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工智能在赋能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中的应用

匡文波 王舒琦

【内容提要】国家大力推动数字文化产业化的发展。在人工智能的赋能下，人工智能技术广泛应用于影视艺术、数字动漫、视频直播等领域，赋能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面对新形势，传播者应挖掘中国优秀文化，并转化为可对外传播的数字资源；增强自身专业技能以面对人工智能技术对就业的冲击。此外，人工智能丰富了数字文化传播内容，但应警惕内容创作趋于模式化。在未来的数字文化产业国际传播实践中，应充分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提升原创优质文化IP数字化开发能力，把握国际传播受众新特点，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向世界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

【关键词】数字文化产业 对外传播 人工智能

一、引言

近年来，我国大力推动数字文化产业化的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顺应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发展趋势，加快发展新型文化业态，改造提升传统文化业态，提高质量效益和核心竞争力①。”党的二十大报告对“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作出战略部署，把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作为繁荣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的重要举措。在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全面实施的背景下，人工智能技术蓬勃发展，为推进文化产业数字化提供了重要机遇。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重要講话中指出，要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向世界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和中华文化影响力。人工智能技术的赋能不仅能帮助提取具有传承价值的中华文化元素、符号和标识，助力转化优秀中华传统文化资源；同时还能推动中国数字文化产业的“出海”，提升文化产品的国际竞争力。本文将探讨人工智能技术在数字文化产业国际传播中的应用，并展望未来的发展趋势，重点探讨以下问题：当下数字文化产业国际传播的现状如何？人工智能技术为数字文化产业国际传播带来的机遇和挑战是什么？未来如何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更好赋能数字文化产业国际传播？

二、传播现状

数字文化产业以文化创意为核心，通过数字技术进行创作、生产、传播和服务。数字文化产业同时包括文化产业的数字化和数字产业的文化化②，二者共同重塑了数字文化产业格局，帮助中国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下文将重点介绍影视艺术领域、游戏动漫领域、视频直播领域的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实践，分析人工智能技术在赋能数字文化产业传播中的应用现状。

（一）影视艺术领域

人工智能技术提升影视内容生产效率，给予用户沉浸式体验。在内容制作方面，人工智能技术赋能媒体内容制作，优化内容产出效率。例如，在2023年两会期间，新华社联合百度文心·一格技术团队发布首支国风人工智能生成的音乐短片（AIGC MV）《驶向春天》。该作品视频画面由人工智能技术自动生成，利用AIGC技术作画展现祖国大好河山。除此之外，人工智能技术同样可以参与影视场景的视觉设计。人工智能平台拥有强大的自我学习能力，能够自主学习电影风格并积累电影构图经验，再结合用户的个性化意图和审美偏好，有效提高视觉场景设计的效率和质量。除了以上应用场景，人工智能技术在大数据综合分析的基础上，为内容创造者推荐合适的策划、文案、剧本、配乐，一定程度节省创作时间，帮助数字文化产业更加高效、便捷。而在用户体验方面，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技术和其他网络技术打造的赛博空间缓释了身体的脆弱和消亡，人工智能生成的虚拟数字空间给予用户沉浸式的体验和对未来科技世界的幻想。近年来，AI数字艺术展在国内外流行，用户不仅可以近距离欣赏观看艺术作品，同时能够通过数字科技手段沉浸式体验作者的创作意图，感知作品的创作意境。

（二）游戏动漫领域

人工智能技术的赋能促使游戏动漫产业链全面升级。人工智能技术开发者以已有内容作为训练数据集，利用强化学习、主动学习、迁移学习等模型训练算法，为游戏动漫开发提供创意和灵感来源。在游戏中，人工智能技术除了辅助生成文本、插画、剧情，还能帮助训练游戏机器人和社交机器人以提高用户的交互体验。在游戏中，人工智能技术除了辅助生成文本、插画、剧情，还能帮助训练游戏机器人和社交机器人以提高玩家的交互体验。在电子游戏时代，游戏公司通过设计由计算机操纵的“非玩家角色”丰富用户的游戏体验。目前已有玩家将ChatGPT的API接入高自由度游戏的非玩家角色，致力于创造真实生动的游戏场景。在动漫领域，脑玩家Mindplayer在腾讯漫画平台发布漫画作品《ARES 觉醒》，自称“或许是中文世界第一部人工智能自动生成的连载漫画”。AIGC漫画作品正在全世界范围内迅速传播，除了对作品著作权的争议，一部分观点认为AIGC技术的滥用催生更多的“垃圾内容”，并导致漫画内容的机器化与模板化，失去了动漫作品的灵感与趣味。

（三）视频直播领域

根据2023年5月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中国网络表演（直播与短视频）行业发展报告（2022-2023）》，我国网络表演（直播与短视频）行业已有超1.5亿网络直播账号、超10亿内容创作者账号、近2000亿元市场营收③。在文化产业数字化的趋势下，国家鼓励支持直播经济及相关新业态新技术的发展，各级政府扶持直播、短视频行业，最大限度发挥视频直播的经济、社会、文化价值。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为视频直播领域带来了新的机遇。京东近期推出“言犀虚拟主播”产品，通过多模态交互技术智能输出带货文案、语音播报和形象动作，目前已开始用于直播带货，规避真人主播带货的风险。互联网平台的技术迭代为用户创造沉浸式的数字文化消费体验，同时我国的视频直播业务正快速渗透海外市场，成为中华文化交流传播的新阵地。

在“出海”政策和平台自身发展需求的推动下，视频平台正成为数字文化产业国际传播的重要渠道。在长视频平台方面。腾讯、爱奇艺海外版通过销售节目版权的方式进入东南亚、非洲、拉美等网络视听快速发展的市场并实现业务突破，推动平台国际化运营；哔哩哔哩主要面对东南亚市场青年用户，推广游戏和动漫等优势产品；芒果TV发挥自制剧和爆款综艺优势，与东南亚国家签署合作协议，共建东南亚区域国际传播中心④。在短视频平台方面，尽管抖音海外版多次遭遇围剿，但不可否认其是目前出海最成功的视频平台，并成功传播短视频这一媒介形态。

三、新机遇与新挑战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深刻影响数字文化产业实践，改变原有的对外传播边界，塑造了新的国际传播业态。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为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创造了新的机遇。人工智能技术的應用帮助提高内容制作效率、增加数字作品的产出，同时降低了从事数字文化传播实践的门槛，帮助更多的人参与到中华优秀文化的对外传播实践中，丰富了数字文化对外传播的内容和形式；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为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带来了新挑战。人工智能技术的大规模使用加速了社会焦虑的蔓延，引发数字文化传播者的就业危机。大规模的人工智能作品生产可能导致内容模版化，并带来新的数字文化产品著作权争议。

（一）传播边界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重塑国际传播的权力结构和传播关系。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强化原有的传播边界，尤其是在涉及国家政治安全、军事主权、信息安全、文化安全方面。ChatGPT通过海量语料库积累已成为强大的人工智能产品，但由于其回答的不可控性，例如在围绕敏感问题的政治讨论中，ChatGPT的回答对国家安全和地缘政治存在潜在威胁，目前在多国被禁用；另一方面，以社交媒体为代表的数字平台让国际传播的边界被重塑。数字文化产品本身具有多样性，不同类型的社交媒体平台使跨越国家的文化交流更加频繁。传播边界的重塑为国家间的文化交流搭建了新的舞台，同时也为文化互动带来了新机遇。例如，抖音的“出海”拓宽了新技术的传播边界，有助于短视频形式在全球范围内的推广和传播，通过短视频记录生活已然成为全世界人民共同选择的方式。

（二）传播者

传统的交流完全以人类为中心，技术在传播中充当媒介的作用，但是人工智能技术的蓬勃发展让计算机逐渐拥有类人、甚至超人的能力⑤。1997年，麻省理工学院罗萨琳德·皮卡德（Rosalind Picard）提出了情感计算（Affective Computing）的概念，旨在研究和开发能够感知、识别、理解和模拟人类情感的理论和计算系统。情感计算为计算机理解人类情感提供了可能性，让人工智能更加具有温度和人情味，同时技术发展带来的传播模式的改变使传统意义上的新闻传播领域数字文化生产面临着严峻挑战，加速社会焦虑的蔓延。数字文化产业的传播者不仅要掌握基本的新闻传播知识，同时需要学习计算机技术和人工智能原理方面的知识。现如今越来越多的新闻传播院校在培养方案的设置中，要求学生学习与人工智能原理、计算机算法、编程等相关的课程以培养复合型人才并帮助学生扩展就业面。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传播者的参与门槛，为国际传播提供更多的叙事方式。以剪映App为例，其上面有丰富的模板可供传播者选择，并拥有自动配乐、自动生成封面、自动生成配乐等智能配套服务。顺应数字平台个体化、生活化、草根化的趋势，通过个人的视角讲述中国故事成为国际传播的重要范式⑥。

（三）传播内容

在传播内容生产中，人工智能技术提高了内容制作的效率，帮助生产出更多的数字文化产品，增加数字文化产品的丰富度，并通过算法技术将数字文化作品个性化地推荐给用户，增加用户内容接收信息的丰富度。但人工智能技术降低了内容生产的成本，使内容创造趋于模板化，并引发著作权归属的争议。一部分观点认为，人工智能生成作品的程序由自然人选择和设置，人工智能只是间接参与了生产创作，生成作品应受到《著作权法》保护；另一部分观点认为，作品应由自然人直接创作完成，自然人直接创作是构成《著作权法》保护的作品的要件之一，因此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不受到《著作权法》保护。此外，人工智能生成的作品著作权是应归属于用户还是人工智能开发者、管理者、人工智能平台同样面临争议。而在数字文化传播中，由于涉及影视艺术、游戏动漫、视频直播等不同领域，针对新兴传播业态的司法保护路径有待进一步明晰。

四、如何传播

面对复杂的国际形势，数字文化产业的对外传播作为向世界展示中国形象的重要窗口，变得愈发重要。人工智能技术将同时赋能数字文化作品的生产实践和传播实践。在生产维度，人工智能技术使得更多优秀的中国文化资源转化为优质文化IP，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在传播维度，人工智能技术帮助研究和分析国际传播受众的新特点，助力多渠道传播矩阵共建。

（一）生产维度：提升原创优质文化IP数字化开发能力

1.增强数字文化产品的内容原创性和可读性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人工智能通过机器自我学习，挖掘中华文化传播内容生产的可能性，发展情感计算，逐步走向以人为中心的智能交互，试图与人类进行心理交互与体感连接。但一味依赖于人工智能的数字文化创造会失去人的主体性。基于此，数字文化传播者可以借助人工智能技术挖掘和转化中华优秀文化资源，但最终还是应该从人出发，以人为本，探索用户内心的真正需求，从而生产出符合中国语境的数字文化产品，发展优质IP，保持数字文化内容的原创性。

此外，在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中，还要考虑不同国家语境和历史文化的差异。中国属于高语境文化国家，由于国际社会缺乏对中国文化的充分了解，长期以来我国的国际传播信息流处于逆差地位。中国数字文化作品内涵丰富，通常不局限于表面，需要信息接收者结合具体情境和语境，解读数字文化内容背后的真正内涵。因此可以考虑根据不同国家语境的差别，生产不同类型的原创数字文化产品，同时借助人工智能技术，通过语音助手、实时翻译、同步讲解等手段助力数字文化产业的跨文化传播。

2.丰富数字文化产品的内容和类型

丰富数字文化产品的内容和类型能帮助开发不同类型的文化IP，并通过官方媒体和自媒体的共同努力，向世界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以自媒体古筝博主彭静旋为例，其自媒体账号“碰碰彭碰彭”在抖音平台拥有近千万粉丝，该博主常年在欧洲街头身着汉服演奏古筝经典曲目，成功吸引外国人群对古筝的关注，随后登上央视节目并受邀在联合国世界母语日活动中表演，成为文化对外传播的成功案例。这一对外传播实践突破了常见的音乐主题表演场景，通过线上和线下的联合共创成功实现了汉服文化和古筝文化的对外传播。

而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5G技术的普及，交互体验再次升级。在智能技术的加持下，利用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为用户提供全新的数字文化體验。例如，在北京冬奥会期间，奥运村设置了“10秒”中医药体验馆，利用8K、5G等高科技手段，设置秒懂中医、功夫打卡、经络探秘等多个场景，通过冬奥、科技、中国文化的紧密结合，为参观者营造沉浸式体验，向世界展示中医之美。

（二）传播维度：把握国际传播受众新特点

1.挖掘“共情”与“认同”的情感价值

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各国共处一个世界，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尽管现阶段存在国际利益冲突、历史冲突、意识形态冲突等现实因素，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愿景同样存在于互联网与数字时代，“共情传播”是国际传播的本色和应有追求⑥。当今社会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人类拥有共同的福祉和追求。对和平、发展、公平、正义的向往是不同国家、不同文化受众的共同情感价值和情感倾向⑦。面对西强东弱的国际传播格局，在人类命运共同体框架上寻求“共情”与“认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在数字文化产业对外传播中，既要看到不同受众的差异特征，更应该去挖掘受众共通的情感价值内涵，创造全人类共同的文化财富。例如，北京冬奥会闭幕式利用增强现实技术，吸取了景泰蓝、青花瓷、丝绸、红丝带、雪凇和雾凇等多个元素的中国结让雪花火炬在主场馆精彩呈现，用中国结把全世界的观众联合在一起，充分体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

2.多渠道传播矩阵共建

形成以认同为目标的国际传播需要依靠多传播主体的共同努力，包括官方媒体平台、个人自媒体账号和互联网平台的多渠道传播矩阵共建。官方渠道多从宏大叙事的角度，针对政治议题、经济议题和重要事件发声，从而为数字文化对外传播的态度立场指明方向。个人自媒体账号为对外传播提供了多元、草根、生活化的表达，通过微观叙事展现真实的中国数字文化产业画卷。互联网平台的优势在于精准定位和算法推荐。目前，我国的互联网平台正通过数据分析系统和用户画像系统为用户推送个性化内容，提高内容分发效率，增强用户黏性。而伴随着数字文化产业的蓬勃发展和用户个性化需求的增加，未来可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增强对于用户需求特别是用户情感的理解，顺应互联网平台“出海”趋势，增加数字文化作品与用户喜好的适配度，助力数字文化产业在国际舞台的传播。

匡文波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王舒琦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

「注释」

①《习近平在教育文化卫生体育领域专家代表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网，http：// jhsjk.people.cn/article/31871323，2020年9月23日。

②张伟、吴晶琦：《数字文化产业新业态及发展趋势》，《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第1期，第60-68页。

③《2022-2023年直播与短视频行业发展报告》，中国演出协会，https：//finance.sina. com.cn/tech/roll/2023-05-27/doc-imyvczvp6124649.shtml，2023年5月27日。

④《我国长视频平台“内容+平台”联合出海路径日益清晰》，国家广电智库，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57924751686240129&wfr=spider&for=pc，2023年2月16日。

⑤师文、陈昌凤：《信息个人化与作为传播者的智能实体——2020年智能传播研究综述》，《新闻记者》2021第1期，第90-96页。

⑥常江、张毓强：《从边界重构到理念重建：数字文化视野下的国际传播》，《对外传播》2022第1期，第54-58页。

⑦匡文波、秦瀚杰：《算法：我国国际传播的助力器》，《对外传播》2022第10期，第12-15页。

责编：吴奇志