的逻辑同构
洞察政治经济学“二律背反”折射出的事实对立,批判抽象劳动合理性背后的形而上学支撑。在政治经济学家那里,劳动价值呈现出二元归属形式。一方面,产品的生产过程是劳动的人格化过程,全部产品作为劳动合集理应成为劳动主体的价值占有;另一方面,由于工资对工人的统治即资本强制性给定劳动的转化形态,劳动者成为商品性存在。马克思批判“黑格尔是站在现代国民经济学家的立场上”[3]205为现代资本的主导原理提供异化劳动先天自然性的合理复现。
挖掘黑格尔哲学“双重错误”的“非批判”定向,批判服务于异化现实持恒的辩证法吊诡之处。黑格尔的第一重错误是对异化的理解。马克思批判黑格尔异化的非感性。黑格尔用自我意识的异化来解释一切异化现象,并在“逻辑的思辨的思维的生产史”[3]203中完成“全部外化的历史和外化的全部消除”[3]203;第二重错误是对异化扬弃的理解。马克思批判黑格尔主张思想上的私有财产在道德观念中的自我扬弃。黑格尔辩证法的逻辑起点是物质现实的纯粹理性化。现实的对象被预设为思想环节,自然界便合乎逻辑地被赋予中介身份和从属地位,自我意识不用在现实中触及对象而完成对象性扬弃。
探究政治经济学和黑格尔哲学的逻辑同构,彰显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的现实针对性和实践指向性。政治经济学家彻底祛除“人本”的现实性,他们未曾也不打算说明“劳动和资本分离以及资本和土地分离的原因”;[3]155在哲学领域,黑格尔辩证法为政治经济学提供观念形态上的原则补充,为遮蔽私有制的现实弊端提供有力的合理序列和发展格局。抽象劳动以哲学高度的形式成为资本动能立足现代世界的理性基础,人的贬值和物的增值之间的本质关联就脱离历史生成的运动轨迹,社会现象由于抽离在“人的关系”的审视维度之外,便能自为地停留于非批判的事实假定及其固化视野中,朝着有利于统治阶级的方向发展。
二、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的本体确证:基于历史之谜理论追问的人本学思考
政治经济学、黑格尔哲学和当时共产主义思潮作为一体化统筹的意识形态大背景,它们同异化现实之间的诠释性关联是马克思追问历史之谜的重要谜面。因其构造出本体论意义上的颠倒性误解体系,在意识形态领域导致关于人的存在意义的扭曲和人的发展样态的限制。正是通过对资本权力、“共产主义”和思辨逻辑的三重批判,马克思从实践出发赋予人的本质以现实地位和历史意义,为实现人的解放创造出革命的科学依据和现实的思想基础。
(一)对资本权力的批判:审视物性同人道之间的对立
“资本是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力”[3]130。资本之所以能成为现代社会的宰制权力,究其根本在于对人类物质劳动的总的掌控[4]。资本权力现实化的过程,是扭曲工人劳动本质的奴役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资本家不断巩固以资本人格化实现“物的本体”定在的运作机制,不断维持抽象劳动一般化的固定意义。这构成资产阶级的发展依据和统治条件,即资本和抽象劳动对具体的活劳动的摒弃。政治经济学作为支撑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最先进意识形态,其理论动机依循将“物的本体”作为先验基础的逻辑前提,在现实社会中服务于物性对人道的遏制深化。
通过批判資本权力的内在逻辑,马克思揭示人的解放的潜能要素,并进行意识形态批判维度上的人本学纠正。资本权力并非赖于资本家“个人的特性或人的特性,而只是由于他是资本的所有者,”[3]130资本的本质特征是“积蓄的劳动”[3]130。政治经济学家却“把资本家的利益当做最终原因”、[3]155“把私有财产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3]155代入为抽象公式并视为先验性规律。马克思强调对“直接关系”的考察,从而资本权力授予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得以消解:它实际上是“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社会经济关系”[5]。马克思将实践主体的本体依据放入历史语境中加以回溯,厘清资本权力背后的阶级结构和物质关系,明确异化劳动在私有制下的来由和规律;通过阐发资本、地产和劳动的分离对工人造成的致命伤害即工资对工人压制的历史原因,进一步深入私有财产关系运动的内在矛盾。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敌对斗争决定了工人的工资,意味着工人在丧失生产资料的条件下对资本家的依赖形态,由此确证阶级斗争的必然趋势和无产阶级的使命走向;最后以异化劳动理论的出场为破解资本权力的物性结构,找到克服劳动主体非人道倾向和反本质化流变的历史规定和本体确证。
(二)对“共产主义”的批判:解构自由同必然之间的争端
马克思站在实践生成的历史高度,批判以往“共产主义”的本体误区和价值诉求。一方面,批判“粗陋的共产主义”的出发点囿于“物的本体”框架。私有财产的普遍化依旧是顺应“物本泛化”的异己逻辑,最低限度的平均主义和“公妻制”主张实际上是人的本质力量的丧失同需要的狭窄局限相适应的结果。人在“以物为本”条件下“关注的对象不能满足潜在的需要”[6]93,作为“手段”力量的“需要”无异于被误导的动物需求;另一方面,批判“政治的共产主义”在私有财产理解上的极端消极性。马克思认为,私有财产是人的本质力量发挥到一定程度上的物质基础,同时为否定人的片面需要提供历史前提。私有财产作为矛盾关系的现实表征,究其扬弃之道是要从根本上找到受动和能动相融通的全新生存方式。
在马克思看来,背离“人本”规定的共产主义思潮都陷入了自由发展和必然条件之间的矛盾泥沼。劳动是人的内在优势,涵盖解构自由和必然对立的主体潜能和客体指涉。人的本质因此具有主体把握和客观表现的多元丰富性,从而获得双重形式:一是同现存实体已然关联的确证样态:客观自然和物质生产是人的本质力量倾注对象性改造的运动过程及其成果体现;二是同潜在未来可能交互的发展态势:人的本质力量的发展同每一阶段的客观条件及主体需要的具体变化相适应。人的需要决定人的生命活动是自然构成同社会构成相统一的历史过程。人能在客观存在中找到主体根据并把握积极因素,创生出符合既定条件的发展路径。私有财产对人的统治是自然界中对象的可用性及其特定性质在各个方面控制人们的各种企图的历史产物[6]100,积极扬弃私有财产就是使人从各种异化关系中解放出来。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作为“需要的必然”和“力量的自由”相统一的结果,正是符合历史之谜解答方位的全新意识形态超越。
(三)对思辨逻辑的批判:洞察“异化”与“对象化”之间的区别
马克思批判黑格尔将对象化和异化视为同义语。黑格尔从精神本体出发,以思想本质的异化步骤取代现实本体的对象化生成,把由物质关系决定的异化形态假定为否定性逻辑运动。同时将抽象劳动视为人通过思辨扬弃而不断自我生成的本质,并认为自我否定的结果就是自我意识的绝对主体不断实现实体存在的过程。在他那里“精神发展的各个环节表现于各种特定的‘意识形态就是‘历史”[7],劳动也只有在抽象起点上自觉遵循思维的扬弃轨迹才能获得改造结果。马克思批判地指出,处于精神异化中的财富、国家权力是先验预设为异化表象的思想本质,并非现实社会中存在的财富和国家权力。思想本质的扬弃路径不能解决真实存在的异化现实。
马克思批判黑格尔辩证法建立于内在否定和精神创造的框架,未曾触及经验否定和历史创造的根基。纯粹思辨的逻辑内容实际上是以思维形式反映出的异化现实[8]。马克思认为,私有财产是内蕴否定因素和变革基础的人的感性关系的异化体现,由此探明对象化和异化的实质区别及其相应的历史意义。异化是人的本质确证的否定环节,对象化是人的本质生成的内在条件,进而改造性地为辩证法提供现实基础:异化生活中的人同自然、同社会的对象化关系及其历史生成。在这个意义上,共产主义是突破思辨范式的历史方案,它生发于“人的内在超越当下生活的必然性”[9]181。共产主义的实现是人的本质从发挥否定性力量到实现创造性变革的历史生成,是实践主体面对异化形态的自然选择和必然反映。这种根植于“人本”力量的解放趋势具体地涵盖于每一个现存异化的现实主体中,马克思据此将现实的批判落脚于革命性地批判现存因素:私有财产抽象外壳的彻底否定。
三、马克思“人本质观”的理论构建:基于历史之谜理论解答的意识形态超越
马克思针对异化现实的生发逻辑和结构布展,所要挖掘的是人的本质同其相关元素之间的真实关系。以意识形态运作模式及其同社会生活之间的作用关系为现实针对性,马克思发现意识形态作为探析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异化的思维方式所内含的虚空性,由此以“人本质观”的出场为解决社会的异化争端提供现实的思想武器。
(一)人与自然的异化消释:冲决物性和感性之间的矛盾桎梏
“人本质观”出场的首要维度是:反思人与自然的对立。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成果与工人所得成反比态势,劳动产品使人从“类存在”变为“‘类物性存在”。事实上,这标志着人和自然的分裂在物性和感性关系命题中的深化。劳动本身及劳动产品不属于劳动者,是物化构式对感性主体现实统治的具体表征;劳动本身及劳动产品不属于人的本质,是抽象框架对感性意识统治的隐性依据。
马克思认为,人作为对象性存在物,能在否定现存的实践中超越自我,具备优于动物的被动适应性下自然生命的发展潜能及生活样态;能以普遍性视角自观自觉并能动地把握住自身“类”优势,以社会交往作为充实自身的必要形式[10]。“人之所以是自由自觉的,就是因为人能超越给定的现实,历史的生成自己”[9]178。属人自然的创生过程是人的本质力量得以确证的发展过程,同时自然界的客观先在性决定了人的自我成就并非片面或绝对的主体力量无条件发挥过程。实现感性解放据此具有符合“人本”力量的历史必然性,这为解决历史之谜找到第一个突破口:要化解物性和感性的现实矛盾,就要克服私有制的“物”性统治,使自然感性地返回至人的劳动本身。
(二)人与社会的异化克服:实现个体和类之间的对立终结
“人本质观”诠释的深层维度是:探究人同社会之间的异化关系。一方面,人和类本质相异化,“类”生活和个人生活相分裂。人的劳动本质是无差别意义上普遍性的“类”优势。但在异化劳动中,属人世界的生产过程是劳动者的被奴役过程,人的自觉意识和能力逐渐被物的方式所碾压和吞噬;另一方面,作为“类”生命的每个人同每个他人之间相异化。“类”存在中的每个个体都是发生相互关系的社会存在物,而每一个丧失了“类”本质的社会性的人,无法通过主体间性关系,获得彰显自身本质力量、使自身感觉和特性趋向饱和的明证依据和基本渠道。
人的需要本性决定了每个主体获得本质确证的方式依托于多个对象性存在物互为联结的社会关系。统治阶级使个人需要同社会需要割裂开来,异化劳动使各个丧失“类”本质的主体视域日益狭窄化,分裂为利益和地位对立的“异质”群体,依从且再创生物间关系的普遍性。马克思着眼于创造性的劳动合集和否定性的历史延续相统一,消解“类”同个人在异化现实中的分裂。生产实践是人的存在形式,“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4]196。然而,劳动者的实践倾注和异化加剧陷入死的物质循环的结果正是无产阶级作为承载主体的必然出现,即形成于人的本质从异化到扬弃具体的历史语境。无产阶级通过自觉把握对现存条件和自身状态的“不满”、自主激发出相应的需要和渴望[11],以斗争的形式争取整个“类”同每个个体之间高度适配局面的实现,因此无产阶级的革命诉求本质上就包含了共产主义作为历史之谜自觉解答的意识形态超越前提。
(三)人的本质实现的基本前提:突破意识形态的“私有制”藩篱
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以维护私有制为核心。马克思提出“积极扬弃私有制实现人的解放”的结论,这是必然通过意识形态超越才能完成的革命可能。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以唯物史观完善其“人本”学说,为实现人的本质找到首要前提:冲破私有制下的意识形态藩篱。
一方面,意识形态的“私有制”动因同实现“人本”的目标相对立。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是为了颠倒实际上所发生的事实而对它们进行了歪曲”。[6]280日常经验一旦脱离了本质生成的审视轨道,“事物表面的特征就会失去历史的特征并且呈现出自然现象的假象”。[6]280统治阶级的观念体系对再生产现有生活条件、稳固现存社会模式具有把控力和助推力。资产阶级“总是使整个社会服从于它们发财致富的條件,企图以此来巩固它们已经获得的生活地位”[12]42。私有制下的意识形态就成为这样一种限制:在歪曲事实中瓦解动力因素。马克思恩格斯通过把握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提出共产主义革命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12]52,揭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虚妄构式和无产阶级改造世界的必然基础。
另一方面,意识形态的“私有制”流程同占有“人本”力量的路径相对立。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积累以雇佣劳动为前提。生产力是无产者创造的劳动结晶,受到私有制条件下生产关系的束缚,形成反抗异己统治的革命基础,这是历史的必然。消灭异化是实现“人本”的切实路径。劳动者要实现本质复归,就要破除分工的强力支配和狭隘统治,从而变革物质资料的全新占有方式。无产阶级只有“废除全部现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会生产力”[12]42。马克思恩格斯强调“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12]46,只有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即“必须摧毁至今保护和保障私有财产的一切”[12]42,才能为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奠定真实的基本前提。
(四)人的本质实现的历史环节:共产主义条件下历史之谜的真正解答
共产主义“是人的解放和复原的一个现实的、对下一段历史发展来说是必然的环节”[4]197。马克思恩格斯提出要建立以实现个人占有自身本质为载体的联合体,凸显了共产主义运动对扬弃“物质异化”和“精神异化”的双重条件性。一方面,共产主义的存在条件就是落实现代资产阶级所有制的必然灭亡。无产阶级在革命进程中以联合的形式成为统治阶级,“在消灭这种生产关系的同时,也就消灭了阶级对立的存在条件,消灭了阶级本身的存在条件,从而消灭了它自己这个阶级的统治”[12]53;另一方面,共产主义的产生是经验存在的诞生活动,又是被理解和被认识到的生成运动。人的本质蕴含着在对象性活动中证明自身理解对象的能力,构成不同于动物无知无觉生命表现的实践动因。劳动本身是人的身体和精神协作性的关系构成。劳动异化的秘密只有通过劳动者自觉的意识才能变为自由的物质力量,重新激活创造历史、变革社会、确证自身的主体能力。这构成“唯物式”辩证法改造的核心:对劳动的自我否定和自我发展的现实把握。[13]
共产主义的明确指向及其基本特征,彰显解答“历史之谜”的意识形态自觉。在私有制条件下,工人以牺牲主体优势而从事被迫性的强制劳动,工业文明的发达具备遏抑劳动主体性的固有条件。在这个基础上,社会意识成为剥离主体性的独立存在。马克思恩格斯以唯物史观为透析本质的锐利武器,批判性地归正意识和存在的从属地位。生活方式和意识内容、生存条件和意识产品之间的现实关系,产生于人的本质历史演进的社会环节而非先验的现象性自然规定。据此,共产主义革命是力求鲜活的实践主体摆脱一切物化凌驾而全面实现个性、尊严和价值的现实运动。私有财产运动作为人的本质确证的具体样态,包含属人同劳动的感性占有之间的本末关系。“整个革命运动必然在私有财产的运动中”[4]186释放出人在劳动中使自身获得感性饱和的积极因素,实现“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4]190。经过积极扬弃后的私有财产不再是满足人的外在目的性的手段和对象,而是成为人的内在可能性的全面实现方式,构成人的感性对象向人本身的需要的复归[14]。马克思恩格斯以意识形态破立并举为实现人的本质擘画实践蓝图,指出“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2]53,强调历史之谜的真正解答只有在共产主义语境下才具备实践和理论相统一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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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高 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