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叙事空间分析

依铁鑫

内容摘要：民间故事是各族人民集体创作的口头文学叙事作品，是民间文学的重要体裁之一。近些年来，空间在叙事学研究中成为热点话题，外国文学作品中关于叙事空间的研究日益增多。本文以俄罗斯文学中的民间故事为研究文本，分析作者在叙事空间层面的划分，从纵向角度将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分为天空层面、地面（地上）层面和地下世界三个空间层次，探究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叙事空间的具体展现及其蕴含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民间故事 叙事空间 俄罗斯文学

民间故事是劳动人民通过在日常生活中积累素材，然后进行创作并在民间广泛传播的一种重要文学体裁。在文学类叙事作品中，空间是构成整个文学体系的关键因素。空间层面的叙事手段在民间故事文本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进行叙事时所处的空间充当了每个民间故事和人物的故事背景，将读者带入故事发生的场景之中，有身临其境之感，使得叙事更加生动立体。

一.叙事空间概述

叙事是指人们对某个事件从开端到结局的叙述，是人类的一种基本的人性冲动。叙事是在具体时间和空间中展现的，任何叙事作品都必然涉及一个或多个具体的时间段和空间地理位置。叙事空间可以是事件发生处于的真实存在的地质空间，也可以是文学创作者在进行叙述时构造的空間。作者在讲述作品时，构造属于作品的独特环境，关联一些地理空间形成的感知，这些地理位置就形成了叙事空间。文学创作者将空间叙事作为一种叙事手段，在自己的作品中构建空间讲述事件的经过。[1]进入到21世纪，文学叙事研究中关于空间的研究成为了叙事学的一大热点，以外国文学为语料来源的研究也日渐增多。通过研究文学作品的叙事空间构成，有助于读者设身处地于故事中，了解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和情节发展。

在俄罗斯叙事类文学作品中，民间故事深受读者喜爱，故事里饱含着俄罗斯风俗传统，介绍该民族的生活理念，在现实生活中暗示各种行为和情绪，满足了不同身份和阶级的阅读情致。[2]本文以俄罗斯文学中的民间故事为语料进行分析，从纵向角度分解俄罗斯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将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分为天空层面、地面（地上）层面和地下世界三个空间层次，探究俄罗斯民间故事在空间的叙事反映的俄罗斯民族风貌。

二.天空层面的叙事空间

大多数人眼中的天空是在同一时间指定的云和星座的世界、神灵居住的地方的或去世的人类选择自由停留的地方。天空一词在《奥热果夫词典》中的有两个主要释义：第一个释义为地面上所有视野范围内可见的空间；第二个义项是在宗教含义中的表征：神的居所或其本身，但不经常使用。在斯拉夫民族的意识里，上天统治着整个世界，人世间已经发生或将要发生的所有事件都会反映在天空中。天空是自古以来人类观察世界的主要对象之一，因为光赋予世界生命，因此天空通常是神本身的象征。根据最古老的哲学理论，天堂最崇高，最仁慈的领域，因此人们对天空是向往好奇的。

人们时常远望天空，编撰了许多神奇美妙的故事。俄罗斯民间文学中就有许多发生在天空中或与天空相关的故事。主人公以神奇的方式飞上天堂，例如爬上一棵异常高大的树干直通天堂，或者骑着飞鸟遨游天际等。在民间故事《飞向天空的老人》讲述的是一个老人对天空的好奇和憧憬但最后遗憾无功而返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夫妇。某天丈夫无意间掉落一颗豌豆，夫妇二人寻找很久都没有找到。某天二人猛然看到豌豆发芽了，便开始给它浇水。最后豌豆成熟了，丈夫顺着豌豆的枝丫向天空爬去，不小心拔下一树干。掉落的树干恰好砸落在妻子的头部，夺走了她的生命。虽然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但一个年迈的老人能坚持爬向天空，可见天空是人们脑海中的理想国度，人们对天空的向往和探索从古至今就未停下脚步。

在叙述故事时，作者刻画的天空层面的叙事空间体现出：在斯拉夫文化中天空是无法接近的神秘空间。这份神秘感也为民间故事的创作提供了叙事素材，将读者带入到时常眺望的天空，激发读者阅读兴趣并引发无尽遐想。这些不仅俄罗斯民族关于地球和天堂的最古老的想法的反映，还是俄罗斯民族世世代代对周围的世界中更加美好、和谐与理想生活的殷切希望。

三.地上层面的叙事空间

人世间的许多故事都是发生在地面上，有些故事是真实发生的，有些是人们杜撰的虚假故事，地上层面的叙事空间也为文学创作提供了素材来源。地上层面空间对于人物的存在以及故事的发生十分重要，该空间能够通过直接描述来实现，也可以通过叙事、对话甚至论述等各种文本成分再现。在俄罗斯民间故事地上空间是最主要的叙事空间。其中包括普通人类居住的社会空间以及拥有魔力的非人类的居住空间。

1.普通人类的居住空间

民间故事是各族人民集体创作的口头文学叙事作品，其中很多素材来源于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普通民众的居住空间也是民间故事叙事空间的类型之一。普通人的居住空间体现了所处社会的发展过程以及身份地位，是一种多维度叙事空间。在文学作品中，这样的叙事空间能够带领我们探索社会群体感知，在该空间能够反映普通人类群体的价值观念和人生追求。此处普通人类是指不带有神奇魔幻色彩的凡人。在俄罗斯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中对普通人居住空间的叙述可以分贫苦人民和富贵王室的居住空间。

（1）贫苦人民的木制小屋

大多数故事都是在普通人类的居住空间中诞生的。自古以来，普通人都一直在尝试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但是受限于生活水平，贫苦人民人想修建舒适温暖的居所十分困难。贫苦的俄罗斯底层人民通过民间故事表达了他们梦想——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这些居住空间成为了空间叙事的素材来源。普通人民的住所主要有小木屋，茅草房和土窑洞。

小木屋是有云杉树和松树修建的农村屋舍或称为小木屋。俄罗斯民间就有关于小木屋的谚语：“意思是哪怕屋子是云杉木制成的，但内心依然豁达开朗。”这与我国成语中的“人穷志不穷”意义相近；茅草房是简陋的茅草房，或者是破旧的房屋。这种房屋修建的很小，甚至可以看做是一个窝棚，夜晚可以看见里面的光亮。一些故事这样描述：“山脚下的窝棚可以看见光亮。”与前两种房屋不同的是，土窑洞是在地下的土窑或窑洞，居住条件更加恶劣。在民间童话故事《渔夫和鱼》中关于主人公的居所有着这样的描写：“一位老人和他的老妇人住在蔚蓝的大海边，他们居住在一个破旧的窑洞里整整三十三年。”这些看起来不是很华丽的房屋构成了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这样的空间反映了底层贫苦大众对自己贫穷生活的无奈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2）富贵王室的豪华宫殿

与平民百姓的居住空间不同的是，俄罗斯民间故事中在叙事上也着重叙述了普通人类里富贵王室的居住空间。富贵王室居住空间更加富裕甚至奢华，通过阅读发现，这些王室贵族成员居所主要有：阁楼，富丽堂皇的大房子和豪华的厅堂。

阁楼在古罗斯语中是高大耸立的的住宅楼或其中的一部分，也可以是单独的小木屋。在古罗斯时期，“阁楼”位于建筑物顶部的居住空间或塔状的独立房屋；建筑“阁楼”作为叙事空间之一，在民间故事中也多次出现。例如在《七童僧》中：“童僧走进了公主殿，把他的西伯利亚猫拿来作为礼物；就为了这个，她要求在公主的阁楼里住三天，吃沙皇的面包和盐。”在这里可以看出公主生活居住的地点就是上文提到的华丽阁楼；

富丽堂皇的大房子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经常出现，这是一种宏伟的宫殿建筑，或是装修豪华或专为某些人设计的大型房间。但这种宏伟的建筑只能是富有的王室贵族居住，普通的底层人民是不敢奢求的。在故事《弗罗尔卡》对大房子有这样的描写：“囚禁妹妹的房子很大，四周围有高高的铸铁栅栏。”

豪华的厅堂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是十分宽敞，装饰华丽的大型豪宅，但在设计建造上没有采用对称性建筑。在古俄罗斯被称为一个宏伟的住宅楼，其所有的部分都是木头建造的，与上文提及的石头制成的宫殿存在差异。这种厅堂由楼梯上层房间、储藏室、前厅、灯塔以及庭院等建筑构成，在宅院的外面还有地窖，马厩和粮仓。在普通平民和王公贵族不同的居住空间里，民间故事在叙事上体现的观念也有所差异。普通平民的居住空间在叙事上体現对美好富裕生活的追求，而在对王公贵族的居住空间进行叙述时，更倾向于体现两个不同阶级的贫富差距。

2.拥有魔力的非人类居住空间

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刻画了一些拥有魔力的非人类形象，这些非人类拥有超乎常人的神奇能力或变幻莫测的魔法技能，在民间童话和古典传说之中较为常见。

这类人物形象能够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以及衔接人物关系，促使故事情节不再索然无味。典型的形象有：邪恶凶狠的不死科谢伊、善良勇敢的青蛙公主以及亦正亦邪的巫婆巴巴娅加等。

（1）不死科谢伊的凄凉城堡

不死科谢伊是俄罗斯民间故事反面人物代表之一，多部故事中都有该角色的出现。科谢伊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儿，有时会身披黑色斗篷，骑着高大的战马，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并且拥有邪恶的自然力量。科谢伊生活在北极圈内的一座宏伟的城堡里，该城堡在极光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邪恶的科谢伊在民间故事中是正义角色对抗的敌人。科谢伊经常掳掠普通人类的城市住所，背叛和欺骗主人公和他的朋友们，经常偷走漂亮的女孩到他的城堡之中。因此女孩的丈夫或儿女就要奔赴到科谢伊的城堡之中与其战斗，主人公在去科谢伊城堡营救美丽的姑娘的过程中，遇到了帮助他的动物们，一起来到了科谢伊的城堡。在去城堡的路上和城堡中诞生故事情节，城堡也因此成为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例如在以不死科谢伊为题的民间故事中对科谢伊的王国非常遥远，英雄必须走到北极光的尽头。这条路在民间故事中路径中是最困难和最危险的：主人公伊凡王子穿着钢铁战靴和盔甲，头戴铁帽去城堡营救公主。这座城堡作为俄罗斯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之一，连接着人类与非人类的居住空间，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将两种人物角色联系在一起，诞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民间故事。

（2）青蛙公主的双重时空

青蛙公主是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经典女性形象，她为人聪慧美丽美丽，善解人意又足智多谋。除此之外，青蛙公主擅长使用魔法，拥有一支听从她本人指挥的保姆军队。青蛙公主原名瓦西丽萨，因遭人嫉妒被诅咒变为青蛙公主。一天国王让三个王子通过射箭的方式选择未来的妻子，小王子伊万的箭落到了青蛙面前，伊万王子在青蛙公主祈求之下，二人一同回到王宫并喜结连理。后来国王为考验儿媳，交给她们不同的任务。这些任务对青蛙公主十分困难，但青蛙公主每次都在晚上趁伊万王子熟睡之时变回美人瓦西丽萨，召唤自己的保姆军队，用魔法出色地完成交代的任务，最终得到了国王的奖赏。在故事《青蛙公主》中由于白天与黑夜两个时间促使青蛙公主在外形上也存在差异，这也使得故事在叙述空间上也有所不同。白天的叙事空间是在王宫和伊万王子的卧室之中，故事情节多为国王检阅三个儿媳完成任务的情况，以及伊万王子和青蛙公主夫妻二人在卧室交流对策；黑夜的叙事空间是在夫妻二人所在卧室的窗边，青蛙公主变化回人类，指挥和协助自己的保姆军队完成国王的考验。

（3）巴巴娅加的森林鸡脚屋

作为俄罗斯民间故事中最为经典的反面人物形象，巫婆巴巴娅加是一个老盲驼背女巫，长长的鼻子和凌乱的头发，以人肉为食。她居住在森林中外形独特的鸡脚木屋中，常会给故事中的主人公带来危险，但有时也会给予帮助。巴巴娅加的森林鸡脚屋是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标志性建筑物，这座木屋在许多故事在叙事时以此为叙事空间展开。在《达尼拉王子》里巫婆芭芭娅加因女王生下一对好儿女而心生嫉妒，在姐弟二人谈婚论嫁之时，将姐姐引诱到森林里自己的住所鸡脚屋之中，后来弟弟战胜巫婆芭芭娅加并救出了姐姐。巫婆巴巴娅加居住的鸡脚屋是俄罗斯民汉故事中经常出现的特别的地理坐标，更是故事在叙述时展现的独特叙事空间。

俄罗斯文学作品尤其是俄罗斯民间故事中地上层面的叙事空间十分普遍，普通人群释放出社会力量在民间故事作品中相互交织，每个形式元素都渗透着普通大众对当时所处社会的评价。我们在阅读和分析民间故事时，应该把作品中的每个元素作为活的社会力量切入点，用来描述普通人类居住的社会空间。每个民间故事里的主人公进入一个特殊的叙事空间，反映人和社会主要的发展历程。

四.地下层面的叙事空间

俄罗斯民间故事中，斯拉夫人认为世界上存在地下世界以及通往地下世界的道路。根据古代斯拉夫人的信仰，整个宇宙都是根据明确的规则创造的。在斯拉夫人的地上层面世界，所有人生活的物质世界，被称为现实世界。但是现实世界也存在黑暗的一面，这些黑暗面就包括死者的领土及其所在的地下世界。在俄罗斯童话中，地下王国的统治者是乌鸦沃罗诺维奇或留着长胡子的白发巫师，甚至有人认为上文提及的不死科谢伊是黑暗地下世界的主宰。在故事《玛莉亚·莫列夫娜》中，科谢伊抢走了主人公的妻子并将其带到了地下世界。

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地下世界充满神奇的色彩，正常人是无法直接进入到地下世界，除非有擅长使用魔法的非人类对主人公进行帮助。例如在《地下王国》中伊凡王子即将进入到地下对其他兄弟的喊话“请替我的父亲母亲祝福我吧，我会下到这个坑里，找出另一个信仰的土地是什么样子，看看我们的母亲在不在那里”。由此可见，地下世界对于人类来说和天空一样都是未知并且充满玄幻神秘色彩的空间，地下空间也成为了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独特的叙事空间。民间故事中的主人公离开了自己所处的地上世界，大概率会进入了一些特殊的空间，在那里他遇到的居住空间就是神奇世界本身，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经常出现由非凡生物居住的惊人的幻想世界，这也为民间故事增添一份传奇色彩。

俄罗斯民间故事的叙事空间从纵向角度大致可分为“天空—地面—地下”三个层面，在不同的层面存在着不同类型的角色。在阅读作品中的人物和事件时，可以发现其中不同地理环境构成的地质叙事空间，这些空间在叙事上为故事情节发展提供了场景，使得每个民间故事在讲述时更加立体不同人物所处的不同的空间，以及在这空间里地理环境的代表承载着和展现了俄罗斯民族文化。

参考文献

[1]龙迪勇.空间在叙事学研究中的重要性[J].江西社会科学，2011，31（08）：43-53.

[2]林精华.欧化大潮所激发的民族叙事：以18世纪俄罗斯民间文学为中心的讨论[J].民族文学研究，2020，38（05）：73-87.

[3]王灵芝.俄罗斯魔幻童话中的几种典型形象[J].俄语学习，2012（04）：25-28.

（作者单位：哈尔滨理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