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河北雄安新区包括雄县、容城县、安新县三县及周边部分区域。雄安方言主体属于冀鲁官话保唐片定霸小片。文章从语言接触的角度入手,分析雄安的人口构成、分布和流动情况。从语音、词汇和语法等角度入手,详细梳理目前雄安方言的研究状况。虽然目前大量学者对河北方言整体、冀鲁官话保唐片或对雄安三县内部个别地区方言进行了研究,已经取得了大量有价值有意义的研究成果,但是在一些方面仍存在不足。
【关键词】雄安新区;雄安方言;方言概貌;研究现状
【中图分类号】H1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26-011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6.038
2017年4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决定设立雄安新区。根据《河北雄安新区规划纲要》(2018),雄安新区的规划范围包括河北省雄县、容城、安新三县行政辖区(含白洋淀水区),任丘市鄚州镇、苟各庄镇、七间房乡和高阳县龙化乡。根据原来的行政隶属,雄县、容城、安新三县以及高阳县龙化乡原属河北省保定市,任丘市鄚州镇、苟各庄镇、七间房乡原属河北省沧州市。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2012),安新、容城和雄县三县的方言属于冀鲁官话保唐片定霸小片,高阳县龙化乡方言也属于保唐片定霸小片,任丘市鄚州镇、苟各庄镇和七间房乡方言则归属于冀鲁官话沧惠片黄乐小片。本文的研究对象为雄安新区方言,为了称说方便,全文简称“雄安方言”。
一、雄安人口构成、分布和流动
一个地区人口的构成、分布和流动会对当地方言造成极大的影响。在历史上,河北的移民活动出现过许多次,其中规模比较大的移民活动出现在明朝,属于政治移民。元末民初战乱频仍,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大量人口从当时的京津地区和河北地区向外迁移,从而使这些地方的人口锐减,这样就造成了当地土地大面积荒芜。虽然元朝的众多残余势力北遁大漠,却时常南下骚扰民众,民众苦不堪言。明朝统治者从经济和政治两方面考虑,决定进行大规模移民来充实河北地区。根据曹树基的《中国移民史(第五卷)》,保定府是移民的主要填充地区。曹树基推测,永乐时期保定府的移民人数应为9.5万,按屯社比例推算,移民人数比例为21%-27%。迁入的移民来源比较复杂,不但有河北本省的移民,还有来自山东、山西、内蒙古的平民。
安新历史上为兵家必争之地,连绵战火使本县人口迁移频繁。明永乐初年,官方先后从塞北兴州和山西洪洞等地迁民入境,有的充实原社,有的新立为屯,故明代安州一带有七社九屯的记载。安新在明朝永乐年间,大量山西移民迁居于安新县同口镇;自明朝永乐年间,刘李二姓从山西洪洞迁居到安新县刘李庄镇,刘李庄镇的名字由此得来。芦庄乡也是明朝几位芦姓的山西人迁居于此而得名。
雄县的人口迁徙始于明朝,洪武和永乐年间(1367-1426年)的60年中,先后有两批移民入境定居。由山西洪洞县和大同移民在境内聚落成村的有55个自然村,另有山东、江苏南京和河北蒿城先移民组成的4个自然村。清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清兵53人驻扎北城,后营废,官兵娶妻生子在此定居,成为今北营村。另有部分满族人在张村、八洋庄等自然村定居。容城自汉唐繁荣后,经历宋、辽、金、元的朝代更迭和频繁战乱,以及灾荒、疫病,人口锐减,以致明初朝廷从长城古北口以外、山西等地向本地大举移民。清朝及之后,人口基本呈现增长趋势。
人口分布由于受行政區划和自然环境的影响,各乡镇人口分布不平衡。安新县人口多集中在中部和北部的乡镇,如寨里乡、三台镇、大王镇、端村镇和安新镇,南部乡镇人口较少。雄县人口主要集中于张岗乡、雄州镇等中部和南部几个乡镇,北部乡镇人口分布较南部少。容城的人口主要集中于城关及周围乡镇,白洋淀水区及边远乡镇的人口较少。安新有汉、满、蒙古、壮等民族。雄县人口构成以汉族为主,少数民族有满、蒙古、壮、朝鲜等民族。容城县的人口以汉族为主,有少量其他少数民族居住。
二、研究现状
从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对雄安新区核心三县方言的单点研究成果主要出自高校相关专业硕士生的毕业论文,且成果较少。一些期刊论文会多少涉及雄安三县方言的个别特点。在单点研究方面,三县的研究成果也主要集中在语音和词汇方面,尚未有研究成果对三县其中一县的语音、词汇和语法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目前,也尚未有研究成果以雄安方言整体作为研究对象,对其进行分析描写。
(一)语音研究。语音方面,部分研究成果在综合研究河北方言、河北部分地区方言、保唐片方言或保定方言的过程中,涉及到雄安三县方言的某些语音现状;一些研究成果是对三县中某个县的语音现状进行描写和分析。
1.语音概况。《河北方言概况》(1961)对河北省155个方言点的单字调进行了描写,第一次明确了河北省35个县市有入声,其中的方言点涉及雄安三县。《河北省志·方言志》(吴继章,唐健雄,陈淑静,2005)是第一部记录河北方言的志书,利用点面结合的方法对河北136个方言点的语音、词汇和语法作了描写,其中也包括雄县、安新和容城三县的方言。《冀鲁官话的分区(稿)》(刘淑学,2006)提及到雄县、容城和安新三县方言属于保唐片定霸小片,并介绍了保唐片方言的总体特征,但并未对三县的语音情况进行详细描写。《论保唐片方言的归属》(张树铮,2012)从历史渊源和语音特点的角度,认为保唐片方言不具备冀鲁官话的特点,而与北京官话特点相近,应划归北京官话,其中提及安新、雄县方言中零声母字的读音和北京相同。《河北省中部南部方言语音研究》(李旭,2008)从方言地理学的角度描写河北省中部南部方言特征,利用方言地图展示方言间的差异,探讨汉语方言历时演变的有关问题,其中安新、容城和雄县作为参照性方言点其方言特点也有涉及。《中古入声字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研究》(刘淑学,2000)一书对河北方言的入声舒化过程和规律作了详细的描写和分析,运用统计学的方法,从数量的角度阐明中古入声字在河北各地的今读情况,既分析了今调类,又探明了入声韵母的走向,并与《中原音韵》的音系作比较。《保唐片轻声前分阴阳去现象及其北方官话语音史价值》(李巧兰,2008)从冀鲁官话保唐片方言轻声前分阴阳去的角度出发,对声调是否有过四声八调的分类、去声的演变过程以及入声的演变时间作了大致的推测。《保定方言特点及其辩证》(孙燕,1998)从语音、词汇和语法三个方面介绍了保定方言的总体特征,并将保定地区方言特征与普通话作了比较,给出了一些辩证方法。《河北保定地区方言的语音特点》(陈淑静,1986)对保定市17个县市的语音进行了调查,其中包括安新和雄县,文章从古今语音演变的角度,通过部分例字比较声母、韵母和声调的一些异同,得出了该地区不同于北京话的十二个语音特点。以上研究成果都站在比较宏观的视野上对河北某些地区或地点的语音整体面貌或语音的某一特征进行描写,详细描写三县语音的研究成果较少,现将涉及三县的单点研究成果列举如下:《容城方言语音研究》(阴维,2011)描写容城县城老派方言的语音系统,详细描写出容城老派方言的声韵调、声韵配合规律、文白异读、语流音变等情况,从共时和历时两个层面把容城方言语音与中古音和北京话进行比较,但描写和比较较为简单。《安新县方言语音调查研究》(郭俊峰,2011)以安新方言的语音为研究对象,对安新方言的语音系统进行全面的描写,其中包括安新方言的声韵调描写和声韵拼合的规律,并从古今音的角度进行了对照描写,但是文章中关于语音特点的描写比较简单且不太全面。《安新县志》(安新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2000)对安新方言的语音、词汇和语法进行描写,以城关老派话为代表,主要描写安新方言与普通话的不同之处,但对安新方言的语音系统没有进行详尽的整理,也不能反映安新全县的方言面貌,词汇方面的描写也不太深入。《雄县志》(雄县县志编纂委员会1992)对雄县的方言进行了概述,描写了雄县城关汉民老派方言的声韵调系统、连读变调,提及雄县方言的内部差异,也对重点词汇进行了比较详细的描写记录,但未提及雄县方言的儿缀特点等语音特征。《容城县志》(容城县志编辑委员会,2008)从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对容城方言作了介绍,语音方面涉及声母、韵母、声调、儿化等,虽然比较全面,但是专业性和系统性不强。薛晶晶硕士学位论文《河北雄安方言语音研究》(2019)比较系统地介绍了雄安方言语音的整体面貌,通过重点选取安新、雄安和容城三县城关三个调查点,较为完整地记录了三个城关镇方言的语音概貌,但是文章对雄安非城关镇方言语音的描写较少,不能完整全面反映雄安方言内部口音的细微差别。
2.声调专题研究。《河北中南部方言声调问题研究》(郑莉,2014)以河北中南部方言的单字调、连读调和轻声为研究对象,较为全面深入地描写并探讨了河北中南部方言声调系统的特点,其中提及安新和雄县的阴平读平调,阳平读高降调,上声读曲折调,去声读高降调,雄县、安新、容城的变调组数量分别为6、10、6。《河北一平调方言声调问题研究》(范锐展,2013)将河北一平调方言作为研究对象,认为一平调方言点主要分布在张家口、石家庄、保定、唐山和沧州等地,保定片的全浊声母入声字以归派到上声为主。《保定话两字组连读变调的类型学研究》(李子鹤,2008)认为保定话的非轻声两字组连读变调是北方方言连读变调的共性和保定话声调格局的特点相互作用的结果。
3.声母专题研究。《中古日母字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研究》(盖云凤,2007)描写了河北方言日母字的读音情况,并对读音类型进行归纳总结,并考察了日母字在河北方言中的演变,其中提到保定大部分地区日母字的读音情况与普通话基本相同,包括雄县、安新和容城。《河北方言的尖团音问题》(黄卫静,2004)提及容城、雄县、安新是不分尖团的方言点。《中古知庄章三组声母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研究》(王敏,2010)讨论了中古知庄章三组声母在河北方言中的读音情况,对其读音类型和分布情况进行详细的考察。其中提及安新属于知庄章二分型,知二庄组、止开三章组读[ts]组,全部合口字、开口知组三等、开口章组字止开三除外读[t?]组,主要分布在安新东北部地区。
4.韵母专题研究。“儿化”是韵母的变化,在这方面,《河北方言中“儿”与“X-儿”读音的三种关系探讨》(李巧兰,2013)将河北省149个市县方言的“儿”“X-儿”的关系概括为三种:相关关系、部分相关关系和不相关关系,保定、容城“儿”“X-儿”两者都是卷舌元音?r式读音,雄县、安新的“X-儿”为单纯韵母变化型读音。《河北方言中与儿化有关的问题》(高兵,吴继章,2010)介绍了河北方言中与“儿系列字”和儿化有关的关系、儿缀的读法、儿化的范围、儿化与声母与连读变调、与儿化发展演变层次相关的现象、需要进一步研究的问题等内容,对河北方言儿化研究的现状和待研究的问题进行了一定的梳理,其中提及安新方言儿缀音变的类型,城关话的儿缀有儿尾、儿化两种读法,并且有新老差异。《安新方言儿缀音变研究》(陈新国,2007)描写了安新方言三个代表方言点的儿缀音变状况,并通过与保唐片部分方言的及北京话儿缀音变的比较,对安新方言儿缀历史音变的某些特点及音变趋势进行了探讨。
(二)词汇、语法研究。《河北方言词汇编》(李行健1995)是一部关于河北方言词汇的比较全面、细致的学术专著,共收录河北常用方言词三万余条,词汇类别包括天文地理、房屋器具、日常生活、文化教育、婚育丧葬等多个方面。《保定方言词与现代汉语用词的意义差别举例》(刘建彪,2005)选取部分保定方言词,指出其与现代汉语词汇的意义差别并进行了整理。《保定方言中词尾“儿”的表现差异及其相关变体》(孙燕,2009)从保定方言中词尾“儿”的表现形式来讨论其历史演变过程,以及它对汉语语言结构的影响。《河北方言中特殊语法功能的“X-儿”形式》(李巧兰,2008)探讨了河北方言中“X-儿”的形式。《容城方言民俗词语研究》(李楠,2014)将容城方言民俗常用词语作为研究对象,从词汇角度出发,依据民俗类型、文化、构词等来分析容城方言民俗词语的特点,展示容城方言的词汇特点及背后的民俗文化。《保定市区及周边四县亲属称谓用法调查》(吴菲,2007)运用社会语言学、地理语言学和词汇学的方法对保定市区及周边徐水、清苑、安新和满城的亲属称谓进行调查研究,讨论亲属称谓的类型和用法。《保定方言中的人称代词鼻尾韵》(孙燕,李文芳,2007)认为保定方言中人称代词鼻尾韵的音变现象可能是在发音方法上因产生“逆同化”而影响到其前字的韵使其元音鼻化;也可能是保定方言词语间附加成分由滋长到趋向失落的痕迹在语音上的保留。《河北境内非北京官话区结构助词研究》(王硕,2014)将河北省境内非北京官话区结构助词作为研究对象,细致地描写和分析了河北境内非北京官话区的结构助词,提及安新方言结构助词基本为ti,雄县、容城方言结构助词基本为t?。《河北方言中的语气助词“着”》(李小平,2014)讨论河北方言中语气助词“着”的特殊用法,可表疑问、祈使和假设,对安新、容城和雄县“着”的用法也有提及。
三、结语
虽然大量学者对保定方言或者保唐片方言,又或者雄安三县内部个别地区方言进行了研究,并取得了很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但是在一些方面仍存在不足。目前,從语音、词汇、语法整体角度,对雄安方言整体面貌进行研究的文献基本没有,只有个别文献对雄安方言语音或核心三县中一个县的语音、词汇、语法中的某一方面进行描写。而且对雄安方言研究的理论与方法比较单一重复,缺乏多学科多理论相互借鉴相互融合的创新性研究方法。雄安方言的比较研究不足,缺乏与国内其他方言、冀鲁官话不同方言点之间的比较研究。雄安方言研究失衡,研究地域侧重在三县城关,不同方言点研究程度也深浅不一。雄安方言数据库的研究还比较落后,缺乏相应研究。在今后的研究过程中,应该针对这些方面不断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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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薛晶晶,女,山西阳城人,安徽科技学院辅导员,助教,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