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织毯：一种建筑景观化设计实践——以第十一届江苏省园艺博览会办公区（A区）设计为例

毕懋阳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044）

第十一届江苏省园艺博览会主展馆的设计起始于南京汤山一座80 年代兴建，现今已经荒废的水泥厂——银佳水泥厂。经过一年紧张的设计施工，2021年6 月，第十一届江苏园艺博览会开幕，建成后的主展馆保留了基本完整的水泥生产工艺遗存，将四十多个水泥筒仓，十几组水泥厂房改造为书店、博物馆、美术馆，成为独特的文创艺术步行街。

这组建筑中，办公区（以下称A 区）在建筑功能上是江苏省园艺博览会运营建设单位（江苏园博园建设开发有限公司）自用的办公楼，在满足80 多名员工办公、就餐的同时，承担园区的部分对外接待功能，并容纳园区主要的数据机房。是用以支撑园区运转的管理及后勤保障建筑。

1 布局：融入景观，成为背景

主展馆游客区是由一系列点式布局的小体量建筑排布形成的步行街，其中主要新建建筑单体规模均在2000 m2以下。作为园区内部办公楼的A 区建筑规模却达到6500 m2之多。与其他园区主要建筑相比过于庞大，处理不慎很容易喧宾夺主。

在总体布局上，将A 区安排在在整组建筑群最西端，功能上便于同游客区进行切分单独成区。在此基础上，采用建筑景观化的方法。最大限度的缩减建筑高度，将建筑体量贴近大地水平展开。同时在建筑的屋顶上绿化植草，使A 区犹如一条绿色织毯，融入大地景观中，与游客区充满工业感的人文气氛相区别，退后成为背景（见图1、图2、图3、图4、图5）。

图1 江苏省园博园鸟瞰全景

图2 江苏省园博园总平面图

图3 原银佳水泥厂建筑，右一为A区场地原有货物堆场

图4 A区场地原有货物堆场

图5 A区西北鸟瞰

2 剖面：记忆-场地-空间的中介

作为设计概念的载体，屋顶的形态是首要问题。在寻找切入点的过程中，发现A 区场地上原本存有一座连续折线坡顶的货物堆场，是银佳水泥厂的库区。在水泥厂尚在运作之时，制造水泥的砂石原料源源不断地运进水泥厂，先在此处堆放清点，再通过传送带和运输车辆运往后续的加工厂房，这里是水泥厂生产流程的起点。这座堆场由于过于破败，在接到设计任务时已被先行拆除。

这种连续折线的坡顶的类型解决了堆场结构跨度问题并且适应可分可合的功能需求。这些优势明显可以同样适用于办公建筑，于是决定尝试以这种类型为出发点进行方案研究。

将水平展开的屋顶沿着场地斜坡进行连续的翻折，每一折对应8～12 m左右进深。利用斜坡高差嵌入建筑功能，由于场地南高北低，建筑也相应采取北侧一层，南侧二层的剖面布置，将办公区的使用功能即办公、接待、会议等置于坡顶直接覆盖之下的空间中，而局部二层区域的首层空间较为幽深，采光和景观条件较差，在这里安排放置园区数据机房等服务功能。

设计结果消化了场地高差，达到补全坡地的地形效果，犹如绿色的景观斜坡局部隆起翻折。翻折的屋顶覆盖下的空间继承了场地记忆，在具备合适尺度的基础上兼具开放感，这种空间感受也刚好与当下开敞式办公模式促进交流、灵活可变的理念相契合。

3 平面：间隙空间

为了解决采光与通风问题，对平面尺度进行了细化。配合屋顶的形态按规律间隔插入方形的庭院，进一步将室内空间挤压成棋盘状。并以此为基础对室内空间再细分，以适应不同的功能要求。

在完整单一空间中不断插入室外空间，将平面挤压成尺度合宜的状态，这种方法将传统意义上完整单一的使用空间转化成不断延伸的空隙空间。与连续折线的屋顶一起配合，形成大小尺度的反转——使任何小尺度的空间均是一个完整大空间的切片。这种让人时刻感受到身处于一个大家共用的完整大空间之下同时又可以私密独处的独特体验，赋予办公空间一种特别的公共性。

通过空间体验的反转消解了传统意义上的图底、主次关系，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溶解于场地中的状态。

4 结构：空间的主题性表达

由于工期紧张，园区整体结构策略上采用施工速度最快的钢结构体系，并通过减少结构跨度来缩减结构尺寸，使之趋近于植物的尺度感。A 区总体上延用了这一策略，在A 区延用园区4 m×4 m 的网格，采用相同跨度的结构柱网，将钢柱大小控制在150 mm×150 mm。

支撑屋顶跨度的钢梁则进一步打散成高度1100 mm 的空腹桁架，进一步缩小杆件尺寸，将上下弦杆控制在100mm×100mm。空腹桁架的结构形态为建筑带来一定的工业感，是对场地原有货物堆场的暗示。同时，这种将单根梁打散的方式赋予结构一种生长性。细密的桁架相互交织连接，在空间中延伸，打散了屋面原本的完整性。配合排烟天窗以及种植盆空隙形成细碎的光影，使身处室内犹如在植物的荫蔽中，是园艺博览会植物主题的再现。

5 构造：植物介入空间

对于大面积的种植屋面，由于工期紧张，为保证建筑以最快捷的方式建造完成，采用装配化的构件势在必行。设计了一种特殊的屋面种植构造即用夹具夹住直立锁边金属屋面的肋，在不穿透屋面板的前提下将种植矮麦冬的种植盆成排的高举在屋顶之上。这种构造方式使得绿植屋面可以通过预制构件吊装的方式快速完成装配施工，大大缩短了施工周期。同时，一排排种植盆沿坡屋面形成阶梯状，既是对A 区西侧广场台阶的延伸，又与周围绿色的自然景观相融合。

一排排种植盆之间留有空隙，种植盆根据其下室内室外的差别采用不同的宽度。在半室外的区域，种植盆宽度收窄，两排种植盆间的空隙加大，使下方人的视线能透过空隙看到种植盆上部的植物，同时光线也能透过空隙投射到下方的空间中。摇曳的植物与光影一起，柔化了建筑的半室外空间，这些成排的种植盆就像长满绿植的花架，让绿植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对其下的空间产生作用。

建筑顺应斜坡地形导致局部高度达到18m。可以通过在外立面上引入种植墙面与建筑幕墙形成对比的方式来进一步消解立面的尺度感。种植墙面主要分布在首层机房区域的外墙，通过它们将机房区域的建筑体量与周围景观同质化。配合周边景观植栽，使A 区看起来像是紧随着屋面匍匐在斜坡上的单层建筑。绿植在此处成为消解建筑尺度的关键。墙面的构造设计为了保证植物生长的连续性，采用一种固化定型的模块化基质——垒土，使植栽能无缝长满整片墙面（见图6、图7、图8、图9）。

图6 A区轴测图

图7 A区平面图

图8 A区剖面图

图9 A区墙身详图

6 结语

在园艺博览会园区中设计建筑，景观与建筑的关系是总也绕不开的主题。为了减少建筑对大地景观的影响，采用建筑景观化的做法是一条常见的思路。 A 区的设计在其出发点也是如此。但设计并没有走向建筑模拟自然景观的道路，而是首先将自然作为建筑设计中诸多可操作的子系统中的一个，用以应对诸如周边环境、遗存记忆、使用功能、建造方式、空间感受等外界条件。

在建筑各系统不断应对各种外界条件的过程中，A 区最终形成了一片水平性的匀质肌理。让人联想起20 世纪中期，最早由十次小组（Team 10）提出毯式建筑（Mat-Building）的概念。它意指具有大尺度的水平延展和特殊肌理组织的形态特征，是对早期现代主义强调独立客体、忽视关系、忽视日常生活这一态度的修正。这种建筑原型从20 世纪末开始再次复兴，产生了FOA 事务所的横滨客运站；SANAA 的21 世纪金泽美术馆，劳力士学习中心；米拉莱斯的圣卡特琳娜市场改造等许多相关案例。毯式建筑的设计出发点并非是某种肌理化的形态，而是控制该形态内在组织结构的操作性策略。形态只是组织结构的外在表现，是策略的具象化。“通过对连接关系及规则的操作，使总体形状和范围呈现出高度的液态，建筑因此从作为视觉对象的客体形式转变为作为体验场所的主体形式，成为可提供多重体验的‘反形式’，从而摆脱图像符号或形式表现的设计方法，避免风格和表象的讨论”，让建筑以“场”的方式存在。这与景观中的“基质”效应类似，是一种包容差异性，又具有生产能力的背景。在背景中加入特殊的间隙空间，将经典的现代主义匀质空间转化为可以容纳偶然性事件，可以随时调整，随时生发出各种新事物的多样性基质，溶解在周围的环境中，达到建筑与景观相互渗透的状态。

事实上，早在2004 年第九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策展人福斯特（KurtW.Forster）就将地形建筑作为策展的诸多议题之一，福斯特将其视为与现代主义场所精神有所不同的对建筑与场地关系的新理解——建筑与景观之外的第三种状态。它用“持续的反转和无尽的倾斜替代了传统的图底关系，代表了一种新的空间限定和形式设计的范式”。就如该届地形主题奖获奖的FOA 事务所作品，被其自称为“稠密公园”，通过再造一个加厚的地层，利用景观化的操作让建筑平剖面相互交叠，使建筑空间更为质密的同时平滑过渡到周边的公园景观中。

建筑景观化的初衷并非完全是与环境融合，而在于通过为建筑学中引入景观的相关议题，走出其自身的桎梏。时至今日，具有强烈形式特征的地形建筑层出不穷，A 区的设计试图回溯建筑景观化的基点，在将建筑融入景观的同时，利用景观观念和资源挖掘建筑设计的潜力。即通过一系列设计的微调，为园艺博览会的使用者织就一张充满自然气息的使用舒适、充满现代色彩的“绿色织毯”（见图10、图11、图12、图13）。

图10 A区东北角人视

图11 A区东侧鸟瞰

图12 A区室内效果

图13 3A区细节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